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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 第47节

  于是他敛眉,作洗耳恭听状。
  李妩抿了抿唇,将一路打好的腹稿又斟酌一遍,才道:“我不能选秀入宫。为了我的名誉、李家的清誉、以及楚明诚、楚国公府的颜面,我都不能入宫。”
  她一错不错看着他:“还有你,你是皇帝,又与我有过一段旧情,我前脚与原配夫婿和离,后脚就跟了你,世人会如何想?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你便是不顾及李家和楚国公府,总得顾及自己的颜面,想一想天下悠悠众口,还有史官手中那支笔,为着一己私欲,于后世史书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值当么?”
  裴青玄闻言,眉梢轻挑,那双凤眸也似蕴着华彩般,深深望着她:“想不到阿妩还会替朕考虑。”
  李妩一噎,表情也有些僵。
  谁替他考虑,不过说些漂亮话罢了,他竟然信了?可这种鬼话,他怎么能信啊。
  眼见他睁着那双看什么都深情的眼望着自己,李妩有种骑虎难下之感,一时不确定他是真信,还是故意陪她演。藏在被间的手悄悄拢紧,她硬着头皮:“总之,我不会选秀。”
  “不选秀也行,下旨册封便是。”
  迎着她错愕目光,裴青玄将她一缕碎发撩到耳后:“选秀劳民伤财,费时费力,只是母后那边催得紧,朕想着她有事忙活,能少念叨些,便随她去折腾。现下阿妩入了宫,也无那个必要了。”
  李妩蹙眉:“这根本就不是选秀或是册封的事,是我……作为李妩,我就不能入宫!”
  话音落下,屋内也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裴青玄才瞧不出情绪地看她一眼:“说罢,你什么打算。”
  那一眼洞若观火,李妩无端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自己有何好心虚的,他又不吃亏,便抬起下颌道:“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但……不能叫外头知道。”
  屋内顿时又静了下来。
  许久,裴青玄眯眸睇着李妩,嗤笑道:“阿妩,这是要与朕偷情?”
  偷情这个词眼叫李妩皱了下眉,转念一想,这样说也没错,终归不能暴露在人前。
  “你要的是我,而我要的……”李妩垂下眼睫:“既已求不到自由,总得保全我的名誉与李家的体面。”
  这话叫裴青玄笑了,他捏着玉扳指,眸光幽幽望着她:“好,好得很,朕还是头次听说,原来当皇帝的女人是件如此登不了台面的事。”
  见她垂眸不语,裴青玄胸间那团火更甚,起伏几息,到底没忍住,攫住她的下巴,双眸含怒盯着她:“你连楚明诚那等草包都嫁得,嫁给朕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李妩被他捏得皱眉,不懂他这怒火哪儿来:“你要我陪你,我答应了,还无需你给我名分,这还不好吗?”
  要她来看,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既得了人,又保全贤君的名声,他该偷着乐才是。
  现在他不乐就罢了,还做出这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模样,可见真在北庭伤了脑,好赖不分。
  “好什么好。”裴青玄怒极反笑:“朕堂堂一国之君,给你当情夫?”
  李妩心头冷笑,这个时候你倒知道你是一国之君了,上元灯节劫掠臣妻、半夜三更潜入太傅府时,怎就忘了身份呢?
  似是看透她心头腹诽,搭在下颌的手掌收紧了些,男人语气冷硬而坚决:“不行,得有名分。”
  李妩沉眸,刚想再说,又听他道:“你没名没分,日后我们的孩儿跟着你没名没分?”
  李妩眉心一跳,惊愕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怎么想得那么远?
  惊愕过后,她忙提出第二个要求:“我不要怀嗣。”
  话才出口,便见那张本就阴郁的俊颜彻底沉下来,连着周遭温度都变得冷冽。
  当他沉沉看向她时,来自上位者的凛然气势叫李妩心口都发紧,指尖掐紧掌心肉里,她试图缓和:“我也生不出。”
  “那是楚明诚无能。”
  裴青玄垂眸,掌心隔着被子覆住她的腹:“阿妩也只能孕育朕的孩子。”
  乍听得这话,李妩觉得有些古怪,脑中似闪过一抹念头,转瞬即逝,再想又抓不住,便也没去计较,只推开他的手,僵着面孔道:“我不要。”
  裴青玄没说话,看着这张倔强清婉的面庞好一会儿,才道:“既如此,那没什么好谈了。”
  他从容起身掸了掸袍袖:“你听好,朕要你光明正大留在朕的身边,并为朕诞育子嗣。”
  一句话推翻李妩方才所说的一切,她气结,不甘又恼怒地瞪着他:“裴青玄,你别太过分。”
  “瞧,才装一会儿温顺,这就装不下去了?”
  裴青玄侧眸,居高临下看她:“阿妩,是你别太过分。听听你提的那两个要求,像话吗?”
  李妩简直要被他这倒打一耙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愤懑,她尽量心平气和。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否则方才那些配合岂非白费?还是得慢些来,不能急于求成。
  思及此处,她柔了目光,伸手牵住他的衣袖:“好吧,方才是我要求的过了。”
  骤然变软的态度,明显有诈,但极为受用。
  裴青玄顺着她轻扯的力道重新在榻边坐下,而李妩也一改方才的语气,美眸迷惘又无助地望着他,嗓音也带着几分娇嗔:“我是女子,岂能不重名分?这不是没法么,若你非让我入宫,外人该如何说我?我父亲一生清正,他的脸面又往哪里放……你觉得我的法子不好,那你给我想个法子?终归你不能就这样叫我进宫。”
  同样的话,不同语气说出来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裴青玄也知她为难之处,更不愿叫外人非议她。沉吟半晌,他道:“那往后延一延,明年再行册封,一年时间应当足够叫和离之事平息。”
  李妩蹙眉:“一年未免短了些……”
  裴青玄乜她,黑眸幽邃:“你是和离,不是守寡。”
  李妩一噎,又听他道:“再讨价还价,朕明日就给你按个假身份,后日就叫钦天监择日册封。”
  若真是那般,自己岂不是名正言顺被他钉死在后宫?李妩眸光轻闪,忙道:“一年就一年。不过这一年内,我不能怀嗣。”
  尽管并未打算叫她这么早怀嗣,可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叫人很是窝火。
  胸膛那团火气四处乱窜,憋闷得慌,总得换个地方发泄,于是他按着她肩往后一推,俯身欺上,彻底堵住那张总能惹他不悦的嘴。
  才将挂起没多久的秋香色幔帐再次落下来,晃動摇曳间,只听得咂砸水聲以及細碎輕吟。
  直到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屋内才传来送水声。
  门外的刘进忠长吁一口气,可算消停了,他还以为今夜晚膳都不用上了呢。
  热水、浴桶、巾帕通通抬进去,没多久,晚膳也送入房里。
  裴青玄端着玉碗,一勺一勺喂给李妩吃。
  李妩双腕发酸,恼恨不已地瞪他,每吃一口,就像在嚼他的肉般。
  裴青玄薄唇微掀,也不计较她这点小脾气,将她喂饱后,他神清气爽也用了两碗饭。
  不知不觉,窗外明月朗照,清辉遍洒。
  见李妩累得只想睡觉,裴青玄也不再闹她,替她掖好被角,便放轻脚步离开寝殿,往明间处理政务。
  反正她已答应陪在他身边,他们还有无数个日夜耳鬓厮磨、相伴相依。
  寝殿之内,本该熟睡的李妩于一片昏暗静谧间,缓缓睁开双眼。
  躺在这宽大的龙床之上,枕间、被褥间、甚至她的发、她的脸、她的手上都沾满独属男人的气息,她望着帐内茫茫黑色,复盘着与裴青玄第一次周旋后的结果。
  起码一年内,她与他的事能捂住。
  这期间,可以宣称染病,或是宣称她去了江南外祖家。至于皇宫内是否会有流言蜚语,就看裴青玄够不够狠辣——
  他既能从北庭回来,又打着“救驾平反”的旗号弑弟、让正当壮年的太上皇自愿“禅位”,退居兴庆宫“颐养天年”,足见其手段。
  一年时间,对先前的李妩来说,或许还不够——她原本是打算,入宫后想办法叫他腻了她。
  七天不腻,三个月不腻,一年总该腻了。
  只要他腻了,她再求他放过自己,必要时也可拉着太后一起当说客,终归男人过了新鲜劲儿,执念一松,没准就答应了。
  然而方才交谈间裴青玄一句话,却叫她脑中冒出个更胆大、更冒险、却不用再苦熬时日的法子——换个假身份,金蝉脱壳。
  与其等他腻,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死遁,一劳永逸。
  这念头甫一在脑中冒出,就如星火燎原,愈烧愈烈,李妩已迫不及待思索着一切她能利用的力量,策划着该如何才能叫这一场“诈死”显得完美、合理、而不露破绽。
  单靠她自己的力量,不行。
  靠父兄,能帮上忙,但事情败漏后,责任风险太大。
  这个责任,必须要旁人与李家一同承担,且那人能承担起绝大部分的责任——
  眼前浮现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许太后。
  低垂的眸光黯了黯,李妩想,裴青玄说的或许不错,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挺般配,都是算计真心的小人。
  翌日清晨,天边鱼肚泛白,外头又飘起濛濛小雨,叫照进殿内的曦光都显得灰暗。
  大抵昨日睡得早,这会儿觉也浅了,李妩被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弄醒。
  刚睁开眼,就见男人高大的背影在一片微暗柔光下,这个角度看,他的背格外的宽厚,李妩漫不经心地想,怪不得每每他端她在前时,她总也攀不住。
  裴青玄穿好靴子,似是感到那道视线,偏头看去。
  馨香柔软的锦衾间,她半张莹白小脸遮在锦绣堆里,那双漂亮明澈的眼眸静静看着他,晨曦微光下,像是初生幼鹿在打量着陌生的世间,那样单纯,又那样招人怜爱。
  这是裴青玄曾经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们结发为夫妻,同床共枕,每日清晨醒来,睁眼就能看到彼此的脸庞。
  他的阿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他的身边。
  接下来的每一日,他们会像世间无数夫妻一般,同桌用饭,同榻而眠,共度每一个清晨与黄昏,直至白发苍苍,生命最后一刻。
  一切都回归正轨,回到他与她本该的模样。
  这份满足的欢欣叫裴青玄眼底都盛满温柔光彩,他伸出手掌,爱怜地摸了摸她细如凝脂般的脸:“朕吵醒你了?”
  李妩窝在温暖锦衾间,懒懒地嗯了声。
  “那朕下回轻些。”他又俯身,想亲一亲她。
  李妩下意识偏了下脸,本想落在额头的吻,蹭过她的眼皮。
  裴青玄直起身子,垂眸看向她。
  李妩有些心虚,懊恼着自己怎么就躲开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就是亲一下。
  好在裴青玄并未因此事不悦,他今日心情似是很好,只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朕得上朝去了,时辰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李妩听他这语气,暗暗松口气,眨了眨眼睛:“嗯。”
  裴青玄薄唇轻掀,揉了揉她的发:“乖。”
  直到那高贵馥郁的龙涎香气淡去,李妩才从那个揉发的小动作里回过神来。
  纵然隔了这些年,但有些习惯还是未变,就如从前的他,也爱揉着她的脑袋,温温柔柔夸她。
  好似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找出理由夸她——哪怕她学琴时,把先生都气得冒烟,二哥笑话她是弹棉花,他也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阿妩弹得很好,是他们不懂欣赏。”
  那时他无条件纵着她,惯着她,叫她心里眼里只有他,觉得整个世间再没有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
  现在想想,那样一个温润好性的人,怎的变成如今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装模作样,尤其床笫间那些恶劣又荒唐的手段……便是在北庭吃苦受罪,人变了性格,可那方面也能变?李妩不禁怀疑起,她从前爱的那副样子,是不是也是他伪装出来的。
  胡思乱想间,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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