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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邵峋眯眼看了看手机屏幕,眼皮子一跳,他有种感觉,老周这个时候给他电话,肯定没好事通报。
  接起电话,老周那边告诉他:“邵嶙接了个小男孩去了邵峻那边。”
  邵峋目光一拧:“什么!”
  而另外一边,程涣提前一步接到了齐院长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告诉他:“老小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我们周围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幼儿园附近也都找遍了。”
  程涣眼皮子开始跳:“别急,报警了吗?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齐院长:“都找了,幼儿园挨个给小朋友家里打电话,都不在,也报警了,警察说帮我们调幼儿园门口的监控。”
  程涣不在a市,隔得远,鞭长莫及,只能先通知赵勉那边,赵勉那儿已经接到了齐院长的消息,电话里匆忙道:“我已经再朝那边赶了,你别急,”顿了顿,“你给邵峋说说,他门路多,应该比我们有办法。”
  不用赵勉提,程涣自然会给邵峋电话,因为老小忽然不见这件事,他直觉和邵家有关——那个想接老小回去的邵嶙,真的甘心就此放手吗?
  程涣推掉通告,坐车往回赶,路上给邵峋电话,刚开口:“老小。”
  邵峋打断他:“我已经在处理了。”
  程涣一愣:“你知道?”
  邵峋叹了口气:“别担心,没什么事,我本来还以为你暂时不知道,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对吗。”
  程涣称是,邵峋简单道:“不用急,让张小承把车开稳了,我等会儿给你个地址,你们过来,我估计你们到的时候,我应该也处理完了。”
  这么说着,邵峋刚好推开车门,抬眼,面前的私人疗养院如同一个普通的三层住宅,毫不招惹眼球,打门口过,都没几个人会多看一眼。
  邵峋甩上车门,侧头,一辆黑色私家轿车静静地停靠在另外一边。
  疗养院的负责人瞧着三少爷不甚愉快地神态,谨慎小心地迎上来。
  邵峋冷声道:“人呢。”
  负责人:“二少爷在楼上陪大少爷。”
  邵峋瞥他一眼:“我问他了吗?”
  负责人:“西西小姐和那个小男孩儿在后面院子玩儿。”
  邵峋:“行了。”说完一脸不耐地抬步朝大门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有转身,压着声音:“老爷子在?”
  负责人点点头,掩唇到嘴边:“老爷子在休息。原本是不肯放邵嶙少爷进来的,可因为带了那个小男孩儿,还有一份文件,我偷偷瞧了眼,是dna报告,所以就让他进来了。”
  邵峋眉头拧着,但一点也不意外,邵老爷子在邵峻车祸之后便大病不起,好不容易将身体养了个七七八八,但再也无心无力回集团工作,他像当年把邵峻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一样,又将变成植物人的邵峻养在身边,每日都要看一眼,盼着心目中唯一的继承人能早日醒来。
  由此也可知,邵老爷子压根没把其他两个孙子当回事,而邵嶙邵峋也从未获准踏进这个院子里一步。
  邵峋是无所谓的,只要邵峻这个兄弟能继续在现代医疗的救助下继续活着,不见也没关系,反正钱、医护、安保,通通他来负责。
  可邵嶙却无法忍受,这几年,他前后总共闯了三次,没有一次成功,邵老爷子无情地告诉被安保拦住的邵嶙:“有第四次,你就给我滚出邵家。”
  邵老爷子其实本来也没有挡着兄弟探视的道理,奈何早就看穿了邵嶙心中暗藏的隐秘龌龊的心思,因此才有这番横加阻拦——在老爷子看来,邵峻就是瑶池里的一朵白莲,邵嶙和邵峋,一个是癞蛤蟆一个是泥巴土,最好都滚得远一些。
  邵峋完全不介意自己被比喻成泥巴土,反正邵老爷也说的没错,像他这种在外出生接回来养的私生子,可不就是泥巴土吗,脏了他们邵家纯洁的脚底板还真是呵呵哒抱歉呢。
  邵峋抬眼,瞧了一眼面前这幢独栋的三层小楼,心中阴险地冷哼:你邵氏这棵早被烧的枝叶全无的死树,不是我这泥巴给你当水泥浇灌蛀空的枝丫,又硬扛着腐烂地树根,还能立到今天?
  他抬步走了进去,先绕去了后院。
  西西正讨好地围着老小转,一脸可怜巴巴地委屈样,因为不会说话,只能拼命地打手语,又发现老小看不懂,急得眼睛都红了。
  邵峋喊他们:“西西,程峋。”
  西西转头,个子比老小拔出几个头的小姑娘眼里包着眼泪,看到邵峋,转身就要扑过来。
  结果被人抢了先,老小甩着两个脚丫子一阵风似地朝邵峋扑了过去,像扑自己家的老母鸡:“爸!”
  邵峋眼皮子一跳,太阳穴跟被敲钟的撞柱砸了似的,懵逼地在心里想,这小崽子叫他什么?
  第41章
  程峋叫他爸。
  叫得理直气壮、声音洪亮, 生怕这破小楼里有人听不到。
  小崽子脑袋瓜聪明,又惯会那些狗皮倒灶的把戏,跟着程涣后面,什么优点没学到,戏精这一点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自己小小年纪就成迷小姑娘美色,跟着对他展演一笑的西西爬上了邵嶙的车,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车子已经距离幼儿园开出了三里地。
  他嚎着嗓子叫了一路, 最后被带到了这里, 见了一个双眼浑浊令他厌恶的老头子,又见了一个传说中他应该叫爸爸的美男子,懊悔不该跟人乱跑,脑海里也已经狠狠地脑补了一出“拐卖小男孩给土豪家聋哑女儿做童养夫”的狗血八点档。
  程峋差点在心里哭成海,他一点也不想这么早结婚!他还能至少再上十几年学, 一学期一个女朋友,他本来还可以再换至少30个女朋友。
  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好不容易见到眼熟的邵峋, 自然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十分自觉地扑过去喊爸爸, 以期自己可怜巴巴又乖顺的小模样可以引发男人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同情心。
  邵峋赶忙伸手, 一把捞住转头一样砸过来的小男孩儿,又拎到眼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顺了几眼,确认没病没伤完好无损,放到地上, 无语地拍拍小孩儿的脑袋毛,终于对刚刚那声一惊一乍的称呼做了回应:“乖了,便宜儿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和你西西姐姐一起玩儿去。”
  又见西西肿着桃子似的眼睛,挑挑眉,低头看程峋:“怎么回事?”说着朝西西招手。
  老小抗议道:“是她欺负我,她骗我上车,我就被拐过来了!”
  西西刚好走到邵峋面前,听到老小的话,慌忙给邵峋打手语——我没有欺负他。
  等邵峋从西西的手语、程峋咋咋呼呼的语句中提炼出事情的大体经过,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他一把捂住程峋那张小鸡啄米似不停咋呼的嘴巴,另外一手摸摸西西地头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程峋呜呜呜呜地抗议,好不容易从邵峋的指缝中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她骗我上的车。”
  邵峋抬手撸他的脑袋:“你行了吧,小姑娘对你笑笑你就跟着爬上车,现在才屁大点,以后成年了还了得。”
  西西却似乎认定自己做错了事,程峋这么一嗓子,她茫然地看了看邵峋,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一把蹲下,埋头在膝盖里,肩膀直颤。
  老小也茫然了片刻,小屁头见不得女孩子哭,赶忙过去拉她,奶声奶气道:“你别哭啊,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邵峋一侧头,负责人赶忙过来,点头哈腰。
  邵峋对他指了指两个小孩儿:“看好了。”
  负责人:“好的,三少您放心。”
  邵峋这才上了楼,他没去找老爷子,先去了邵峻的病房——和最开始不同,邵峻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医疗设备的辅助了,拆掉呼吸机和连载身上的管子,平静地沉睡着。
  邵峋一把推开房门,沉睡的人始终沉睡,清醒的人却也像沉睡着似的,毫无反应,背影透着寒凉地萧瑟。
  邵峋进门,一把将邵嶙拽了起来,后者踉跄了两步,刚站稳,脸颊挨了重重一拳,眼镜被甩在地上,砸出一声清脆地响声,很快跟着床上邵峻那平稳的呼吸归于平静。
  邵峋拽着邵嶙的领子:“你还有脸坐在这边?当年邵峻手把手教西西写字,叫她为人要正直、磊落,你倒是行啊,想把邵峻的儿子拐上车,就教西西去引。小姑娘今年才十岁!你教她去骗人?”
  邵嶙颧骨上擦破了小片皮,闻言哼了一声,回眸看邵峋:“要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怎么进来的。”
  小楼周围有安保,每一层也都有人站岗,邵峻门口更是全天日有人守着,这番动静引来阳台上安保的回探,窗户玻璃被敲了三下。
  邵峋侧头,一摆手,示意无妨。
  邵嶙却又冷嗤了一下,甩下邵峋的手,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我就知道,这边都是你的人。”
  邵峋回眸看了眼病床上沉睡的邵峻,已经五六年了,不吃不喝,每日营养吊瓶,邵峻的脸上全无神采,脸颊也微微凹下,再好的医护疗养也没能阻止肌肉的萎缩,沉睡的状态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邵峋回眸,不忍再看。
  “你现在看也看到了,然后呢。”邵峋看着邵嶙,“下一步呢,和老爷子商量收养程峋,每天把那小崽子当钥匙,敲开这边的大门,天天来看邵峻?”
  邵嶙转身,捡起地上的眼镜,重新戴上,恢复平日的端肃和冷漠:“不关你的事。”
  邵峋艰难地克制自己的暴躁,不想在背后敬重的兄长面前撕破脸皮:“省省吧,你劝你还是老实点,这样还能继续做你的大公司代理总裁,没有我,你们邵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了,也就老爷子老糊涂了,还以为他手里那些股份可以呼风唤雨。”
  顿了顿,“倾倾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也能耐,赶把手往她那边伸,怎么,让她和个诈骗犯在一起,你就能接手她爸的家业了?”
  邵嶙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她跟那个诈骗犯臭味相投,在一起不是正好。一个给吸毒的女人出头,一个帮捞钱女。”
  他口中的捞钱女,就是苏文,老小的生母,邵峻的挚爱。
  邵峋很嫌恶对这个称呼,毕竟他从小敬重邵峻,既然是邵峻的女人,他不免也在心底生出几分尊重。
  邵嶙却转眼看了看躺着的邵峻,眼神里透出留恋,口气却冷冰冰的:“那个女人,从邵峻身上捞了一笔又一笔的钱,贴自己,贴自己娘家的父母,还有下面的弟弟妹妹,邵峻鬼迷心窍了,才被她缠住。进不了邵家当不了邵太太,就想靠肚子上位,她大概也知道我是什么手段,恐怕也猜出来一点我对邵峻的心思,生完就抱着小孩儿躲起来了,邵峻本来并不知道这些,被我瞒着,是你那个得了心脏病人人都得可怜她三分的好妹妹通知了邵峻!”
  邵嶙说到最后,生硬地克制之下,脖字上青色的经脉根根爆凸:“邵峻就是那天晚上出的车祸。这些事情,邵倾虹跟你提过吗?”
  邵峋回视他,吐出两个字:“没有。”紧跟着道,“她不需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本来就知道,那个电话,是我让她打的。”
  邵嶙愕然中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镜片后透着绝望。
  邵峋垂了下眼皮,这么多年,他以为不想不见不回忆,这些事情就可以像浮光掠影一样被他加速的步伐甩在身后,可刚刚进门看到平静沉睡的邵峻,他才知道,根本没有。
  他的兄长被人从血泊中救起、送上救护车的画面他至今记得。
  是永恒的鲜红的色调,挥之不去。
  他以为他在帮忙,却将邵峻推向了这一步。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对邵氏动手,还独自做着地基,撑起邵家这棵腐朽枯木的原因,都是因为邵峻,他欠邵峻的。
  邵嶙不可思议中踉跄了两步,而后,眼神在转瞬地茫然后变得凶狠了起来。
  邵峋忽然倍感疲惫,朝窗外始终目视屋内的安保一抬手,躲开扑过来的邵嶙,后者很快被冲进门内的安保牢牢架住。
  邵嶙仪态全失,挣扎着朝邵峻嘶吼道:“是你!”
  邵峋不再看他一眼,本来转身要离开,一抬眼,房门被推开,左右手分别牵着老小和西西的程涣正站在门口。
  他愣住了,眼中的自责慌乱地收了起来。
  “你怎么?”
  程涣朝他一点头,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进门:“老小说你在上面。”
  邵峋的镇定很快恢复:“是,”顿了顿,“出去再说吧。”
  可程涣却朝屋内扫去,看了一眼被两个安保架住的形象全无的邵嶙,紧跟着,目光落在了沉睡的邵峻的脸上。
  老小飞快道:“就是他,他们都说他是我爸。”
  西西抬手指自己,她的,也是她的爸爸。
  程涣无心打扰沉睡的人,本来也想退出去了,后来忽然想到什么,没有动,又多看了两眼邵峻沉睡的侧颜,以一种不便打扰地低声,缓缓对邵峋道:“你要不要让我试试,就当买彩票了。”
  邵峋恢复神色,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程涣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妈以前的孤儿院,有个小孩儿摔晕了几天,我叫叫就醒了,还有睡了三四年的,我也唤醒过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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