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3

  自從突然展開的勇者旅程結束後,我的世界也變得不太一樣了。飛機成了機械飛龍,學校一半變成魔法師學院,一部分科技產物也成了和魔法有關的東西。
  「桐仔看啊!那是套著復刻版桑莫級外皮的最新型、兼具實戰威力又充滿本國風味的裝甲列車啊!上頭還有剛剛在車站前聚集的二零一梯菜鳥呢!」
  鐵路迷老爸一邊指著從我們面前呼嘯而過的銀色裝甲列車,在一根根黑色砲管呼呼地掠過之時,要我們跟他一同高舉雙臂大喊「聯邦共和萬歲!」我和伊朵為了讓老爸的錢包放下戒心便照做了。
  由於傳送陣取代了火車及大部分的大眾交通工具,鐵路已成為軍方專用的東西,每天都有載貨列車與裝甲列車行駛於各都市。對著裝甲列車高喊萬歲似乎是一些服過役的市民之間的默契。
  附帶一提,老爸所說的「本國」指的是法蘭西共和國,那是立於佔領地球三分之二的法蘭西聯邦頂點之國家。雖然說是聯邦,其實各國比較像它的附屬國。先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聯邦會議,就是好心的主人發放預算給搖尾乞憐的各國這樣的灑錢大會。
  「呼哈!果然七節式車箱的設計才是最讚的!對城鎮戰來說……啊!喂!你們要去哪!等一下啊!」
  老爸興奮到彷彿射惹兒般顫抖完、正欲連珠砲似地展示他的軍武見聞時,老媽已經悄悄帶著我和伊朵走向旁邊的商圈。今天是伊朵來到我家的第二天,不知為何特別得老媽寵的她,正被帶去一間間服飾店試穿衣服。我為了不被老爸拖回去聽他的演說,只好一個人在熟悉與陌生參半的鬧區逛逛。
  飲料店還是飲料店,小賣場還是小賣場。
  義式料理與咖哩屋換成了法式餐館。
  電玩中心的街機多出一種魔法師專用的機型。
  夾娃娃機也有什麼魔力注入式機台。
  賣愛心筆的還是在賣愛心筆。
  假裝沒錢回家的人站在公共傳送陣附近逢人就攔。
  電視牆上的廣告在介紹奇幻風格的女魔法師冬季時裝。
  頭戴項圈的莉莉姆一隻特價四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聯邦幣。
  東洋幣與聯邦幣的匯率是六比一。
  做商圈保全的大叔說他的月薪只有兩萬兩千塊東洋幣。
  買不起專屬莉莉姆只好喝貓茶。
  貓茶一杯三千到六千塊東洋幣。
  罐裝綠茶一杯十八塊東洋幣。
  魔力補給飲料(小)一杯六十五塊東洋幣。
  飛翔天際的機械龍是貨運公司的交通工具。
  警察局的屋頂架有小型的雷電發射塔。
  老爸排隊買了兩分起司雞排要跟我來場男人間的談話。
  賣雞排的攤販是剛從魔法大學畢業的新鮮人。
  雞排好好吃。
  「桐仔啊,老爸在你這年紀,雖然還沒跟你媽認識……但是……唔,我都會放幾個小氣球在包包裡……嗯,就是以防不時之需……」
  說起來,那個時候還沒有保險套這玩意,我都是直接中出小妮子的,完全沒想到會不會中獎啊……之後再偷偷出來買個驗孕棒吧。
  「伊朵跟你媽媽年輕時很像啊,都是看起來很活潑外向的類型。你知道吧?媽媽當年也是老爸的大學學姊,我們是在魔兵棋社團認識的……」
  明明世界變了樣,老爸卻還是這麼普通地跟我討論男女關係,不禁覺得為此憂鬱的自己真好笑。
  「桐──真──!」
  眼前是偽裝成外國留學生的大學學姊兼情侶、來到我家借住一陣子的伊朵。即使穿了超貼身毛衣,胸口位置仍然保持在絕對安定狀態。
  「好了!不管怎麼說,桐仔也是大學生了啊。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要有這樣的決心才行喔!」
  跟老爸話家常的是以為自己才十七歲唸高三的大一生,據說是靠推甄擠進還算知名的國立大學魔導工程系,JC蘿莉所說的麻瓜。
  「桐真!那個超香的東西是什麼……!」
  「妳吃吃看。」
  喀滋。
  「嗚……嗚喔喔!這個超好吃的!好油!可是超好吃的!」
  下禮拜記得秤個體重啊。
  「你們喔!都說晚餐在這吃了,還買這些東西!待會吃不下的給我試試看──啊,伊朵吃也沒關係喔!妳這麼瘦,多吃點長些肉才健康!喔呵呵!」
  「好哦──!」
  老媽好像很高興能有個標緻的女兒,從昨天見到伊朵後就超寵她,相比之下我根本是撿回來的嗚嗚嗚……
  不過,該怎麼說呢?
  如果只是一味注意著麻煩的事情,腦袋就會充滿糾結與沮喪,也就沒辦法注意到身邊美好的事物。
  看著自然融入我家的伊朵,複雜的心情似乎就一點一滴減少了。
  ──現在想想,老爸的錢包都是老媽在管,根本就沒必要跟他在那邊萬歲嘛。
  §
  過了一個月,我在網路上發佈的《安安林北勇者桐真喇!》主題收到了來信,寄件者分別是「魔法少女☆露露」、「桃山貝合」、「濃郁香純」。因為通用語普及的關係,我和分別身在歐洲、日本與馬來西亞的三位網友溝通上毫無問題,也確認了他們的真實身分是奇酷比、小公主與嘉明。
  大家都有著記憶斷層,斷層前後的兩個世界也有明顯差異,有人還懷疑家族成員改變了。我想我跟她們有必要見個面,即使無法改變什麼,光是與擁有共同記憶的人見面就能感到安心吧。況且現在交通非常便利,同聯邦的各國只需要簡單手續就能利用傳送陣互通有無,沒道理不向這些傢伙炫耀一下各種過季時裝造型的伊朵啊。
  時間定在一週後。
  這五個禮拜裡,我和伊朵一同見證了人類的適應性有多麼強大。
  五週前她還像伊姥姥進大觀園,每個東西都說讚。現在已經是會側躺在沙發上、邊吃豬血糕邊用腳抓癢的墮落生物,而且每次都多凹一倍香菜。爸媽在家時她表現得非常乖巧又聽話,只剩我們倆就懶洋洋地享受舒適的懶人生活。雖然她會幫忙做家事,也確實像老媽那般打點得完美無缺就是了。順便說一下,是一條線!連續五週都是一條線!不過我的零用錢也以透明小氣球型態大量消耗中……!
  五週前的我看著課本與街道總是一臉智障,現在已經能熟練地利用學生證跟大家一起傳送來傳送去的,還看過有人在傳送陣裡吃東西被警衛拖走。因為唸的是非魔法師科系,課堂的東西大家又是從頭開始學,沒有進度上的問題。經過教授們指點,我充分認知到偉大的魔法師背後必定有一群支撐他們的魔導工兵。可是學長說得也沒錯,這些優秀的工兵畢業後大部分都會去修車推銷賣雞排。
  與大家見面的日子來臨前,伊朵已經學會用手機和小公主聊天了。多虧小公主熱心分享她的學術研究,我差點被雞雞切八斷。那娘們居然在伊朵對我家暴後隔兩天才來慰問我,我只好忍痛貼某人嗑雞排跟鴨血煲的照片回擊她。
  「桐真,你對貝貝說了什麼啊?她現在很沮喪耶。」
  我把她吃到滿頭大汗的照片傳過去,結果又被打一頓痾痾痾……!
  「刪掉啦!那張很醜啦!選一張比較優雅的……」
  我再傳她前天量體重時瞬間驚嚇到的照片過去,這次差點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約定之日到來,我因為上午還在學校把玩可以快速畫出魔法陣兼割肉的魔導具,又懶得回家換衣服,直接穿著印有閃電、鐵鎚與大姆指的系服前往國際傳送站。伊朵則是拖拖拉拉地化好妝才出門,比我還晚半個鐘頭啊這女人!
  「桐真,你看!這是上次阿姨幫我買的冬裝,有毛球喔!」
  我本想大聲斥責她,但她化妝後實在是太美惹……!又美又可愛……!香到不能再香……!
  「嘶嘶!嘶嘶!」
  果然超香……!
  「你幹嘛這樣聞……變態喔!」
  要不是這裡是現實世界,我早就拖香噴噴的小妮子到旁邊啪啪啪惹……!
  遠程傳送陣好像很常誤點,奇酷比跟小公主都傳訊說會晚一點到。所謂的晚一點大概是我跟伊朵合吃一碗貴鬆鬆的牛肉麵、尿個尿再閒扯淡還有剩。當我們在傳送站出口看見熟悉的面孔時,一度歸於平靜的心情再次激動起來。
  「桐、桐真先生──!」
  穿著亞麻色的貓耳朵帽T、身背貓耳側背包的小公主出現啦!
  看她像貓咪般邊揮著手、邊蹦蹦跳跳的,我非常慶幸有留下學術研究的美好記憶!
  阿母勾旁邊怎麼有個沒看過的女生……難道說!
  「桐真先生、朵朵!好久不見!啊,這位是音羽,我的女朋友!」
  「妳這傢伙果然是蕾絲邊痾痾痾……!」
  看來小公主除了展示一身萌力,還打算炫耀她的女友。那位音羽小姐看起來是可愛兼穩重型,她對初次見面的我們表現得彬彬有禮,黑色款的貓耳朵帽T大概是為了跟小公主配成對吧。
  不過說到女朋友!林北的純白冬裝小妮子才是最棒的啦!
  雪白洋裝配黑絲襪!
  胸前兩團毛球巧妙地掩飾平坦的小奶!
  即使不是巨乳也能……好痛!
  「小奶又怎樣!不是巨乳又怎樣!說啊!蛤!」
  「嗚哇!奶小還嗆人啊!」
  「我就是嗆你!怎樣!」
  在我被伊朵當眾迫害的時候,小公主跟她馬子只在旁邊看熱鬧,巡邏路過的洗衣板女警看到也見死不救!我都被逼到牆角了,就沒有人可以站出來主持公道嗎!
  蕾拉!救我啊!
  「──哼嗯。」
  這聲音是……!
  我跟伊朵同時轉頭看向小公主她們背後的人潮,人群之中,一位亮橙色短髮的外國人大姊和我們對上了目光──
  「蕾拉小姐……」
  「蕾……欸妳別搶先喊出來啊!」
  「什麼啊!為什麼我不能先喊!」
  「這種感人的重逢場合,不是男女主角互相呼喚就沒意義了啊!」
  「你什麼男主角啊!你想劈腿嗎!我警告你!再用色瞇瞇的眼神看其他女生,回去有你好受!」
  「哎唷!這個小妮子吃我家住我家,現在還喧賓奪主啊!」
  雖然很想在見到蕾拉本人時展現我成熟有魅力的一面……可是節奏一下子就被小妮子帶歪惹痾痾!
  等到剪了頭俏麗短髮的蕾拉來到我們面前,我那驚喜又有點亂糟糟的情緒才因為她的「哇靠好大……」啊幹說出來了……!
  「桐──真──!」
  「等等!妳先別激動!只是妳跟我媽都平的,太久沒看到巨乳才會覺得特別大……!」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小妮子拳頭一舉、我的鼻樑也做好複雜性骨折的覺悟,穿著黑色毛線衣的蕾拉突然雙手一伸!準備家暴和挨打的我們都被擁進香噴噴的胸懷內!
  「蕾、蕾拉小姐……!」
  「喔齁齁……!」
  「──桐真和這位小姐,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吵架不好看喔!」
  蕾拉的嗓音溫柔地降落在我們頭上,感覺卻和先前不太一樣……她沒有認出伊朵,動作也相當自然流暢。
  她是真正的蕾拉。
  在多瑙領遭到桑莫軍俘虜後,一直被鎖在堤拉雅安體內的蕾拉。
  總覺得心情沒有我事先料想得那麼激動……大概是因為,我和另一位蕾拉也累積了不少回憶吧。
  伊朵跟我都冷靜下來後,持續抱了我們大約二十秒的蕾拉才放開那雙溫暖的手。我再次端詳她的面容,和回憶中的蕾拉似乎又有點微妙的落差。蕾拉注意到我這憂愁中帶點疑惑的目光,以帶有腔調的通用語親自替我解答:
  「我在『那裡』是二十四歲。」
  蕾拉二十四歲?嗯,差不多啊!就是大姊姊的感覺嘛!
  伊朵忽然用手肘頂了頂我。
  「桐真,你還記得蕾拉小姐的信紙嗎?」
  「安怎?」
  「一?九?九?零……」
  「妳傻啊!一九九零加上二十四不就二零一四年……蛤?」
  我跟伊朵面面相覷,再一起歪頭想了想,最後紛紛從蕾拉那充滿成熟韻味的臉龐找到了消失的五年……比起人生快轉一年三個月的我,蕾拉整整快轉五年啊!
  二十九歲的蕾拉!
  大姊姊氣場轉弱,但是有年輕人妻的氛圍!
  我非常可以!
  ……不過旁邊有個醋罈子,還是別嚷嚷些有的沒的好了。
  在蕾拉向提出問題的伊朵解釋她是她、後來的她非她、總之兩個都是蕾拉但互不相通的時候,頭戴毛線帽、全身穿得毛茸茸的奇酷比也來了。她身旁還跟著偷偷到旁邊買了碗貢丸湯的貓耳朵小公主。音羽小姐接過熱呼呼的貢丸湯,相見歡的奇酷比與小公主就在她身旁玩起唱歌擊掌的遊戲。伊朵好像有說過她們三個女生私下有聯繫。
  「桐真?查爾斯!歐嗨優!」
  「喔喔!水資源部長!」
  「請叫我魔法少女☆露露!」
  現在的世界就算公開聲稱自己是魔法少女也不會被白眼,說不定還會害路過的幼女雙眼發亮。能夠跟奇酷比的中二感完美融合的世界有點討厭啊……
  「卡特琳娜。」
  「姊姊!」
  啥?
  這中二是不是喊了蕾拉一聲姊姊!
  在思考蕾拉的妹妹應該是蕾娜這件事以前,更令我震驚的是如此完美的蕾拉居然有個中二遜砲妹妹……!血緣關係有沒有好好地運作啊……!
  我和伊朵一臉呆愣地看著抱住蕾拉甜蜜撒嬌的奇酷比。小公主忙著喝貢丸湯,音羽小姐負責幫她吹涼。蕾拉看我們倆驚訝到不知該從何開口,於是抓著奇酷比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重新介紹一遍:
  「這是我的妹妹,卡特琳娜。」
  伊朵跟我互看一眼,我們都在溫暖燦笑的蕾拉面前努力伸展臉部肌肉。
  先不管那個會假扮半人馬、露著ㄋㄟㄋㄟ趴趴走的野丫頭,蕾娜呢?很會舔蛋蛋的蕾娜去哪了!許願讓蕾拉回家的蕾娜才是正港的妹妹吧!
  「這個嘛……」
  蕾拉思考著該怎麼告訴我們的表情,使得這件事更加詭異了。
  就在這個時候──
  「蕾拉、琳娜……!」
  蕾娜──不,是和蕾娜一樣有著漂亮的酒紅髮色、氛圍也有點相似的阿姨,從新一波人潮中向我們走來。
  「母親……」
  蕾拉喊了那個像蕾娜的阿姨……欸?
  「媽媽!」
  奇酷比也……欸?欸欸欸欸?
  「蕾娜……小姐?」
  伊朵一臉受精啊不對受驚的樣子看著那位紅髮阿姨。
  「伊朵小姐,別來無恙?」
  紅髮阿姨宛如早已認識她一段時間似的。
  「勇?者?桐?真?先?生,好久不見啦!」
  我不由自主地擺出智障的表情,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阿姨。
  直到她把手上的包包遞給奇酷比,在我面前做出拉弓姿勢……
  「咻!」
  嗚呃……!
  §
  蕾娜?穆勒。
  兩個孩子的媽。
  在蕾拉與卡特琳娜還很小的時候就離奇失蹤。
  一個人獨自在充滿惡意的異世界裡行屍走肉般生活著。
  某天聽見了兩個孩子的名字,才想起自己被賦予的、荒誕又險惡的勇者使命。
  那兩個孩子擁有父親的髮色,一人活潑又好動,一人頗有當年的小大人風範。
  僅憑這些算不上什麼證據,但──足以構成驅使她活下去的動力了。
  那是她的家人。
  那也必須是她的家人。
  為了不讓自己又一次崩潰,蕾娜接近對這世界感到新鮮又不安的姊妹倆。
  儘管她不是個冒險者的料,終究在這世界活了好一段時間,最基本的能耐還是有的。
  只要能保護「家人」,什麼都無所謂啊。
  然而戰爭爆發後,一切轉變得實在太快、太快了。
  迫不得已參與的戰鬥,獲得意外的大勝。
  逐次累積起來的戰果,僅僅一夜就翻盤。
  卡特琳娜被敵國捉去。
  蕾拉與蕾娜被懷疑通敵遭捕下獄。
  激情一時的戰線再次回歸靜謐的奧得河岸。
  時光流轉,卡特琳娜下落不明,喪失生存意志的蕾拉和蕾娜則被踢出地牢。
  回過神來,她們已開始了修道院的生活,手攬芬芳,誦讀經典。
  過去有什麼難言之隱都無所謂,神明會無條件接納所有的羔羊。
  只要不去觸及不該想起的記憶,往後就是無憂無慮的隱士生活。
  這樣的安定,隨著特別作戰小隊的成立、隨著我們在桑莫領土的失敗,出現了變化。
  曾經破碎一次的絕望,在蕾娜復活的那一刻不穩定地綻裂了。
  真真假假的記憶混淆不清,唯一記得的是兩個孩子。
  她又一次失去了卡特琳娜。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僅剩的女兒。
  「──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這就是我那小小的、不太愉快的、卻最終得到救贖的故事。完畢!哪個乖孩子要提問!蕾娜媽咪有準備小禮物喔!」
  傳送站附近的人氣咖啡廳裡,蕾娜說了二十分鐘關於她的故事。我們都聽得很仔細,所以也不好意思當眾提問題、做這種感覺像往她傷口上灑鹽的舉動。我想,她當時除了身材瘦小、又有娃娃臉這兩個特色外,還有更深層的心理因素……抑或單純受到情報干涉的影響……才讓她始終保持假身分吧。
  看著雙手捧起熱咖啡、一臉悠閒的蕾娜阿姨,還是有點難以調適啊。
  嗯?
  等等。
  這麼說來,那不是姊妹丼……其實是母女丼嗎!
  還有啪啪趴的時候,我用小桐真拍打她的臉……享受了一番……這些對象其實是早就當了媽、精神年齡也已經算是熟女的蕾娜阿姨嗎!
  「桐?真?先?生也沒有問題想問嗎?」
  「窩……窩沒有……」
  「比方說棒?棒?糖之類的?」
  「NOOOOOOOOOOOO!」
  原來我跟蕾拉一直被女兒控歐巴桑玩弄於股掌間……!連我得知事實都衝擊到小桐真瀕死了,發現妹妹其實是老媽的蕾拉應該也好好地驚恐過了吧……至於跟小公主狂點甜食的奇酷比,因為沒多少「甜膩」的記憶,所以一點煩惱都沒有的樣子。
  我們在咖啡廳墊了墊胃後分成兩組,第一組由伊朵帶小公主情侶檔和奇酷比到處逛逛,主要是滿足小公主的口腹之慾。伊朵對我們家附近已經熟到可以當導遊了,不愧是擅長偵察的小妮子啊。
  第二組就是我、蕾拉與蕾娜阿姨,目的地為市立圖書館與聯邦歷史檔案館。前者應該不需要解釋,後者是本國為了彰顯優良傳統與引以為傲的歷史,特別在每個加盟國設立的機構。
  「話說妳們可不可以不要一人站一邊,這樣我壓力很大……」
  「勇?者?大?人也會害羞呀?」
  不說還好,一說這阿姨就興沖沖地湊過來挽我的手惹痾痾痾!
  「這位阿姨妳太近了!太近了啦!男女授受不親啊!」
  「哎唷!害什麼羞啊!又不是沒看過你的小雞雞!」
  「妳當自己是幫隔壁小男生洗過澡的色色阿姨嗎!」
  「嗚呼呼──!」
  這位阿姨一定是覬覦我的青春肉體……這時候只能靠蕾拉出馬了!
  「蕾拉!救我啊啊啊!」
  「桐真……不好意思,請你委屈一下吧。」
  「蛤?」
  「喔耶!」
  蕾拉透過眼神將她五味雜陳的心情傳遞過來。原來如此,是想讓錯過大半年華的母親稍微隨心所欲地享受人生吧?這分孝心真是太讓人感動了!可是!為什麼要犧牲我啊啊啊!我喜歡的是巨乳啊!
  「放心,阿姨我有C罩杯喔!」
  「蕾拉那種才叫巨乳啦!」
  「法國人的C罩杯就是你們東洋的D罩杯啦!」
  「熟透的ㄋㄟㄋㄟ一點都不想要啦……!」
  世界的變化不光是科技,連國家領土也有了很大的差異。
  蕾拉她們的國家變成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從歐羅巴統一戰爭開始,當地就以法屬萊茵的殖民地身分度過好幾百年,近代才基於民意成立共和政府。話雖如此,那也是披著共和外皮的殖民政府而已。
  「雖然說是殖民地,因為貼近本國的關係,民間待遇和本國公民幾乎沒什麼差別喔。你看!」
  蕾娜阿姨秀給我看她跟年紀相近的朋友、三個歐巴桑不知道在慶祝什麼節日的照片。在我重新確認BBA都是守備範圍外後,蕾拉指著照片中間的歐巴桑說:
  「這是聯邦議長的維萊爾女士。母親去本國玩時,在維希的火雞節碰到的。」
  「一下子聽到兩個熟悉的名字啊。」
  「除了可以貼近政治人物,許多非本國公民不得參與或進入的規範,我們也不受限制。母親想說的就是這些。」
  「非常感謝妳的說明。現在可以請妳媽別磨蹭我的手臂嗎?路人都以微妙的眼神看這邊……」
  「啊啊……」
  仔細想想,蕾拉今年二十九了,蕾娜就算估低一點也該是十八歲時生下她的吧?這兩個數字加起來很不妙啊……我媽也才剛滿四十……
  好在圖書館只要轉兩站就到了。一路上被那些不曉得熟女控還是BBA控的廢物瞪視的我,也鼓起胸膛、以凌厲的眼神回敬一番。抵達圖書館後,蕾娜阿姨才頂著一張勝利的笑容放開我。我向蕾拉慎重詢問並獲得許可後,用她的香噴噴巨乳好好地補了血。
  我們在圖書館調閱公開的歷史文獻。
  總共七次的桑莫─瑪吉克戰爭,是真正存在的。
  終結兩國戰爭的勇者,也有被記入歷史中。
  可是……
  「勇者布列斯特……」
  書上所寫的勇者並不是我。
  勇者的夥伴們也非我們熟悉的名字。
  實際參與這場戰役的勇者,名字全部被替換了。
  「桐真,你看這個。」
  蕾拉給我看的、蕾娜阿姨在巴黎所拍的景點照裡,勇者布列斯特的雕像也跟我的帥樣沒有半點關聯。旁邊那堆頭戴神官帽與女巫帽、擺出帥氣姿勢的勇者夥伴,在我這個當事者眼裡更顯得滑稽。
  「我們在萊茵和本國查詢的資料,跟你們的書本內容幾乎一模一樣。這些文件似乎只有通用語版本。」
  「人家看起來有沒有很年輕?看不出來是兩個孩子的媽對吧?看不出來吼!」
  「這位阿姨別硬擠過來!妳再過來我要叫了!」
  兩國戰爭以及終戰後的那段時期,史書幾乎是兩三筆帶過。矮子丕平所搞的事情完全沒有記錄。從瑪吉克─桑莫王國更改國號為法蘭西王國後,整部歷史就鉅細靡遺了起來。
  「歐羅巴統一戰爭。」
  美其名統一,實際上根本是大規模的領土擴張戰爭。
  「收復失地運動。」
  從自詡為守護神的異民族手中奪取伊比利亞半島。
  「十字軍東征。」
  表面為異教征伐,實則平定東南歐的反抗與中立勢力。
  「不列顛平定。」
  從與半人馬共生的邪惡異民族手中解放不列顛島。
  「羅馬平定。」
  利用代理戰爭使君士坦丁堡陷落,親法的鄂圖曼王國成立。
  「教皇宣言。」
  所有自稱守護神的異民族都被視為惡魔崇拜,且人類應當保護同族免於非同族類的迫害。
  「異教肅清運動。」
  史上第一場法蘭西及所有盟友的聯合作戰,總共集結了二十萬兵力征討惡魔崇拜者。
  「撒克遜征伐。」
  成功討伐名為撒克遜人的異民族……
  「──在這之後,每個征伐成功的地方都有崇尚武力的民族大舉入侵。大陸平衡的破壞,加速了法蘭西王國發動更大規模的侵略戰爭,最終形成現今局面……」
  我們所熟知的歐洲變成了一個超級大國,記憶中的大國則是依照原本的歐洲型態分裂成許多小國家。在文明發展史中成為最大贏家的法蘭西共和國,可說是名符其實的世界霸權。
  這些資料在聯邦歷史檔案館有更詳細的介紹,卻只讓我越看越無力。
  什麼劍與魔法的世界。
  什麼多采多姿的冒險。
  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情的我們,根本連歷史的塵埃都不如。
  我們甚至無法向世人訴說……無法告訴大家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什麼事,或者它曾經有多麼精彩。
  因為勇者桐真是不存在的。
  勇者蕾拉是不存在的。
  勇者蕾娜是不存在的。
  勇者卡特琳娜是不存在的。
  勇者合貝小公主是不存在的。
  勇者O3O是不存在的。
  勇者矮子丕平……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我們還活著。只要我們活著的一天,那個世界就會一直存在。快樂的回憶,悲傷的回憶,也都會存在於這裡。」
  蕾拉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胸口。
  「我們都是見證者。」
  §
  一年後,我靠著半工半讀的積蓄、伊朵打工賺的零用錢、加上死皮賴臉拜託爸媽分擔部分租金,在大學附近租了間套房做為新的開始。因為是幫忙畢業的學長炸雞排,某種程度上算是產學合作吧。伊朵和小公主也因為有免費的雞排與甜不辣可以吃,兩個人經常對體重計發脾氣。
  以前還要搭飛機,現在同聯邦之間用遠程傳送陣咻地傳一下就到了,延遲頂多延個一小時,既方便又省錢。這也是為什麼小公主經常來跟伊朵開美食團。她家的音羽小姐幾乎每趟都跟,不意外地被養得更圓了。
  蕾拉一家在這段時間內到許多國家增廣見聞,她們三天兩頭就給我來一波照片轟炸。蕾拉和喜歡用「又不是沒看過小雞雞」貼圖嗆我的歐巴桑都變回普通人了,只有奇酷比意外地還能使用廢到笑的魔法,她正在紐倫堡的高等魔法少女學院夜間班就讀。
  《安安林北勇者桐真喇!》這篇主題很早就在嘲諷聲中下沉,但我仍持續收到來信。扣除那些來亂的,這一年間和我聯絡的勇者就有八人。
  「欸!我雙曾存牛漏啊!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有個叫呼妮糙拎呆的網紅?」
  有住很近的。
  「告訴我那個矮子丕平住哪!我一定要套她布袋啊啊啊啊啊!」
  有瘋瘋的。
  「桐真先生你好,我的遊戲名字叫安海射薇,最近剛從療養院搬回家……」
  還有一些因為長期串火雞、回來後精神狀況不太穩定的勇者,主動和我聊起他們的故事。
  蕾拉說得對。
  我們這些擁有共同記憶的人活著的一天,真實的世界就會一直存在。
  我們存在於此的意義,就是對過去世界的追遠。
  或許,還能稍微接觸到一點──
  「喵喵──喵喵──喵──?」
  這難聽的旋律、耳熟的貓叫聲、輕快晃動的貓尾巴……
  「嘶嘶!嘶嘶!有勇者桐真的味道溜!」
  喔喔……喔喔喔喔……!
  「勇──者──桐──真──!」
  咪咪卡……噗痾!
  「勇者桐真好久不見!嘶溜!嘶溜!」
  痾靠北別舔!我只是出來買魔礦力的痾痾痾……!
  我本來要到學校附近的專門店買些魔導具能源罐,試著趁大二暑假讓我的魔工技巧趕上快變神乎其技的炸雞排功力,沒想到會在路上看見咪咪卡!長髮版!這傢伙竟然穿得人模人樣、若無其事地在街上閒晃!她一發現還在激動不已的我,馬上就變回貓眼、豎起尾巴撲過來,整個趴在我身上對著臉龐狂舔一頓!雖然很高興能看到她,可是因為莉莉姆的特殊地位性,路人和賣飲料的阿桑都用鄙視的眼神看我了啊啊啊……!
  「桐真你回來啦……咪咪卡!」
  「小伊朵──!嘶溜!嘶溜!嘶溜!」
  「嗚噁!噗呸!呸!髒死了!」
  小奶同盟復活真是太好了。
  好像有變成熟點的咪咪卡,據說是透過當今瀕臨滅絕的召喚師、用上特別的召喚術才來到這個世界,並成為那名年輕召喚師的從魔。換句話說,在咪咪卡受召喚的時空,查理曼已經……
  「前主人還活著唷!」
  ……果然死不了嗎!那個變態大叔!
  「法法姊跟前主人去旅行,然後莎姊生好多好多小貝比!」
  法法兒姑且不提,莎拉拉的屬性又變多了……啊嘶!
  「然後涅涅變成大壞蛋溜!」
  這個發展有點難以想像喔!
  「啊,咪咪卡六點要回家!所以勇者桐真快點脫褲子!」
  「啥?」
  「咪咪卡是淑女,淑女會按時吃晚餐!」
  「先不管妳那奇葩的邏輯。現在已經是文明的社會,我們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手段……」
  「聽不懂勇者桐真在說什麼啦總之開動溜哦哦哦──!」
  「不要啊啊啊啊……!」
  感動的重逢一下子變成認精不認人,伊朵也在旁邊翹腿看好戲,我可憐的小桐真又要回到每日供餐地獄中了嗎……!話說她明明就是別人家的從魔,為什麼供精的反而是我啊……!
  「啾噗!啾噗!啾滋!啾噗噗──!」
  射……射惹兒!
  「嗯呣嗯呣……好好吃!」
  「咪咪卡妳很久沒吃到了吧?要不要多吃幾發?」
  欸等等……現在是什麼情況……
  「真的可以嗎──!」
  「可以、可以!」
  「耶──!最喜歡小伊朵了說!」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喔喔喔喔……!
  「咪咪卡泡爾全開哦哦哦哦哦──!」
  「蕾拉!救我啊……!」
  ──人在埃及度假的蕾拉當然沒有聽見我的呼救聲。伊朵也幸災樂禍地看著我被搾乾,似乎是在報前幾天被我操得乒乒乓乓的仇……真是謝謝妳們兩個讓我重溫射到快血精的回憶啊。
  ……這種回憶才不需要喇!
  咪咪卡吃飽回家後,伊朵突然對著窗外感慨起來。
  「沒想到還能遇見咪咪卡呢,在這個很不一樣的世界……」
  真希望她這番話能在小桐真重傷前說出來啊。
  「怎麼了?你好像悶悶不樂哦?」
  「沒有啦……只是很久沒累成這樣……」
  「那,人家給你打個氣?啾啾?」
  伊朵邊說邊做出意圖使人勃起的口交手勢,我覺得她一定是故意的……
  「啾啾好不好?好齁!啾啾齁!我們桐真最──喜歡啾啾了齁!」
  「媽的硬爆……啊幹!好痛!勃起都好痛痾痾痾痾……!」
  「啾──啾!」
  現實世界沒有復活機制,要是小桐真壞死就糟糕了。於是我鼓起勇氣推開像個花痴般抱上來的伊朵,在這個纏人的小妖精消遣下,慢慢地放空腦袋閉上眼。
  明天再把魯蘭巴號(※多功能魔導鏟)修好,希望它別再自爆。
  後天帶小公主她們逛夜市,順便進個補。
  大後天就能把伊朵啪到求饒。
  然後……
  「然後被子蓋好,別感冒!」
  嗯……先瞇一下,晚點再洗澡吧……
  「是、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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