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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性 第65节

  去年在殡仪馆外初见,经时聆提醒,商行箴才想起个事:“齐康年的忌日快到了。”
  时聆没多大感触,半晌才应声:“嗯。”
  从一开始商行箴决定搞垮齐晟,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对齐康年的怨恨,他摘下货架上被时聆摸了好几遍的背包,问:“经常听你说齐文朗和许屏对你怎样,怎么没听你说过齐康年?”
  时聆跟着他去前台付款:“没什么好说的,他供我吃穿用度,从没对我做过出格的事情,但也不关心不器重,齐文朗被接进家里的第一年他就给他举行了生日会,然后我就懂了。”
  难怪去年十八岁生日在别墅攒个简单的火锅局能那么高兴,商行箴把购物袋全挪一只手里,用另一只手将时聆牵得更紧一些:“你对他一丝感情都没有?”
  “没有,”时聆斩钉截铁道,“他活着或死了,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从专卖店出来,要买的东西基本都买完了,商行箴拐进了个首饰店,说:“逛逛。”
  “买胸针吗?”时聆凑近柜台前看。
  一整排铂金细链被射灯照拂得分外夺目,商行箴让店员帮他拿了条串满小铃铛的,哄时聆坐下来试试。
  杨纳瑞的脖子上也挂着个铃铛,时聆不排斥,但有点不解:“戴手上的,为什么要坐着试?”
  商行箴蹲身托起他的脚腕,毫不留情地扯掉了一股怪味儿的驱蚊环:“谁规定非要戴手上?你这装饰品太丑了,换一个。”
  凉丝丝的链子往脚腕上一绕,指腹揉得腕骨发麻,链扣相连,时聆再没机会反抗。
  他抬脚轻踹商行箴膝盖,晃动间小铃铛发出的声音像海浪淘细沙:“别人会听见。”
  商行箴捏了捏时聆的小腿肚:“谁把你的脚扛肩上认真听?”
  尽管调侃的声音不大,可店里终归人来人往,时聆不陪商行箴在大庭广众下开这种玩笑话,捡起扔一边儿的驱蚊环站了起来。
  商行箴跟着起身,刚摸出卡夹准备付账,背后忽然有道女声唤他:“行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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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来认主人
  是熟识的音色,商行箴回过头,打招呼的话到了嘴边,腰间一紧,他被个冲过来的小姑娘用细瘦的双臂搂得瓷实:“小叔!被我抓到你偷偷给我买礼物了吧?”
  商行箴低头揉了把桃酥的脑袋,挺意外能在这里碰上:“下个月又生日了是不,看上什么了,小叔给你买。”
  “瞎逛呢,别听她的。”祝有期走过来,朝店门的方向瞧了眼,“陪人?”
  从碰见祝有期后一直伴在商行箴身侧的小铃铛轻响就莫名消失了,他递卡付款,扫眼觑向门外,视野范围内不见时聆的身影。
  桃酥眼尖得很,拔腿就向外面跑去:“那个哥哥害羞躲起来啦,我去抓他!”
  动作快得根本拦不住,商行箴抽不开身,说:“趁休息日得空,陪个小孩儿逛逛。”
  以前他总反感别人为时聆扣上诸如此类的代词,可当时聆逐渐脱离不成熟的标签,越来越少人站在年长者的高位去评判他,又轮到商行箴把时聆归为自己身边永远无需长大的孩子。
  比起代词,这种意识更像是为占有而生。
  祝有期挨着柜台,说:“桃酥都不让别人喊她小孩儿了。”
  “她让不让是一回事,嫂子你心里怎么定义又是另一回事。”商行箴接过店员归还的卡收进卡夹,和祝有期并肩走出店外,“打算上哪解决午饭?”
  前方拐弯处的进口零食店奔来一抹身影,祝有期微微弯下身接住扎进怀里的桃酥:“对面不是开了个冰淇淋火锅么,我答应了桃酥上完武术班的课就带她去吃。一起?”
  商行箴的视线追向零食店:“不了嫂子,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甜腻的。”
  “我以为别的小孩儿跟桃酥一样喜欢呢。”祝有期抓住女儿的手,“桃酥你手里攥的什么?”
  桃酥张开手:“哥哥分给我的软糖!”
  “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给你买吃的,你好意思呀?”祝有期问,“跟哥哥说谢谢没有?”
  “我谢过了!”桃酥辩解道,“是哥哥自己也想吃,我稍微劝说了下想吃就买,他夸我嘴甜奖励我的。”
  “聒噪得,”商行箴拍了拍桃酥后背,“别吃独食,给奶奶留一颗。”
  告别了这母女俩,商行箴在原地站了片晌,等她们的身影隐没于人潮中,他迈步朝前方的零食店而去。
  刚踏进店内,商行箴瞥见另一侧店门外背墙而站的时聆,他收回脚,绕过去几步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上回撞见我和顾副总单独吃饭还监守在饭店外呢,这次怎么躲起来了?”
  时聆两脚并紧,双手收在身后,脑袋压低了:“性质不同。”
  除了商宇,他没接触过商行箴其余的家人,与其说他认为商行箴无心带他去见面,倒不如解释为他存有回避心理更妥帖。
  听见那小姑娘喊商行箴“小叔”,他下意识藏起来,他可以忽视万道异样的眼光与商行箴在公共场合牵手或拥抱,却耻于在商行箴的家人见光。
  他不在乎保持现状,从不期待更进一步。
  手里一空,商行箴抽走他藏在身后的软糖包装袋,袋子干瘪,里面就剩一颗糖了。
  “只给自己留一颗?”商行箴问。
  时聆抬起脸:“给你留的,我又不爱吃软糖。”
  “只爱吃硬的是吧。”商行箴才说过不喜欢甜腻食品,转头却剥了软糖扔嘴里,腾出手牵时聆,“桃酥不是说你自己想吃么,合着是她在蒙人?”
  时聆一走动,那串儿铃铛沙沙的轻响又回到了商行箴身边:“桃酥?”
  商行箴道:“我小侄女。”
  “哦,”时聆说,“我看她盯着这个两眼放光,就想哄她开心。”
  懂事的孩子比起贪婪索要,更愿意接受分享,所以他特意把包装拆了再亲手给小姑娘抓一把。
  商行箴问:“为什么想哄她开心?”
  时聆道:“她喊我‘哥哥’。”
  商行箴懂了:“难怪商宇心甘情愿大热天载着你跑来跑去,哄你开心呢吧。”
  时聆怔然,他的心思向来是隐秘的,在商宇面前仅有一次提过这个称呼,原来夏风没吹散他的声音,而是送进了商宇的耳中。
  而商宇不但听见了,还告诉了商行箴,时聆抠着商行箴的掌纹不自在:“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因为我是他哥。”商行箴攥住时聆的手指,没点破对方其实有多渴望拥有家人。
  从购物中心出来,琳琅购物袋占满后座,时聆坐在副驾,没蹬鞋子没盘腿,双脚安生踩在副驾座底的垫子上,裤口掩着脚链,让商行箴瞧不见,心痒难耐。
  不过再心痒也没忽略时聆此刻心情,商行箴侧目掠过时聆上下,面露茫然、十指紧握,指甲在虎口的软肉轧出月牙印,兴许还在为哪件事情忧心忡忡。
  嘴里的软糖化了,商行箴喝一口水润嗓,发动引擎倒出车位:“桃酥老是惦记杨纳瑞,我和商宇手机里的羊片全被她翻遍了,她嫌我俩拍得没新意。”
  商行箴手机里的羊片大部分是时聆发过去的,他自认拍照技术不差,不成想被个小姑娘嫌弃,他扭过脸:“怎样才算有新意?”
  商行箴忽悠人:“我跟她说杨纳瑞会亲人,她不信,说小羊哪有她的博美会亲。”
  杨纳瑞确实会亲人,但时聆没有炫耀孩子的习性,低调得很:“她不信就不信。”
  入套了,商行箴说:“她刚才临走让我记得给她发一张照片证明。”
  时聆还在为碰见商行箴家人的巧合坐立难安,手肘支在车门上,他握拳抵住太阳穴:“那你哄杨纳瑞亲你一下,我帮你拍一张,你给你小侄女发过去。”
  周六道路通畅,商行箴却驰行得不快,右手探过去握住时聆搭在腿上的左手,说:“你忘了吗,它只认你,只亲你,所以只能我掌镜给你们拍下,作为证明发给桃酥辨真假。”
  前路有辆车子突然降速,商行箴一拽方向盘临时变道,时聆撑在车门的手肘因车身微晃而失了支点。
  他垂下手,坐正了身子,连同脸上也正色:“叔叔,我对齐康年再没感情,这层血缘关系也断不了。刚才我给你侄女买吃的讨她开心,是因为她喊了我哥哥,我承受不起,我于心有愧。”
  在商行箴眼里,时聆一贯爱撒娇,欢喜了扑上来抱得结实,失意了伏在他肩膀闷声不响,现在却显露了顾虑重重的正经样,商行箴自觉没给够安全感。
  怪空调开得过猛,时聆的手指覆着凉意,商行箴不想浪费几秒钟去调温度,维持原状将时聆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血缘而已,你从姓氏到认知都与齐家脱离,不要将两方相提并论。”
  “是因为你容纳了我,所以你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辩护,可你能否认一开始厌恶过我吗?”时聆不想让商行箴认为这又是一场争执,因此回握住对方的手,“观念转变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的。”
  太沉重的话题,商行箴不得不靠边停车,让眼波尽数流淌于时聆脸上:“现在只是让桃酥看看你和小羊的合影,既然你愿意买糖讨她高兴,怎么不肯再让她多高兴一次?”
  “看完之后呢?她会判断我们住在一起,小孩子不会多想,你嫂子呢?你爸妈呢?”正午的阳光太刺眼,时聆将小臂搭在眼睛上,“叔叔,我真的不介意你永远把我藏起来。”
  “我介意。”商行箴已尽力敛着强势,却忍不住拿掉时聆的小臂让对方睁眼也看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和商宇认识?”
  看着时聆陷入难得的懵懂状态,商行箴借势攻破,强悍也温和:“时聆,我一步步推动进度,你能不能试着别逃避?”
  趁时聆还没找出反驳的话,他再下一剂猛药:“明年生日我可不想又一次把你扔家里,我想抱着最称心的礼物和家人拍照。”
  言语比烈日灼烫,时聆的倔强在融化,只剩一点羞耻心还残存着:“那拆礼物能不能留到回赋月山庄以后?”
  商行箴没绷住嘴角:“可以。”
  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家,两人在门厅处换鞋,杨纳瑞没以前热情了,听到动静还缩在羊窝不为所动,时聆唤了一嗓子,它才颠颠地奔了出来。
  时聆坐在矮凳上点了点它的鼻子,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杨纳瑞像是属狗的,前蹄搭上时聆的膝盖,用鼻头拱了拱主人的鼻子。
  商行箴抓拍下来,桃酥的小天才手表接收图片不方便,他登上微信戳进荆漫的头像,勾选了一堆杨纳瑞的单羊照发过去。
  荆漫估计正捧着手机追小说,文字秒回了:啥事儿?
  商行箴:桃酥说想看。
  商行箴:稍等,还有一张。
  前面的九张都是铺垫,商行箴将最终目的甩了过去,时聆凑过来要看照片效果,他及时摁熄了手机,伸指点了下时聆的嘴唇。
  “怎么了?”时聆问。
  商行箴又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来认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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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没逼着你
  夏日的午后太适合躲在空调房里,窗纱掩不尽光线,铺在床上恰好稀释成柔和色调。
  遍地交缠的衣物、床尾堆起的被子、床头柜上拆散的方形包装袋,没有哪件东西处于齐整状态,连心跳和呼吸都是乱的。
  时聆之前用在商行箴身上的招儿被对方捡了回来,双腕由商行箴缚到身后,他伏下身子,因在门厅温驯地喊了商行箴“主人”而付出了代价。
  昨夜掌印未消,今日又甩上新的,时聆躲又躲不过,叫也叫不停,双肩无力地抵住床褥,大半张脸埋入枕头,泪水染得两眼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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