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0)

  江舫捉住了南舟的手腕:你听着我的。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腕横向贴到了南舟的腕部。
  温热的皮肤触感,带来了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顶着南舟的腕脉,有力地搏动着。
  渐渐的,南舟的呼吸和心跳,都逐渐归于了正常的频率。
  江舫就像是温柔的向导,一点点抚慰着哨兵过度紧张、焦躁且脆弱的精神。
  确认这只小怪物难以捉摸的情绪正在逐渐恢复,却还是靠着他不肯起来,江舫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撒娇了,啊。还有其他人呢。
  这不是撒娇。南舟反驳,只是我躺在你怀里。
  江舫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轻声笑了出来:好,是。
  金发少女抱着盛满鹅食的簸箩,态度一以贯之的友好。
  她含笑望着两人:恭喜成功通关。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南舟回头,淡淡望了金发少女一眼。
  江舫把他的脑袋正了过来,逼他继续看自己。
  那一点私心,让他现在不想看到南舟去看别人。
  该属于他的关注度,他一点点也不希望分给旁人。
  即使他知道南舟看向她的目的。
  江舫低声说:别看了。杀不死的。
  南舟有点不服气:可她至少会疼吧?
  江舫的笑容更见愉悦。
  他喜欢南舟这样护着他。
  江舫把下巴轻轻松松搁在南舟肩上,用皮质的choker轻轻去蹭他颈部的皮肤:可不是。可疼了。
  感受到南舟身体微微的僵硬,江舫的笑意更加开怀。
  他是个恶人。
  他就想让南舟陪自己一起疼。
  他越是为自己疼,为自己难过,江舫就越是心动得无以复加。
  以前的江舫从不觉得自己像母亲。
  直到他开始爱上一个人。
  虽然南舟现在由于迁怒,对金发少女的观感奇差,但江舫这次执行任务,花费了将近11个小时。
  对此,江舫的解释相当轻描淡写:前面的关卡还行。最后一关花了最多的时间。
  实际上是30分钟和10小时20分钟的差距。
  江舫的确需要休息。
  而这里的环境又足够安静宁和。
  周遭田园牧歌的氛围,可以极大程度地舒缓紧绷的神经。
  【脑侵】给出的48个小时探索时间,再加上游戏本身的消耗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连轴转地执行任务。
  所以,综合各种条件,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憩5个小时再出发。
  扶着江舫起身时,南舟反倒踉跄了一下。
  江舫多番经历自杀,心智是不稳定的。
  这让他忘记了南舟腿上的金环。
  直到这时候,江舫才意识到,南舟方才的颤抖,不只是因为心疼他。
  江舫眉心一皱,指尖摸上了他的大腿。
  有一环约一指宽的、冰冷坚硬的物质,抵在他挺括浆硬的西装裤际,将南舟的腿包裹得严严实实。
  江舫隔着一层布料,描着腿环的轮廓:疼吗?
  南舟低头看着江舫的手: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江舫:走,
  金发少女看得饶有兴趣。
  而恢复人形的李银航已经无比自觉地抓了一把鹅食,跑去天鹅池边了。
  她对着一群大白鹅:咕咕咕咕。
  看人谈恋爱哪里有喂天鹅有意思。
  和李银航为了方便行动穿的运动裤不同,南舟的裤子没办法从底一直撩到大腿处。
  因为那腿环楔在的位置较为隐秘,从南舟自己的视角也很难准确判断情况,所以南舟觉得由江舫为他检查情况,问题不大。
  两人找了个可以远远回避开两名异性的地方。
  南舟将深色的西装裤褪到了膝盖以下,上半身衣冠楚楚地坐在地上,任江舫摆弄检查。
  在这时候,南舟的独特之处才展现得格外清晰。
  他既有现实里男性的修肩长腿和结实筋骨,又有漫画式纸片人的美感。
  他的皮肤是透着光的亮白,和光的兼容性极佳。
  体毛很淡,近乎于无。
  纯金到发光的腿环牢牢束缚住皮肤,色彩对比极为鲜明。
  周围洇出的一圈微红,更加增添了一点奇特而别样的味道。
  江舫托着南舟的腘窝,将他的一条腿稍稍抬起。
  他浅浅发力,按压着金环周边的皮肤。
  幸运的是,金环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烧灼或是勒痕。
  但却和大腿严丝合缝地贴合着。
  江舫手指探入金环内部,旋转一圈,眉心稍稍凝了起来。
  金环内里有一圈摩擦力极强的暗纹,根本没办法顺着皮肤的纹理自然滑落。
  如果强行除下,反倒有可能受伤。
  江舫问他:感觉影响活动吗?
  南舟尝试着将腿屈伸一番:不。
  金环的厚度一般,的确不会影响什么。
  江舫:踢我一脚。
  南舟明白了他的意图:嗯。
  话音落下,他横扫一脚,发力扫向了江舫的颈侧。
  江舫略一侧身,夺过了他的脚腕,顺势在掌心量了一量他的足腕长度。
  他笑着握紧了南舟的脚踝:看来是真不影响。
  南舟双手撑着身后的草地:我要取下来吗。
  即使在这个地方不会流血受伤,但这样生生贴着皮肉蹭下来,痛肯定是痛得够受的。
  别。还挺好看的。江舫温和地出声阻止,而且这里还能挂点装饰物。
  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拂了一下金环之上、用作装饰的另一圈小金环。
  金环相撞,发出悦耳的金属鸣声。
  江舫说:如果挂上链子或者饰物,应该很好看。
  南舟本来就不大在乎这枚金环。
  只要不影响行动,它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听江舫这么说,他也不在乎了。
  他说:那我们就睡觉吧。
  江舫正在欣赏他,想如果有机会该往上面装饰些什么,听到南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无言,定定望着南舟。
  南舟注意到他表情古怪,颇感困惑:你不要睡吗?
  江舫压低了声音,明知故问:那我睡了,你去哪里?
  弱小,可怜,又无助。
  南舟抓住裤腰,窸窸窣窣地提了上来。
  闻言,他说:我当然是和你一起了。
  两人在一碧无际的野原上躺下,幕天席地,承光履草。
  江舫枕着自己的手臂,假装闭目养神。
  南舟说:你这身,很漂亮。
  江舫的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南舟: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江舫:是吗?是朋友吗?
  南舟坦诚道:其实不算的。
  江舫:为什么又不是了。
  难道和自己像,就又不是朋友了吗?
  南舟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三人虚张声势、把松鼠小镇清空的时候,江舫准确说出了小镇的烟花燃放时间。
  当时,江舫明显对他们有所隐瞒。
  南舟没有追究,便放过去了。
  但现在,南舟有了新的想法。
  南舟问:你以前,玩过《万有引力》吗。
  江舫忽的心跳加速了:为什么这么问?
  南舟的一记毫不掩饰的直球,瞬间直袭他的心脏:你为一个角色,种过苹果树吗。
  我
  事到临头,江舫再次失语。
  曾经的那点温情,他是羞于启齿的。
  因为他一旦承认,就必然要回答南舟的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早就见过南舟,却要装作不认识他?
  为什么要为素未谋面的他种树?
  滑稽的是,江舫甚至愿意为见到南舟而死,但他就是无法亲口表达出自己的喜欢和心意。
  过去的都过去了,承认它又有什么意义?
  江舫宁愿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也不想让他们的关系过度快进。
  那样会给江舫一种即将越轨的恐慌。
  于是,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什么苹果树?
  啊。南舟抿了抿嘴:没什么。
  江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要胡思乱想了,睡觉吧。
  南舟很听话地逼着自己快速入睡了。
  他还是坚信,自己身体出了某种问题。
  所以要保证睡眠,把圆月造成的影响恢复养好。
  下一关,他还需要保护两人。
  等南舟的呼吸渐趋平稳,江舫却用胳膊支起身体,侧过身来,专注看向南舟的睡颜。
  这件出自游戏系统的衣服永远是干净的。
  但是被南舟穿久了,就自带了一点暖意和他身上的新鲜苹果的香气。
  江舫俯身注视他许久,才俯下身去,绅士地亲吻了他的衣领。
  那点暖意和香气,自然而然沾染到了他的唇畔。
  江舫抚了抚唇际,嘴角绽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意:别这么聪明。你再等等我吧。
  第99章 脑侵(十二)
  南舟的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后,他发现,江舫一只手虚虚搭在他的袖子边缘,看起来还挺随意的。
  但当南舟试图把手往回抽时,江舫一把攥住了他的袖角。
  眉心也跟着重重拧了起来,很不愉快的样子。
  像他这个人一样别扭。
  南舟看他这样离不开自己的衣服,索性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江舫身上。
  随即他站起身,往远方走去。
  金发少女喂过一轮鹅后,正坐在一泓碧蓝的水池边休息。
  眼见南舟向她靠近,她绽放开了灿烂无匹的笑容:养好精神了?
  南舟望了一眼她映在水中的倒影。
  年轻、美好,还有金子一样蓬松美丽的长发。
  他轻声应道:嗯。
  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水中,笑容更加灿烂明朗。
  她的目光里含了些柔媚的光:为什么不看本人,要看影子呢。
  她是颇有些惋惜的。
  江舫如果失败了就好了。
  自她开始在这里豢养鹅后,南舟是她见过的毛色最美的一只。
  她实在不大舍得就这样把他放走。
  南舟终于将目光从波光潋滟的水面移开了: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金发少女笑意盈盈地托住桃腮:你问啊。
  南舟说:我读过一些和你有关的故事。
  少女矜持且骄傲地点头,仪态气度,都显示了她良好的出身与教养。
  南舟:所以,你的恐惧,是什么?
  少女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赞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句。
  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在等待江舫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南舟并没有闲着。
  他回望着投喂天鹅的少女,若有所思。
  在幼年时,南舟读到过锡兵的童话。
  他当然也读过《野天鹅》。
  属于童话里那只独腿锡兵的主题,就是孤独。
  这和他们遇到的锡兵一直呆在图书馆里、内心的孤寂、不安与渴望自由,是完全相合的。
  童话里的锡兵,同样拥有一个隐秘地倾慕着的、残缺的、无法给予他回应的伙伴。
  这也和南舟他们遇到的情况相符。
  所以,这更加反衬出了他眼前这位童话主角的异常了。
  南舟印象里的《野天鹅》主角艾丽莎,是个复杂又矛盾的姑娘。
  她既胆小,又勇敢,既怯懦,又坚韧。
  为了自己被继母诅咒的11个哥哥,她甘愿被荨麻刺得满手血泡。
  即使因为古怪的行径和冒犯教堂墓地的行为,险些被当做女巫烧死,她也遵照指示,在织完能让哥哥们恢复正常的荨麻衣前,绝不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
  但她不爱说话,且体力柔弱,是相当内向、传统、虔诚的姑娘。
  她做出的反抗,也是偏于消极的。
  总之,与眼前的金发少女迥然不同。
  这个少女,自信、活泼、开朗、爱笑。
  甚至她还能轻轻松松地跟人说上几句俏皮话。
  如果没有锡兵做参照,南舟也不会察觉到什么,只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性格被魔改后的艾丽莎公主。
  南舟说:艾丽莎这个角色是勇敢的。她会害怕一些东西,但从不恐惧。
  你不像她。
  把人变成天鹅这种事情,也不是艾丽莎会做的。
  他循序渐进,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所以,你真的是艾丽莎吗?
  随着南舟的疑问,金发少女金绸一样的发丝逐渐褪色、干枯、稀疏。
  她的眼角攀上树皮似的枯槁驳纹。
  她的嘴唇像是被强大的地心引力拉扯着,向下延伸出浓重的阴影与木偶纹。
  她雪白的皮肤变得焦黄起皱,层层叠叠的皱纹,像是百足之虫身上的让人作呕的环节。
  她是假冒了艾丽莎那满头金发和一身雪肤的恶毒继母。
  那个在童话故事里,将主角艾丽莎的哥哥们变幻成野天鹅的恶役。
  只有她拥有把人变成天鹅的能力。
  只有她格外嫉妒成年后艾丽莎的美貌,用核桃汁和臭油膏毁坏她的仪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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