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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277节

  他不需要郑家,也不需要颜相,不需要张总管……最不需要的是祖母留在这朝中的属于祖母的执政气质,他要的是自己的朝廷,自己的臣子……
  他要自己调鼎天下。
  荣烺也希望有一个英明睿智意气风发的父亲,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有超越祖母的才能,为什么那许多年里,掌控朝廷的人是祖母而不是他。s
  少时尚可说幼主需要辅佐,成年后呢?
  荣烺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成年的君主。荣烺一直认为,父亲的善纳谏是明君才有的品质,如今方知,那不过是隐忍罢了。
  她成长的许多年,除了虚伪的善纳谏之外,父亲并没有什么让人惊艳的政举。
  只盼父亲的执政如父亲所期盼的那样成功,而不是像荣烺所料。
  皇室并不天生的高高在上安忱无忧,受天下供养者,一旦天下有失,皇室必将首当其冲!
  若皇室衰落,周围的豪族、权臣、大将,有哪个会臣服于无能的皇室?他们会露出森森利齿,将皇室的威严撕的粉碎,从而确立新的权威。
  强人只会服从更强的人。
  这无关忠诚,这是强人的天性。
  她要为自己,也为皇室,设一道防线!
  第354章 殿下之二十
  殿下
  正文第三五四章
  张总管一去,徐舅舅上任,倒也事事妥帖,荣烺未觉不便,尤其麟趾宫的供应较往日更胜一酬。
  荣烺觉着奇怪,张总管行事向来周全,从不会怠慢麟趾宫,却也没有如今的丰盛。荣烺说,“我怎么觉着母妃这里的东西忽然变多了。”
  “多了还不好。”徐妃喜不自禁,“这也不是多。是你父皇交待的内务司,说咱们宫里人多,举凡东西别委屈了。你舅舅又是个实诚人,我都说了东西尽够的。”
  荣烺“哦”了一声,也没说旁的话。
  倒是史太傅上课时,对徐舅舅接任内务司之事略有不满。史太傅是正经清流,科举取仕,自己状元出身,素来瞧不起外戚。
  觉着与其让外戚接掌内务司,还不如以前张总管呢。
  至于私心里有没有因徐舅舅主持东宫修缮的缘故,反正史太傅没说。
  听着史太傅发牢骚,荣烺说他,“你总跟我嘀咕有什么用,你该跟秦太师去说。他是内阁之首,素有令名,听闻一辈子刚正不阿,这事儿没谏上一谏。”
  史太傅无奈,“内务司管的是皇家私产,与朝政无干。秦太师想谏也不知道往哪儿谏哪。”
  荣烺问,“那修缮东宫的事怎么说?”
  “还能怎么着?这自然是内务司的差使。”既难分一杯羹,史太傅也没打算给内务司背锅,干脆退出修缮东宫之事。
  “徐舅舅只要不傻,就不能让工部靠边站。”荣烺给史太傅出主意,“史师傅你该辞就辞一辞,让徐舅舅主动请你。请一回你别答应,起码请三回再应。”
  一听荣烺这坏主意,史太傅顿时身心舒泰,笑问,“还得三回啊。”
  “那是自然。”
  史太傅原打算人家一请他就去的,毕竟是修东宫这样的美差。真全给内务司,史太傅还有些舍不得。
  荣烺瞧着史师傅那不矜持的样儿,忍不住啧啧两声,“你得坐得住。请一回,兴许人家那就口头随便一说。请两回,说明是有些真心,真心不多。请三回,这是实打实的请你参予,也说明徐舅舅是个明白人。将来论功时,才没那些个抓尖儿抢功的讨厌事。”
  史太傅也是官场多年,这里头的道理,他焉能不明白。他也就顺带抱怨一二,没想到女弟子当真是一颗红心向着自己,没因那边儿是亲舅舅就偏心眼儿。
  史太傅心下熨帖至极,拈须颌首,“那好吧,就听殿下的。”
  史太傅自有内阁大员的高傲,他便当真抻了徐舅舅三回。徐舅舅这人挺会办事,亲自到史家拜访,一片真心请工部相助,一起修缮东宫。
  如此三次相请,史太傅方“无奈”应了。
  心想,这徐家倒也挺上道,知道官场规矩。
  徐舅舅做事的确让人挑不出错,他年过不惑重新当差,差使上很肯尽心,于内务司连拉带打站住脚。
  略有空闲就想把长子叫回家,如今家里好了,他身边就少个臂膀。
  只是,徐舅舅亲自去了两遭,都被徐珠客气的拒绝了。
  他委实无法,内务司事务又多,只能拜托亲朋好友相劝,徐珠刚脆住衙门不回去了。
  徐老夫人进宫说到徐珠,一口一个孽障,简直愁的不轻。徐妃为解母忧,毛遂自荐,“我来劝一劝阿珠,那孩子向来懂事,一说就能明白的。”
  “要是能把那孽障劝的回头,也是他的福。若是不能,也是他的命。”徐老夫人道,“如今阿珏也懂事的很。”徐珏,徐珠的弟弟。徐老夫人的次孙。
  “母亲放心吧,阿珠一定听的。”
  徐老夫人不再说让她堵心的长孙,转而提起荣烺的生辰来,“今年是公主的及笄之年,按理该大办的。可毕竟太后过身未满一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徐妃道,“阿烺说今年不办,明年再办。”
  徐老夫人惊异非常,“就是往后挪挪,腊月办也行啊。”
  徐妃也是这意思,奈何荣烺不答应,“非得明年办。就随她吧,明年就明年。”
  想到荣烺那一言不合就臭脸的脾气,徐老夫人没好说旁的,“公主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明年也好,腊月太挤了。总不能刚过太后周年,就给公主办及笄礼。的确明年好。”
  徐老夫人还有一桩心事,悄悄对闺女道,“公主眼瞅就大了。这话在外头不当说,怎么也得过了太后周年再提,可你得心里有个数。女孩子年岁大,就该议亲了。”
  徐妃没别的心,她倒是一门心思偏娘家,奈何做不了荣烺的主,只得含糊应付两句,“到时再说吧。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公主女孩子家,这事儿难道叫公主自己想?娘娘才是公主的母亲,就是凤仪宫比您也差那么一层呢。您可得心里有个数?谁家议亲不是提前两三年相看,难不成事到临头随便选,若那不知根底的,岂不耽误公主一生?”
  徐妃焉能不知母亲的意思,她满心愁绪,“我倒愿意与兄长亲上作亲,可阿珠现在死活不认家。阿珏比阿珠还是略有不如的,您说怎么着?”
  直接把徐老夫人问住了。
  的确,徐珠因是嫡长孙,少时就是早年过逝的徐国公一手教导的。后来徐国公出事,徐珠也没长歪,别看徐家没落,徐珠在禁卫也没什么好差使,但哪回升官也落不下他。只要与徐珠相处过的,就没有说他一个“不”字的。
  徐珠自己文采武功都是上乘,不然徐家也不能想方设法要把徐珠再弄回家族去。
  荣烺并不知徐家竟有尚主之意,她按部就班的读书过日子。
  辽北时有捷报传来,杨大将军之名渐为世所知,都说这是一位不逊于郑镇北的名将。
  东宫修缮之事也很快开工,内务司工部齐心协力,工程进展迅速非常。
  一直到十月,刚入冬,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房内烧起地龙,开封赵姑娘随郑夫人进宫,告诉荣烺一件事,“齐叔叔说今儿没有他的课,让我随伯母进宫告诉殿下一声。殿下,您在帝都的铺面儿掌柜、皇庄的庄头都换了新人。原来的掌柜庄头都被内务司派了别的差使,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就找到齐叔叔家。齐叔叔说这事不归他管,却也不好不让您知道,让我来告诉您。”
  荣烺眉心一皱,声音不由拔高,“换了人!”
  赵姑娘看公主向来爱笑的面容猛然一沉,不敢耽搁,连忙点头。
  荣烺当下气不打不一处来,与林司仪道,“林妈妈,派个人去内务司,把徐总管给我叫来!”
  林司仪就要安排人,郑皇后道,“让我宫里的内侍官走一趟就是。”
  自有女官去通知内侍官此事。
  郑皇后劝荣烺,“这也不过小事,何必为这样的事动怒。”
  “这焉能是小事?不同我说一声就动我的人,显是没将我放眼里!”荣烺一向要面子,有人不知会她就动她的人,这就犯了荣烺的忌讳。
  郑夫人还是第一次见荣烺动怒,她惯是个爱说笑的性格,此时也不敢说旁的话,只得安静的等内务司总管过来向公主做解释。
  徐总管一见到凤仪宫的内侍官就心下一沉,当即想到这事。他原觉不妥,可妹妹非要他换上自己人。
  难道妹妹没同公主说这事?
  徐总管是听说过荣烺的脾性的,公主一向与徐家不大亲近,就是对亲外祖母也是说给脸色就给脸色。徐总管没自信到自己一人可以扛下公主的怒火,他打发近侍去麟趾宫传信,自己随内侍官去了。
  果然。
  一看到公主怒色,徐总管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郑皇后令他免礼。荣烺当头便问,“不知我铺子里庄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就全都换掉了!”
  徐总管嘴里泛苦,只能无奈道,“前日麟趾宫娘娘吩咐,让臣安排些老成持重的人过去,帮殿下经营。当日臣问此事是否要奏请殿下,娘娘说她会同殿下说的。”
  荣烺原就料到此事与母妃有关,却没想就是母妃起的头。她怒不可遏,“我的事,你问我母妃是不是要奏请我?我是我,她是她?你就是问,也没有只问她,不问母后的道理?难道这宫里没有皇后,凡事要妃妾独断么?”
  哪怕素来与徐妃不合的郑夫人,听到荣烺如此厉声训斥也不由心惊。
  赵姑娘也是心惊胆战,脸色泛白。
  独郑皇后一脸平静无波,却也不发一言。
  徐总管面色一白,立即叩首,“臣万万不敢!”
  “你嘴上不敢,却是这么做的。”荣烺冷冷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内务司的总管,不是麟趾宫的总管!三天之内如果我的人回不到原位,你就自己来向我谢罪。我一定告诉你,谋取我的产业,是什么结局!”
  “臣万死!”徐总管“扑通”一声就给荣烺跪下了,他脸颊赤红,虎目含泪道,“臣焉敢谋取公主私产,公主这样说,是让臣无容身之地了!”
  “你先动我,还说我让你无容身之地?!真是笑话!我险叫你们算计的没容身之地才是!”
  荣烺气壮声高,殿中无一人敢言。正当此时,先是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银红身影扑进殿内,见徐总管跪在荣烺面前,徐妃登时急了,立刻抢上两步扶起兄长,怒喝荣烺,“这是你舅舅,有什么事要你舅舅给你行这么大礼!”
  荣烺面色纹丝不动,冷若冰雪,她冷冷的站起身,给徐妃行了一礼,“我堂堂公主,内务司总管怎么就不能给我行礼了?别说徐家舅舅,郑家舅舅在我面前一样要见礼!怎么,徐舅舅是哪里不一样,不能给我行礼么?”
  徐妃一时噎住,她急急道,“可这毕竟也是长辈,差不多就行了。”
  “是这样么,徐总管?”荣烺问。
  徐总管跪下,“臣恪守规矩,绝不敢违礼。”
  荣烺微扬下巴,俯视着徐总管,“这就是了。看来你还懂尊卑。”
  徐妃气的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尊卑了?”
  “母后在上,母妃身为妃妾,无视母后,一进来就大呼小叫,未见你给母后见礼。”
  徐妃柔美的脸颊仿佛被人狠狠的掴了一记大耳光,她被羞辱的不轻,直接受不住,一扭身哭着跑了。
  荣烺根本没理她,吩咐徐总管,“照我说的做,我要看到结果。”
  徐总管连忙领命。
  荣烺不再回麟趾宫,她也没住凤仪宫,直接在含章殿住下了。
  荣晟帝傍晚到麟趾宫,见徐妃哭的双眼红肿,方知此事。徐妃自是一肚子委屈,但此事荣烺占着理,荣烺还不回麟趾宫了,荣晟帝只得到凤仪宫来跟郑皇后说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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