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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 第61节

  为了那样一个没良心的女人,两次,都将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亲手杀了她,也好过现在……
  心口处的伤疤再次狰狞得疼起来,他颓然无力地躺回床帷间,抱着那只柔软枕头,黑眸阴沉无光地睁着,望着一片虚空。
  他想,若是自己了结她的性命,大抵不会如此难过。
  起码他不会叫她烧成这样模样,用毒药、用白绫、哪怕是用匕首划开她的手腕叫她浑身血液一点点流尽,起码能保存住她完好的样子。
  北疆有一种秘药,可保尸身不腐。或许杀了她后,可以给她喂那药,便能永远将她留在身旁。
  她总说,不要将她当做磨喝乐。现下想想,若能留住她,把她变成磨喝乐也未尝不可,起码每日都能见到她,抱着她,触碰她。
  直至天边泛白,裴青玄才在极度的疲惫间短暂睡去。
  他还做了个梦,梦里李妩真的成了一具冰冷的完整尸体,他给她穿最漂亮的衣裳,戴最华贵的珠宝,抹最鲜艳的胭脂,她坐在他的龙椅之上,了无气息,却美若天仙,犹如沉睡般。
  他上前拥抱她,亲吻她的唇,轻唤着她的名,随意摆弄她,她也只会安静。
  可现实远比梦境更冷酷,再次醒来,怀中是个枕头,他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无法拥有。
  裴青玄睁着挂了血丝的眼睛望着床顶,哪怕是具焦尸,总比没有好,还是得想办法弄回宫来,抢也好,偷也好——
  不曾想两个时辰后,那具焦尸都不复存在。
  刘进忠领着李砚书来到紫宸宫,面对上座憔悴却丝毫不减威严的帝王,双膝发软地跪下,浑身哆嗦地回禀:“陛、陛下,奴才办事不力,请陛下饶命。”
  裴青玄并未看刘进忠,只将目光放在同样跪着的李砚书身上,温润语气透着一丝蝮蛇般的阴冷危险:“文琢这是作甚?”
  李砚书双膝跪地,目视前方,素日严肃的面孔此刻无悲无喜,只剩视死如归的决然:“刘总管奉陛下之命,带仵作上门意欲开棺验尸,却是不巧,今早臣已按照吾妹信中遗愿,将她的遗骸烧成灰烬,埋于玉照堂蔷薇花树之下。李家交不出李妩遗骸,微臣只得陪刘总管入宫请罪,陛下要杀要剐,微臣一人承担,还望莫迁怒家中老小。”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偌大空旷的紫宸宫回荡着,殿内顿时更静。
  好半晌,上座才传来两声低低的笑:“烧成灰了?”
  虽是笑,却叫人心惊胆战,背脊生寒。
  李砚书低下眉眼,硬着头皮应:“是,已成灰烬,归于尘土。”
  一旁的刘进忠急着撇清干系,惴惴补充着:“陛下,奴才从大理寺带着女仵作刚到李府上……就已烧得差不多了……灭也来不及灭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家人将那些灰都洒了。
  他一个人不敢回来复命,好说歹说才拉着李砚书一起,若是陛下要撒气,有个人分担总是好的。
  然而预料中的震怒并未出现,御座之上的帝王反而笑了起来。
  空荡荡的大殿内,这笑显得格外诡异。
  刘进忠和李砚书听着,身子都伏得更低。
  良久,上头传来皇帝的声音:“文琢,抬起头来。”
  李砚书心下一沉,稍缓气息,才抬眼望向上首之人。
  明亮开阔的高堂上,皇帝身着一袭月白暗纹锦袍,乌发束起,并未带冠。这素雅衣袍衬得他本就如玉的肤色愈发苍白,不过短短一日,他憔悴好些,眼窝深陷,布着血丝,清阔眉宇间却不见昨日的颓然,而是一种难以揣测的深思。
  四目相对,皇帝并未说话,那双上扬的凤眼深沉地盯着李砚书,洞若观火的目光叫人心头发颤。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绝对威严,带着不容抵抗的力量。
  凝视许久,裴青玄似笑非笑:“既如此,便罢了。”
  “文琢节哀,也叫老师节哀,回去好好置办丧仪。”
  直到走下紫宸宫长长的汉白玉阶梯,明晃晃的日光笼罩头顶,李砚书仍有些恍惚。
  皇帝就这样放过他了?
  可他最后那个眼神,好似并非如此。
  李砚书惶惶不安地赶回李府,而金殿之中,裴青玄面色淡漠地吩咐暗影卫首领:“派人盯着李府动静,另外再仔细去查,这两月以来,李家人有何异常举动。”
  暗影卫领命退下。
  静坐一阵,裴青玄又吩咐刘进忠:“去慈宁宫,把韩福禄带来。”
  刘进忠怔住,对上皇帝冷厉面庞,咽了下口水:“是,奴才这就去。”
  大殿内又陷入静谧,雕花窗棂外照进来的盛夏阳光,也驱不散这一殿死寂。
  那把象征无上权力的华贵御座上,宽袍落拓的帝王靠着椅背,修长手指缓缓摩挲着玉扳指的镂刻纹路。
  阿妩,你最好是真的死了。
  否则……
  头颅朝后座懒怠歪去,那双狭长凤眸间划过一抹癫狂而冷冽的暗色。
  “咳咳……”
  天色昏朦的山野间,李妩喉咙忽然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丫头朝露本来靠着车厢昏昏欲睡,一听到这动静,立刻睁开眼。待反应过来,连忙拿起一旁的毯子给李妩盖,面上满是自责:“娘子恕罪,奴婢…奴婢失责,没及时给您盖毯子。”
  见小丫头吓得鹌鹑似的战战兢兢,李妩有种欺负孩子的错觉,拢了拢衣领道:“坐车本就容易乏累,你困了就睡,我冷了自己会盖。”
  朝露见主子并未责怪自己,暗暗松口气,心下对这位面冷心柔的主子更添了几分好感。
  虽说一被买回来,连着两日起早贪黑的赶路实在很累,一把骨头好似都要散了。可主子待她和石娘他们都很和气,吃喝从未曾薄待半分,就连他们赶路的马吃的都是最好的草料。
  朝露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第一次被卖,就能遇上这样一位貌若嫦娥、心如菩萨的好主子。
  望着主子那张越看越漂亮的脸庞出了会儿神,朝露掀起车帘,探着脑袋问前头赶车的石娘:“石大哥,还有多久到下个落脚处啊?这天都要黑了。”
  朝露寻思着,主子打喷嚏是着了凉,待会儿到了客栈,她就给主子熬一碗姜糖水喝,从前兄长与弟弟们着风寒,她都是这般照顾他们的。
  石娘在外行走仍是一副粗犷男人模样,粗着嗓子答:“快了,差不多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永宁镇。”
  朝露得了回话,脆生生应了声:“好嘞。”
  又放下车帘,缩回脑袋对李妩露出个乖巧讨好笑容:“娘子,石大哥说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等到了客栈,奴婢给您捏腿捶背,松泛松泛筋骨。”
  虽然才相处两日,李妩也大概摸清这丫头的性子,自己若是不要她做事,她反倒会患得患失,于是平静地点了下头:“好。”
  朝露果然没笑逐颜开,又开始自卖自夸地说起来她在家会做些什么事,好似极力证明着李妩买下她不亏。
  李妩靠着车厢硬邦邦的车壁,漫不经心地听着小丫头蹩脚的长安话,脑中不禁去想长安的情况。
  今日已是她离开长安的第二天,也不知道家中如今怎样。
  裴青玄定然已知她烧死的消息,若他盘问父兄具体情况,也不知父兄能否应付得来?没准他还会找到她的尸骸,亲自确认一遍。
  不过,他那样多疑的一个人,真的会相信她死了么?
  红唇轻抿了抿,李妩再次在脑中复盘她整个计划,逐一寻找着存在纰漏的地方——
  最大的漏洞,大概是她现下的身份,宫女徐月娘。
  不论是裴青玄自己查到,或是许太后优柔寡断又改变主意,这个身份只能用作一时,并非长久之计。銥嬅
  葱白般细嫩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她心下暗叹,之后还得想办法弄个新身份才是。
  那男人实在太聪明机警,她须得慎重慎重再慎重,不能存着丝毫侥幸。
  思忖间,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李妩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
  朝露则是惊喜朝外道:“这么快就到了?”
  却听外头传来石娘透着惊惧的嗓音:“娘子,您先别出来。”
  第46章
  李妩面色微变, 第一反应是难道裴青玄的人追来了?不会,这才短短两日。
  她的计划虽非天衣无缝,也不至于两日就露馅——除非父兄或是许太后已经出卖了她。
  但凭着对他们的了解,不至于这几日都撑不住,何况她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裴青玄派人来追,路上也要时间。
  短短瞬间,李妩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沉着一口气,决定问个明白:“出了什么事?”
  石娘并未立刻答,而是与安杜木道:“你,去,你去看!刀,拿着刀!”
  车厢晃了下,大概是安杜木跳下了车。
  这时,石娘才掀帘探进半张脸,难掩慌张道:“前头躺着许多死人,像是遇到山匪了。娘子在车里坐着,莫要下去,奴已让安杜木去探情况……”
  不待李妩出声,朝露吓得缩起来,小脸惨白:“山匪?死人!天啊,这该怎么办……”
  石娘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但她到底有些年纪,经历的事多,强装镇定地安慰:“无妨无妨,我看他们有三辆马车,地上一堆箱笼,想来是殷实人家,山匪宰了一票大的,现在天又黑了,应当已回去了。”
  她说着,又一脸稳重与李妩道:“娘子莫怕,奴也过去看看。”
  李妩面色凝重,低低说了句:“你们多加小心。”
  “是。”
  石娘应着,也抽了刀下车。
  李妩很快定下心神,从车厢的暗格里拿出把匕首,藏进袖里。抬眼见对座的朝露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她另拿出把匕首:“拿着。”
  朝露年纪小,看着那寒光冷冽的刀瑟瑟发抖,不敢去接:“娘子…娘子……”
  李妩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手中,压低声音道:“以备无患。”
  朝露握着匕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双手都筛糠。
  李妩也不再看她,只掀开车帘一角,眯眼看这外头的情况。
  天色已经很暗了,灰蒙蒙照着这片山林,而那还算齐整的道路间,三辆马车歪东倒西的躺着,马匹都已被掠走,只剩破碎的车厢。七八个箱笼都敞开着,一片凌乱间,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沉沉暮色间,真如人间炼狱般骇人。
  常年待在繁华富庶的长安,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李妩何曾见过这副惨烈情境,一时心口变得沉甸甸,耳畔也不禁想起父亲苦口婆心说的“你个姑娘家独自出门在外,叫为父如何放心”。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她们若来得早些,或许也如这些人般,命丧于此。
  一阵复杂的情绪涌遍心头,李妩也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若说幸运,出门第二日就遇上这种事,可谓晦气倒霉。若说不幸,她们躲过一劫,避免于难。相比于这些躺在路边的尸体,已是福大命大,幸运非常。
  昏朦余晖下,安杜木和石娘俩手握着刀,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确认周遭并无危险后,石娘快步上前禀报:“娘子,一共是十五口人,老女老少,没有活口,现在该如何办?”
  李妩刚想回答佚?,瞧见不远处安杜木趴在地上、以耳贴地,眉心皱了皱,过了一会儿,才喊道:“安杜木,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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