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归来后 第22节
冷川瞧着水中熟悉又陌生的英俊面容,瞧着水涡摇曳,使得那水中影像也一圈圈的模糊。
至此后,冷川倒也未曾继续整日里继续辱骂,总归是会自行整理仪容。饶是如此,他整个人也全无精神,提不起什么劲儿。
沦落如此,他想,自己此生也就这样子而已。碧霞宗也不过是个小宗门,与凝月宗一比,可谓是遥不可及。就连服侍他的婢女,也粗鄙不堪。
他没再嚷嚷报复冷昭,并非因为仇恨已经消失,相反,仇恨的种子如毒草一样滋长,在他心底扎根。只不过如今,冷川知晓自己是个废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过沈乔反倒想开了,已然开始规划怎么教儿子。她到底是一派掌门,颇为干练。沈乔平日里传授功夫,管束弟子,乃至于抓紧门派凝聚力,将碧霞派管理得井井有条,颇受敬重。
在沈乔看来,冷川就是缺乏家族荣誉感,门派认同感。
以前冷川是高高在上的凝月宗少主,回到了碧霞派,不免觉得很是委屈,也很瞧不上。难怪整天死里活气当咸鱼,生无可恋脸。
如今思之,当然要培养冷川的碧霞派掌门之子的荣誉感。
小院里,丫鬟阿木大起嗓门叫:“川少爷,掌门让你出去呢。”
冷川继续躺着装死,他不想动,出去做什么,还不是听沈乔那个亲娘吹嘘。区区一个碧霞派的掌门,小掌门一个,能什么了不起。
没曾想,阿木这个夯货,也不顾上下之别,伸手便扯他推拉,很是不客气。
冷川为之气结!什么素质,小门派的丫鬟,就是这样子没规矩。
好似从前凝月宗,母亲容莺虽然温温柔柔,上下的礼数却很讲究,断不容区区丫鬟欺辱到自己头上来。彩蝶、香鸾皆冰肌玉骨,温柔秀雅兼知书达理。如今自己生活档次下降这么多,连服侍自己的丫鬟也如此粗鄙。
阿木脸勉强能说句清秀,却既无贤淑之性,更无温婉才情。放凝月宗,别说侍候自己这位少宗主,就是凑近前些也不够。
阿木则有自己主意,本来冷川归来时候,那副疯样子极让她嫌恶。而后冷川整理仪容,露出还有几分姿色的脸蛋,阿木看脸才对他客气几分。
不过饶是如此,阿木心中,还是掌门之令最大。
如今冷川拖拖拉拉,死里活气,阿木看着就有气。她眼珠子一转,就觎见一旁一个木棍,琢磨着是否要用棍子赶出去。却到底顾忌,人家是掌门之子,阿木忍耐着终究没动手。
“你不走,我告诉掌门去。”
阿木以向亲妈告状加以要挟,冷川面色变幻几分,拖拖拉拉,终于舍得挪动他那尊贵之躯。
阿木取了披风送去,不分上下,絮絮叨叨:“川少爷还是早些上进,免得掌门操心。唉,近些日子,掌门精神也不如以前了。”
在阿木看来,如今冷川价值在于脸且只在于脸。
冷川哼哼两声,也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这儿的人,似乎都颇为尊重沈乔。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是门下弟子,就是阿木这样子的粗鄙丫头。再不然,就是外边那么些个泥腿子了。
哪像凝月宗,容莺也备受敬重,见到的人皆是身份不俗。
只不过他心里看不起沈乔,自己也未必好受,想来想去,他忽而竟有几分悲从中来,好生可怜自己。
冷川眼眶红了红,吸了一口冷空气。
阿木在一旁欣慰:“川少爷知道感动,也算不负掌门一片心。”
冷川无语凝噎,懒得解释,高傲离去。
这时节,已然入冬,天气寒冷。昨个儿下了一夜的雪,冻得树枝晶莹透亮,宛如天宫玉树。
这样子的玉树,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明润而剔透,晶莹而动人。
林愫则轻盈的落在一根树枝之上,看心情换上一身雪色衣衫,她黑羽色发丝轻轻被一根青黛发带扎住,淡色的唇瓣轻轻溢出了一丝笑容。
纵然冰天雪地,林愫手中却轻轻捏着一枝兰花,暗吐幽芳。
冬日寒冷,林愫手中的鲜花却是鲜润欲滴,和这冰天雪地形成那等极鲜明的对比。她莹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晃动,蓦然轻轻一笑。
这便是元界玄通境修士的力量了。
这个小世界的修士自然无此能为,可对于玄通境的修士而言,冬天开一枝鲜花,也不过是一桩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不过大多数玄通境修士都不会做这样子的无聊事,林愫却跟别人不一样,她觉得冬日里有枝花儿若能开一开,自己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只因她刻意收敛气息,那些碧霞派门人,竟并不知晓有她这个人在。
树下的沈乔,却也开始感慨,开始忆往昔。
“你爷爷韩通,当年不过是街头乞儿,任人欺辱,十分可怜。可他却心性坚毅,甚有向道之心。”
沈乔不觉娓娓道来,自己这个公公,当年落魄如斯,可所谓英雄不问出身。那年饥荒,韩通居然揭竿而起,立下赫赫战功,四十岁时便得封爵位,成一方诸侯。
饶是如此,韩通居然抛弃一身富贵,一心求道。原来他十三岁那年,习得玄门一些呼吸吐纳之道,用功不辍,方才习得一身万人难敌的神功武技,而韩通也对修行一途颇为向往。
换做旁人,已然到了四十岁,又得享如此荣华富贵,也未必再去仙门问道,割舍这奋斗一切。韩通却宁可放弃俗世的荣华富贵,换上一身补丁衣衫,忍受仙门弟子最底下仆役的讥讽,谦卑以学。
这位韩剑修,毕竟也是异类,那时候年纪也颇大了。
可他,却始终有一颗火热的,坚决的心。
他从碧霞派的杂役做起,一路前进,死前已然是碧霞派的长老。如果不是死于兽潮之下,到如今他怕已经是碧霞派的掌门。
沈乔娓娓道来,冷川最初听得漫不经心,渐渐却有几分入神。
然后沈乔盯着他:“这位韩剑修,就是你的爷爷。”
碧霞派虽然只是小门派,可有一些东西,是值得骄傲的。
冷川心忖,区区碧霞派长老也不算什么,那乞儿奋斗成长老以为已然十分了不起,可不过是眼界低罢了。一个人出身低,那么再努力,成就也绝对比不上出身。
饶是如此,他心中终究有些触动。
沈乔科普完正史,就讲野史,据闻韩通为乞时候,三餐不济,冬日里险些活活饿死。
他本胸有大志,却自惭身份,只觉得以乞儿之身,终究难成一番事业。
一个有理想的乞丐,比普通的乞丐更加痛苦。因为身边会有许多人,会觉得他不自量力,乃至于他自己也会怀疑自我。如此韩通竟生出一个念头,于其庸庸碌碌,就此一生,那还不如这样子便死了。
没曾想,如此冬日,冰湖凝霜,竟有金莲绽放,摇曳生姿,似在劝诫韩通不可失去志气,努力终究会有奇迹。就算是冰天雪地,亦有莲花开放。
沈乔说得活灵活现,一脸凝重崇拜,忽悠自己儿子。
一派之长,自然也是有些功底的。
惹得林愫唇角,也不觉浮起那么点儿浅浅笑容。金莲之说,自然也是无稽之谈。韩通此人心性坚毅之极,又怎么会生出什么求死之念。彼时正逢乱世,韩通与人争霸,也有问鼎九五之心,故而编造故事给自己贴金,美化自己乞儿的出身,营造出一种天命所定的氛围,忽悠迷信的小老百姓。
而后韩通问鼎皇位失败,只捞了个诸侯当当,把他给气的。他贼心不死,又担心为陛下所忌,秋后算账,一番思虑后决意去修真门派搏一搏。故而他拉下来,四十岁拜师碧霞派,甘愿忍辱,靠着他超强的政斗宫斗手腕,一路心性坚毅不动摇,最后捞了个碧霞派长老当当。
本来韩通初心,无非是俗世皇位,又或者借势威慑朝廷不动韩家。不过一朝打开新世界大门,那些俗世之事,韩通自然渐渐看淡了,也无意回去纠缠。见识了更强大的能量,又有谁愿意垂顾俗世的小打小闹?
区区一个碧霞派长老,已经足以震慑陈国朝廷。韩通断了俗心,只挑了一个有资质的儿子韩枫,入碧霞宗随他修行。
沈乔身为韩枫道侣,自然清楚个中内情。
不过,并不妨碍沈乔这样子说,这叫有选择的说出真相,她讲故事前说了据闻二字。
当然渣儿子也没那么好忽悠,似信非信。冷川容色凝动,变幻几番,最后流转一丝自我嘲讽的讥讽。
冷川想,纵然是真,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其实还不如一个乞儿,那乞丐有凶猛的野心和远大志向。可他,却哪里还有什么志向。若努力一生,都未及冷昭分毫,他又还能如何?
听闻如今,凝月宗又莅临两位高人,一男一女,皆姿容出挑,有仙人之姿,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冷川又酸又嫉,渐渐却也是死心了,只觉得可谓人生无味。
他胡思乱想之际,却忽而听到了旁人惊呼,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寒地冻,雪花飞舞,冰湖之上,却已然有一抹翠色。
林愫俏生生的在树上,轻晃手中幽兰,轻轻的吹出一口气,实则却是她玄通境修士的能为透过了树干,蜿蜒地面,直透湖中,温养莲花。如此能为,大约也是这个小世界的修士绝难想象的。
林愫淡粉色的唇瓣轻轻的一吹,仿佛就因为她这一口气,金色的莲花俏生生的,冉冉在冰面上绽放,迎着纷纷小雪,却不减风姿。
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就连冷川面上也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不住的触动,一双瞳孔渐渐泛起潮润。
冷川的眼睛亮了亮,很久很久,他的眼睛都没有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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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林愫回到神身空间时候,?发觉空间里景色又为之一变。
之前的田园风光,如今化为了一派湖光山色。小世界正值冬日,外边冰雪寒冷,?而这小世界却是温暖融融。湖水清波荡漾,?一片片荷叶碧翠,粉荷朵朵开放,甚是娇艳。
唯独那慈圣母庙,还一如之前。
这小世界景色,?皆为力量所化,?林愫也不知这冰棺深浅,眸色微微一动。
她已然心生抗棺回去研究的想法,?却不知轮回盘可应允。
旋即,?林愫将冰棺一推,她本乃是玄通境的修士,这一推更有推山之力。震动从神身空间延展,?以现实世界的慈圣母庙震动,?绵延百里,?整个枯木山都为之一颤。
大力出奇迹,林愫漆黑眸子微凝。
然则面前冰棺,?竟然也是赫然不动。
林愫唇角轻轻抽搐一下,方才收回她那白生生看着纤弱无比的手掌。
实则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在这小世界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眸子暗中窥测,?不带任何的感情。就连自己随沈乔前去凝月宗,似乎也是摆脱不了。
她是玄通境的修士,便是在元界,修为也可划为顶级大修之列,?有诸多妙法,力可推山。
其实没有任何迹象,有人窥测自己。那不过是一种感觉,甚至让林愫心情不免有些浮躁。
而自己来到了这世界,最奇异的事,就是发觉这神身空间慈圣母庙中的冰棺。
林愫眸色一动,方才一推,她依稀觉得,这冰棺似乎依附在什么东西上。林愫手掌轻抚,地上土石纷纷崛起,本来美妙的湖光水色更被林愫这不解风情的直女子弄得一塌糊涂。
她这才发觉,冰棺似乎长在什么东西身上,棺材下一根粗枝,粗如人身,添有枝叶,而无论树枝或者叶子,皆为玉质,晶莹剔透。乍然一瞧,也不知是树还是玉。
甚至连风华剑,表面上是树立在地上,其实也被一根细枝缠住。
林愫一路掘下,越往下挖,树枝就越粗,最初不过人身粗细,渐渐要几人伸手合围。
到了百丈一下,眼前的树干,已然跟小山一样粗,延展的树枝密密麻麻,竟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到此地步,林愫也没有继续挖下来,此等异物只怕也掘不到根,就算挖穿了小世界,只怕也会蔓延到另外一个空间。
无法想象,这极深之处,此树能粗到什么地步,又或者是另外一种形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