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

  “没有,无解。”燕七道。
  “若中了那毒,有何症状?”燕子忱坐正身子,向前探着肩,望着燕七细问。
  “会对脑子造成恶性刺激,会神经衰弱、失眠焦虑,近乎疯狂地追求空无的感官和精神刺激,会使人格改变,变得冷漠残忍,和以前判若两人,会出现强烈的被迫害感,所以吸毒者常会出现伤人或自杀行为,生活中常常提刀带枪或是其他凶器,以备不时之需的自卫,更严重一些的话会产生各种或离奇或真实的可怕幻觉,在幻觉中六亲不认,弑父杀子之事层出不穷。”燕七道,“总而言之,一旦沾毒,人就不再是人,而是魔鬼。”
  燕子忱认真听着,半晌才骂了一声出来:“他娘的什么样的畜牲才会鼓捣出这种毒来?!”
  “所以爹你也千万要小心,如今你在京营做参将,上峰就是涂华章,饮食上千万要注意,还有一点不得不防,”燕七说着拿过他案上那支唧筒的模型,“毒品的摄入方式,除了食用,还有吸入其燃烧产生的烟雾、用鼻子吸入粉末、以及用一种类似唧筒构造的东西射入体内这几种。”
  “用唧筒?”燕子忱疑惑地看着燕七手里胳膊粗的这东西。
  “比这个小得多,大约这么长,这么粗,头部有针,能够钉入人的皮肉中,针的内部中空,可以将针筒里的毒品推挤进人体内,这种东西叫针管。”燕七用唧筒给燕子忱演示。
  “中空的细针,这种东西有人能做得出来?”燕子忱有所怀疑。
  “我也不确定,不过天朝能人这么多,能做出来也不稀奇吧,就算做不出来,也还有其他的吸食方式,”燕七把唧筒放下,蹲身在燕子忱的身前,仰着脸看他,就像他每次这样看着她那般,“这些方式,爹一定要牢记,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沾毒。”
  “好。”燕子忱探下身来,低头用脑门碰了碰燕七的脑门,“放心,丫头,你爹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么么哒。”
  “?”
  ……
  当朝习俗,不论臣民、无分行业,一律二月初二日才正式复工,当然这并非强制,你愿意除夕初一出来做生意也没人管你,但大多数人则还是想趁着过年的时候多歇歇,慰劳一下忙碌辛苦了一整年的疲惫身体。
  不管老百姓们怎么歇,反正皇家官家和天下学府都是要歇到二月二才上班的上班、开馆的开馆,除非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而过年期间每个政府部门也都是有人轮流值班的。
  难得的清闲日子,燕七也没往外跑,在家里陪着爹妈弟弟,燕小九却是一早就去了燕三老爷的书房请教书本上的问题去了,小十一还在赖床睡懒觉,燕七则早已跟着燕子忱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才刚练罢,就见燕四少爷兴冲冲地过来给燕子忱请安,迫不及待道:“二叔!几时去马场教我几招?”
  “去去去!现在就去!”燕子忱笑着在燕四少爷后脑勺上乎了一掌,跟着他往外走,走没两步回过头来和燕七道,“小七也去,壕金还在外院的马房里呢,也该让它跑跑了。”
  “好,你们先去,我去把壕金牵来。”燕七道。
  “壕金是马吗?”燕四少爷问。
  “是啊,爹送我的。”燕七道。
  “七妹也会骑马啦?太好了!一会儿咱们一起骑!”燕四少爷高兴地道,这个家里可算有能和他作伴跑马的人了。
  燕七亲自去牵了壕金往府里的马场去,一路上惊掉无数人的眼球——我们一定是看到了一匹假马!这世上怎么还有金色的马?!
  而当燕七把壕金牵到后花园燕四少爷的专用马场处时,远远瞅见这厢的燕四少爷俩眼都直了,狂奔过来的姿势都是用跪的,燕七瞅他那样子都想冲壕金叫爸爸了,待到近前除了吼了声“汗血宝马!”外就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哥你骑骑看,壕金性子可好了。”燕七赶紧让这位抒解抒解,生怕给憋出个好歹来。
  燕四少爷哭着骑了一上午。
  待得午饭后,燕子恪和燕子忱得了宫中递来的口谕:明日皇上于宫中设宴,特召几位臣子相陪,这二位皆在受邀之列。
  另外,皇后亦请了几位外命妇亦或臣妻臣女入宫用宴,燕二太太与燕七亦在其中。
  “咋还带上我呢?”燕七就问她大伯。
  “有前途的臣子,自是要倍加重视。”燕子恪呵呵地笑。
  “沾了我爹光了。”燕七叹道。
  明儿居然就要进皇宫了,这还真是从未想过的事呢。
  第374章 皇宫  燕小七你想嫁吗?
  燕二太太未受诰封, 燕七更不用提,母女俩就只挑了颜色喜庆、看着庄重的衣服妆扮了, 时辰一到就上了马车, 燕家哥儿俩骑马,轻车简从地奔了皇城去。
  这皇城位于整个太平城的正中心, 就建在一处天然的高地上, 要想入得皇宫还得绕着环高地而建的车道一圈圈绕上去,绕到皇城门口下车下马, 然后有专人引着进宫门。
  这个正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奇异古怪的地方太多,燕七也无法用自己认知中的东西与这里做什么对比,只直观地用眼睛来看的话,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想跪不已。
  这以红黑二色为主的嵯峨起伏的宫殿群,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正史上的宫殿都要高大宏伟, 暗金与银灰二色的方方正正宽宽大大的地砖间错铺陈, 更让这整座皇宫显得沉郁奢华, 雄巍霸气。
  燕七记得那一世的世界第一大教堂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 主体建筑高四十多米, 现在远远地目测皇宫大殿,其高度看着也不遑多让了。
  “用白云石与神杉木建的。”燕子恪告诉燕七。
  负责来接人的小公公见状也无甚反应,反正敢在皇宫里这么随便聊天儿的,在臣子里面除了这位也没谁了。
  高大的建筑会令人产生敬畏之心,这大约也是本朝统治者建宫殿时考虑到的要素之一,而且这皇宫里不只宫殿高大,连植物也都高大,比如高达百米的国树神杉和杏仁香桉,比如拥有最粗树干的大栗树,再比如拥有最大树冠、独木便可成林的近三百年树龄的老榕树,据燕子恪介绍皇帝的御花园里还有长度能达三四百米的白藤和叶片直径能抵三米的王莲。
  本朝皇帝是有多崇拜粗长直和高大上的东西啊?
  一路这么走过去,燕七觉得大家就像是小人国的居民跑到了巨人国的世界里,甚而还远远看到长生等几头大象被人带着出来遛弯儿——皇帝连特么宠物都挑最大的,搞不准他家咸水湖里养的是鲸鱼,鸟架子上养的是特么翼展能达三米的漂泊信天翁?
  好吧,反正皇宫地儿大,这整个山头都是他家宅院,养恐龙都跑得开。
  走了好一阵子,燕子恪哥儿俩才同燕二太太母女在一条岔路上被人带着分道扬镳,哥儿俩被小公公引着先去御书房见皇帝,母女俩则被两名宫女带着前往皇后所居的凤慈宫。
  同着几位一同受邀而来的外命妇一起入得宫内,燕家母女俩自是只能站在队尾,一应礼节燕七在锦绣书院里也都学过,照着做下来也没什么压力,而后皇后赐座,众人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依次坐了,燕七位于尾巴尖儿,半个屁股不敢坐实,一条腿还得用着些力气支撑着身体,上边垂首屏息,端出个恭谨淑静的样子,却是不好抬眼看一看上头坐着的那位全天下女人中的no1,只能在耳里听进一道年轻的声音,温和清软,不急不徐,依次地向着命妇们问着些家常话,慈柔中透着隐隐地一丝威仪。
  问至燕二太太,皇后倒是多说了几句,多是谈些塞北的风土人情,燕二太太恭而不谄地一一答了,最后到了燕七,先问名字和年纪,又夸了夸这孩子生得好,末了道了一句“虎父无犬女”。
  燕七也不确定这位皇后娘娘都听说过些什么、这话里有几个意思,反正上头有俩大老爷们儿顶着,用不着她多琢磨,就只管半垂着头听皇后同那些命妇们闲聊,二太太也极少主动开腔,除非皇后把话头递给她,燕七不经意间抬抬眼皮,扫到一眼凤颜,见与元昶有五六分相像,五官明朗,仪态端庄大气。
  午宴设在暖阳宫,距凤慈宫还有一段路,皇后因要更衣,众人便先跟随宫女过去等。
  这皇宫的布局理念和普通人家的宅子差不许多,前半部分为皇帝工作之用,后半部分则等同内宅为生活之用,因此前半部分的宫楼殿宇造得庄严大气一丝不苟,后半部分则更偏重于精致灵秀,本朝的皇帝们很注重人与自然的水乳交融,把自个儿一家子的住处造得如同人间仙境,有山有水有篱有桥,树密花繁四季不凋,说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园也毫不夸张,更兼之还有暖房里养出的反季花草装点在各处,即便此刻时节还在正月里,放眼望去仍是满眼绿意间着鲜妍的花儿,让人有如置身于春天。
  众人一路慢慢徜徉,边行边欣赏皇帝老子的后宅,暖阳宫建在向阳处,落地大窗将阳光毫无保留地放进了宫内,使得整个宫室又明亮又暖和。
  用宴的地方在二楼,众人先落座饮茶,等着皇后凤驾来到,就有几位夫人趁机同燕二太太攀谈起来,对于燕子忱这个潜力股,有心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而若是拿定了主意想与燕家绑在一条船上,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于是燕七忽然间就成了香饽饽,这个拉着问几句,那个拍着笑几声,话题的走向也渐渐朝着要给她介绍对象的方向发展开去。
  燕七见状不妙,果断请宫女带她去洗手间以避风头,洗手间在一楼,燕七在里头狠狠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却见带她来的那宫女也不知去哪儿了,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没个人影儿,正好她也不急着回楼上去,就在厕所门口站着晒落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如有人来她就假装才刚从厕所出来便是。
  晒没两下呢,就听见宫门响,知是有人来,便掏出帕子假装擦手,边擦边准备走楼梯上去,结果宫门开处却是逛进个男人来,穿着红底销金卍字锦袍,发束金冠,面相看着十分眼熟。
  这人一见燕七先是一怔,转而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戴着硕大黑珍珠戒指的手向着燕七一指:“燕家小七儿!”
  燕七向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大叔。”
  ……大……叔……爷是特么童颜啊童颜!哪里特么像叔啊到底!
  “你干啥来了?”童颜大叔面色不虞地一摇二晃逼近燕七。
  “和家母受皇后娘娘之邀进宫赴宴。”燕七道。
  “哦,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童颜大叔上下看了燕七两眼,“听说你跑塞北去了?”
  “是啊。”
  “怪不得那臭不要脸的哭着喊着要去塞北做劳什子巡抚,把爷一个人儿扔京里边!”童颜大叔骂道,“你说爷该不该生气?!”
  “生气会长皱纹哦。”
  “难怪他们都说爷是乐天派。”
  “……”好吧你年轻。
  “听说那达力的人头也是你弄下来的?”童颜大叔没忘了八卦。
  “嗯,我运气好。”燕七道。
  “燕子飞弓也是你搞出来的?”
  “是师门所传。”
  “送我一套呗?”
  “行啊。”
  “汗血宝马也送我呗?”
  “这你都知道啊?”
  “废话!还不是因为那臭不要脸的今儿伸手找我要马具配你那汗血马!”童颜大叔又骂开了,“去趟塞北啥也没给老子带!老子找他算账说你哪怕带回两粒儿塞北的沙子也好啊!你猜他又怎么耍不要脸了?”
  “怎么耍了?”
  “他把鞋一脱磕出几个沙子粒儿来说这就是从塞北带回来的问爷要不要!”童颜大叔两手掌心向上十指屈勾抓出个龙爪手的手型来,直恨得咬牙切齿,“气得爷七窍生烟,爷他娘的怎么知道这沙子究竟是塞北的还是京都本地的?!”
  燕七:“……”重点是这个吗?!你们都特么蛇精病啊!
  “比小时候还讨厌!”童颜大叔余怒未消。
  “……你们现在也不像长大了的啊。”燕七无语,这二位凑一块儿感觉直接就回到了十六岁,真是玩儿心不死啊……
  或许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就永远都可以无忧无虑充满活力吧。
  “我大伯呢?”燕七就问他。
  “在园子里,”童颜大叔说着往厕所方向走,“吃了饭陪爷消食儿,路过这儿爷就顺便进来方便方便。哦,对了,”回过头来瞟向燕七,“昨儿涂半碗进宫请旨赐婚,而他想娶的姑娘么……就是你,燕小七。想嫁吗?”
  燕七跪下:“不想嫁。”
  “不想嫁也得表示出诚意啊。”
  “汗血马给您,请不要客气地收下。”
  “好吧。”
  “皇上圣明。”
  “呣哈哈哈那当然,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第375章 舆论  涂弥vs燕子恪
  从宫中回来后的第二天, 燕七收到了来自小伙伴们或口信或纸条或长篇书信的一大堆询问,而大家询问的问题都是同一个:外头都在传你家要和涂家结亲了, 是要把你说给箭神吗?
  燕七手里捧着一堆纸不知要从何答起, 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她也不知道,只能说京都人民炒八卦的能力真是太强大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在京都这地界儿上压根儿都特么没有墙。
  燕七窝在书房里准备怎么措词一下给众伙伴回信,才刚回了一封, 第二批信就又到了,大家仍然是统一的一个问题:听说没说成?啥原因?
  “……”燕七放下笔,看着面前铺着的纸上的不同字迹:怎么连这消息人们都知道了?
  起身从坐夏居出来,一路去了半缘居,敲门进去书房, 见她大伯正蹲在当屋地上往红泥小火炉里添炭, 炉上烧着水, 这是要给自己煮茶的架势。
  “又有什么好茶了?”燕七过去蹲到旁边, 听着那壶里滋滋微响。
  “松萝。”燕子恪拿着小扇子扇火助燃, “皇上才赏的,让四枝拿了一罐子给你送过去了,没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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