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节

  “我母妃醒来了吗?”收回视线,梵越问。
  阡陌摇头,“属下先前一直在这里,还不知王妃院里的情况。”
  梵越道:“趁现在没人来吊唁,你快速去看一看。”
  阡陌应声,才准备出灵堂,外面就隐约传来楚王妃的哭声。
  梵越心一揪,快步上前。
  阡陌也跟了上去。
  楚王妃已经换了一身素服,由婢女搀扶着过来,双眼都哭肿了。
  梵越搀着她,音色低哑,“母妃。”
  “阿越。”楚王妃靠在梵越肩头,泣不成声,“去的时候还好好一个人,为何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为老大报仇雪恨!”梵越咬紧后槽牙,字字句句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楚王妃在梵越肩头哭了一会才慢慢直起身子走向棺椁,语气凉凉,“二十一年前,我就是在这个地方送走你父王的,没想到二十一年后,我又得在这个地方送走你兄长,阿越,你说我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这样不睁眼,竟三番两次带走我最在意的亲人?”
  梵越一语不发,不是老天不睁眼,是上位者昏聩,以权压人。
  这些话,他不敢说,不敢让楚王妃晓得老大是死于狗皇帝的毒手之下。
  楚王妃一个人站在棺木前呢喃了许久才转过身,面带疑惑,“怎么不见瑟丫头?”
  梵越道:“母妃,大嫂她发了高热,且双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先回府休息了。”
  楚王妃马上担忧起来,“她如何会受伤?”
  梵越想了想,如实道:“收到消息那天晚上,我带着大嫂去了华亭山,大嫂亲自去刨老大的尸体,刨了整整一夜,双手都磨出了血,后来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夜间又发了高热。”
  梵越还没说完,楚王妃就皱紧了秀眉,一脸心疼,“这丫头,怎么性子这样执拗?”
  “大嫂也是因为太过在乎兄长。”梵越呼吸生痛,他完全能理解景瑟不想面对这具棺木的沉痛心情,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当年亲眼看着父王衣冠冢入殓的母妃都哭得险些缓不过来,然而大嫂至今没在他跟前掉过一颗眼泪。
  梵越心知,大嫂不落泪不代表她就不在乎老大。
  相反的,她是爱得过深,痛至骨髓反而无泪。
  “小宝呢?”楚王妃红着眼又问。
  “被大嫂带走了。”梵越答:“她说小包子这两日不适合待在楚王府,待这边出殡以后再让他回来。”
  楚王妃含泪点头,“这丫头……还未大婚就遇到这种事,真是苦了她了。”
  梵越担心楚王妃再待下去,少不得又是一番伤感,“母妃,爷爷先前吐血了,我们母子俩过去看看他,这里让阡陌主持就好了。”
  楚王妃大惊,“你说什么?”
  虽然偶感风寒,但老王爷的身子骨一向是极为健朗的,怎么可能轻微风寒就让他严重到吐血的地步?
  “爷爷是被狗皇帝给气的。”梵越没好气地道。
  楚王妃焦急不已,“快别说了,咱们先过去看看。”
  已经没了丈夫和大儿子,若是再失去一位亲人,楚王妃实在没法想象自己会不会彻底崩溃。
  母子俩脚步匆匆,很快来到楚老王爷的院子。
  楚老王爷已经歇下,楚王妃不便进去,先在次间坐了,让梵越过去问安。
  梵越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他皱皱鼻子上前,关切问:“爷爷,您怎么样了?”
  楚老王爷咳了两声后坐直起来,梵越马上递了个大引枕过去给他靠着。
  “无须担心,我没什么大碍。”楚老王爷道:“先前玄铮来看过了,不过是风寒遇上急火攻心而已,一时呕了点血,倒也没什么事。”
  梵越紧抿着嘴,“爷爷,您是不是知道了老大的死因?”
  提及这个,楚老王爷又剧烈咳了两声,面色霜寒,“我原以为你父王一死,兵权归附朝廷,楚王府就能换得个百年清静,没料上位者根本不死心,斩草还要除根。此次事发突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最为意外的是,天家为了对付楚王府,竟不惜出动从不见光的火螭卫。”
  说到这里,楚老王爷长长叹了一声,“当年先祖为太祖选拔培训火螭卫时就说过:火螭卫出,天下必乱。皇上或许是一时冲动,想快刀斩乱麻早些铲除楚王府才会迫不及待召唤出火螭卫,可正是因为这份冲动,让他把先祖遗训抛到了脑后。”
  梵越满脸讶异,“这么说来,在灭国之前,火螭卫都是不能见光的吗?”
  “确实是这样。”楚老王爷点点头,“火螭卫能以一敌百,甚至说他们能以一敌数百都不为过,作为顾氏江山的终极杀手锏,他们的责任是灭国之日出来救国,保证顾氏江山能千百年地传承下去,如今的西秦虽与鞑靼人在边境有摩擦,但也只是小规模战争,还不足以动摇到西秦江山的根基,整体看来,西秦还算得上国泰民安,然,皇上却在这个时候召唤出火螭卫,怕是用不了多久,那九五之位就要易主了。”
  梵越听得惊心动魄,“火螭卫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楚老王爷颔首,“一点都没有将他们神话,火螭卫之所以见不得光,就是因为一旦召唤,就会有难以想象的大规模动作,很容易被他国探子寻到动静捏住筏子传回去,华亭山这一次爆炸和坍塌,虽然只伤到了沉小子一人,但动静极大,消息怕是已经传回了东璃境内,那东璃摄政王早就有吞灭西秦之心,一旦让他晓得火螭卫的存在,他必会想方设法毁了火螭卫,一旦少了这层屏障,西秦江山便真正危矣。”
  梵越赌气地哼声道:“要我说,狗皇帝根本不配做这西秦江山的主人,东璃要是来灭国,也好,让尹家人来统治,总比顾家这群小心眼的人强得多。”
  楚老王爷快被他给气笑了,“你这臭小子,以为打仗是闹着玩的么?无论是什么战争,最遭殃最可怜的都是百姓,百姓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若是这片土地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将来不管是谁坐在龙椅上,他统治谁去?所以,身为上位者,第一该考虑的是百姓,只可惜这一朝天子的心思全都放在中央集权上,他上位这么多年,一直在排除异己,打压功高震主的世族,把百姓放在了第二位。梵氏先祖曾说过,楚王府忠的是西秦江山,而不是上位者,所以楚王府不管有没有兵权,不管参不参政,国难当头的时候都要第一时间以百姓为基准,百姓在,则江山在。”
  梵越被楚老王爷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他尴尬地道:“爷爷,孙儿方才之言,您就当我是胡扯,兄长生前处处为西秦江山着想,如今他不在了,我身为他的同胞弟弟,是该为他完成所有遗愿的,孙儿向爷爷保证,今后定会把守护西秦江山,守护百姓作为己任,不辜负兄长生前的一番心血。”
  楚老王爷点点头,“你这小子,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你要早些如此,老头子我就省心多了。”
  梵越面色黯然下来,“若是孙儿早些明白楚王府的重任,或许兄长就不会惨死在火螭卫手里。”
  “没用的。”楚老王爷苦笑道,“皇上既已对楚王府起了杀念,那么就算我们如何规避,也没法逃过这一劫的,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的就是这般道理。”
  梵越咬牙,“可他利用先祖为他们顾氏培养的火螭卫反过来对付我们,实在太无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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