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远水救不了近火。韩老爷子本领再大,有些东西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虞秋霜也是经商的,而且架子铺得非常大,又有虞家在身后撑着,有她在袁宁就不怕栾嘉再被蓄意挖坑坑到了。
虞秋霜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德昌文化闹出来的动静。她得知袁宁发现这事的过程,一阵后怕地拍拍袁宁的手背:“你这孩子以后得长点心,别什么事都搅合进去。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一下,栾家那孩子我也会帮你看着。”
袁宁说:“谢谢秋霜姐。”
难得空闲的周末,袁宁陪虞秋霜带着虞元安去游乐场玩,有些新设施虞秋霜不方便陪虞元安玩,袁宁带着他一一玩了过去,马上上升为虞元安第二喜欢的人。
第一当然是他妈妈。
袁宁帮虞秋霜母女拍了不少照片。
回去的路上虞元安累得睡着了,虞秋霜感激地对袁宁说:“自从我和他爸爸离婚,小安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袁宁笑了笑:“我有空就多带他出来玩,等我和他更熟悉一点霜姐你就不用陪着了,周末可以好好休息。”
虞秋霜发现袁宁真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人,他对别人总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像是柔柔微风一样吹进你的每一个毛孔,让你下意识把每一个细胞舒张开,放松而又舒适。
虞秋霜说:“不休息也挺好,我现在就想着多陪陪小安。”
袁宁和虞秋霜分别,担忧的心思才少了几分。他收拾好心情回学校取些资料回章修严那边晚上看,没想到刚踏进学校就遇到个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的男生。袁宁一愣,不由往那男生身上多看了几眼。
那男生刘海很长,几乎挡住了眼睛,刘海底下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和厚刘海厚眼镜很相配的是他那一身有些古怪的衣服,毛衣里一层外一层,下面的比上面的要长一些,领子也是层层相套,再裹上一件厚外套,看起来好像已经到了寒冬腊月。
整个人给人一种沉郁而又内向的感觉。
这样的人身上的黑色丝线居然是张牙舞爪的?袁宁心突突直跳,在记忆里搜索者有没有见过这人,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印象,上回他在路上碰到个老人家来找孩子,迷迷茫茫地找不着路,就帮着老人家找到对方宿舍。当时那位老人家还塞给他一小袋自家晒的红苕干,挺好吃的,糖分足,很甜。
袁宁一顿,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喊了一声:“学长!”
那男生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袁宁。他从袁宁的衣着和相貌看出袁宁良好的家境,眼底掠过一丝恨意,满含防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有,”袁宁神色诚挚,“上次我带学长爷爷去学长宿舍找学长,学长爷爷给了我一些红苕干,很好吃。我想知道能不能买到,我想给家里人带一些。”
听到袁宁说出“爷爷”,男生眉宇之中涌出浓浓的哀意,几乎让那黑色丝线尽数附贴在他身体四周,不敢再张扬。他想起那天爷爷夸了袁宁很久,说袁宁多了善良好心,眼底的恨意褪去了。他闷声说:“没有了。”
袁宁说:“那真可惜。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学长爷爷肯定做得很用心——”
“够了!”听袁宁一再提起“爷爷”,男生终于忍不住打断,“不要再说了!”
袁宁关切地问:“学长你怎么了?”
男生硬梆梆地说:“没什么。”他没有和任何人诉说的想法,转身大步远离袁宁。
想起那天男生爷爷说他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生活,袁宁眉间闪过一丝忧色。这种沉默内向的性格很可能是因为从小受到欺凌,而从小到大支撑着发愤图强的力量可能是那个独自抚养他长大的爷爷。
从男生刚才的神情来看,男生爷爷很有可能出事了。袁宁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黎雁秋说明情况。他知道男生的宿舍,黎雁秋可以查到对方的名字和到底遇到什么事。
黎雁秋对袁宁的判断一直很信任,听到袁宁说那男生有问题,立刻让人查出对方是谁。
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人最近确实遇到点事,认识的人都觉得他状态不太对。
这人是本来应该拿保送名额进来的,结果名额临时被人截了,好在他学习好,自己考了进来,还连着两年拿了奖学金,学费基本不用自己花钱。前段时间他爷爷来学校看他,一个人离开学校时被车撞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一直没脱离生命危险。
黎雁秋说:“我去找他谈谈话。”
韩闯正巧在黎雁秋旁边,听到黎雁秋要去找那么危险的学生,顿时拦了下来:“别去,那小子不懂什么叫危险,你也不知道?这种内向沉默的人往往自尊心更强,唯一对他好的爷爷被人开车撞伤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们这样的家伙。放心,我找人去周围盯着,不会让他做出什么事来。”
韩闯当着黎雁秋的面立刻打电话找人。
黎雁秋拧起眉头。
袁宁知道韩闯插手,暂且放下心来。他比谁都清楚韩闯说的是对的,因为他能看见男生身上那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
袁宁虽然常常遇到各种事儿,但是并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刚才上前搭话已经是冒险了,再找过去的话章修严肯定会生气!袁宁匆匆回办公室取了东西,独自回章修严住处那边。
打开屋门时,袁宁愣了一下,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章修严正坐在那里看报纸。
袁宁把资料扔到桌上,跑过去一把搂住章修严:“大哥!”
章修严稳稳地回抱袁宁。
袁宁问:“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离章修严上次回来才隔了一周时间呢!
章修严说:“有个麻烦精又惹上事了。”
袁宁顿时同仇敌忾:“就是,栾哥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那么大的人还不长心,总卷进那样的事情里。明知道大哥这么关心人,听了得多担心啊!”
章修严伸手在袁宁屁股上啪地拍了一下。
袁宁疼得搂紧了章修严脖子,委屈地说:“大哥你为什么打我?”
章修严说:“谁是麻烦精你心里清楚。”
袁宁把脑袋埋在章修严颈边闷笑。
袁宁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分寸的,有危险的事情绝对不会做。我会和栾哥一起去那个会所,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我有向韩闯哥借人帮忙的。”
章修严说:“现在呢?”
袁宁不吭声了。
现在线索断了,敌在暗我在明,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自己却很可能已经被别人给盯上了。
第189章 石出
章修严回来了, 袁宁被糟糕事弄得有点不开心的心情立刻回暖, 搂着章修严亲亲蹭蹭, 想把自己以身涉险的事蒙混过关。
涉及袁宁的安全,章修严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袁宁的亲亲抱抱他都照单全收,该教训的却一点都没含糊。
自从相互表明心迹,袁宁还没见过章修严这么生气, 心里有点发怵,到后面都不敢嬉皮笑脸了,认认真真保证接下来绝对安分守己绝对不往危险里冲。
章修严根本不信袁宁的鬼话。第二天他直接提溜着袁宁去相熟的人家里转悠一圈,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是他弟,最能惹是生非的那个, 让他们帮忙盯着点, 要是有点什么事拉上他去做就最好了, 就不能让他闲着。
袁宁:“……”
中午章修严约了栾嘉过来吃饭,栾嘉耷拉着脑袋过来, 在章修严这边和袁宁是差不多待遇, 几乎被章修严从头到脚地教训了一顿。
栾嘉诚恳认错,等章修严差不多消气了, 他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在厨房里忙活的袁宁, 从兜里掏出一叠照片:“老严你看, 我有帮你盯着宁宁!啧啧,你这几年没管着他,看看他变得多会玩, 我都看呆了!”
章修严接过照片一看,目光微微凝滞。照片上袁宁与一个女孩暧昧地共舞,也许是因为光线原因,又也许是因为周围都是身体相贴的共舞者,袁宁和那女孩看起来也那么地亲密。
一种本能的怒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几乎把章修严的理智给淹没。
可这种怒意一闪而逝,在章修严面上根本没显露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角落上面,伸出手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栾嘉拍照水平也就那样,角度都差不多,但这么多张照片里这个人只有其中一张是露脸的。
对方的视线落在袁宁身上。
栾嘉没想到章修严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能冷静地仔细去看照片上偶然入镜的家伙。
他顺着章修严指着的那个角落看去,发现对方坐的角落有点微妙,可以轻轻松松地观察周围,别人却很难注意到他,若不是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在照片上。
栾嘉说:“不认识。”
章修严把照片放在桌上,半合着眼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照片上的人,在记忆里把见过的人一个一个往上对。
过了一会儿,章修严睁开了眼:“于家的。见过一面,印象不深。和宁宁一样是首都大学学生会的成员,应该认识宁宁。”
栾嘉目瞪口呆:“只见了一面你都记得,你的记性也太好了。不过也没什么吧,我开业那天还挺多大学生过来玩的,有的不想被打扰就坐在角落里小小地喝一杯。”他伸手要取回照片,手背却被章修严打了一下。
章修严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收进口袋。
栾嘉眨巴一下眼,明白了!章修严绝对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在意,只是不会当着他的面向袁宁兴师问罪而已。哟哟哟!栾嘉心情有点小激动,开开心心地吃完袁宁做的午餐,拍拍屁股跑了。
袁宁有点惊讶:“栾哥怎么走得那么快?”
章修严瞧了袁宁一眼,把照片摆到桌上。
袁宁一看就明白了栾嘉的险恶用心。这家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上章修严的目光,袁宁头皮发麻,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交待清楚。当时他也只是想降低对方的戒心而已!
袁宁说:“看起来贴得很近,实际上都是错位,我连那女孩子的手都没碰到!”
章修严听着袁宁信誓旦旦地保证,并没有说话。他也是上次和韩老爷子坦白时,才从章先生那知道袁宁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在他们疏离彼此的六年时间里,袁宁从来没停止过成长,可是这一年来袁宁呈现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以前的模样。
章修严俯身亲了袁宁唇角一下。
袁宁脸色倏然红炸了。他就知道大哥不会因为几张照片就怀疑他!袁宁伸手搂住章修严的脖子蹭来蹭去:“大哥。”
章修严说:“其实我也会在意。”
他清楚地知道袁宁不会做那样的事,也知道栾嘉只是想看好戏而不是真的想他向袁宁发飙。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理智永远不会缺席,尤其是关于袁宁的时候。他比谁都更想保护好这段感情,自然不会让任何误会和冲动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安宁美好。
章修严环抱住袁宁:“即使心里是相信你的,还是会很在意。”
听到章修严清清楚楚地说出“在意”两个字,袁宁心里甜滋滋的。
章修严这人严肃又内敛,平时要撬开他的嘴巴可难了!袁宁搂住章修严亲来亲去,差点亲出火来,结果电话突然响了。
章修严松开袁宁,让袁宁去接电话。袁宁跑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发现是黎雁秋打来的。黎雁秋说:“那个男生确实有问题,韩闯的人发现他偷偷动了几个室友的水杯,还拿着刀出门。在他准备动手时被韩闯的人拦下了,”黎雁秋的神色有些疲惫,“撞到他爷爷的是本校学生,出事后让家里的司机背锅,结果自己去外面喝酒时说漏了嘴,风声传了出来。他今天拿到他爷爷的病危通知单,就回来拿刀子准备出门,据说有人告诉他今天对方会在学校打篮球。”
袁宁沉默。
对于那个男生来说,唯一的亲人被撞进医院、命悬一线,始作俑者却把这事当酒后谈资传扬,难怪他会控制不住想要对方一命偿一命。
袁宁拧起眉头:“那他为什么动他室友们的水杯?”能让黎雁秋特意提出来,肯定不是随便动动而已。
黎雁秋叹息:“他和室友好像一直有矛盾,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类似于几个室友不久前相约去买了一双新球鞋,有人问他为什么不买,他觉得是几个室友集体给他难看。”黎雁秋说,“还有一个导火索是他发现几个室友把他爷爷带的山货扔到楼下垃圾桶去了,那时他爷爷已经被撞伤。我去了解时有人说看到他坐在垃圾桶附近拿着从里面拿出来的袋子,一个人吃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怕,那个看到他的人没敢上前说话。”
袁宁说:“他对水杯做了什么手脚?”
黎雁秋说:“他老家那边又有不少化学厂,他自己又是学化学的,他借口回老家拿钱回去配置了一些化学毒剂抹在几个室友的水杯里,已经连续抹了一周。”黎雁秋语气发沉,“我已经通知他几个室友去医院检查,具体严不严重可能还得先让警方撬开他的嘴看看他抹的到底是什么。男生本来就大大咧咧,被我们告知之后他几个室友才回想起这一周喝的水好像有点苦味。”
袁宁没想到会挖出这样的事。一直以来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地累积升级,让男生对于家境富裕的、与他不同的人有着本能的仇视,而男生爷爷被撞伤入院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说:“你和韩闯哥已经把他送到警方那边了?”
黎雁秋的心情也不轻松:“是。”
袁宁放下电话,心里闷闷的。见章修严望了过来,他把男生的事和章修严说了一遍。
听到袁宁又上去和对方搭话,章修严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把“以后不要这样做”说出口。
他知道即使袁宁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管,真正碰上了还是不会袖手旁观——如果他拥有和袁宁同样的辨识能力,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章修严搂住袁宁,亲了亲袁宁额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你总说我工作忙坏了身体没办法赔你,”章修严顿了顿,“你出了意外受了伤又拿什么赔我?”
袁宁说:“我很小心的。”他飞快地在章修严唇上啄吻一下,“我知道他很重视他爷爷,所以在他发现敌视的眼神时特意提起他爷爷降低他的厌恶和防备。我保证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