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东星坐馆骆丙润这两天心情大好,哪怕自己马上要着草到荷兰去也毫不在意,因为作为他左膀右臂之一的下山虎陈天雄昨天被裁判无罪,当庭释放,几乎是毫发不伤。
  自己的爱将保住了,所花费的不过是一笔不足市面常价的律师费,这项买卖怎么说都划得来。
  有了乌鸦,自己在荷兰也能过得更舒心,东星说不定还能在荷兰发发财。此刻他坐在社团元朗会议室的长桌首位,看着报纸上长得要分三排印刷的新闻标题笑出了声,回身问自己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傻强:“乌鸦这回变淫虎,等下他进来了大家个个问他‘淫虎’是怎么变来的。”
  傻强憨憨地挠挠头,笑笑没接大哥的话,心中暗暗腹诽,那可是乌鸦哥啊,不是急着投胎的人谁敢招惹这凶神!
  骆驼话音刚落,就见乌鸦并笑面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白衬衫、黑色西裤,手挽黑色外套的年轻女子,想必就是新闻标题中的那位“靓女大状”了。他不等这三人走近,便起身去迎,好顺便看看这位大状是不是真的大索靓绝,怎么担得起一贯毒舌辛辣的港媒记者一声靓女。
  笑面虎一看自己大哥真的起身来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搀住骆驼的手,步伐之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练过什么金庸神功。他一面搀住骆驼,一面回身招呼乌鸦:“哇,乌鸦哥哥今日的面子好大啊,阿大都来迎呢,只是不知道阿大迎的是我们乌鸦哥哥呢,还是靓女赵大状呢?”
  今日与乌鸦、笑面虎同来元朗的正是赵青云。
  她始终落后乌鸦半步,直到走到骆驼面前,才从乌鸦背后探出身来和他握手。听见自己被笑面虎调笑,不慌不忙,脸朝着笑面虎,话却是对着骆驼说的:“虎哥讲笑了,骆先生哪是迎我,分明是想好好看看陈先生,看看这段时间阿sir有没有好饭好菜招待。您说是不是?“
  此时骆驼方才看清这位靓女大状。
  黑白照片拍得不甚分明,更是漏缺人的神韵,此刻近距离一看,发现这位赵大状虽然只不过是清秀有余、美艳不足,但胜在斯文隽雅,书卷气十足。
  只是又略有稚气,带着几分不知世事味道的天真,倒是很像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说话又如春风拂面,接物待人落落大方,进了这“黑社会老窝”不慌不忙,好像只是在中环办公楼楼下吃了个brunch而已。
  他越发觉得港媒所言也不算谬赞。
  几个细靓忙招呼几位大哥并这位赵大状落座。四人分宾主坐定后乌鸦就忙着先发制人,语中带着几分蛮不讲理和无赖,手里还忙着剥桔子,对着赵青云发难:“赵大状,我乌鸦的良好名声今次都给你毁了。现在外面人人都笑我作‘淫虎’,你说你怎么办吧。”
  赵青云笑意吟吟回道:“不如陈先生聘我,谁笑话您我就帮您告谁,告到他们赔短裤为止。律师费嘛,好商量。”
  乌鸦闻言,嚼着桔子怪叫:“这次的买卖刚完,赵大状就想着下次的。哇,你不会是外面说的那个无良黑心大状吧?人家可是良好市民来的,怎么能随便身入官门呢?要不是这一次那些条子发疯,我可是连差馆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天可怜见!乌鸦自十五六岁时起就是差馆的常客,各路阿sir、madam们的茶啊咖啡啊不知喝干几何,要说他是良好市民,恐怕O记头儿能气得呕血。
  闻此谬言,赵青云面不改色,只是笑着点头,连声附和,“是是是,那是自然。”话锋陡然一转,“多谢骆先生、乌鸦哥和虎哥看得起,给了几分薄面,肯赏这个光让我上被告席。律师费就按合同上议定的一半给,权当是骆先生给的见面礼,让我图个彩头,听个钱响声罢了。”
  乌鸦一听律师费减半,原本脸上装出的怒气一扫而光,邀功似地望向自己大佬。骆驼被乌鸦这一手打个措手不及,按原价开的支票此时还安安稳稳地放在西装内袋里呢。不过他也没想到,哪有人刚被律师从条子手里捞出来就砍价律师费的啊。
  听了赵青云的回答,他心下倒是欣赏起这个律师来。法庭上的手段不弱、庭外的功夫也不俗,能进能退,脸上也好看,要是个靓仔,说不定还能拉拢入社,以后社团支出的律师费就可以节省下来。
  只可惜是一介弱质女流。
  不过她赶在大队人马出发前把乌鸦捞出来,免了许多麻烦。其实原来要价就不高,没必要再扣。
  于是骆驼依然掏出那张支票,递给赵青云,顺手还拍了拍乌鸦,“不要往心里去,赵大状。乌鸦就是爱讲笑罢了,出来行古惑嘛总有人讲。有人讲才说明有名气嘛,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怕人讲吗?”这最后一句话实打实地是讲给乌鸦听的了。
  赵青云站起身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支票,连看也不看就直接放进西裤的口袋,也不坐下,只是问骆驼:“听说O记的张帮办最近急着结案,这时候要是真凶归案的话她应该就有空休假了吧?”
  在座的四个人心知肚明,哪里是张帮办休假,恐怕是东星社的众人休假吧。
  乌鸦听了也不点穿,只是笑得恣意,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一句:“赵大状休不休假啊,给个面子和我们一道去荷兰呗。我们东星社出任保镖,谁敢来劫赵大状的色?
  那些什么银行的刘先生、酒店的文先生要请我们出山,没个几十上百万的我可不答应。价格嘛,好商量,就按市价的一半给就行。”
  赵青云今年年初才从英国留学回来拿到律师执照,此时无意再走。再说往常读书时一个人独身来回英国及香港不知几多次,哪里用得着别人保护?更不说支付什么保镖费了。但她依旧一力应承,答得爽快:“能和骆先生、乌鸦哥和虎哥一起走是我的荣幸。”
  其实乌鸦他们的飞机是在泰国搭,还得先坐黑船到台湾去,在台湾转一圈洗洗行程,然后再去往泰国乘机。机票更是早先就订好了的,此时再加一个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赵青云拎起衣服,向三位大佬告辞:“那我回去收拾衣服先。”乌鸦闻言也站起身,对着骆驼道:“我去送送赵小姐。”
  在座的各人都十分诧异,几时见过这杀神这么讲礼数?何况此时还是去送一个岌岌无名的年轻律师?
  不过大家只当他是想勾女,也就面上不显,随他去了。乌鸦把人送到社团门口,望着外面的蓝天,突然问赵青云:“不知道油锅里的铜子儿赵小姐敢不敢伸手捞出来花呢?”
  赵青云此时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还蛮有闲情逸致地和乌鸦讲笑:“别说是油锅里的铜子儿,要真是真金白银,沥青桶里我也敢下。”
  乌鸦笑得站都站不稳了,两只手搓着,耸耸肩:“阿丧是我的好兄弟嘛,我听说他倒是有飞鹅山那单案子的线索。自首是不是可以轻判?”
  她微微诧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好了顶罪的替身羔羊,但还是颔首示意。乌鸦也学着她点头,忍着笑说:“那这单案子还是交给赵小姐,千万要让我的好兄弟少坐几年监啊。”
  她依旧是笑着点头,祝了乌鸦、笑面虎和骆驼旅途一路顺风后便转了身,穿过马路,准备沿着东星社门口的路慢慢地走向小巴站。直到快过完了马路,赵青云还是能隐隐听到乌鸦的笑声。
  年底的时候,O记的张帮办升了职,果然休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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