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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黛澜好像才发现她一般,匆忙起身回头,将茶盏接过放在桌上,冲她福了福身,“皇贵妃。不妨事,原是我夜里贪凉,窗开得大了些,又在窗边吹风,带了丸药,略吃些就好了。”
  皇贵妃眉心微蹙,“不好不当回事的,下晌太医来请脉,叫他也给你瞧瞧……你今儿下午是要去贵妃那吗?”
  “是,贵妃说要给七公主攒画册,让我过去帮着调色。”黛澜道。
  皇贵妃恍然,“那也罢,你照常去吧,明日一早叫太医给你瞧,正好开了药,咱们两个一处吃。……贵妃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是最与人为善的,你不招惹恼了她,她就不会为与你为难,你与她多相处些,没有坏处。”
  黛澜轻声应了是,皇贵妃又浅浅交代几句,见黛澜安静内敛的模样,她按着微微蹙起的眉心,将心内的感慨唏嘘压下,道:“时候差不多了,贵妃也该起了,你过去吧。天儿热,乘辇轿去,罄音——”
  自殿外入内的罄音欠身应下,带黛澜离去,皇贵妃在她原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了,轻翻着她摹写的经文,半晌无言。
  杜鹃不知何时捧着茶碗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四格格才去园子里折莲花去了,您昨儿不算说贵妃宫里那插瓶的花好看吗?两位格格带您用心真是没得说的。”
  皇贵妃道:“茉雅奇自幼养在额娘那,又是打小被教着……的,在我身边又怎会不用心?我只是……罢了,你细细地问黛澜身边的丫头,将黛澜的症状记下,下午许平之来请脉的时候说给他,明日一早,叫他先给黛澜瞧瞧。”
  杜鹃将皇贵妃的吩咐记下,笑道:“五格格虽寡言少语的,细心之处真是没得说,新换的羹汤方子您用了之后睡得都香来了。”
  她越是这样说,皇贵妃心里越是静不下来,最终将那一叠写好的经书合上撂在桌上,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养乐斋里,敏若午睡起来,正和瑞初吃点心,黛澜去得很巧,敏若先命人端了冰茶来与她消暑,才笑着叫人再端一碗冰酪来,道:“你来得可是巧了,再晚一点,这碗冰酪我就赏人了。”
  宫内常做的冰酪是用碎冰合着牛羊乳、鲜果汁子做成的,但这个时节的冰都是冬日挖的河中冰存下的,哪怕皇家用,挖冰的时候再谨慎选择,化开之后水里也难免沉淀些泥沙,虽然刨成冰沙之后已看不清了,敏若还是吃不惯,故而她宫里的冰酪一贯是冰过的酸奶拌水果。
  不要瞧不起水果捞,总比吃沙子浮灰好,夏日里的甜瓜属实清甜爽口,又有熬过的桑葚、腌的枇杷、新鲜的桃子、爽脆的果藕菱角,拌在酸奶里都别有一番风味。
  黛澜少见地弯了弯唇角,“您还要用我做事呢,若连碗吃的都舍不得,我可去了。”
  “瞧瞧,黛澜也会开玩笑了。”敏若又叫她尝新做的豌豆黄与枣泥桂花馅的山药糕,这会最毒的日头还没过去,敏若是作画也懒得动,打算等黄昏前后,天气凉爽了再铺开家伙事去园子里。
  她一面轻摇着团扇,一面道:“你怎么这会子来,外头的日头正毒着呢,其实申时前后来就好了。”
  黛澜吃着点心,听她问话,放下手中玉著,端坐着道:“皇贵妃歇午觉醒了,说起下午的事,我说您喊我来替您调色,她便叫我过来了。”
  敏若笑道:“得谢谢皇贵妃,送给我这么大一妹妹干活来——”
  不过看着黛澜提起皇贵妃时一如既往冷淡的神色,与平静的好像在说什么与己无关之事的口气,敏若心里微动,忽然想,今日黛澜对皇贵妃,与旧日她对先后,哪个真心多些?
  她也说不清,说到底,她对先后那点可怜的真心是在先后不断为她打算之后才生出的;而皇贵妃与黛澜之间掺杂着太多的旧事、血缘至亲留下的旧恩怨,皇贵妃虽是未曾参与其中、甚至是帮过黛澜的人,但站在受害者的角度看,却也不过是岸上观火与事后无济于事的弥补罢了。
  或许黛澜的想法没有她这么偏执刻薄,对皇贵妃大概也会生出几分真心感激之意来。但走到如今,本来就是黛澜步步谋划下来的,哪怕生出真心来,也影响不了什么,只会让这一台戏更真罢了。
  皇贵妃是这里面最可悲的一步棋,佟家把她当棋子,她自己清醒着沉沦在其中,就好像溺水之人觉得自己已无力挣扎,便以“认命”二字告诉自己,本是会水的,却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其实她若动动手脚,又岂会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呢?
  敏若要给瑞初画画册是真,当年安儿小的时候她也给安儿画了许多画,有些裁成小幅的,一页一页地装订成册,好像一本影集似的。
  瑞初如今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大眼睛、翘鼻子,真生得小粉团似的,敏若又怎么愿意错过。
  经过康熙特许,敏若大胆地给瑞初做了几身其他朝代的衣裳,广袖长袍上身,配合着瑞初不笑时清清冷冷的小脸,倒真有几分仙气。
  敏若的画册出炉,康熙简直是爱不释手,差点揣袖子里直接带走,若不是敏若眼尖瞥见了,那这画册送到康熙手上,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被敏若直接戳穿的康熙将画册撂下,轻咳两声,“看你防贼似的,朕是那种人吗?”
  “皇上您自己说是不是吧。”敏若轻呵一声,冲他撇撇嘴,起身将画册收起在书架上。
  康熙道:“你这冷嘲热讽的……朕不是瞧着瑞初实在可爱,想带回去好好瞧瞧嘛!”
  一见他这样能屈能伸,敏若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打着算盘珠子呢,果不其然,再说两句话下去,敏若就被康熙要求再画一本瑞初的画册专门给他,作为交换,他私库里的古籍孤本字画随便挑。
  敏若猛地转头看向康熙,“此言当真?”
  康熙傲然道:“朕一言九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敏若强压下自己拉着康熙签个合同的冲动,主要康熙要脸的人,到时候哪怕再舍不得也不会耍赖,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放心的。
  敏若美滋滋地道:“您就擎等着看画吧,想要什么背景衣裳的,您也与我说说。”
  见她态度如此殷勤,康熙睨她一眼,“瞧瞧你这副谄媚嘴脸。”
  “妾比不得您财大气粗,也不及您有风骨,就是这么容易为五斗米折腰。”好处给足了,她就是谄媚!大气的甲方就是好爸爸,大方又条件不多不烦人的甲方爸爸就是神仙转世!
  康熙才瞧敏若那本画册就觉着已足够好了,这会还真没有什么意见,只道:“你随喜欢的画吧——你们给瑞初做那小衣裳穿上还真怪衬她的,好看。”
  亲爹看自己闺女,就是皱着小脸和哥哥抢点心都是如花似玉小公主,穿上那样飘然欲仙的衣裳静静站在那里看水面上的飞鸟荷花,尤其敏若画得女儿清冷又平和,在康熙那更是能看成仙女下凡了。
  敏若夸了康熙一句“有眼光”,便开始美滋滋地盘算要从康熙那掏点什么来好。
  她这边为了康熙库房里的古籍字画而奋斗着,那边黛澜步伐稳健地一步步设局布置,虽然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清冷模样,可就是不表现在外的仔细才更能打动人不是吗?
  下次在皇贵妃哪里,正巧碰上四阿哥来请安,敏若便发觉四阿哥与黛澜比与茉雅奇亲近多了。不是如安儿那般黏黏糊糊的亲近,而是信任与隐隐的、对长辈的依赖。
  这在紫禁城里的孩子身上是很难得见的,敏若见此就知道皇贵妃心里的天平上黛澜的那一方又被加了筹码,这也是一开始她没有设想到的方面,也没见黛澜对四阿哥做些什么,想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茉雅奇输得不亏,而且也说不上她是输是赢。茉雅奇的性子与皇贵妃太像,又没有皇贵妃对康熙的倾慕喜爱,她需要感情的滋养,却无法从康熙身上得到感情以此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哪怕是自己单方面付出的也付不出去,她或许能在宫里做好一个贵妃,却总会留有遗憾。
  敏若是局外人,能够冷静、不带感情地分析皇贵妃这一院子的人心,皇贵妃做不到,但她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并掌管宫务多年不出差错,又怎会看不清身边的波澜。
  这日小叙,皇贵妃忽然问:“你家那个小弟,就是与你那嫁了富察氏的妹妹同母的那个,今年多大了?可曾定下了?”
  敏若道:“你是说阿灵阿吧?他是康熙九年出生的,今年算来也有二十了。前年选秀之后,倒是定过一户人家,可那位格格去岁不幸害病去了。家里这不正给他瞧着呢吗?”
  皇贵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笑道:“也不必那么急着相看,明年又有选秀,好姑娘可不都在后头呢?”
  “承你吉言了。”敏若呷了口酸梅汤,道:“为了他这婚事,我那嫡额娘也好操心,这几年她的身子又不好了,阿灵阿倒不着急,说先服侍母病、一面读书考科举,他举人已中了,会试再中,相看的时候女家不得也高看他一眼?”
  皇贵妃道:“我是听说过他中了举人的,真是难得,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弟读书的本就少,如今呐,就是弓马娴熟的也难得了。你的几个弟弟倒是都好,小果毅公多疼媳妇?我看着都羡慕呢。”
  “皇上待你不好吗?京中女眷都羡慕你呢,还有你羡慕旁人的份。”敏若轻轻将话拉远了,皇贵妃又问:“你嫡额娘既然身子不好了,着急他的婚事是一定的。”
  敏若摇摇头,道:“二十五年的选秀到如今,黄花菜都凉了,我那嫡额娘眼光高,看不上寻常人家,门当户对的那几家,恨不得前脚格格刚从宫里出来,后脚人家大媒都登门了,这怎么来得及呢?她便是心里再着急,少不得也得慢慢等了。”
  皇贵妃叹了口气,道:“倒也是这个理。”
  敏若瞧她倒像是隐隐松了口气的模样,低头没说话,心里知道皇贵妃在茉雅奇与黛澜之间大概是有了选择了。
  没几日,海藿娜进园子来与她说话请安,笑着将带给安儿和瑞初的小衣裳与了敏若,道:“在家里闲来无事,做的这些。姐姐你不知道,富保媳妇真是做得一手好针线,那花儿绣得栩栩如生,我瞧着都汗颜,没脸和她比较。这小纱氅衣上的玉兰花就是她绣的。”
  敏若瞧了几眼,笑道:“真是不错。”她将衣裳交给兰杜拿去,屏退众人,与海藿娜道:“你回家问问老福晋,孝康皇后的内侄女,这个门第身份,她可看得上?”
  海藿娜微微一惊,思忖片刻,道:“可是佟家那位四格格?”
  敏若听她这么说,就知道佟家门里那点门道,经过黛澜与瓜尔佳家退婚一时之后,怕是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家都知道了。
  见敏若点头,海藿娜迟疑着道:“佟家自然好门第,可四弟已娶了塔尔玛,六弟……”
  “皇贵妃有所求,皇上会答应的。”敏若轻叹着道:“这事虽不是十足准,却也有八分了。你看这桩婚事,对咱们家有几分好处?”
  海藿娜苦笑一声,“咱们家与佟家是政见不合,四弟娶了塔尔玛,也没得佟家多少好处,到六弟身上,能有多少?老福晋倒是会喜欢佟家,佟家格格就未必了,但敬着家世,老福晋只有点头的份。只是……这四格格在闺中长到双十之岁,明眼人都看得出佟家是铁了心把她要往宫里送的,这门婚事,佟家乐意吗?”
  塔尔玛是颜珠媳妇的闺名。
  敏若听海藿娜这么说,道:“你说想到了关窍上,不过佟家乐不乐意并不紧要,如今这桩婚事,真正能做主的人正是想要促成这桩婚事的人。”
  海藿娜沉吟半晌,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回去定会叫老福晋欢欢喜喜地盼着儿媳妇的。”
  “你做事我放心。”巴雅拉氏一心想要个出身高门的儿媳,这个儿媳若再是深得康熙看重偏爱的佟家出身更是大不一样,在这种前提下,儿媳的年岁大些、原本抱的是什么心都无妨了。
  敏若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你不要太着急,现在还只是个苗头,今年是没结果的,皇贵妃那边也有得磨,真要定下来,也得等明年选秀之后。”
  海藿娜低声道:“老福晋的身子愈不好了,能不能到那时候还两说呢。不过微微透去一些,也能叫老福晋放心了,这段日子为阿灵阿的婚事,老福晋操了不少心,好在秀若回了京,她也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
  敏若点点头,二人没在多说这事。
  她没告诉海藿娜的一句是,过了明年,佟家就未必能有如今这样的天子偏爱的风光了。
  不过这倒没什么,皇贵妃安排的妹妹的去处,在康熙那能留几分香火情,不会连累阿灵阿,只是少些妻家好处罢了,比起与赫舍里氏或者乌雅氏结亲,敏若倒情愿是佟家的姑娘。
  这事就如她所说的只是个苗头,皇贵妃虽存了心,却不着急办,慢慢等待着时机。
  法喀他们回到京中的时候已是秋日了,谈判的结果正如出京前康熙谕示的那般,整个黑龙江流域尽归大清所有。
  那地方前头历朝历代都没有经营,“荒蛮”之地,哪怕是本朝也没多用什么心经营,没本的卖卖,康熙之所以如此吩咐,只因为老家在那边,不蒸馒头争口气罢了。
  真要到手了,如何开发经营也是个难题。
  秀若再进来时与敏若说,阿克敦与她商量着,想领那边一个官衔,就在那边练兵镇守。
  她笑道:“在那边待了几年,一开始觉着不适应,哪哪都不如京中繁华,可后来却也逐渐住出意趣来。到了那边,虽是贫瘠之地,远离都中,但若能教化百姓、使民安乐,驻镇边防使外不敢犯,岂不也是大功德一桩?算来却是能大展拳脚之地了。二来,不怕姐姐笑话我,在那边待久了,回京里对着这些人情往来、高门大户的盘算官司,心里真是不习惯,倒是野僻之地,活得更自在了。”
  敏若此时尚不知秀若夫妇留驻黑龙江领兵的这个决定未来成了瑞初与安儿多大的事,闻此只点点头,道:“你们的志向如此就最好,人生在世,能去做自己乐意的事是最难得的。”
  “多谢姐姐。”秀若握紧了敏若的手,眼眶有些微红,“无论是当年的婚事,还是如今。从始至终都如此支持我的,也唯有姐姐了。”
  敏若轻轻笑了,拍了拍她的肩,“你都是多大人了,做什么选择都得自己做主了,我除了支持你,还能做什么?”
  秀若侧过头去抹了抹眼睛,又道:“不过我还是得在京里头留段日子,额娘的身子不好,我也放心不下。阿克敦等得了安排先去任上,我这边……等额娘的身子有些好转再去也不迟。”
  敏若知道巴雅拉氏的身子已是不好了,听秀若这么说,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第八十四章
  这回与俄签订的条约变成了《色冷格条约》,法喀钻研罗刹语数年是有成果的,“四十张貂皮卖大清”1的笑话闹剧未曾再度上演。
  使团回京之后,康熙狠狠发落了两个被他称赞为“贞俭无双”的传教士,出去时候是带着三品顶戴挺直腰板去的,回来时候是被兵士押管带着镣铐回来的。
  他们大概是没机会再看到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月亮了。
  这两位传教士在清廷供职多年,算是深受康熙的信任,然而在大清与罗刹国谈判的关键时刻,竟然被罗刹国四十张貂皮收买,轻易倒戈!
  敏若暗地里忖思着,康熙若是文化素养稍低一点,恐怕都要在心里骂娘了——京师是真不缺貂皮啊,东北年年贡上,品质一般的在康熙那连上身的机会都没有,结果他派出去并寄与信任的两个传教士,就轻而易举地被四十张貂皮给收买了!
  内务府每年因虫蛀腐朽处理掉的残次品都不止这个数!
  康熙心里恐怕连用貂皮捂死那两个人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这次的事能否给康熙敲一个警钟。
  满清帝王从来防汉胜于防外,这一点似乎已经是无可救药了的,敏若一贯有自知之明,她清楚什么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只是偶尔会感到无力。
  如今这倒是一点希望的曙光,历史上,南怀仁排挤走了戴梓,如今康熙对洋人的信任不复,或许届时她可以通过法喀保住戴梓。
  哪怕戴梓日后在火器上再没有任何大的进展发明,他立在那里,也会吸引更多有能耐才干的民人入朝,相反,他如果被一个外国人轻而易举地打压下去了,也会间接令许多民间人才不敢入朝。
  不能解决清帝的偏见,想要保证热武器的发展,就得想办法培养满人。
  蒙古人也不行,康熙不会用,甚至可能一巴掌就给摁死了。
  这些事她只要交代了,自然有法喀去做,无需她多操心什么。
  她看不惯清朝皇帝对汉族的打压防备,也看不惯他们的对外态度,但能做的事情却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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