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李小荷也想知道他们怎么说，也就跟李小兰二牛他们一起，蹲在门边听墙角。
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常言道树大分支，户大分家。本来成林成亲，这家就该分了，你娘呢担心你们，就没有分，现在你们两兄弟都有儿有女了，这家也该分了……”
几个小孩子在外面面面相觑，李小荷竖了根手指头在唇上，指指屋里，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继续听，于是几人继续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屋里的对话。
屋里也没有人说话，安静了一会儿，老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家里的地你们都是知道的。槐树下的那块水田有一亩两分，跟你们四叔一起分到的那块水田有九分，还有两块旱田。我的意思是一亩两分的水田就跟那八分的旱地算一份，九分的水田跟那一亩五的分的旱田一份，你们两兄弟抽签，抽到哪份就得哪份……还有那地，村西河边的两块，后面坡上的几块，大大小小的，反正都是你们兄弟平分。我都写在这两张纸上了，也是分成两份，你们两兄弟抽签，抽到哪个就是哪个……”
屋里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并没有听见李东林这两家小辈有说话，包括老婆子也没有开腔。
过了会儿老爷子又说了：“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我和你娘就跟老大家一起过，老二每年给我和你娘四石稻米……”
李小荷迅速在心里算了算，两份种稻子的田都只有两亩多，每季一亩田按李小荷目测，也就产四、五百斤的样子。四石稻米，那就是近五百斤，也就是说叔叔家每年要将自家近一半的稻米给老爷子老婆子……
而里面的老爷子已说道：“……还有家里的农具，都分成两份，两家各一半。家里的屋子就先暂时这样住着，但是按规矩，这屋子是要给老大一家的，我跟你们娘已经商量了，等过几天你们舅舅过来，把家里两头猪卖了，凑一凑给五两银子给老二一家，你们另外再起几间屋子。我也问过里正了，村东那边那块地，可以给你们起屋子……”
大概的财产都分完了，李小荷挪了挪身子，把身体重心换了一只腿，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而里面还没人说话，老婆子那不耐烦地声音响起来了：“这家里就这么点儿东西，分过来分过去还是那样，你两没意见的话那就这么着吧！”
“爹娘，我没有意见，你们说这家怎么分就怎么分，都听您们的！”李东林道。
老爷子很满意，他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同意不？”
“爹，娘，我们是这样想的，你们听听啊，”李成林的声音传出来，“这边李家凹的地还是照您们说的抽签，但是我的那份也都给大哥都先种着，当然粮食也全是大哥的，爹娘也先赖大哥供养着，你们看这样成不？”
“你不要地你吃西北风去？”李成林还没说完，老婆子已是语气不好地呛道。
“二牛在大窑洞那边不是还有地吗？我想着要是两边都种着的话农忙时节忙不过来，所以李家凹这边的地就先给大哥种着，以后二牛大点了，顶事了，我再顾着这边也行。”李成林道。
“那边的地能够你们一家开销？”
这次是孙氏答的：“以前也是顾不过来，有些田地就给我娘家，还有那边叔伯的种着，我们要都种的话，跟他们说一声就行的。”
孙氏都这样说了，李成林也表了态，似乎没有什么说的了，但是老婆子心里却不舒服。放着李家凹的田地不种，跑去大窑洞那边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成林这是入赘呢。还有那知道的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跑去给老婆那死了的前夫种地，说出去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她张嘴就想骂人，却被老爷子抢了先：“你们两兄弟商量看吧，你大哥同意我跟你娘也没意见。”
这些年还不是年年去大窑洞那边收种粮食，这时候才说这个事有什么用！
李东林没什么意见，于是他看了看夏氏，夏氏道：“二弟弟妹都这样说了，我跟你大哥当然也没什么话说。行，反正你们什么时候要种这地了，来说一声，我们还是按前面说好的办就是了！”
于是两家就这样说定了。
老爷子看两家都没意见，就说道：“既然这样，明天就给两家亲家带信，让两家舅爷来做个见证，我们把家分了。”
李东林跟李成林都应了。
李小荷见他们说到这儿，看来是要完了，赶紧站直了身，一边示意几人回屋，一边用气音说道：“你们小声点，不要被发现啊！”
然后赶紧和李小兰跑回了她们的屋子。
两人赶紧脱掉衣服，上床躺好，好好地盖好被子，两人才放下心来，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了。
刚笑了一声，又都捂住嘴，然后李小兰仔细听了听，觉得没有什么动静，才小声说道：“娘真厉害，婶婶生完孩子就真的分家了！”
李小荷无声地笑了笑，“等你以后嫁人了，天天观察着这婆媳妯娌间的事，也会和娘一样厉害！”
李小兰隔着被子捶了李小荷一拳，惹得李小荷藏在被子里一阵闷笑。
“你是不是女孩子啊？怎么张嘴就是嫁人成亲呢？你再这样，我要告诉娘了啊！”李小兰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威胁道。
李小荷也不逗她了，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一边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每个女孩子不都得成亲嫁人？”
“你还说，你还说！”李小兰急了，又隔着被子捶了李小荷两下。
李小荷只得到：“好好好，真的不说了，这次真的不说了！你别打，小心被娘他们听见，等会我们两个都要挨骂！好了，我们睡吧，别闹得明天起不来，奶奶又要骂人的！”
确定这家就要分了，李小荷也算是放下心中一件事情，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李小荷心情不错地准备入睡了。
其实吧，李小荷对叔叔一家没什么厌恶的感觉，孙氏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跟家里人起冲突，二牛虽然不是亲的堂弟，但是并不讨人厌，大家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但是现在分家了，李小荷还是挺高兴的。一来这住的地方更宽了啊，算算，这一大家子一共有十三个人，每个房间最少也住了两个人。这还算好了，一大家子吃饭最麻烦了，尤其是做饭炒菜。尤其是秋收什么的时候，轮到李小兰两姐妹做饭，可真是一项大工程啊。
这二来嘛，自然就是人少是非就少了，虽然是说并没有跟二房有什么矛盾，但那是大家都注意着这方面，都要压着性子呢，现在人少一点，怎么也要舒心点儿吧！
虽说还是要跟老婆子住在一起吧，哎哎哎，别再想这个事情了，破坏心情！恩，这下就该着手这个开火锅店的事情了，只要开店，就可以住到镇上去了，虽说还是会回来吧，但是总是相处的时间少了！
李小荷带着美美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第22章
两个小家庭行动很是迅速，第二天就找好了人往自己娘家带口信。两家人也很给力，过了两天就都来了李家。
夏家来人是李小荷的小舅舅和外婆，大概外婆对这个女儿还是放心不下，听说分家就跟着儿子一起过来看看。
外婆见到这些孙子孙女，总是笑咪咪的，说话又细声细气的，从来没听她说过重话，李小荷很喜欢她。见她也来了，忙欢喜的将人接进屋里，又去告诉夏氏这个消息。
孙家来的是孙氏的弟弟，一个人来的，来的倒是挺快的。
不论如何，两家人都很是给力，出嫁的女儿一有事情就赶紧赶了过来，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却是为着分家，不知道李家两个老人看了心里是如何作想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老爷子面上表现的相当高兴，笑呵呵地请两位舅爷进屋，嘴里还说着客气话：“家里的事情，麻烦两位舅爷大老远这么跑过来……”
老婆子的不高兴摆在脸上，不过她的态度现在已经影响不了这件事情了，且就算她不高兴，也还是得吩咐孙氏好好做一桌饭菜招呼客人。
好在第二天她自己的弟弟，张家舅公也过来了，不知道舅公怎么跟她说的，反正是经过一番谈话，老婆子的脸好了那么一点。
老爷子带着李东林和李成林，亲自上族长还有里正家，说明了事由，并将两人请到家里。又喊了自家的几房亲兄弟，大爷爷二爷爷，四爷爷都到家里做见证。加上孙家夏家两家舅爷，张家舅公，一个堂屋坐得满满当当。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晚上的财产分配方案再说了一遍。
这样的分家，家里的产业怎么分，人家自家当然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就是有什么意见，也会提早商量协调好，现在这时候也就是走个过场，让众人做个见证而已。大家当然都点头称好无异议。
李东林李成林两兄弟也就照着流程，在大家的见证之下抽签。虽然兄弟两个已经说好，这边的田地全给李东林一家耕种，但是，这签还是要抽的，毕竟李成林也没有说这地都不要了，送给李东林家了。
接着里正还要弄什么田地契书的资料了，族长还要开祠堂禀告先祖了，反正这些事情都没有李小荷的份。别说李小荷一个女孩子了，就是这作为男孩的阿福，也因为没有十二岁，而被赶去一边玩去。
等众人忙完，就该吃午饭了。像这样子的场合，家里的女人小孩自然是没有进堂屋上桌的资格的，也就只能挤在灶屋里，听着堂屋那边的男人们把酒言欢、高谈阔论。
灶屋这边却是不敢闹腾，一也是李小荷几个知道轻重，还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大大咧咧地笑闹，没得被人说没轻没重没家教。二来就是几个成年人是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老婆子自顾自吃着饭菜，偶尔吩咐两个媳妇去堂屋看看动静。两个儿媳妇有自家小儿要照顾。这气氛显得比较凝重压抑，弄得李小荷几个也不敢笑闹说话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顿午饭吃完了，族长里正都回了家，这家也算是正式分了。
夏家舅舅和外婆打算回家了。
临走前，外婆还是不放心地将夏氏喊到一边，叮嘱道：“……要我说，这份家不分家的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你啊还得勤快点儿，把家撑起来，知道不？你婆婆虽说性子烈，但没有坏心，你可不要再跟她吵架闹架，大家和和气气地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夏氏知道自家娘是柔顺了一辈子，虽没有婆婆，那是公爹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和睦妯娌，友爱小姑，劝人也是让人忍让什么的。也不想想，她自己嫁给爹的时候，因为爹就是小儿子，婆婆早就去世了，大伯子小姑子的都已经成家，他们一成亲就分了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婆媳矛盾、妯娌矛盾的，这情况不一样，怎么还能用一样的方法对待呢？
只是现在要说也说不清，夏氏敷衍道：“娘，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然后赶紧喊了自家弟弟，“路上你搀着娘一些，走走就歇歇，不要累着了!娘你也是的，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跑这么老远过来！”
夏家小舅舅已笑道：“六姐，娘还不是担心你啊，你还怪起娘来了。”
夏氏也笑了，对小舅舅道：“我们这些嫁出去的女儿都不常回家，大哥大嫂也不在家，爹跟娘全靠你和弟妹孝顺了！”
“你的爹娘不也是我的爹娘，我孝顺自己爹娘这有什么好说的，六姐你就放心吧！”小舅舅道，“我们这就走了，地里没事的时候，你也带着几个孩子到我们那边来玩，她们表姐表弟的，不经常见面，还生疏了。”
夏氏自然笑着应了，道：“你们没事也带着婷婷过来这边玩。”
以前没分家时，家里住的地方是挤得满满当当，现在二房分出去了，也能有多余的屋子空出来，夏氏这才说这让娘家人来玩的话。
按老爷子的意思，他们给五两银子给李成林一家，他们自己家再凑点，这就可以开始起屋子了，这样子抓紧一点，年前就可以盖好，然后刚好可以搬进去。
但是李成林接了银子，却没有要盖房子的意思。他们一家子借口说要去大窑洞说说田地的事情，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回家的意思。
反而是连李小荷都听说了，孙氏在白水镇上开了一个小面馆！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李小荷本来还想着分家就把火锅店开起来，没想到人家孙氏也是这样打算的，且这行动力把李小荷甩了十八条街。
李小荷也就不想管老婆子她们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了。她赶紧着把材料都弄起来，先自己做一做，让大家尝一尝再说吧。
虽说以前李小荷也常自己在家做火锅、干锅什么的，但那是只是自己吃而已，现在却是要开店做生意的，且时隔已久，不知道弄出来的味道到底如何，况且这时代材料也没有原来方便易寻。到这个时候李小荷才有点儿担心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的。
好在现在分家了，灶屋的事儿就全归李小荷两姐妹，所以随便她怎么弄，也没事儿。为了不让老婆子说嘴，不仅材料全是李小荷自备，连柴火她也发动阿福帮自己弄了一大堆回来。
她自己提前了几天准备，主要是豆瓣酱没有找到好的。说起来好像家家户户都有豆瓣酱的，不过这种豆瓣酱更像是没有经过过滤的酱油，虽然有豆瓣，但是里面没有辣椒酱，这个自然不能用来做火锅的。
本来制好的辣椒胚混入豆瓣中需要经过三个月以上的酿制，但是现在李小荷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只能将就将就了。
经过了几天的准备，这天，李小荷决定就今天做一锅火锅吧。
买来的干辣椒是没有经过炒制的，李小荷得把每一根辣椒都剪成寸长的小段，然后炒香。炒过的辣椒虽然很香，但是也非常辣，李小荷一边翻动辣椒，一边抬头看着屋顶使劲眨眼，差点被辣哭。
接着还有各种香料，茴香、八角、桂皮、香叶等等，一一数下来有十多种，这还有几种是李小荷没有找到呢。这些香料都经过泡发了，现在又将它们沥干了水，然后一一炒制出香味，然后再合着辣椒一起，放进炒着豆瓣酱的滚油里一起煸炒。等炒的差不多了，因为没有高汤加水也可以，烧开，再放盐，这样就可以涮各种菜品吃了。
李家没有特制的火锅，也没有特制的桌子炉子，没有条件，李小荷又只好将就一下了。
事先腌制好的五花肉是李小荷买的，需要先煮熟，这是唯一的一个荤菜，没办法，谁让李小荷只有不到一百文钱呢？就着一斤多一点猪肉就花了李小荷三十来文钱，买完这些东西李小荷的荷包也空了，本来还想可以弄个两次吧，谁知道这么费钱。想了想，剩下的一点钱李小荷也不留着了，全买了粉条，这个也是李小荷很喜欢的。好在白萝卜，冬瓜，白菜都是自家的，管够，当然这些也只有先烫熟。
煮好的每一样菜李小荷都迫不及待的尝了尝，大概是豆瓣酱的原因，味道比以前吃过的差点，但是还是不错的。如果夏氏同意的话，可能这豆瓣酱还要自己酿造。
当天的火锅吃法新鲜，味道也不错，老爷子点头赞道：“小兰小荷这手艺很不错嘛！”
“这一锅不知道费了多少钱呢！”老婆子紧跟着道。
“都是她两个自己得来的钱，就当是孝敬她们爷爷奶奶了呗，娘你吃着。”李东林和着稀泥。
夏氏笑看了李小荷一眼，李小荷赶紧狗腿的给她夹了块肉。
席间只有阿福一边吃一边说：“大姐二姐，好吃，明天再煮吧！”惹得还不怎么会说话的阿寿也在旁边道：“好吃！好吃！”
夏氏自己很喜欢那粉条，看阿福吃的欢就道：“留着这底料今天晚上再煮一锅好了，反正是自家吃！”
李小荷两个自然是应是。
虽然老婆子没有说什么，但是饭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两把粉条，交给李小兰让泡好，今天晚上煮了吃。
李小荷偷笑，看来大家对火锅的反应都是不错的！
第23章
众人的反应给了李小荷信心，她打算等会儿就去找夏氏商量商量这事。
不过夏氏似乎比她更急，李小荷两姐妹还在灶屋洗着锅碗呢，她就进来了，笑眯眯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火锅啊？”
“对啊！好吃吧。其实还能弄得更好吃呢，因为家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炉子没有锅，只好先将菜都煮熟了，连着盆一起端进去。本来火锅是下边烧着火，上面煮着锅，边涮边吃的，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又烫又辣，吃起来最带劲儿……了”
说到这里，李小荷哽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李小荷这不也是第一次吃火锅吗！她偷偷瞄一眼夏氏，夏氏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惊异怀疑之色，李小荷咽了口口水，赶紧往回找补：“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又忙道：“还有那个酱，如果在豆瓣里面加辣椒酱，再一起酿制的话，做出来的味道肯定更好……”声音越来越小。
李小荷暗自在内心叹口气，本来想是说点什么好把夏氏的注意力带开，不要关注刚刚自己不小心的漏洞，但是这么一说好像还是不对啊。李小荷觉得这真是多说多错，自己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