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刚满周岁那会儿,乘人不备,他第一次喝下两大碗稠稠的米粥时,俞小满真是吓得不轻,唯恐他给吃撑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仅仅是一个开端。到了如今,三岁的小宝一顿能吃下五大海碗的捞干饭以及一整只烤鸡。
  对了,他跟展易一模一样,都是肉食动物,哪怕俞小满做的素菜再好吃,他都不带尝的。顶多就是稍微吃两口锅边素,就这样,还是连哄带骗外加眼神威胁的。
  万幸的是,也不知道是天生的体质好,还是长期服用灵泉水,或者干脆就是两个原因都有,小宝的身子骨非常非常的健康。健康到什么地步呢?反正从出生那日开始,他就没生过一场病,无论春夏秋冬,他都健康得叫人叹息。
  就是太健康了,成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正行,叫俞小满一度认为,这孩子是不是多动症。
  其实,何止是多动症啊!
  尽管学说话比较晚,可小宝他学走路却是快得很。人家还在爬呢,他已经开始跑了,是真的未曾学会走路就先跑了起来。而且这孩子胆子大得要命,明明还不曾走稳当,他就敢不扶墙冲出去。那可真的是如同利箭一般“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然后“吧唧”一声,整个人五体投地摔在地上。
  俞小满:…………
  讲句良心话,看到亲儿子摔了个大马趴,当娘的肯定是心疼的。但是吧,因为摔得太有艺术感,每次在感到心疼之前,俞小满都会忍不住先笑一波,笑够了再急急的上前把儿子从地上捞起来。至于面对儿子那控诉的小眼神,她每回都是强忍着笑意劝慰道:“你下回小心点儿,慢慢走就不会摔了。”
  当然,这种劝慰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只因为下一回,小宝依然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去,然后顺理成章的摔了个狗吃屎。
  唯一叫俞小满感到欣慰的是,她儿子就算摔得再惨烈,都不带哭一声的。委屈肯定是有的,不过据展易推测,小宝委屈的不是自己摔了,而是娘亲那永远也憋不住的笑。
  幸好,次数一多,俞小满就麻木了。心疼还是心疼的,可架不住他一天摔个十七八回乃至更多的。尤其吧,偶尔几次她反应略慢了点儿(光顾着笑了),小宝已经爬起来,顺便还记得拍掉自己身上的灰,接着去嗨了。所以,哪怕当娘的还是有些心疼的,可她却已经习惯了。
  习以为常啊!
  这一摔就是差不多半年光景,等半年后,他就稳当了。待走路跑步都格外稳当以后,他就开始糟蹋他弟弟了。
  小宝没亲弟弟,因为自打生下他以后,俞小满就再没开过怀。可架不住他有个表弟呢,而且就住在自家隔壁,走路十来步,要是跑过去那就眨眼间的事儿。
  于是,一岁半的小宝开始了糟蹋表弟的日常。
  多年以后,俞小满深深的认为,为啥她一直怀不上二胎呢?原因很简单,哪个也不想摊上小宝这种熊哥哥。
  猪崽就可怜了,他别无选择的成了小宝的弟弟,虽然是表弟,可因着家离得太近了,加上山里头又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以至于被迫打小就被小宝糟蹋,且目测至少未来十几年里都逃不脱小宝的魔爪。
  更惨烈的是,猪崽有一个超级不靠谱的亲爹,永远都是一脸自豪外加鼓励的看着外甥欺负自个儿的亲儿子。
  俞小满完全不知道她二哥究竟在自豪些啥,不过好在,小宝还是有分寸的,欺负归欺负,只要猪崽瘪着嘴一哭,他就立马收手逃跑。唯一叫人烦恼的是,猪崽一般不哭,多半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这恐怕也是为何俞家老二总看戏的缘故,想来他也觉得要是儿子真委屈了,肯定会哭吧?
  而就在小宝走路跑步都稳当以后,展易也展现了蠢爹的一面,他开始教小宝练武了。
  既是猎户,他肯定是懂功夫的,不是那种好看的花架子,而是招招致命,极适合山林里跟野兽搏斗,且及至他开始教小宝功夫后,俞小满才愕然得知,原来展易还会“轻功”。当然不是她上辈子看过的那种极为夸张的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的轻功,而是在短时间内脚程极快,甚至还能在两三秒之内飞快的窜到树上。
  头一次看到时,俞小满惊呆了,然而更叫她不敢置信的是,当时才一岁半的小宝,居然仅仅在练习了半日之后,就学会了爬树。
  默默的盘算了一番,俞小满觉得小宝的属相很衬他,因为他就是属猴的。
  顺便说一句,猪崽是属鸡的,一个属鸡的猪……
  等小宝长到了三岁时,他已经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了。具体表现为,每日大清早就跟着他爹出门打猎,偏当爹的也由着他,上哪儿都带着他。哪怕一开始俞小满还阻止了,可最终仍是没拧过这对父子,当然主要还是小宝,他脾气倔,要是哪天展易没带上他,独自一人就出门打猎了,那可就糟了,他不单会发脾气,还是找机会偷溜出去。
  比起跟着展易出门,很明显他一个人出去更危险好吗?!
  最终,俞小满妥协了。
  而没过多久,小宝就开始往家里带猎物了,不是拿他爹打的猎物充数,更不是他从陷阱里捡来的那么简单,而是真真切切他自个儿打的。
  最初是野鸡,奄奄一息全身毛都被撸秃噜,不知道经历了啥的野鸡。再然后是野兔,同样的惨烈,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有故事的野兔。等一段时间后,猎物就杂了,各种各样都有,甚至还有山鹰,弄得俞小满一度以为她儿子成仙了,要不怎么连鹰都能抓住呢?
  小宝的猎物还不单单是山里的小动物,还有旁的,像野生菌菇、山核桃、野果子等等,这些都算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有一次弄来了一整个儿的蜂巢,唬得俞小满一把揪过他,在院子里就给他扒了个精光,非要仔细瞅瞅他有没有受伤。
  因着年岁还小,小宝倒是没有害羞的意思,哪怕当时他二舅和舅母都在,他也一点儿不难为情。可他还是不高兴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那日以后,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干一票大的!
  于是,在他五岁那一年,他成功的逮住了一头野山猪,当然是小的,小山猪崽子,份量不超过五十斤,可问题是小宝自个儿也不重啊,最多也就五十零两斤的样子。叫家里人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他到底是咋逮住的野山猪崽子,逮住了不说,那可怜的野山猪崽子浑身上下全都是伤,是真的遍体鳞伤、伤横累累、惨不忍睹、惨无人道……
  偏生,它居然还是活的!!
  更叫俞小满糟心的是,小宝这一日是独自一人出去的,且还是蓄意如此的。因为大清早的,展易叫他起床出门打猎时,他非要赖在炕上,怎么说都不听,死活不肯起身。见他莫名的就拧上了,展易还真就好脾气的由着他了,自个儿出门打猎去了。结果,回头这小子就偷溜出去了,还干了一票大的。
  这一日,隔壁家的猪崽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活的小猪崽子。
  同时,也就是在这一日,小宝被爹娘混合双打,把他打得个哭爹喊娘,足足嚎了大半宿,吓得附近的野猪野狼连夜里搬家出十里地,也吓得猪崽整宿埋头在他娘怀里就是不肯睡觉,顺便还把俞家老二气了一宿,因为他正准备努力耕耘好再要个软萌可爱的小闺女。
  次日一早,俞家老二来到妹子家中,拉着妹夫严肃认真的谈心,就一个宗旨。
  ——孩子是需要足够睡眠的,咱以后能不能别再半夜里打孩子了?答应我,往后请白天打孩子。
  展易这人只是外人瞧着有点儿凶,实则脾气好得不得了,且特别容易虚心接受旁人的意见。因此,在听了二舅哥的意见并且认真的思索之后,他觉得相当有道理,于是转身一把揪住小宝,再度狠揍了一顿,直接把小宝揍了个屁股开花。
  小宝这回是真的哭了,掉眼泪了都!哪怕昨个儿夜里是混合双打,他都只是鬼叫干嚎,今个儿他真的被打哭了,眼泪是哗哗的往下落。
  不是疼的,是委屈的。
  有这么当舅舅的吗?亏得他以往觉得舅舅待他最好,比对猪崽都好。结果呢?他昨个儿逮回来的野山猪崽子,舅舅还拿走了一半,今个儿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太委屈了!
  委屈得他啊,一个没忍住就冲到了舅舅家里,把正在吃早饭的猪崽揍了一顿。
  哼唧,这叫父债子偿!
  一路追着小宝过来的俞小满看到这一幕,直接就给气乐了,她显然不觉得这叫父债子偿,只觉得小宝这是柿子挑软的捏。一气之下,她揪住小宝也来了顿竹板炒肉。
  刚起床还有点儿懵的猪崽,才刚被拍了两下,就看到自家姑姑杀气腾腾的冲进来,一把抓起表哥小宝,扒下裤子就揍。
  一时间,他惊呆了。
  于是,猪崽边看打戏,边下意识的扒着饭,愣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撑得他连连打嗝。
  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问啥时候更新,蠢作者深以为我的更新时间非常明确显而易见无需多言。→_→
  ☆、第82章
  第082章
  事后, 俞小满好生安慰了猪崽一番,在她看来, 自家小宝就是个祸头子, 起码在这事儿上头, 全都是他的责任。=人家猪崽多无辜呢, 平白被揍了一顿, 还吓得连连打嗝,可不得好好安抚一顿?
  尽管事实上,猪崽只是看戏太投入,一不小心吃撑了。
  至于小宝, 在挨打完毕后,他哭唧唧的跟着娘亲回家去了,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来自于亲爹的安慰, 而是再一顿狠抽。
  展易倒不介意小宝和猪崽闹腾, 男子和女子的想法原就有着本质的区别,就说他和俞家老二,皆认为小孩子, 尤其是小男孩之间的玩闹实属寻常。叫他格外气愤的是, 这孩子似乎完全没得到教训, 一点儿都没有领悟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那可是真正的野山猪,哪怕只是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崽子, 也不是小宝能够招惹的。即便展易也很好奇,他儿子究竟是哪里的本事,制服野山猪崽子, 可他一点儿也不敢问,生怕流露出丁点儿赞许,叫儿子以为这种行为是妥当的。
  一句话,淘气玩闹不算啥,可一定得叫他知晓绝不能干有危险的事儿。
  小宝连着好几天,都始终保持着哭唧唧的可怜样儿。他很想跟着他爹去山林里打猎,可惜却被禁了足。
  又因着知晓这小子鬼主意多,生怕俞小满一人看不住又叫他给溜了,展易采取了釜底抽薪的绝妙好法子——打!
  这一天三顿的收拾下来,小宝终于老实了,哪怕明知晓他大概老实不了多久 ,可起码这几天是消停了。当然,俞小满也没闲着,在展易外出打猎之际,她拿出了想当年高考前夕教导主任对所有考生的魔音攻击本事,狠下心来摧残小宝的耳朵。
  一个打,一个念,还有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俞家老二,小宝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有过的昏暗。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不会把野山猪崽子拖回家里的,哪怕放归山林也比如今强呢,横竖自家老爹能耐得很,家里从来也没缺过肉,他这是何苦来哉!!
  小宝的世界里充满了悲伤,他很快就决定,得做些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他把再度把矛头对准了隔壁家的猪崽。
  猪崽是懵的,他比小宝还小了一岁,今年不过四岁,哪怕他也是打小喝着灵泉水长大的,可或许是基因问题,他并不如小宝那般能耐,又或者说,他脑子比较直,没小宝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傻的,大概就在小宝挨打后没几日,他就发觉他老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异样。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妙,可惜他到底年岁还小,哪怕明知晓情况有变,却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挨揍了。
  俞家老二振振有词的道:“看看隔壁小宝,一个眼错不见就跑去跟野山猪干上了。咱们家的小猪崽呢?年岁不比小宝大,身子骨能耐也不比小宝强,万一他也学小宝去找野山猪干架,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嗯,先打几顿试试看,也许就学好了。”
  这话当然不是对猪崽说的,而是对猪崽娘赵玉兰解释的。
  神奇的是,连年仅四岁的猪崽都听出来这番解释毫无逻辑可言,偏生赵玉兰却被说服了。
  说服……
  对于小宝来说,人生最悲哀的是,自家爹爱揍他,自家娘则爱念他,可甭管怎么说他都是自作孽不可活,没说的。然而猪崽就不同了,典型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是谁也没招惹,偏就被小宝给牵连了。
  继小宝之后,猪崽也开始哭唧唧了。
  万幸的是,两家的爹娘都没有秋后算账的习惯,多半都是一次性清算完成,等事情过了,也就不会再回过头来算总账了。也因此,在连着经受了半个月的苦痛折磨后,小宝和猪崽相继被放生了。
  可就算被放生了,短时间内他俩也没办法再出门浪了。正好,俞家老二攒了一批活儿要做,全都是精细活儿,包括竹编笔筒、笔帘、笔架、书奁等等,皆是冯老六帮着拉来的活儿,价格公道数量庞大,基本上干完这一票,明年一年的开销就出来了。
  先前是担心两个妇道人家管不住这俩小子,如今有俞家老二常年驻守着,倒是可以少担心几分了。
  正好,这俩也长大了,俞小满虽然没法教导太艰涩难懂的东西,可最起码的算数还是可以胜任的。其实,她觉得自己能胜任的还有很多,毕竟就算是学渣也是有自尊的,怎么说她上辈子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的。然而,仔细一盘算,她就蔫吧了。教识字吧,这年头是繁体字,而且好多字都跟她印象中的繁体字还有些出入;教历史地理吧,鬼知道如今是什么朝代,又是个怎样的地理;教数理化吧,也就算数她还记得,物理化学早在高考结束之后都还给老师了。
  当然,副科也是有的,譬如说体育艺术一类的。可惜,俞小满两辈子都是体育废,哪怕有灵泉在手,也无法增强她的运动细胞。至于艺术,那就更抱歉了,她大概是属于天生五音不全,外加只会涂色的美术水准。
  认命吧,先教这俩数数,再教一下最简单的二十以内加减法。若是接受程度良好的话,还可以继续往深了教,像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九九乘法表之类,应该都没问题。
  越盘算越觉得悲伤的俞小满,简直对自己无力了,果然那些个穿越之后就建功立业的传说,是不适用于废材的。
  唯一让她略感欣慰的是,赵玉兰似乎比她更废。
  出身于普通的农家,赵玉兰擅长各种家务活儿,还有一手不算差的女红,可这些俞小满也会,且并不比她差。然而,论起旁的,赵玉兰就不成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俞小满才愕然发现她二嫂连最简单的算数都不会。
  为了教导俩小子,俞小满提前叫她二哥帮着做了一大把小竹片,每个都如同麻将牌大小,边角都打磨平了,以确保不会叫俩孩子受伤。不过,这些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小宝就不用说了,就连猪崽也是打小玩着他爹的篾刀长大的。这俩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还用得着担心他们被竹片划伤吗?
  撇开这些细节不提,俞小满先教他们数数,竹片就是最基础的辅助工具。从最初的一到十,再到二十,乃至一百,俩小子倒是学得不错,倒是叫俞小满长出了一口气。要知道,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这俩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娃儿。幸好,事实证明这俩起码暂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
  直到开始教导十以内加减法了,俞小满才果断的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她果然是想的太甜了。
  而这会儿,前段日子教学时,始终待在一旁不曾表态的赵玉兰也有了兴趣,因为她也不会加减法。于是,原本的两个学生变成了三个。
  俞小满:…………她上辈子不该去读农大的,应该去学师范。
  山中小学堂就这么开办了起来,有时候俞小满自个儿也在发愁,这当老师的都是半吊子,下头的学生能学好吗?可转念一想,这年头可没啥学前教育的,哪怕想把俩孩子送到山下的私塾去,人家私塾也只招收六岁以上的孩子。再一个,俞家兄妹都对私塾学堂之类的有心理阴影,宁可孩子没出息,也不想叫他们念书走科举之途。
  用俞家老二的话来说,祖宗就没给他们念书的天赋,何苦糟蹋自己也连累旁人呢?
  事实上,尽管俞家出了个俞承嗣,可不知晓为何,俞承嗣的仕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原本,依着先前的猜测,只需当三年的县丞,待县太爷调任之后,他就能走马上任了。别小看了县太爷,县令属于正七品,是真正的朝廷命官。而县丞则是正八品,的确算在了九品十八阶之内,却仍被排除在正经官职之外,属于完完全全的副手,永远仰人鼻息。
  俞承嗣只要举人的功名,加上朝中无人倚靠,若是这辈子想要升到四品五品,除非是撞了大运叫他立在了大功劳,要不然就只能白日做梦了。可从县丞升到县令却相对容易很多,尤其之前那位县太爷已经是三连任了,无论如何任期一到都会离开此地。
  万万没想到的是,先前那位是走了,却又来了一位,人家也是举人出身,却是背后有靠山的,叫他下来历练一番,混个三五年的,有了经验也有了说头,再调任升职就容易太多了。
  结果,俞承嗣就倒了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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