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金鸿坦然应了一句,便起了身抱拳一礼道:“方才听闻我们知府大人居然冲撞了三殿下,大抵是突逢大变,知府大人他急得傻了,说话也不大讲究分寸。还请三殿下不要怪罪,小人去同他说明情形——”
  “罢了罢了,这件事不必你插手,你也插不了手。”
  穆羡鱼还没从他口中说书先生的那一段缓过神来,闻言却也只是无奈失笑,摆了摆手轻叹道:“说来也巧,就在下江南之前,我在京中也听过一位说书先生说起过我的事。如今想想,仿佛一切冥冥中都是从他说的那一段书而起的——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再见一见他……”
  金鸿目光不由微动,正欲开口细问时,林外便传来了知府微愠的声音:“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是你?你方才跑到哪里去了,我一路追过来,为何竟没能找得到你?”
  “大人。”
  金鸿起了身抱拳一礼,目光却隐隐带了些疑惑揣度。那知府这才注意到这里还站着一个捕头,却也只是微微颔首,便沉了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我有话同这位——钦差大人说。”
  “怎么,我如今又变成了钦差大人了么?”
  穆羡鱼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句,望着知府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戾血色,却也不再激他,只是冲着一旁的金鸿微微点了点头:“金捕头,今日之事有劳你了。你先下去吧,这位知府大人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金鸿迟疑着望向这两个仿佛都有些古怪的人,终归还是不曾多说,只是抱拳一礼便快步离开。见着周围已然清场,知府才终于松了口气,盯住了穆羡鱼的双眼沉声道:“禄存,我当初好歹也曾帮过你,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捣乱?”
  听到他叫出这两个字来,穆羡鱼心中也终于彻底清明。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眼中竟蓦地带了些寒意,望着他沉了声道:“我如今不是什么禄存星,只不过是轩朝的三皇子林渊。你先是害得我母亲病逝,又使得我父皇至今仍身中剧毒,商王府数百口人旦夕之间因你而死于非命,舅舅与心竹几乎错失一世。如今章家也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举族尽毁,你却还不死心,又下毒占了扬州知府的身子,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如今你居然还说是我捣乱?”
  “我——”
  知府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些气急败坏,含怒扬了手便有一片黑雾袭向他。穆羡鱼却只是淡然负手而立,周身忽然便被一片白光结结实实地罩住了,一袭白衣的少年稳稳将那一片黑雾收拢在手中,单手持了柄淡青色的剑稳稳抵在知府胸口,清秀的眉眼间竟带了一片严肃至极的凌厉锋芒:“小黑虫子,不许你伤我家小哥哥!”
  “你才是小黑虫子!”
  一见到面前的小花妖,知府的眼中便忽然腾起一片凶悍至极的血色。含怒反驳了一句,正欲出手同他拼命,动作却又忽然迟疑了下来,咬紧牙关向后退了两步:“我现在还没有修炼成人身,这具肉身又太过废物——待我修炼有成,再向你讨此血仇!”
  “先别嫌弃人家废物了,赶紧把肉身让出来。装都装不像,若是再叫你这么闹笑话下去,我可也没法圆得回来了。”
  穆羡鱼没好气地插了句话,又将俨然越来越威风的小花妖给揽到身旁,鼓励地轻轻抚了两下脊背。迎上小家伙仍亮晶晶等着表扬的眸子,却也只好无奈浅笑道:“墨止今天真厉害——就是下一次再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不要叫小哥哥的好,听起来总归不是那么威风……”
  得到了小哥哥的表扬,显然根本没听进去后半句话的小花妖眉眼便弯成了个柔和的弧度。也不用穆羡鱼多做交代,一掌平平击在那知府的胸口。
  一团黑雾从知府背后蓦地腾起,黑雾中的那只蛊虫还不及逃离,就被墨止给轻轻松松地收入掌心。顺道将一团柔和白光送进了知府的胸口,沿着他周身游走一圈,便转了身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道:“小哥哥,他的夹竹桃花毒已经解了,睡一觉醒来就不妨事了!”
  “放开我——再不松手我要咬你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掌心就传来了那只蛊虫气急败坏的吼声。穆羡鱼将那个倒霉的知府平放在地上,便冲着小家伙点了点头,示意他先把蛊虫放在石桌上。自己却也在桌边坐了,敲了敲桌面淡声道:“没想到你这样居然也能说话——那就详细说说罢,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章家现在究竟在哪里。若是说得不够坦白,我也只好把你送去喂毕方去了……”
  “你果然是个狡猾至极的人,我当初就不该引白虎星君过来,救下你这一命。”
  那蛊虫被他敲得头晕不已,跌坐在石桌上抱着头缓了一阵,虽然明知道有那只小花妖在自己便注定不可能跑得掉,却还是赌气似的转过了身子,用尾部对着这两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冷哼了一声道:“你说得根本就不讲道理。是人族在利用我们的蛊毒去作恶害人,我们不仅要被囚禁着不得逃脱,还要被逼着日日产出蛊毒来,如何便能怪罪到我们的头上?再说商王府被烧干净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是你那个父皇以身祭祀毕方,害得我们也被牵连其中,我们还没找你父皇去算账呢!”
  “你说什么?”
  穆羡鱼目光不由微凝,蹙紧了眉沉声道:“什么以身祭祀毕方——父皇不是中了你们两个的蛊毒么?”
  “蛊毒是另一码事。金风的毒只能毒死你们这些个玄武殿的人,我的毒谁都毒不死,他就算中了毒又不要命,有什么可值得紧张的?”
  蛊虫冷声应了一句,转过身扬起触角望着他,愤慨至极地用后肢用力跺了跺桌面:“可你那个父皇为了除掉商王,居然疯狂到用他自己的血脉去祭祀毕方——那时候金风就在商王府里面,结果被唤醒的毕方不只烧干净了商王府,也把金风给封印了这么些年,害得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
  小花妖目光微动,下意识便要开口,穆羡鱼却已沉吟着缓声道:“照你所说,商王府大火,是因为父皇以血脉祭祀毕方——那章家这一次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怎么知道章家是怎么烧起来的,我还被烧得晕头转向了呢!”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蛊虫却是愈发暴跳如雷,愤慨至极地用力拍打着桌面:“我那时潜伏在皇宫里,金风被毕方的神火封印,害得我也不得不跟着沉睡。本以为不会有事来着——谁知道一觉醒来,居然被那个多事的老太医给带到了这扬州城。离京城远隔千山万水,还叫我怎么去找那个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了的蠢货!”
  “你们这两只蛊虫的名字倒是挺好听,脾气怎么都这么大——你先不要着急,等我把事情问明白再说。”
  那蛊虫的声音颇为尖细,语速又极快,一番话下来穆羡鱼能听懂一半便已是极限,居然又不由怀念起玄武殿的风格来。颇感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理了理思绪才又道:“我那日来到章家时,便觉章世荫此人极为眼熟——可是你夺了他的舍么?”
  “不是我夺舍,是我到了章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整个章家的所有人都死了。”
  蛊虫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坐在桌上摇了摇触角低声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一夜之间尽数死于非命,但我想要找到毕方,因为只有得到了毕方的一根羽毛,才能解开金风的封印,将那个蠢虫子唤醒。所以我便借着这个机会以章世荫的面目示人,又将章家改成了商王府的样子,设了个祭坛想把毕方引来——谁知道你们这些人居然也一个个都追了过来,我难道能不让你们住进去?还要现去给你们买吃的,你们居然还挑三拣四……”
  “我本以为那饭菜里面的蛊毒是故意下进去的,却原来是因为经了你的手,所以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你的蛊毒……”
  穆羡鱼也终于弄明白了这里面天大的乌龙,摇了摇头轻叹一句,却又忽然话锋一转,微挑了眉望着他道:“可你又该如何解释,章家竟委托七杀门制作搀有夹竹桃干花的茶饼,还将这茶饼作为贡品送到宫里去这一回事?”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冒领的是章世荫的身份,自然还得接着做章家要做的事。京中放出消息来叫章家准备贡品,我就照着做了,见着这法子不错,我自己也留了一块茶饼,本想着害一害人用——谁知今天才一用出来,居然又撞见了你这个灾星……”
  蛊虫咬牙切齿地望着他,只觉愈发气不打一处来:“金风玉露向来以更改命格、吸取气运为看家本领,谁知道你个灾星居然灾到了我们吸取的都是霉运的地步,自打遇到了你就没有好事……我还要去找金风,没工夫在这里跟着你继续倒霉。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只求你千万不要再缠着我了!”
  穆羡鱼没想到这居然也能成了自己的错,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正欲开口时,那蛊虫却忽然趁他不备,一个灵巧的转身便从桌子上跳了下去,飞快地钻进地下,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墨止连忙扑了上去,却已然晚了一步,只得沮丧地摇了摇头道:“小哥哥,这些毒虫都是土系的,只要一叫他们碰到土,我就找不到了……”
  “不妨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就随他去吧。”
  穆羡鱼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安抚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花妖眨了眨眼睛,却又从袖子里掏出个木匣来:“可是——可是他要找的另一只蛊虫,一直就在我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哥哥:⊙w⊙……啊哦
  第43章 毒傻了.
  “嘘——”
  穆羡鱼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连忙冲着小家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还不能叫他回来,情形会更乱的……那只蛊虫在你这里, 是会让他感应不到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他的反应, 大概是不知道这一回事的。”
  小花妖茫然地摇了摇头, 却也连忙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 又忍不住好奇道:“小哥哥是怎么看出那只小黑虫子的?他的修为好像要比另外的那一只高出不少来,我一开始都没能察觉得到……”
  “谁叫他隔三差五地便要换个面孔在我眼前绕一圈, 我早就觉得那双眼睛熟悉了。”
  穆羡鱼不由浅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拉着他坐在了石桌边上:“当初我在宫里的时候, 他便曾经附在一个太医的身上过。那日我到了章家, 便觉章世荫身上有些地方颇为眼熟, 今日再一见那个知府, 也就差不多已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章世荫可还有救么?”
  “已经太久了, 怕是都已再入轮回, 没办法救得回来了……”
  墨止轻轻摇了摇头, 抿了抿唇才又轻声道:“刚才我追进去的时候曾经查看过,章世荫也是被人毒死的,但是那种毒很奇怪,我认不出来,怕是要小青哥哥来才行……”
  “方才他说京中有人指使章家进贡有毒的茶饼,这件事怕是还没有那么简单,一夜之间举族人无声无息死于非命, 说不准就是京里面的人来下的手。”
  穆羡鱼思索着缓声开口,话音却还不及落下,那昏在地上的知府忽然皱了皱鼻子,不迭地翻身爬起,厉声喝问道:“什么死于非命——又有哪家死于非命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把那个大奸大恶之徒给本府抓了来!”
  “知府大人,您是打算找在下吗?”
  见着这位真知府怕是也已不大正常,穆羡鱼连忙把小家伙给护到了身后,免得再被这个疯疯癫癫的知府给吓到。那知府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仔细看了两眼面色便骤然大变,猛地退了几步厉喝道:“来人呐——把这个作奸犯科纵火行凶的歹人给本府绑了!”
  “大人,您稍微缓一会儿,现在先别说话了。”
  金鸿应声从堂中赶了出来,一见眼前的情形便觉头痛不已,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扯着知府按到石桌边上坐下。穆羡鱼却只是含笑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胆子着实不小的捕头,好奇地浅笑道:“你和你们知府大人平日里也是这般相处么——他就不怪你以下犯上?”
  “所谓以下犯上,根本就都是惯出来的,多犯几次他就习惯了。偶尔客气上一次,他说不准还要感动个半天。”
  金鸿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却也当真又耐着性子转向知府,抱了一抱拳低声道:“大人,章家家主所言不实,只怕是有意栽赃陷害推脱之举。这位——大人乃是朝廷钦差,此次伴随太子微服南下,今日来府衙是特意来追查此案的。大人还请收敛着些,莫要叫钦差大人受了惊扰。”
  几乎立时便应了他的话,那知府的脸上竟当真显出了几分受宠若惊之色,下意识点着头连声应是。随即便忽然反应了过来,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多亏金捕头提醒,本府一时心急,险些错信了奸佞之辈,犯下大错——还望钦差大人莫要怪罪,莫要怪罪才是……”
  “自从章家出事后,知府大人连着昏过去了三次,再醒来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说的话有时也颠三倒四。大人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了,千万别再同他打机锋,他未必能转得过来的。”
  金鸿压低了声音在穆羡鱼耳畔解释了一句,便又状若无事地起了身侍立在一旁。穆羡鱼越发觉得这捕快十分有趣,轻笑着略一颔首,便又望向了面前的扬州知府:“本官初至扬州便逢此变故,直到此时尚且惊魂未定,太子殿下亦受了惊吓,到现在都还出不得门——在你的扬州城出了这般的惊天大案,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查案,又如何给朝廷一个交代?”
  看着这位三皇子气定神闲地说出“惊魂未定”四个字,金鸿在一旁便忍不住地扶了额,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正欲上前打个圆场时,知府原本混沌迷蒙的眼神却忽然清明了起来,望着穆羡鱼的目光也带了些警惕狐疑:“查案自然是本府分内之事,只是阁下钦差身份空口无凭,如果又请不出太子殿下来证明身份,请恕下官实在无可奉告……”
  “还真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只是不知你这究竟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了。”
  穆羡鱼摇摇头轻笑一声,却也不以为忤,只是又取出了那一块金牌抛在桌上,微挑了眉淡声道:“倘若你当真是一州知府,就应当能认得出这一面金牌来——可还有什么要我说的么?”
  知府望了一眼那块金牌,脸色便骤然大变。双手捧起来细细看了两回,竟忽然敛了衣袍跪到在地,对着那块金牌胆战心惊地朗声道:“臣扬州知府金世仁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早知道这块金牌有见之如见君的说法,却也毕竟是头一回拿出来吓唬人,见着他忽然摆开这么大的架势,穆羡鱼也只好起了身避让到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不知究竟在搞什么花样的知府。那知府的神色却忽然殷勤了起来,笑吟吟地上前躬了身子道:“先前是卑职无知冒犯,还请钦差大人千万恕罪……这位钦差大人看着眼生得很,不知在朝中任几品官职,可否留个名头?待卑职入京述职时,也好前往拜见一二,备上大礼赔罪……”
  “你不要以为这样装疯卖傻,就能逃脱一个失察之罪。本官今日便将话撂在这里,你若是查不清楚这个案子,也不必上京城述职了,太子殿下就在扬州城,又有御赐金牌在此,不必送达天听就可以直接罢免了你——明白么?”
  穆羡鱼的声音蓦地带了些寒意,望着那知府的眼神中竟也隐隐带了几分轻蔑,轻笑一声道:“至于本官的身份,你怕是还没那个资格盘问。若是本官心情好了,自会告诉你,若是你再这样百般周旋试探,莫怪我直接将你带回去交由暗卫审问,就不信问不出你幕后的主子究竟排老几!”
  他最后一句陡然凌厉,竟带了几分冰寒杀机,莫说那知府被唬得面色惨白,连侍立在一旁的金鸿都忍不住抬头望了他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明锐利芒。知府已被他唬得肝胆俱震,连话都已说不完全,张了张口才勉强扯了个笑意,俯了身低声道:“大,大人说笑了——卑职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自然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哪里还会有二心……”
  “你若是没有二心,那章世荫谋害太子罪大恶极,你为何还要庇护于他?”
  穆羡鱼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上前一步寒声道:“章家那场大火,当真烧死了人么?我且问你——你派去的人在那一推废墟里面扒出了几具尸体,翻出了多少金银宝器?分明便是章家意欲谋害太子,暗中将家产与族人尽数转移,又趁夜色将大火点燃,想一把火将我们烧死在那个院子里,再借此金蝉脱壳躲开这一桩诛九族的大罪。却不知太子殿下早已看透了他的诡计,连夜带我等离开章家,坐看了这一场自编自演的好戏,如今你又在这里打着灯笼找贼,居然还找到了本官的头上来,谁知你是不是与他们沆瀣一气,在这里贼喊捉贼!”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们分明——”
  知府被他训斥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低喃了一句,却又连忙打住了话头,只是焦急地来回转了两圈,竟也顾不上面前的这一位“钦差大人”,跌跌撞撞便往他安排章世荫住下的屋子跑了过去。金鸿无奈地叹了口气,微挑了眉望向这位张口就来的三皇子:“我听说就在刚才,殿下您和师爷说的还是您晚进城一天,所以没跟上太子殿下……”
  “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没说让我爱回去不回去,我自然要给他些面子——如今他既然不管我,那就可着劲儿地背锅罢,我还有不少的锅要甩到他身上背着呢。”
  穆羡鱼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又拢过了身旁显然已经忍俊不禁的小花妖,故意正色望着他道:“墨止,你说是不是?”
  墨止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认真点了点头:“二哥欺负人,所以就要欺负回去,不然二哥以后还会继续欺负小哥哥的!”
  “对了——这小家伙是三殿下从哪儿带进来的?”
  说来也怪,虽然早就看见了那个白衣少年站在旁边,可直到他开口说话之前,金鸿竟始终都不曾留意到那里竟还站着个人。此时忽然惊觉,只觉背后都隐隐渗出了些冷汗:“小家伙,你可是修炼过什么奇异的功夫么,为何我先前竟一直都没注意到你?”
  “我——”
  墨止一时也不知该自我介绍到哪个程度,犹豫着回头望向自家小哥哥。穆羡鱼却只是含笑揽过他的肩,随意般缓声道:“墨止有木系的血脉,我们又在这竹林之中,所以只要他不主动出声,一般人都是注意不到他的。”
  “怪不得——我还以为皇家的人不会再有木系血脉觉醒了呢,看来还是有几个靠谱的。”
  金鸿竟也丝毫不觉奇怪,摇了摇头感叹一句,朝着墨止一本正经地抱了抱拳道:“幸会。我是金家人,金系血脉——不过只是略微开启了一丝天赋,没有你这么厉害,还请多加指教。”
  墨止不知小哥哥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什么木系血脉,却也知道这时候显然不能拆台,便也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金大哥,幸会——你也是皇族的人吗?”
  “我不是——我的家族已经五百多年没轮上过皇族了。要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流程,这一代是木系,那下一个朝代有可能还轮得到我们。”
  金鸿轻笑着摇了摇头,才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就被穆羡鱼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寻常人。改朝换代的念头还是省省吧,江山是要交到我二哥手里面的,你们还是再等个几百年再打算也不迟。”
  “可是我看太子殿下并无血脉觉醒,倒是你身上的水系天赋简直惊人,就连不知哪位大能在你身上留下的金系力量都压制不住。”
  金鸿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他道:“我记得你们林氏皇族有个规矩,一旦有水系血脉觉醒,那人就必是太子,怎么你跟你哥倒是反过来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们林氏皇族还有个规矩,知道的太多了是要被灭口的。”
  穆羡鱼拍了拍他的肩,不动声色地淡声应了一句。金鸿不由扯了扯嘴角,还不待开口,神色却忽然微变,朝着林子外头努了努嘴道:“估计我们大人又要抱着你的腿开始哭了——你就当他吓傻了还没好,不要理他,回头我出去再跟你细说这里头的事。”
  他的话音才落,那知府居然当真跌跌撞撞地扑进了林子,抱住了穆羡鱼的双腿大哭道:“大人,大人恕罪——卑职一时失察,实是不知章家竟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方才卑职欲质问章世荫,却不料那贼子竟已畏罪服毒自尽,若非大人点破,卑职怕是还要受他蒙蔽,当他是苦主——可卑职指天发誓,章家所行谋逆之举,实在与卑职无丝毫关系,卑职也毫不知情啊……若有半点私心歹意,情愿受五雷轰顶,化作飞灰——”
  “罢了罢了,若是现在降下来个天雷轰你,本官怕是也要受你牵连。”
  穆羡鱼被他吵得头昏,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声,费力地将腿上的人扯开:“如今该告诉的我已然都告诉了你。剩下的事,你自己可知道应当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卑职这就发下海捕公文,全力缉查章家漏网之鱼,一个不饶一个不留,势必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知府忙不迭应了,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穆羡鱼却显然不打算叫他这么容易过关,撩了衣摆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微挑了眉道:“谁说是给太子殿下交待了——莫非本官就不要交代了么?”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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