第46节

  老二麻鹰道:“他也是兵行险着,若不跳出侯府,怎得发展势力?这次胜了,就算官家不喜,也能封官得赏;若是败了,也是年少热血,得不了大罪。官家手段重些,倒显得不仁义”。
  老七鹞鹰叫道:“那郑家也是晦气,好好个御封县男,竟闹得天怒人怨,逼得人反。朝里本愁那北面的金朝,又压制那淮西兵变的叛将,如今再添上这起,真个焦头烂额”。
  “他郑家军功起家,又受了郑仙姑庇佑,才得了今日。只是那郑三婿逃了,其余郑家血脉倒丢了性命,可见这仙姑也是个不灵的”。
  老大黄鹰道:“管他灵不灵,咱们跟着那世子,再做打算”。其余六鹰听得,都尾随那世子去了海宁。谁知那世子用火器□□攻开城后,竟蛰伏不出,身边又有了异人,名唤芙蓉真仙的,将七鹰用捆金绳绑住,锁在暗室里。
  那官家等不到七鹰暗卫消息,又疑那赵裕与海宁暴民沆瀣一气,便唤来秦桧商议。那秦桧刚刚倾轧万俟卨,自家得意,又听得是官家心头恨赵裕屯兵海宁,便让将军张俊领兵去探。
  那秦桧忙碌一日,回府向老妻王氏叹道:“真个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万俟卨还是我提的御史,竟暗里反水,如今这张俊,罗汝楫几人,也不知是否忠心”。
  那王氏夫人道:“人心易变,若是先前,说不得能拧成一团,就算当佞臣铸白铁,也有个伴。如今这等境地,只得自家留心”。
  那秦桧听了“佞臣”两字,也不恼,反而笑道:“夫人差矣,佞不佞的,只要糊住史官之嘴,又有谁肯说道”。
  “前几日街面有人扔我杂物,还唱甚么‘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夫人可是听得了?我实是不通,杀那岳鹏举的不止我秦会之,怎都刀刃对我?那金楚还需我调停哩,狡兔未尽,走狗怎烹?”
  王氏叹口气,道:“如今可不止金楚,民间也多了异人哩。先前那万俟卨拿岳飞沉冤得雪做大旗,自家吞噬南县商贾,竟当起了金狗买办,如今被你破了,多少人恨你哩”。
  秦桧道:“他一人破千家商贾,献媚金人,欲夺相位,还拿岳鹏举当幌子,真个泼皮贼种。他卖着大楚,用沉冤之名洗白自家,我实是瞧不上。等海宁事毕后,就到他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儒林外史》:点了一本戏,是梁灏八十岁中状元的故事。顾老相公为这戏,心里还不大喜欢,落后戏文内唱到梁灏的学生却是十七八岁就中了状元,顾老相公知道是替他儿子发兆,方才喜了。
  【今日加更:想到之后又没时间了,最近是能多写就多写,本来以为悄咪咪没人发现,已经有很多看官回来了,很开心(*^__^*) 】
  ☆、第98章 红颜成枯骨
  话说那万俟卨本要和恩师秦桧打个擂台, 却连台边都未摸着, 就被赶出朝堂。那依附的北县万商贾, 也蔫了劲儿,连同花魁褚妙妙都龟缩在家。
  那瘦西湖行户本是褚妙妙撑着, 虽说褚花魁从良嫁人, 却得了万豪商的彩礼, 还在这行户青楼投了几分股哩。如今因局势, 不能去街面争风炫耀,只得在行户寻些吹捧。
  先前万俟卨得势,万豪商娶那褚妙妙之时,恁得出风头,又买通闲汉,每日都有万官人褚花魁恩爱之事传出, 甚么佛堂捐银,舍粥赠袄, 竟是两个活菩萨在世。旁人见这公母两坐拥南县被夺商贾之富,都满嘴吐蜜, 哪管这两人如何发家。
  又见那梧榴泣血的戏文, 那褚花魁只露个脸儿,就赚得近半金银。那帘后弹琴的吴琴娘,歌舞替身的岑瑶琴, 赚得几两茶水钱,恁得可怜。
  那等闲汉瞧了这戏,又见这行户也学起王家酒楼, 弄了那分股,却是老鸨,鸨夫,万氏夫妇四人有股,其余婆姨头牌连个铜板都不得见。
  那些婆姨见了,心内不满。王家酒楼人人有股,齐心往前奔,这里管他赚多赚少,都肥了那四人腰包,其余众人竟是赚钱奴仆不成。清倌红倌们也心内不服,一起怠工起来。
  话说那王家酒楼里,损道菜儿,掉颗果儿,都有打杂跑堂忙忙赶来,没几刻就换了新菜。又遇雨送伞,拾遗归还,临走前还填个匿名单儿,评价那菜色服务哩。
  那些打杂怕扣赏银,从不溜号偷懒;大厨们也恁得认真,生怕毛发掉入菜里,连那洗菜蔬的,都仔仔细细淘两遍哩。
  而这瘦西湖行户,众人见自家享不得股钱,心生怨恨,连油灯倒了都没人扶哩。那些客见得,都转头去了别家,直气得老鸨心口疼。
  那万氏夫妇气得大骂:“这股哪能与你们分得,你们配分么?有股没股与你们何干?先前没股时,还不是牛马日子,如今我们分股,怎得竟眼馋起来,你们投了银么”。
  那婆姨道:“我手里总有个三瓜四枣,哪里投不得银?你们四人吃得涨肚,竟不分一厘儿出来,恁得贪心”。
  那万豪商道:“这临安除了王家傻子,谁肯把嘴里肥肉吐出?先前没股还不是照样做活,如今怎得翻起天来?”
  那婆姨冷笑道:“就你们投得银,我投不得?真个心肠针眼芒尖小。那老鸨是行户旧主,自是有股。你们外来投银,也分得几股。偏我们做工几十年,银角铜板凑起,也有几厘哩,凭甚不让我们分?”
  那万氏夫妇舍不得分股,又要赚银,只能增厚赏钱。好容易拉回几个客,却总比不得王家酒楼车水龙马,便起了那害人之心。
  那褚妙妙打听得岑瑶琴与王嫣娘有旧,便拿出百两银来。若是别人,也就接了,偏这岑瑶琴的花魁之位被褚妙妙夺走,如今又似奴婢般驱使,哪能心服,便背身不语。
  那褚花魁见得,讥笑道:“瑶琴姐怎得,竟耍起那花魁脾气来。可惜你人物粗苯,比不得我,只能当那脚下之婢了”。
  岑瑶琴回头瞪她,啐道:“你也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又跟了那楚奸,狐假虎威,等千百年后,也跪在岳飞墓前请罪哩”。
  褚花魁听得,笑道:“瑶琴姐,你先前不也恨那王狐狸,如今怎得竟磨光志气?甚么千百年后,你如今已在泥地挣扎,在千百年后也是个可怜虫罢”。
  那岑瑶琴自行首之位被夺,不但吃穿用度低了几等,连日来受人白眼,实是不好过。本身在现实世界,就是个小白领,熬夜加班,透支青春,每每见了那些剥削阶级,恨不得扑上去撕下几沓毛爷爷来,只是姿色不够,连个女配都当不上。
  身边也都是些金玉其外的,相互攀比,每次相聚都妆容细致,言笑晏晏,只是那手中的驴牌是假是租是二手,就不得而知了。过这种日子的,哪个不是可怜虫,如今听得这三字,不禁心里冒起火来。
  “你以为炒红自家,真是那天仙贵女不成”,岑瑶琴反唇相讥:“妓是妓,狗是狗,配得一起天长地久。真以为旁人瞎眼不成,鸡上墙头也变不个金凤凰”。
  褚花魁笑道:“你骂我几声,我能掉块肉?千百年后越骂越红哩。管他是鸡是凤,谁手里有银谁话事,只是那一品千金的模式已用,你再吹个天破,也无人信你”。
  “人当明星嫁大款的,哪个不炒作,我如今嫁得好,你不服气罢了。你们这些自以为喝过墨水,什么高贵优雅,其实男人挑女人,就是年轻貌美,你如今没了青春,又不会公关,好好当你的老剩女吧”。
  岑瑶琴越听越气,自家工作后碰壁几次,才磨光那校园稚嫩,就算工作竞争,也是都受过系统教育。
  哪像这个太妹,不知在哪家老鼠会洗过脑,先是搞传销被乱军冲散,等流落临安行户,又干起本行,谁知被老鸨看住不得出门,身边都是烟花地挣命的,哪个好哄,自是没发展起传_销下线来。
  等消停几日,又学千百年后,设计起炒作路线。每次来个客,都要游说一番,只有那北县的万豪商听住,说好她二他八,才撑起那一品千金的名头。后来名头越盛,还夺了花魁之位,那万豪商本就是荤素不忌的,又最好个名,才迎娶这褚妙妙,本就是利益婚姻,有甚么好夸耀的。
  那红妆十里,金银满地,真是那万豪商自家内囊?还不是几家绸商欠了旧债,又没现银,才舀来压箱红绸;那些时新果子,肉禽鱼虾,也是北县王半城被万家设计,不得已积压,只得贱卖。算来算去,竟只有那大宅是自家产业,其余都收了老账。
  闲汉婆姨只瞧得声势浩大,又是豪商花魁终成正果的戏文,哪个不夸。又见这万豪商花费许多,只为这新任花魁,只有啧啧称赞的。至于内里如何,谁人耐烦细听呢。
  那万豪商替金狗采买,拿半个南县贿赂金人,却因秦桧打压万俟卨,竟是白花了钱钞。众人只被他正门娶花魁的豪举吸引,那鲸吞南县霸占他人产业的恶行,竟是无人提起。
  岑瑶琴想毕,冷笑道:“你也是搭伙过日子,两人共榨他人血汗,还唱甚么天生丽质夫妻恩爱的戏文。如今在行户拿股,也算个老鸨了。”
  “我当花魁凭原身才艺,自家也日夜不辍练习,你那花魁连弹琴都靠替身哩,弄虚作假,还自吹个撒娇女人最好命,或许能夜赚千金,我却瞧你不起”。
  那褚花魁被“老鸨”两字一刺,冷笑道:“如今你身契还在行户,我已是股东,到时我舍你身价,往瓦子一送,小口被那黑毛棍棒一插,自有爽头”。
  等那褚花魁走后,岑瑶琴掉下泪来,叹道:“罢,罢,先前捧珠被我送进瓦子,如今轮得我来,真个报应不爽”。想起自当了花魁,虽说锦绣团簇,却没个知冷知热的,如今再被那贱人欺压,眼见没了活路。
  那现实社会里,再恨同事老板,也只背地里骂几声,有手段的穿小鞋上眼药,有志气的辞职充电,哪像这儿,旁人捏着身契,竟是捏了命,就算打死在地,也是几两银的事。
  那瓦子凄惨,竟是鬼蜮,与其□□致死,还不如回家哩。那岑瑶琴便梳妆打扮,戴上那对粉珠丁香,从箱笼里摸了块金,径自吞下去。等了一会,怕量不够,又吞了几块。
  等到第二日,有梳头婆姨见那先花魁直挺挺躺在榻上,人早凉了,唬得心差点从嘴里蹦出来。那万豪商听得是褚妙妙逼死了人,便叹一句:“活着还能卖几两,死了倒废张席子”,那褚妙妙倒是冷哼一声,也不回话。
  那吴琴娘见得,心道这岑瑶琴像是晓得褚妙妙旧事,竟被灭了口。自家做了褚妙妙弹琴替身,哪有活路,说不得没几年也亡哩,便拿出自家血肉积攒的金银,寻老鸨求情赎身。
  那老鸨见这吴琴娘人老珠黄,纵使一手好琴,也弹不了几年,如今从良,说不得又瞧上哪个孤客。与其任她用积蓄贴补外人,还不如自家拿了她身契银两,便应了此事。
  等那琴娘拿回身契,又要赎那虫姐,那老鸨挑眉骂道:“琴娘,我看你可怜才压低身价,谁知你还有私房,恁得贪心,竟骗得我白做好人”。
  “妈妈,我先前错付终生,被恶人骗光积蓄,如今好容易攒几两银赎身。这小娘从良,总不能光身出门罢,吃穿租房,总要个现银。今日见虫姐可怜,想收个女儿养老,求妈妈应我这份心罢”。
  “那虫姐皮白肉嫩,长大竟是个清倌骨朵,要赚大银的,哪能四十两就得?明日虫姐见客,若你拿来百两,再说此话罢”。
  吴琴娘失望而归,在屋里从午坐到晚。这虫姐刚过六岁,就要见那等猥琐之人,自家定要救她出来。只是越长大费银越多,不如趁老鸨说了满话,明日就赎。
  只是哪里凑齐百两银呢?吴琴娘猛然一惊,心中惧怕,忙忙念起佛来。却见那虫姐扒在窗口,眼巴巴瞅着自家。吴琴娘便掉下泪来,决心自家去行那恶事。
  等到后日,那吴琴娘竟拿来白两银。那老鸨说得满话,如今自打嘴巴,便把那虫姐放走。谁知刚送走这娘俩,竟有个粗使婆子冲出来叫嚷。
  那老鸨怕门首闹得难看,便让婆子进屋回话。那婆子全身颤抖,在门口还绊了一跤,哆哆嗦嗦道:“不好了,岑娘子的尸身不知被哪个亡人掏个大洞,肚肠都流出来了。这七七未过,竟犯了天昏,可怎生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官大人的地雷:云韵蕴芸5颗,追追5颗,慧敏2颗,芯芯1颗,我爱吃羊1颗,卷卷1颗,河里大白菜1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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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贵胄相府子
  话说那老鸨听得岑瑶琴尸身被毁, 眼珠一转, 明白关节, 便啐口道:“哪是亡人,明明活人, 我竟愚笨, 没早出手, 不然倒是小赚一笔”。
  那粗使婆子听得一头雾水, 又见老鸨发怒,便自家悄悄溜走。
  先不提行户之事,只说那琴娘与虫姐奔到外面,竟寻不到赚银活路。这琴娘曾当过小娘,好人家不雇佣,若是到了那烟花之地, 还不如留在瘦西湖行户,眼见银钱花光, 却没个出路。
  也是巧合,这日娘俩行到清波门, 见那附近商铺俱归万家, 只有王家酒楼屹立不倒,便进来寻工。那张小九瞧见这两人,恍惚间竟想起乔娘子乔大丫, 便做主留下。
  等吴琴娘听得华捧珠也是行户之人,还曾贴身服侍岑瑶琴,便低头流泪, 连连念佛。那捧珠知晓岑瑶琴吞金而亡,便叹口气,道:“罢了,也是个苦命人,以后恩怨两讫罢”,便回房不提。
  话说儿似母,女像父,姚蕊娘眼尖,抱着虫姐,越看越像冯探花,便疑惑在心。那虫姐却自言瓦子出生,只晓得母,不晓得父,哪有什么贵亲。姚蕊娘便叹口气,松手揭过不提。
  话说那些体验者千辛万苦,好容易得了绿吉吉,却没摸到探花的边。其中一人听得探花竟是土著,许是期望过大,如今两手空空,一时想不开,竟在客栈大骂猛大作假。周围几个落第举人听得,都表情微妙起来。
  等那人骂完醉倒,周边几个举人凑在一起,面面相觑。其中一蓝衣小官许是少年心性,先开口道:“嗯,那甚么,天王盖地虎?”
  听得这句,好几人异口同声道:“宝塔镇河妖”,竟声势颇大,引得旁人来看,还有个缺心眼的,从楼上急奔而下,边跑边喊:“老乡等等我”。
  那有城府的,见到这等蠢人,面上先冷淡起来。蓝衣小官揪住那缺心眼,捂住嘴儿,压低声道:“此处说话不便,王家酒楼再谈”,众人悄悄应得,三三两两出门,那蓝衣小官拽着缺心眼,出门拐了几拐,也溜到了清波门。
  等那几人走后,那楼上雅间,有一玉面公子临窗眺望,摇着扇儿,奇道:“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不知哪首残句,竟寻不到出处。那几人也鬼鬼祟祟,怕是密谋甚事罢”。
  身边那白衣士子道:“这便是那天外之民,手有火器,混进大楚,要生大事。听得与永安候世子相交,连□□等物都造出了。敬弟,你若不信,可随我去探”。
  那玉面公子笑道:“我倒是信三哥,只是家中老父恁得古板,整日痛心官家要杀那赵裕。还叹甚么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那赵裕眼见有了反心,他直是不信”。
  赵宗子回道:“梁相国经了靖康旧事,只心痛宗室折去近半,赵裕若殒身,永安一系没个后嗣,才有如此之叹”,又道:“官家先前敲打几次,这赵裕假意应承,如今海宁民反,便拥城自重,就算他是官家嫡亲血脉,也饶不过哩”。
  那梁公子听得,叹道:“盛世君子乱世雄,我倒有心考场一搏,只这心疾要命,家中连会试都不许去,真个手痒。三哥,听得那新探花出自你门,何不引我一见?”
  赵宗子冷哼道:“那小猫儿是我心头肉,这届科举耗我恁多人情,才圆了他梦”,又道:“他中规中矩,没甚捷采,你若手痒,那陈状元倒可一战”。
  梁公子笑道:“我晓得你好吃独食,罢罢,也不与你争。那陈状元皮黑肉糙,我心不喜,还是换个细皮嫩肉的罢”,又说:“那阴阳调和也别有趣味,只是女娘们心小聒噪,哭哭啼啼,吵得心烦”。
  那赵宗子听得,笑道:“你如今也晓得这猫儿滋味?我忍不了那胭脂俗粉,若不是留个子嗣,谁理她们?每日叽叽咕咕,又将后宅闹得乌烟瘴气,等生下子嗣,早早打发了去”。
  原来这梁敬梁公子乃梁相国幼子,娘胎下来就有心疾,故家人不欲他劳心。偏偏又是个读书种子,一口气中了举人,却在会试上犯病,从考院抬到府里,养将半年。
  那梁夫人哭得发昏,见这小儿子好容易挣回命来,便令他发誓再不科举。那梁敬虽是不愿,却敌不过慈母之心,便硬头皮赌咒发誓。
  这梁敬虽不再会试,却心痒难耐,凭着宰相公子的身份,每届放榜都要与那前三甲比试一番。那前三甲见是贵胄公子,不敢大胜,自家收了几分文采。谁知那梁敬确有捷才,每每险胜,等那三甲醒转过来,已是输了。那前三甲灰头土脸,倒让梁敬大出风头。
  官家听得,本要荫补个官诰,谁知那梁敬只是推却,还说自家最喜话本游记,还是纵情山水的好。自此之后,便学那柳七行事,顶着“奉旨说书”的名头,只唱那风花雪月,官家见得,倒也罢了。
  话说这梁敬本是富贵闲人,顶真真的好命,在《春欲滴》原文里,自永安侯府瞧见那世子嫔王嫣冉,竟丢了心肠,一双眼里只有那女主,哪盛得下旁人。那女主见了这等温润公子,虽说没红杏之想,也有几分欣赏赞叹,男主瞧在眼里,心里只是冷笑。
  没过几时,梁相国被人坑陷,本要杀身,因与永安候有旧,才保住性命。梁府全家流放极南,百般磋磨,亡了近半。那梁敬半路逃出,思来想去,还是赵世伯最亲厚,便奔向永安侯府。
  男主见这情敌,先安置下来,私底唤那刀斧手。老侯爷却拦住不放,还说老友家已是可怜,你与敬儿也是总角之交,府里添双筷子便罢,怎得如此狠毒无情。男主虽嘴中应承,却暗中手段,没几日那梁敬便暴病而亡,真个可怜。
  如今嫣娘大龄未嫁,赵裕蛰伏海宁,梁敬还在富贵乡哩,梁府显赫,哪有祸事。这临安膏粱纨绔中,谁不晓得梁家小官玉面朱唇,清新俊逸,各个都怀那隐秘之心相交。那梁敬见都是些脑满肥肠之辈,诗文不通,俱婉言相拒,谁知一日文会,竟遇到赵三,一双眼只随那白衣。
  这赵三是个老手,见这雏儿只瞅着自己,便朝他一笑,自家先走了。那梁敬只觉这笑甚是好看,又品了品那人的诗词,句句口齿留香,不由得起了相交之意。
  噫!这世间相交之事,不外乎才貌金银,若是那等惫懒穷酸之人,有谁家瞧得上。贫些的先揣度金银,贪欲的首选那貌,只有两物不缺的,才有那心思以文会友哩。这梁敬与赵三诗会相聚,那赵三又着意卖弄文采,竟场场皆胜,将那前三甲打压在泥地。
  梁敬见得这等高才,又私下邀约,真个锦绣满腹。这赵三官不仅科举恁得熟练,连那话本,也比别家的精妙。
  梁敬连听十日的《石猴修佛》,《三家逐汉》,心内痒痒那百变石猴是否逃出压顶泰山,那奇门遁甲的羽扇先生有无归汉,连催那赵三,恨不得立时结拜,一起著书立传。
  谁知那赵三却叹气道:“敬弟,愚兄幼年曾逢异人,判得短寿孤星之命,若与你结拜,带累得你孤苦一生,倒是我的罪了”。
  那梁敬最好诗文,好容易遇个真才,又在热头上,哪肯放过。这赵三天纵之才,人物清隽,又是官家近亲,怎有这等恶命。若真个短寿孤星,早折在靖康旧难里,哪能坐享这一品郡王的官诰。定是瞧我只是举人,连个小官都称不得,才用这遁词推脱罢。
  赵三瞥那梁敬一眼,又道:“实不相瞒,连官家也愁我这判词哩,只听国师说慧极必伤,若有人肯分担这慧,再损些精元,才能绵延几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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