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沈多意早早就说过自己的担心,他们的关系本就隐秘,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曝光于沈老面前。但他想在自己这边努努力,确切地说不是“想”,而是“一定要”,要让家人知道沈多意的存在,也要让从小伶仃的沈多意能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
  戚时安拍了拍方向盘,也许他需要提前一下计划,并把矛盾降至最低。
  雅门汀公寓到了,把车在停车场停好后,戚时安步行走到了大门口,他站在街边的树下看来往的车辆,等待送给他喝的那一盅汤。
  沈多意吃过饭就出了门,甚至身上的家居服都没换,刚拐弯就隐约看见了路灯下站着的戚时安。他减速停靠在街边,摇下车窗直接递出了保温壶。
  动作利索得比外卖小哥还专业。
  “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就几分钟。”戚时安接过,“把车停好,上楼待一会儿再走。”
  沈多意回绝道:“不了,我跟爷爷说四十分钟就回,来回二十分钟,把汤给你就走。”
  戚时安俯身压着车窗:“走什么走,哪有谈恋爱到了对方家门口不上楼的道理?”
  如果上楼不定会待多长时间,聊天也好,亲热也罢,肯定都会消磨人的自控力,回家还要解释哪个同事这么缠人。沈多意估计自己多看戚时安两眼就会拔钥匙下车了,于是赶紧撇开目光盯着挡风玻璃。
  还很正直地说:“别在这儿勾引我了,赶紧回家趁热喝汤吧。”
  戚时安笑出了声:“我勾引你?好的,那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脱衣服?”
  颈间一紧,沈多意抓住了他的领带,他被牵引靠近,刹那间就交出了主动权。沈多意盯着他的眼睛:“你裸奔也无所谓,但得在身上刻几个字。”
  戚时安喉结发痒:“刻什么字?”
  沈多意刚才还气势凌人,忽然目光低垂害臊起来,再仔细一看,似乎更像是在偷着乐,他重新抬眼,回答:“刻‘沈多意所有’,得让别人知道你名草有主。”
  戚时安闻言伸手进了车厢,按住沈多意的后脑用力压向自己。街边路灯下,一个俯身挨着车窗,一个侧身坐在车里,绵长的晚安吻结束,风一吹都有些微醺。
  到底是没留住,真气人。
  车子启动,黑色大众调头驶离了这条街,戚时安目送着那簇白色尾烟消失在路口,然后才转身走向公寓大门。
  回到家里,终于不是坐在餐厅里喝白水了,他盛了碗参汤在圆桌旁坐下,对着那株绣球花喝了起来。
  有些烫的参汤缓缓流进胃里,香菇软软的,嚼两下就能不费力气地吞咽下去。戚时安喝完把碗洗净,给花滴了点维生素液才去洗澡。
  洗完围着浴巾在大衣柜前找衣服,看见了放在角落的小袋子,是那天在绿山区杂货店千挑万选的安全套。
  他打开沈多意系的死结,然后拿出了里面的方形盒子。走到床边拆开,口朝下一倒,只倒出两枚安全套。
  “就两个还用这么大的盒子。”戚时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又往盒子里多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还装着另一个小盒子,他再次拆开,然后伸进手去,把里面的东西勾了出来。
  戚时安轻轻拿起展开,呼吸都停滞了两秒。
  眼前居然是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布料少之又少。
  他向来自律,但此时难以自控地生出了万千旖旎的幻想,让他刹那间蹿出一股能把房子点着的熊熊火苗。
  开着车的沈多意忽然背后发凉,脸上却莫名隐隐发烫。
  第41章
  沈多意的行动力很强, 说完没两天就给沈老买了辆小三轮。大清早六点钟祖孙俩就起了床, 沈老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催促:“你好了没有啊, 出门晨练怎么跟大姑娘上轿似的。”
  沈多意从卧室出来:“我把昨晚整理的资料收拾好嘛,省得临走时又着急忙慌的。”
  他们趁早上凉快出了门,小三轮就搁在楼下花园, 挨着毛毛爷爷的电动汽车。沈多意开锁把三轮推出来,说:“爷爷,我另交物业费了, 以后三轮就放这儿。”
  沈老高兴地把拐杖放到后面, 然后试着自己上车,他不要沈多意搀扶, 不然对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窝囊了。
  “高低正合适, 座子也舒服。”沈老坐好了,紧紧握着车把, “还是红色的,挺喜气。”
  “是吧是吧!”沈多意看沈老喜欢,也跟着高兴, 他在旁边走, 边走边说,“爷爷,你一定要慢慢骑,试试车闸好不好用。”
  沈老沿着小区里的路往外骑,慢得和步行没什么区别, 等出了公寓大门拐到街上,他招呼道:“你跟着跑干什么,上来坐后面,我拉着你。”
  沈多意猛摇头:“你可别了吧,还拉我呢,我在旁边跟着跑跑步。”
  “又不信任我了。”沈老嘀咕一句,“你小时候我可是骑着三轮接送你好多趟,下大雨的时候你还站在后面给我打着伞。趁我还能骑得动,再拉你几回,这都八十了,现在的日子是过一天就少一天。”
  沈多意忽然抓住车把,从侧面拦截住了沈老,这个时间还不算热,但他却出了层汗。
  沈老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揩去了他额头上的汗水,用着与刚才拉家常时完全不同的语气问:“你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吓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沈多意看着沈老因年迈而松弛的眼皮和已经不那么清明的双目,说:“爷爷,我知道你想我爸妈,但他们俩在那边能互相作伴,可我要是没了你,就只剩我自己了。你不许说过一天少一天那种话,你得活到一百岁,活得腻烦了也不能走。”
  沈老笑他:“怎么跟耍性子似的,八十已经是高寿了。多意,爷爷跟你说,真要到了那一天,你得笑。谁家都会有这么一出,但咱们家不一样,我去找你爸妈团聚,和他们一块儿保佑你,是高兴事儿。”
  一阵车铃响起,有骑车赶去买菜的行人经过,沈多意回了神,低下头说:“都怨你提这些没影的事儿,还管东管西,真到了那一天,你管我是哭还是笑。”
  沈老气得捏铃铛:“我明明是开解你!不说了,我到路口吃早点去!”
  祖孙俩一个骑三轮,一个慢跑,到了路口的早餐店便一起进去要了两碗豆腐脑,沈多意拿出手机看今天的开盘信息,惊喜地用筷子敲了下碗沿。
  “你又怎么了?”
  “爷爷,我和同事合伙炒股了。”他估计沈老不懂什么是期货,就说了炒股,“我投了五万,已经回本还小赚了。”
  沈老担心地问:“靠谱吗?你工作那么辛苦赚的钱,可别赔了。听说有的人挺懂行,但一不留神照样赔十几万。”
  沈多意:“……”
  “不会的,这个同事特别专业,在我们行业里都有名。”他呼噜呼噜喝了半碗豆腐脑,然后拿着焦圈啃,“而且他投得多,肯定比我更重视。”
  沈老嘱咐道:“你别都指望人家,不出力的话,就平时请请客,谢谢他。”
  沈多意盯着碗里剩下的豆腐脑:“那……今天赚钱了,我晚上请他吃饭?”
  “请吧,”沈老觉得自己孙子交际不太行,言传身教道,“但你别跟人家说请客,赚钱就请客,多俗气。你们去一起庆祝,那关系听着不就近了么。”
  沈多意点点头:“学会了,谢谢您的指导。对了,我请了个阿姨,明天上工考核,人家有什么厨师证和营养师证,以后顿顿让你吃好的。”
  沈老直瞪眼:“我不爱家里老有外人!”
  “钟点工,只来做饭和打扫。”沈多意拿起手机,给戚时安发信息说晚上吃饭庆祝,发完看沈老也吃完了,“走吧,回去洗个澡该上班了。”
  到了明安时间刚好,每项工作都咬合得很紧密,部门晨会结束后直接去培训厅进行培训。台下坐满了初级规划师,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来旁听。
  关掉大灯,沈多意站在台上拿着遥控器:“我们今天先来看几个金融市场中出现过的‘黑天鹅事件’。”
  与此同时,正在哲思金融开交流会的戚时安收到了安妮的提示短信,告知他沈组长的培训会已经开始了。
  他看看手表,侧身对旁边的章以明说:“你自己盯着吧,我想起来有份重要的文件还没签。”
  章以明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又吐出来:“我说这杯怎么酸苦酸苦的,原来是你要扔下我。”
  戚时安把自己那杯递给他:“我一口没喝呢,都给你。”
  “行了,赶紧走吧。”章以明皱着眉目送戚时安离开,而后喝了口补偿的咖啡,居然比他那杯还苦,真是要命!
  培训厅内向来比会议室安静,因为开会的话交流很多,一人一张嘴,谁都能闹出点动静。但培训厅不一样,除了主讲师在前方输出以外,基本上不需要其他人吭声,除非提问答疑环节。
  沈多意站在大屏幕前,影像的光影覆盖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发着光。他按下遥控器,在另一张页面更换时说道:“北国置业最近的走势很有意思,时间关系我们就说这么多,有兴趣的可以持续关注。”
  他刚说完就瞥见了门口的人影,玻璃门外戚时安拎着包,看样子是交流会回来连三十层都没上,直接来了这里。
  门被推开,戚时安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一眼都没看座下的培训人员,只默默走到了最后一排做好,然后开始旁听。
  沈多意难免想起跟戚时安开会的光景,那种时候都是他在下面听,对方在上面讲,现在位置颠倒,竟然有些……舒爽。
  戚时安捧场地拿出本子做笔记,咨询部的培训不单是针对技术问题,主要还涵盖了对客户的种种分析,他以往只听章以明讲的。
  前面的沈多意神采奕奕,戚时安开始还顾得上做笔记,后来就只顾盯着看了。不愧是设计热线产品最多的高级精算师,也不愧是交易额最高的高级规划师,他眼中的沈多意语速快慢合适,一言一语之间把每个问题都讲解得十分清楚。
  思路没有半点打结,但每个节点都会举一反三生出数个枝桠,戚时安这会儿终于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员工,谁听得认真,谁没跟上进度也大概有了计较。
  “好了,今天的内容比较多,只剩五分钟来答疑。”沈多意看了眼手表,“随便问吧,自身的问题也可以。”
  “沈组长,哈电的收盘价都不错,但是一直很没有存在感,您觉得它怎么样?”
  沈多意回答:“首先,哈电的盘太小,资金方面从来就没什么优势,而又经常等收盘的时候用大单迅速拉高。怎么说呢,它自己玩得很高兴,我也替它高兴,但绝对不会买。”
  又有人问:“沈组长,那您有投资哪支呢?您试过期货吗?”
  “股票之前买过几支,赚了一点就抛了。”沈多意大方回答,先让人觉得他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私人投资,接着继续,“期货的话在关注贵金属,因为我喜欢吃夜宵,吃完直接睡觉不健康,看看夜盘当锻炼身体了。”
  戚时安微微抿着嘴,怕自己笑得太明显。笑着笑着又停了,沈组长怎么对别人这么风趣,弄得他也想提问一二。正盘算问个什么问题,沈多意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发到我邮箱,我会一一回复的。”
  这还了得,戚时安咳嗽一声,待大家都回了头以后说道:“沈组长工作很忙,再加班处理大家的问题会很辛苦,所以都悠着点。”
  培训结束了,同事们都陆陆续续离开,沈多意在台上关电脑,收拾资料,等人都走光后才抬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戚时安。他把文件合上,笑眯眯地问:“戚先生,您还有事吗?”
  戚时安说:“我还没提问呢。”
  “那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戚时安严肃正经地问:“沈组长,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定位子。”
  沈多意寻思半天:“我想吃那次的脆皮卷。”
  春天的时候来夏天餐厅,现在夏天了,又来了夏天餐厅。餐单随着时令变化会有所调整,但招牌的蛋糖脆皮卷时刻供应。
  既然是庆祝,貌似不喝酒有些说不过去,戚时安在相当于酒库的侧厅挑选,直接走到了香槟区。沈多意拿完吃的来找他,看上去兴致勃勃。
  “回个本这么高兴?”
  “对啊,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沈多意看着酒标上的介绍,“香槟好,甜丝丝的,但是你喜欢吗?”
  戚时安揽着他的后背:“还行吧,我这人主要是特别爱屋及乌。”
  最终挑选了一瓶香槟和一瓶白葡萄酒,颜色看上去都差不多。他们还在上次的位置坐,坐下后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戚时安说:“上次还得我堵着电梯门邀请你,现在已经是正大光明的约会了。”
  沈多意点点头:“上次你没有吃多少,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吃好喝好!”
  玻璃杯相碰,杯中的香槟轻轻摇晃,抬手饮尽后又添一杯。戚时安开了那瓶白葡萄酒,说:“齐组长婚礼那天,我送你回家,你迷迷糊糊地说这个酒酸,那个酒辣,还说就香槟好喝。”
  沈多意把杯子递过去:“你当时是不是笑话我了,我没听清。”
  戚时安垂眼抬手,看着空杯被倒进酒液。想起那天他说,他们两个结婚只要香槟。给沈多意倒完,又给自己多倒了些,拿起说:“尝尝这个。”
  沈多意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味道眼睛一亮:“挺甜的?”
  “嗯,这属于甜酒。”戚时安把脆皮卷递过去,“这层餐厅的酒都不错,而且种类多,还可以把自己的酒给他们保存。”
  “要是自助餐能打包就好了。”沈多意边吃边说,“他们把肉做得很软乎,我爷爷应该能咬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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