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这回,借着谢亦对峥河的关注,宁婧瞅着机会难得,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谢亦能否把他的宝贝库房借给峥河用。
  金光宗的弟子一天之内用了太多的时间去打坐筑基——毕竟,基础越是扎实,日后可提升的空间就越大。只是,峥河的天赋注定了他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所以,在观察和分析了几个月后,宁婧决定把峥河打坐的时间缩减至原来的三分之一。节省下来的时间,都用在专攻剑术和运转灵气上。谢亦的库房里,就最多这种奇门遁术的孤本了,若峥河能有机会进去看看,必然会获益良多。
  若开口问他借库房的是别人,谢亦还真的不太情愿。可如今提出请求,是一向很靠谱的陆轻雪。谢亦佯装为难,考虑片刻后,便很痛快地答应了。
  金光宗,清静峰。
  谢亦的库房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一楼堆砌的是各类的书籍,以法术、剑书、八卦五行布阵等内容为主。还能找到一些人手摘抄的失传已久的异闻录,林林总总地堆满了十多排的书架。
  谢亦估计是个处女座,那么多书,每一页都没有折角,保存得很崭新。
  角落的一个书柜,甚至能找到一些与魔道有关的书籍。
  至于二楼,放置的就是一些很特别、但不算太金贵的法器——毕竟,真正传世的宝物,都妥善地藏在了金光宗的大库房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宁婧翻到那些关于魔道的书本,也有些咋舌——谢亦胆子还挺大的。修仙界对魔道中人喊打喊杀,与魔道相关的书,基本也被视作是毒药。
  虽然,金光宗没有“见一本魔书就烧一本”的规矩,但谢亦作为堂堂的七门门主,却因个人爱好而收藏了一大堆毒药,若是传出去,肯定会影响他的声誉。
  宁婧翻完了几本魔书,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在修仙者看来,极其大逆不道的法术。
  宁婧合上书本,感慨道:“谢亦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泄密。”
  系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和陆轻雪年少就认识,又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当然不设防。”
  本着不打破陆轻雪的金漆招牌的目的,宁婧不敢辜负谢亦的信任,嘱咐峥河要小心使用这个库房。一楼二楼都可以用,只是,不能把与魔道相关的书籍带出去,也不要弄坏任何东西,不然谢亦得心疼得嗷嗷叫。
  峥河这次可谓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毕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么多的知识。为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格外认真地记下了宁婧的叮嘱。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授课以外,峥河午饭后都会来库房看书,晚饭前再离开。宁婧陪他来了一两次,见他知道怎么做了,就没有再陪同了。
  这天,日暮时分。
  峥河倦怠地合上了手里的书本。今天早上练剑的时候,在阳光下晒得太久了,导致下午有些晕乎。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余光扫到了上二楼的楼梯——前几天,宁婧向谢亦借了一个法器。她自己没空过来,就嘱咐他看完书后,帮她带过去。差点又忘记了。
  二楼比一楼要狭小一点,修筑了好几排的墙架,还要一面墙上挂满了长剑。峥河好奇地一个个看了过去,忽然停在了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面前。
  他听别人说过这个法器。它叫三生镜,以血为魂介,便能看到自己的前世。
  只不过,这显示的前世,并不是百分百扣题的。举个例子,若你的上辈子是个屠夫,在镜子里看到的,可能会是一把猪饲料或者屠刀。╮( ̄▽ ̄)╭
  因为结果让人啼笑皆非,所以,它只能算是奇物,不能算至宝。
  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引住了,峥河神差鬼使地在镜子前蹲了下来,伸手把起雾的镜面抹清晰。
  铜镜中,映照出了他模糊的人影。峥河抿了抿唇,取出靴中匕首,指尖在刀刃的背面轻轻一划,一道细细的血线浮现在了皮肤上。
  峥河把血液挤出一滴,让它坠落在了镜面上,随即把指头含进嘴里止血,有些紧张地看着镜面。
  血液滴落到镜面时,竟奇异地荡起了一圈涟漪,刚才还坚硬冰冷的镜面,仿佛成了一泊湖水。在峥河的注视下,那滴血越来越稀薄,缓慢地、均匀地融进了铜镜中,镜面开始动荡了起来。
  当镜中的波纹完全停止后,峥河的眼睛睁得很大。
  怎么……会这样?
  暮色四合,云影暗沉,野鸟自林中腾飞而上。
  峥河抱着宁婧让他带的法器,满腹心事地往清静峰下走去,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一幕。在把血滴融合后,那镜面波动了许久,可最终映照出来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峥河以为是法器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原地等了许久,最终,白雾散去,镜子的光芒却骤然黯淡下去,重新变回了一面普通的铜镜。
  法器映出的前世,和使用者的道行高低无关。哪怕结果再不贴合,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出现。
  为什么他的结果会是一片空白?难道说……他根本没有前世?还是说,前世的痕迹被刻意掩盖了?
  峥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不安中。
  走到了半山峰时,从另一条山道上走下了几个嬉笑着的少年,恰好与峥河狭路相逢。
  如果没有记错,这几个人都去了别的门当弟子。其中,峥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当初老是找他麻烦的三个胖子之一,元禄。
  当初自己最想去的二门没去成,反而是这个讨厌的穷酸小子被陆轻雪带走了。直到现在,元禄还在记恨这件事,怎么看峥河就怎么不顺眼,遂不客气道:“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峥河看了他们一眼,置若罔闻,擦身而过。
  元禄拦在了他面前:“跟你说话呢,怎么急着走?你拿着的东西,不会是偷的吧?”
  峥河冷冷地看着他,道:“让开。”
  少年间的冲突来得很突然。往往在只言片语间,就会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峥河已经不记得是谁先揪住对方衣襟的了,只记得元禄推搡他、两人一同摔倒的时候,自己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还手或是躲避,而是把宁婧让他带的法器,藏进衣襟里保护好。
  旁边的草丛底下是虚的,掩盖了一座倾斜的砂砾土坡。在众人的惊呼下,两人猝不及防一同踏空,齐齐滚了下去。
  金光宗同门间禁止私斗,两个不同的门的弟子私下斗殴,更是严重触犯了教规。
  不论是谁先动手的,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惩戒。围观者同罪。
  峥河与其余几人,分别被关在了金光宗的戒室中。这期间,宁婧仿佛消失了一样,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被关了半个月,隔壁房间断断续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那是其余人挨了鞭子后的证明。而对峥河的惩戒,却一直没有落下。
  一个清早,几个人终于被放了出去。挨了惩戒的人伤势未愈,都是被抬着回去的。
  开门的人数着人数,等了一会儿,峥河才在最后走了出来。
  冬雪初融,作为这里唯一没有挨罚的人,峥河的脸色却白得吓人,和雪水有得一拼。
  立于冬阳下,峥河看着自己的拳头,轻声道:“我没有事,是不是因为陆师姐替我挨了惩戒?她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因为受伤不能下床?”
  与其说是在提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
  开门的人是个哑巴,想了想,只能“啊啊”地做手势,肯定了峥河的说法。
  峥河无声地笑了下,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样。”
  他的语气很平静,眼中却毫无笑意,隐隐浮现了一层猩红,无端让开门的人心里一凉。
  私斗事件就此平息。元禄几人在挨了惩戒后,回门养伤,足不出户。由于伤势不轻,理应在床上养伤,然而,在一个夜里,元禄的房中却传来了一声尖叫,惊醒了附近的人。
  众人开门出来,便看到元禄状若癫狂,不顾伤势,屁滚尿滚地从房间跑了出来。
  这样的异状,足足持续了半个月时间。金光宗内开始有了传言——那元禄是被一只梦魇缠上了。
  在魔道法术中,有一种很简单的法术,取某人的近身之物,可以连续一段时间让对方在梦里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由于梦境太过真实,醒来后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做出各种疯癫的举动。虽然不会致死,但天天都来一出,也够呛的了。
  只是,这里可是修仙的门派,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大胆,在这里施魔道之术?那梦魇应该是偶尔缠上元禄的吧。
  ……
  与此同时,宁婧房中。
  后背挨了鞭子,宁婧只能趴着,活像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哼哼唧唧地喊疼。
  系统:“……”它终于忍无可忍道:“别演了,不是把痛觉100%地给你屏蔽了吗?”
  宁婧:“戏瘾发作嘛,嘻嘻。”
  系统:“……”
  峥河私斗事件,是必要的剧情之一。这件事种下了他对金光宗的不满。而替他挨鞭子,则是专门刷峥河爽点的支线任务,宁婧其实是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的。
  即使没有奖励的人品值,宁婧也会接下这个支线任务里。这是因为,系统可以替她屏蔽痛觉,挨罚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而峥河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何必让这小屁孩受苦呢?
  当然,虽然没了痛觉,伤是实打实的,要慢慢长合。所以,宁婧只能趴在这当咸鱼养伤了。
  系统提醒道:“嘘,有人进来了。”
  宁婧连忙闭上了眼睛,假装在睡觉。
  峥河推开了两扇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房中很暗,药味冲鼻。
  床榻上,一个纤瘦的人影趴着,只着薄薄的一层衣裳,腰部以下盖着被子。后背的衣服与皮肤黏在了一起,一看便知道,那上面的皮肤刚涂上了一层膏药。
  峥河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想了想,蹬掉了自己的鞋子,跪在了床边的软垫上,低声道:“陆师姐,我都知道了。”
  宁婧没有睁开眼睛。
  峥河爬到了床上,虚虚地悬空着手,搂住了宁婧的腰,把脸贴在了她的手臂上。
  最无法原谅的,其实不是元禄,而是连惩戒都要让重要的人承担的自己。只因他太弱小,什么也做不了——连回报这个有生以来对自己最好的人也做不到。这样又谈何保护她?
  峥河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半晌,再睁开时,已无一丝迷茫。他一字一顿,沉声道:“陆师姐,我不会再孩子气,我不会再让你为我而受伤了。我会赶快长大,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42%。”
  第70章 第五只小团子8
  五年后。
  “前面的让一让!我看不到!”
  “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
  “别推啊……”
  山清水秀的乌苏江畔,屋舍连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由于这一代景致优美,晏城最大的学堂落户于此,一大堆的笔墨纸砚商家也随之出现。在江畔的水榭边上,常有身着长袍的读书人蹲在那儿洗砚台。
  今天,平时寥寥无人的水榭却一反常态地挤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心的那几艘船。
  船上的窗户都放下了纱帘,距离又远,除非是千里眼,否则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可这碍不着这帮读书人打了鸡血似的往那边看。
  这是因为,那几艘船上,可坐着刚到晏城不久,却已成为了议论焦点的人们。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那会儿,晏城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城东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在家暴毙。
  死了人不出奇,世界上每一天都有人出生,也有人离世。奇就奇在,这个屠户的女儿死状十分可怕,竟是失去了脸皮和双乳,而且,伤口处非常不平整,像是被活生生撕下来的。再加上家里没有钱财损失,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贼人所为。
  晏城城主才刚新官上任,就出了这种事,搞得他头都大了。为了安抚民心,官府卯足了劲儿去查案,希望尽快破案。
  然而,在查案的期间,同类型的惨案居然又出现了几桩,受害者无一不是年轻姑娘,均是失去了自己的脸部的皮肤与双乳。若是这事儿迟迟没有捉到犯人,任由它继续发酵,迟早会传回上京的上级官员的耳中,那就免不了会给那边留下一个庸才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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