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等到下了学,回去向皇后确认此事,皇后也不过刚知道此事,母女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皇后好容易擦干了眼泪:“你姐姐命苦,如今才嫁过去六年,老可汗便一命呼呜了。依着阿木尔的风俗,她是要嫁给新可汗的。只是也好,只要新可汗是个忠厚之人,肯善待你姐姐,我也就放心了。”她说到这里,眼泪又落了下来,“阿璐当年远嫁,是我一辈子的锥心之痛……”
  一旦和亲去了,就意味着那个女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所有的亲人,只能当她死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那种即便活着也一生不能相见的思念,实在是难以抚平的伤痛。
  “所以,你这样开心呀。”杨婉茹很明白沈善瑜的心情,她虽然比沈善瑜小一岁,但还是记得大公主的,也记得,大公主是个很温和很好的人,“我都挺羡慕的。”
  如今已然是七夕了,阿木尔新汗即将带着大公主出使大齐,这件事被正式提上议程。大公主是皇帝第一个孩子,皇帝当然很疼她,是以这次的事,让人很是重视,过了明日,太子沈琏也将和敦王一起往边关去接阿木尔来使,以示对于新汗的看重。
  而沈善瑜和杨婉茹二人,正坐在马车上,被一路护着往京郊玉雪山上的快雪山庄去。快雪山庄是玉雪山上的名胜之一,各色官家子弟在闲时都爱去,只因四时之景各不相同,让人流连忘返。沈善瑜但凡遇到不用念学的日子,大多喜欢往这里去,而几个姐姐倒也投其所好,给她在其中包了个最好的院子,让她无事就去那里住上一住。
  如今已然进入七月了,盛夏的酷暑也渐渐的消减下来,只是枝间的树叶依旧苍翠欲滴。知道沈善瑜今日要来,快雪山庄早已有人等到山脚下来迎接这位大主顾,一路将马车领上去,经过了穿山回廊和抄手游廊,这才将她领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虽说是院子,但此处大得惊人,中间道路两侧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池塘,其中假山嶙峋,还有几株进入花期末期的荷花盛放,微风吹拂,摇摇曳曳传出一阵清香。过了中路,又是葡萄架。待进了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道装饰有吴道子书画的挂屏,挂屏之下,两把带几紫檀木六螭捧寿交椅,一旁则立着黄花梨木多宝阁,上面摆着嵌宝石榴杯、紫定刻花细颈圆肚瓶,还有哥窑的金丝铁线鱼子纹瓷盘。
  杨婉茹每次过来,都会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只因这些护妹狂魔只要找到了什么觉得妹妹会喜欢的东西,就往这里塞,塞来塞去,也就拣些要紧的摆出来了。沈善瑜看着又换了摆设的多宝阁,叹了一声,拨开颗颗浑圆的珍珠帘子,进了内室,明月立在她身边给她打扇子。
  其实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姐了,要不是她不能混进迎接的队伍里,她现在就得去乔装打扮。又有丫鬟来送来削成小块的香瓜,纳了一个在嘴里,杨婉茹问道:“今日咱们来了这里,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你,只是没有找到时间。阿瑜,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陈轶呢,还是喜欢萧禹?”
  刚进嘴里的香瓜给囫囵吞了下去,沈善瑜噎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将卡在喉咙眼里的香瓜给吐出来,嗓子都哑了几分:“成日胡说什么呢?”
  “少骗我。”杨婉茹一脸“我可机灵了”的表情,“那日在临江楼,你打量着我傻么?没有瞧见你和萧将军在一起说话?别人倒也情有可原,我难道不知道你?你素来一个霸王似的性子,别人对你客客气气的倒还好,要是对你有一个怠慢,你能把别人家屋顶给掀了。可偏生对萧将军神情那样柔和?我还听说,那日文郎公子也在的,是也不是?”见沈善瑜抿唇不语,她愈发的来劲了:“前些日子还称赞文郎呢,怎么转头就跟武郎搅在一起了?”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沈善瑜能揭了她的皮,但杨婉茹说出来,她也只能忍住,嘴角勾出一个嘲笑来:“陈轶那人,那张脸我瞧得上,别的,也不过尔尔。”尤其是那货风流的本性。
  听她这样说,杨婉茹斜睨了她一眼:“你就狂吧,这两人,你别到头来一个都没有捞到,那才哭死你。”
  “捞不到我也不会嫁给陈轶的。”沈善瑜很淡定的说,又歪在软榻上,杨婉茹枕在她膝上,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阿瑜,其实我怪羡慕你的,我想,善璐姐姐也是很羡慕你的。”
  沈善瑜浑身一颤,并不说话了。
  *
  临到了傍晚,两人在院子里祭了织女娘娘,又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命人抬了些埋在院子里的真珠泉来。真珠泉是酒的一种,酒香清冽,适合女子喝。杨婉茹吃了几杯,就坐在软榻上傻笑了,嘻嘻笑道:“咱们如今都十一二岁了,也该嫁人了。不知道你会嫁到哪一家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们两个谁呢。”
  “那你喜欢他们两个谁?”沈善瑜也有点昏沉,反问道。杨婉茹撅着嘴想了想:“一个都不喜欢。”她说到这里,看着沈善瑜,轻轻的打了一个酒嗝:“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不跟你抢。我犯不着,为了一个东西就跟你翻脸了。”但凡是阿瑜喜欢,她都不要,阿瑜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或物,而让她们生分了,又该如何是好?
  沈善瑜抿唇一笑:“真是个傻丫头。”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所有人牢牢护在手心里的,连一毛不拔的霸王三哥,都会为了她一句话把自己珍藏的字画送给她。几个姐姐更不必说,因她喜欢出宫玩耍,就在快雪山庄给她选了个院子,供她玩乐,可谓是极尽荣宠。
  叹了一口气,沈善瑜脑中愈发的混沌起来,萧禹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诚然他是待她很好的,和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的好法。萧好人这个人,沉稳内敛,在杨府那日,他分明是听到了郑彤的啜泣,但是在沈琏问他的时候,却为了自己而改口,说自己没有听到。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的情况,想都不想就为了她打圆场。沈善瑜也不知道,萧禹是不是跟谁相处都是这样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让她感念于心的。
  甚至在端午那日,虽然沈善瑜没有听清他跟陈轶说了什么,但见陈轶变了脸色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堂堂武郎萧禹,居然为了一个“杨姑娘”去威胁齐名的文郎公子,只怕陈轶心中愈发的坐实了自己不是个好东西的看法吧。
  不过,陈轶此人如何看她,她还真不在乎。她只在乎萧禹如何看她,萧禹是理解她的,甚至理解她的一夫一妻观念,让她惊喜非常。
  酒力似乎有些发散了,沈善瑜全身都变得滚烫,喃喃道:“我比大姐姐幸运多了,不是么?”
  六年前,阿木尔可汗巴图来大齐,说愿与大齐结为秦晋之好。阿木尔民风彪悍,其族人不拘男女,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加之不断犯边,让大齐这边守得很是辛苦。借着这次的和亲,也好让大齐边关得以发展。原本皇帝是要择一个宗室女嫁过去的。但谁的女儿不是女儿,还不知道嫁过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故此不少宗室要么宣称女儿卧病了,要么火速将女儿嫁了出去,皇帝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和亲的人选。
  还是大公主挺身而出,说愿意和亲远嫁。皇帝虽然肉痛,但已经许诺了阿木尔会嫁个公主过去,若以宫女滥竽充数,一旦被识破,只怕边关战火再燃,无奈之下,也只能牺牲了大女儿远嫁。
  杨婉茹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睡熟了。沈善瑜轻轻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出来,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上面以小篆刻着“齐光”二字。在手心摩挲了片刻,沈善瑜忽又一笑。若她真是个孩童也就罢了,但从出生伊始,她就是成年人的智力,所以她是记得的,记得大姐的好,记得大姐出嫁前的眼泪。
  大姐出嫁的前一夜,拉着她的手,将这枚玉佩交给她:“阿瑜,你若是有空,替我还给那个人吧。”
  后来,沈善瑜也的确去还了,只是那个人不收。他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她若是不要了,就扔了吧。”话到这里,这个坚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况且,她也还不回来了。”
  心给出去了,要不回来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确是比大姐幸运多了,她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其实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大姐被迫远嫁,母后觉得对大女儿心中有愧,也不会这样极尽所能的想要为沈善瑜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在沈善瑜略表示出对陈轶皮相的欣赏时,皇后激动了。
  从葡萄架的枝叶缝隙望出去,星河灿烂,牛乳似的光带横在夜空之中,瑰丽异常。看了一会儿,沈善瑜觉得脑中昏昏的,转头看向歪在软榻上沉沉睡去的杨婉茹:“喂,死丫头,我喜欢的是萧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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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错认
  两人都昏昏沉沉的睡在葡萄架下,临到了一更时分,明月也就带着人将人给先后搬了进去。一直昏昏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两人才先后醒来。侍女们鱼贯而入,给两人梳妆,人虽多,却不闻一声杂音。
  待梳好妆,明月又抬了食盒进来,从其中取出一小锅粳米粥,一碟蜜渍姜丝,一碟四喜丸子,一碟玫瑰鹅油饼,并一碟淋了香油的小菜。沈善瑜和杨婉茹昨夜都是吃了酒睡下的,难免不太有食欲,草草的吃了之后,也就准备要下山去了。
  相比起杨婉茹昨日吃了酒就睡得再也叫不醒而言,沈善瑜昨日还勉强清醒,仗着酒意说喜欢萧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颊发烫。说是她耍酒疯也可以,但醉了之后,反倒是能够看清自己的心了。
  待在萧禹身边的安心感,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沈善瑜总觉得,萧禹不管如何都会护着她,所以在他跟前,也少了许多顾及。小公主这辈子欺男霸女的日子过惯了,现在既然有了驸马的人选,当然要全力去攻破了。
  若是萧禹做她的驸马……这样想着,她脸儿飞红,被身边的杨婉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凑上来笑问:“喂,你是不是真的想郎君了?”
  “闭嘴!”经历了怡安郡主抢她画的小像那事后,沈善瑜可算是长了个心眼,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敢贸然吐露自己的心思。好歹她得把萧好人调/教得再也离不开她,之后再说告诉亲朋吧?不然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知道她真正倾心的是萧好人,肯定会倾巢出动,以高压逼迫萧禹娶她的。
  要真是那样,指不定萧禹憋一肚子火又不敢发作呢。她可不想跟萧禹当一辈子的怨偶,她要和萧禹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如此才不算是辜负了自己这辈子的好运。
  被她莫名其妙的啐了一口,换个人早就恼了,好在杨婉茹心宽,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又转头做了个鬼脸:“臭阿瑜,就知道凶我。保佑你嫁个坏男人,有个恶婆婆,天天磋磨你。”
  沈善瑜慢条斯理的说:“恶婆婆又如何?我有自己的公主府,惹恼了我,日日叫那恶婆婆过来给我行跪礼问安,她也只能哭着受了。”
  大齐的皇女,可是位比亲王的存在,哪个婆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开罪皇家帝姬?尤其是像沈善瑜这样的,本身就是个霸王花似的存在,偏生还有宠她要命的父母兄姐。
  杨婉茹哼了哼,迈着小步子往快雪山庄门口去。甫一跨过门槛,迎上来人的目光,小脸儿倏地红了,又退了一步,和对方错开目光。见她愣在门前不走,沈善瑜低声道:“怎的不走?二哥哥还在山脚等着咱们下去——”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眼里,沈善瑜一阵微醺。迎面而来的人,一席月白色长衫,手执折扇,一派风流佳公子的模样,加之面如冠玉鬓角如裁,怎么看怎么是个尤物。诚然视觉上的确很养眼,但是沈善瑜现在居然觉得莫名的尴尬——她上次在临江楼,可是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啊……
  来人正是陈轶,作为典型的官家子弟,他本性也是爱玩的。今日难得休沐,也就来了快雪山庄游玩。此刻见了沈善瑜,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上次在临江楼如何受辱的,他可都历历在目啊!
  两边这样一对视,气氛立时尴尬了起来。沈善瑜施施然微笑,欠了欠身:“陈大人。”一面站直一面在心中给自己的淡定点了个赞,这才是良好的气度嘛!
  陈轶也不愧是京中贵女们都认可的文郎,强压着心中的屈辱,抱拳道:“杨姑娘。”
  而杨婉茹这货真价实的“杨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沈善瑜冒认姓杨的事,张口就要答应,被沈善瑜一把扯住:“文郎今日好雅兴,这样早便上玉雪山来了。”
  上一回见识了沈善瑜的凶悍,陈轶至今心有余悸,这样彪悍的一个女人,枉他以为这是一位佳人,让香云受了那样大的苦楚……想到香云,他内心一阵抽痛。那日被沈善瑜命人打成那样,回去之后,还惊动了陈阁老。不料儿子竟然会带着一个通房丫鬟出门去招摇,气得陈阁老将香云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天,好容易等到陈阁老气消了,将香云接出来,她已然饿昏了。
  事后陈轶反省过了,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不该将香云带出去。但沈善瑜身为世家贵女,竟然那样的不顾仪态,命人狠揍香云,更是堕了世家女的美名。加之她出言不逊,彻底否认了自己的美名,更让陈轶觉得憋屈,若不是一贯好脾气,只怕他非跟沈善瑜打一架不可。
  所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是互相嫌弃,谁也不愿意跟谁多说话。
  看着陈轶神色淡淡的,杨婉茹不免想到了那日香云大放厥词的事情来,也是心中火起。别看她平日里跟沈善瑜小打小闹不断,但若是谁敢将沈善瑜如何,她会第一个站出来拼命,上次那事出来,她本就对陈轶诸多不满,这次见了本人,虽说让她心神一荡,但难免怒意更甚:“这样子给谁看呢?活活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你若不愿意留着,大可以进去,谁勉强你了?要走快走,别拖累我们去找太子哥哥。”
  她本是气不过陈轶的侍妾都敢那样嚣张,但“太子哥哥”几字一出来,却被陈轶深深的看了一眼,饶是对他不屑,但架不住他的脸实在太有诱惑性了。杨婉茹脸儿通红,藏了半个身子在沈善瑜身后,心中止不住的犯嘀咕。
  陈轶也知道这样盯着一个姑娘家有失偏颇,但是他现在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原来,这就是五公主……方才他上山之时,在山下看到了太子的仪仗,本以为太子也要上山来。但现如今看来,是为了接妹妹和表妹。他也没有想到,“杨姑娘”和“五公主”竟然熟识到这个地步,能一起来快雪山庄小住,感情笃深之事显而易见。
  要不怎么说这货是个天真中二病呢,他对于沈善瑜自称姓杨的事没有半点怀疑,现在又听到杨婉茹称沈琏“太子哥哥”,自然就觉得杨婉茹才是五公主。
  他和“杨姑娘”结了那样大的梁子,但凡“杨姑娘”在“五公主”跟前说了什么,只怕“五公主”对他的那点子好感也会荡然无存了。
  神人交战了很久,陈轶咬了咬牙,陈轶还是决定不去刻意求和,免得这心思颇有些恶毒的小姑娘在心中耻笑自己奴颜卑恭。
  也好在沈善瑜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要气得上去抽他大嘴巴。你才恶毒,你全家都恶毒!合着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了,被打完左边脸再把右边脸伸过去,笑眯眯的说:“你再打呀。”这样就不恶毒了是吗?
  杨婉茹小脸通红,沈善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作了。”文武二郎的脸,的确诱惑性太大,两人站在一起,就是有姑娘家尖叫着昏过去,沈善瑜都觉得很正常。被表姐说了一顿,杨婉茹委屈巴巴的看她,哼了哼,没理。
  沈善瑜道:“既然如此,我们姐妹二人还有事,陈大人自便吧。”
  陈轶点头,看着两人离去,这才转过身来,见杨婉茹眉开眼笑的和沈善瑜说着什么,大手一扬,手中的折扇抖开。平心而论,杨婉茹的模样不如沈善瑜,但她圆圆的鹅蛋脸和她的性子一样,让人觉得可爱无比。
  看着两人离去,陈轶低声一笑。“五公主”的性子,的确比“杨姑娘”看起来讨喜多了,即便方才啐了他一口,也不会有“杨姑娘”那样的盛气凌人。想到那副《鹊华秋色图》,再有“五公主”这娇憨的性子,陈轶愈发松了口气。
  若能得妻如此,来日娇妻美妾常伴,红/袖/添/香,岂不快哉?
  *
  离了陈轶的视线,沈善瑜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杨婉茹通红的小脸:“怎么?喜欢上这小白脸了?”
  “什么呀。”杨婉茹撅嘴说,“死阿瑜,我不信你看了他那张脸,没有半点绮念的。”
  沈善瑜装模作样的点头:“还好。”要真只是“还好”,也就没有前段时间的一句话引发的血案了。
  杨婉茹撅着嘴,挽着沈善瑜的手:“你又胡说,我才不信呢。”
  沈善瑜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傻丫头,少说些,我倒是觉得,这文郎公子,是把你认成我了。”
  “什么?”杨婉茹尖声叫道,因为是表姐妹,两人的容颜有一些相似,但也不过是些许,“他眼瘸么?能把我认成你?”
  眼瘸,这词用得真好。沈善瑜给表妹点了个赞,不自觉的想到那日香云说自己和陈轶定亲了这事。只怕陈轶本人也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吧,所以才会特意的见见五公主长啥样。然而自己这个五公主,跟他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就把他的脸扔到地上踩了,不知道陈轶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捶胸顿足的气得吐血身亡。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认定萧禹了,就是坑蒙拐骗都得要他点头答应做自己的驸马。小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靠别人,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得到了才会幸福。至于陈轶……想到他知道自己才是五公主时候的表情,沈善瑜笑得很恶意。
  坐了马车下了山,沈琏的太子仪仗早已等在山下多时了。接了妹妹和表妹上车,沈琏抚着妹妹的小脑瓜:“待二哥走了之后,你若是想出宫玩,就跟你嫂子说,去找大哥也成。老三的话,你就不要去了,这厮太靠不住。”
  沈善瑜听在耳中,用力的点了点头,复低声道:“哥哥,你要早点接了大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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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叶氏
  沈琏在第二日,就和敦王一起出发往边关去了,如不出意外,会在八月中秋之前赶回。
  沈善瑜闲在宫里,例行公事的念学下学,脑子里已然开始构想要如何去拜访将军府了。
  沈善瑜虽然没有和叶清仪接触过,但对于这样书卷气浓重的人喜欢什么也进行过研究的。又磨着皇后将私库里的《溪山行旅图》赏了自己,这才知会了萧禹,说要去将军府拜访萧老夫人了。
  见小女儿这样的欢喜,加之大女儿不日也要回来,皇后自然也很是欢喜,问道:“阿瑜还没有告诉母后,是要将这《溪山行旅图》送给谁?”
  施施然望了母后一眼,沈善瑜还是决定缄口不言,反正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这次她要自己去求取萧禹,等到萧禹喜欢上她,愿意做她驸马之时,再向父皇母后说明也不迟。故此她乖乖一笑:“母后就不要问啦,阿瑜不是拿去做坏事的。”
  当然知道女儿不是个坏孩子,只是皇后心中已然有了些自己的看法。皇帝早些日子和她说,不要再逼着孩子承认喜欢陈轶了,夫妻俩讨论了一下,发觉自己的确是只关注到了陈轶的好名声以及阖京女子几乎都心悦文武二郎这个事实,而忽略了女儿可能就是那比较奇葩的少数。
  皇后想要给小女儿找个好夫婿,从而也能让自己对大女儿的愧疚感稍稍减轻一些,得了皇帝的话之后,还是歇下了火热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留意女儿的感情生涯。但沈善瑜完全不配合,和她说了几句之后,脚底抹油,溜了。
  看着女儿离开,皇后沉吟片刻,命红鸾将一直负责沈善瑜安危的銮仪卫小队队长叫了进来。那人一身蛇纹窄身窄袖锦袍,进门就向皇后一揖:“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慢条斯理的回答:“谈不上什么吩咐,只是五公主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小队队长一愣,旋即重重的点头,何止反常啊,简直太反常了。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说:“公主似乎对武郎萧将军很感兴趣。”
  武郎?皇后挑着眉,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皇帝前两日还说,以首辅谢阁老为首的世家前些日子似乎从哪里听说了沈善瑜称赞陈轶的事,现下都急了眼,更不说朝臣之中本就分成了白衣和世家两派,双方较劲不断。现在若是五公主和陈家结亲,以其受宠程度,陛下和太子自然都会向着白衣出身的朝臣。是以世家们现在不遗余力的给这些白衣清流们添堵。
  而皇帝极善制衡之道,说白了就是和稀泥的高手,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表态,眼看阿木尔来使即将达到,若是两派为此伤了和气,政斗倒是一回事,关键是被阿木尔来使看去了,人家能不笑话吗?
  而现下,沈善瑜似乎心仪的对象变成了武郎,让皇后很是头疼——别是小女儿真对文武二郎都有好感,虽说大齐公主早已有养面首的先例,但女儿这一出,可是要折了京中泰半贵女的心头好啊!想了想,皇后还是决定应该多自己也要查一查未来女婿的事了,对红鸾说:“你吩咐下去,让承恩公府的舅太太,跟陈家和萧家都多走动走动,若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回来告诉本宫一声儿。”
  *
  沈善瑜得了《溪山行旅图》,欢天喜地的命人捎信给了萧禹,说短期内会去拜访,萧禹当然不敢怠慢,在约定好了的那一日,亲自到宫门口迎接。远远的就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慢悠悠的驶了出来,而那一队銮仪卫皆是护院的打扮,只是一个个器宇轩昂,身上算不得华美的衣裳都掩不住这些人锋芒毕露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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