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课上的江淮如坐针毡,听不懂,不知道邱魔头说的什么鸟语,看书?这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眼里东倒西歪,分开看知道这是a这是d,合在一起,abandon ?什么意思,看不懂。
  她心里又憋着话,想对他说谢谢,但每次侧头过去,要么他在认真听老师讲课,要么他在认真写笔记,要么他就在侧着头看窗外发呆。
  这……怎么好意思打扰他。
  还得等下课。
  一节课45分钟,秒针转2700圈,分针要走45下,时针走一格半。
  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她神游天外。
  董浩注意到旁边的人今天有些奇怪,一直抬着头看向黑板方向,以前她总是听着听着就开始“钓鱼”,今天这么清醒,难道是因为老师夸了她?
  定眼一看,她眼神呆滞,好久才眨一次眼,嘴角带笑,像个二愣子。再顺着她的视线,发现她在看挂在黑板上的时钟。
  她果然还是她。
  还差一圈……10.9.8.……,她默默数着,下课!铃声响起,她按捺不住的想要起身。但邱魔头充耳不闻,继续讲课,甚至抬高了音量。
  超时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了!还不结束?还不结束?下课只有十分钟,多么宝贵的十分钟啊!
  邱魔头老僧入定,听不到大家的不耐烦的翻书声,看不到大家怨恨的面孔,感受不到大家越聚越多的怨气,她继续讲,一直讲,讲的越来越起劲。
  终于,上课铃响起。这场无声但是充满了硝烟味的战争,邱魔头胜利了!
  下一节课仍然是她的课。
  江淮长叹一口气,唉,好想尿尿。
  她随意翻了几下书,笔也懒得打开,撑着头,没有期待的时候只觉得好困,眼皮子越来越重,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开始了,江淮的钓鱼开始了。
  她不敢趴在桌子上睡,只能用手撑着头,但人一睡着,就有些坐不稳,她开始乱晃了。她突然一个抽搐,哎,醒了,然后又闭上眼,头突然栽下去,没醒。
  董浩看着同桌这样,有些担心,这孩子脖子真的还好吗。
  担心是多余的,一到下课,她就活了,活蹦乱跳,活力四射,来一段甩头舞都不成问题。
  上完洗手间,她在校园里溜达着。
  有些陌生的环境,但是又有些熟悉的物品能唤醒她的记忆。
  红瓦黑柱的文化长廊,走进去,仰着头,上面绘有一些画,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嫦娥奔月……江淮突然想起来,以前和周语还有刘天赐一起在这吃饭,指着愚公移山那幅画里的说这是你前世,你是那坨泥巴。
  真的很幼稚啊,哎!这次还没有找到他们,不记得他们是哪个班的了,江淮默默想,为什么没有现在的记忆了只有十年后的记忆。
  难道这个身体里只有二十八岁的我没有十八岁的我?
  太奇怪了,难道是梦?
  边想边乱走,走着走着居然不太记得路了。
  上课铃响起。
  后面两节课好像都是自习,那就不去了。
  江淮计划用这两节课好好逛逛校园,他们这一届毕业后,学校搬到新校区去了,老校区慢慢就废弃了。
  后来来留恋时,教学楼空旷的、破烂的、脏兮兮的,没有生气,看不出往日的日子,也回忆不起来了,令人好一阵唏嘘与遗憾。
  董浩发现身边人不见了,失踪了两节课。
  以前,他对整个班的人都没啥兴趣,对于男生,他融洽相处但没有真心朋友,对于女生,他礼貌但疏离,没说过几句话。
  自从和江淮坐在一块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关注她,她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性格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但是不爱学习。
  不由自住的观察她上课的小动作,不由自主的仔细听她说的每句话,不由自主看她的一颦一笑。
  她以前从来不逃课的,她去哪里了呢?
  董浩默默写着作业,觉得今天与往常不同,状态有些差。
  她在的时候,不爱写作业,不是偷吃东西呢就是偷看漫画有时候还会和别人传纸条聊天,这些动作都会影响到他,他一开始嫌她烦后来习惯了,觉得无所谓。
  没想到,今天,身旁静悄悄的,反而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放学,她都没出现。
  书包就搁在抽屉里,大大打开,还能看到色彩斑斓的一角探出,得,又是一本少女漫。
  以前她偷看漫画时,他瞟过几眼,眼神好,台词都看清楚了。不过是霸道总裁爱上我、校园男神来追我、将军驸马来娶我之类,真是幼稚的很。
  放学了,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明天也只上半天课。
  订正好最后一个错误题目,合上书,盖上笔盖。
  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但他身边这人还没出现。
  他看了眼她桌子上摊开的皱巴巴的试卷,又抽出了另一本练习册,低头认真写了起来。
  ……
  此时,江淮已经到家了。
  妈,妈!她大喊着,张牙舞抓的,像着螃蟹一样横着进门。
  江母在厨房炒菜,探出头来,淮淮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端着饭,看着母亲仍年轻的面孔,嚼着嚼着,她突然掉了眼泪。
  江母吓一跳,赶紧取了抽纸来替她擦拭,怎么了这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江淮哭的难受,她丢了饭碗,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肘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母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很着急。问她,她又不说话,只呜咽呜咽的哭,江母只能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那般。
  好一会儿,江淮终于缓过来了。
  她主动拉起江母的手,说,妈妈,你去谈恋爱吧,我不介意的,我希望你去谈,妈妈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江母看着孩子睁着通红的双眼,说着这扎痛她心肺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只拍着她的后背,不作回答。
  江母和江父在江淮初二的时候就离婚,原因是男方出轨,江父很爽快,房子车子孩子都不要,直接扯了离婚证带着小三远走高飞。
  后来亲戚给江母介绍对象,被江淮听见,她年纪小,心智不成熟,闹了很大一场,这才作罢。
  江母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晚上,她的孩子站在大楼楼顶上边哭边喊,妈妈也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
  楼顶风很大,她跪在地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能哭着求警察帮忙,祈祷孩子不要跳下去,痛恨前夫的绝情。
  江父做的很绝,江母求过他,求他等孩子长大再离婚。但他毅然决定马上离婚,甚至允许小三带着小三生的孩子去学校找江淮。
  江母事后才知道,那时,在老师同学的面前,小三抱着奶孩子跪在她面前,求她,让她和她妈妈放过她父亲。
  流言蜚语,明明她的孩子是最无辜的,却也卷入了那吃人的黑洞里。
  迅速转学,来到新的学校,但是,带给她的伤痕并不会一夜之间就消失。
  旁观的人会忘记,但经历的人永远会记得。
  江淮长大后,也不太记得父亲的绝情了,只记得母亲的辛劳。江母之前是全职太太,离婚后,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不得不走入职场。
  和社会脱节了这么多年,她的艰辛可想而知。母亲碰了多少壁,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排挤,这都是江淮以前不知道的,只有她长大了,自己踏入社会了才能理解母亲的辛苦,也理解了母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上一辈子,还是她工作好几年后,母亲才委婉的告诉她和一位叔叔在一起了。
  她先是有些怔然,另一头的母亲一直在等着她的回应,太久的沉默。
  母亲说,淮淮,我们不会结婚的。如果你介意的……
  江淮打断她,不是的,妈妈,我不介意,我很高兴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母亲很开心,声音里满是雀跃,让她抽空回来见见面。
  挂了电话,江淮笑了起来,掉了眼泪,她的母亲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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