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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 第32节

  他自然是憋屈到了极点。几日之前,是门前车水马龙无数人曲意逢迎的托孤重臣,现在呢,人嫌狗不待见。
  活靶子不上朝了,官员的重点就转移到了落实削减镇国公府恩赏的事情上,同时进行的还有晋阳、安平铺张奢靡的具体事项。
  燕王那边的两个给事中有理有据的折子送到龙书案上之后,楚王也找到了合适的官员上奏,细数两位公主以往甚为不妥的行径,之后是宋阁老、裴显上奏。
  武官这边,包括英国公在内,都是只看热闹不说话。而文官那边,晋阳的党羽是不少,可始终保持中立的也不少,这情形下,中立一派的人看到已有那么多人引路,便也没了顾忌,凭借耳闻目睹及查实的事情上奏直指两位公主的品行问题。
  晋阳、安平被弹劾的情形,发展趋势与镇国公大同小异:治罪与否先搁一边儿,主要先落实削减用度,收回她们手里来路不明的产业。
  到了这阶段,削减皇室宗亲用度一事便正式定下来。
  然而落定是一回事,落实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皇室宗亲,只在京城的便人员繁多,还有几位远在封地的老王爷、郡王,和数位远嫁的公主、郡主。此外,究竟削减多少,也要因人而异,还需细细地琢磨章程。
  幸好裴行昭和皇帝在这之前就达成了共识:把刺儿头收拾了,就慢悠悠地行事,隔三差五提一提,等官员忽略了收回武官赐田的事,再落力行事。
  同样的几天,皇室宗亲真的如皇帝先前所言,又是上折子又是进宫求见皇上或太后。
  这种折子,皇帝自己都留下了,扫两眼就扔一边儿去,至于这些人,他也没往寿康宫推——太后见他们的时间,能帮他批阅很多折子,这笔账太容易算了,便只在请安的时候问了问,跟宗亲怎么说才妥当。
  裴行昭就说,晋阳不是避嫌留在别院么,横竖也是闲着,不妨继续祸水东引,给她找点儿事情。
  皇帝立刻明白了,转过头跟宗亲说,削减你们的用度,真不是太后和朕的意思,这其实是晋阳的主张,她提出时,太后和朕一口否决,可她转头就拿收回武官赐田的事儿逼迫我们,比起武官抱团儿造反,太后和朕只好忍痛委屈你们,晋阳要不生事,谁会想得到这一节?
  宗亲里的明白人,一听就知道皇上是在整治晋阳,可不明白的是大多数,转头就拉帮结伙地找晋阳算账去了。
  晋阳没被裴行昭和皇帝气着,却被这帮宗亲气着也烦着了:不见都不行,不见他们就在她别院门前坐着小马扎哭天抢地,说晋阳断他们的活路,那他们只能来她这儿讨饭吃,而且马车上备着干粮,一闹就是一半日。
  怎一个焦头烂额了得。
  而这明明是晋阳想让裴行昭经历的。
  自食其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滋味,晋阳还是头一回品尝。
  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她素来最有涵养,喜怒不形于色,这些天也压不住火气,摔碎了不少茶盏和摆件儿。
  最窝火的时候,许彻又来火上浇油,笑笑地交给她一份产业名录,说是有人匿名分别投放到顺天府、刑部和锦衣卫所的。
  晋阳看过,手脚都发凉了。
  这份明细单子,简直比她自己所知道的还详尽。
  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裴行昭那个杀千刀的干的好事!一定是上回烧她的长公主府之际,顺走了她书房账房里的账目,再结合暗中查到的她另外置办的产业,整合之后公之于众的。
  摄政的长公主,奢靡无度,坐拥财产数目惊人,用先帝赏赐的理由是绝对搪塞不过去的,那就只剩下受贿敛财的嫌疑。
  挂着这个名头,她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挺直腰板?
  正气得眼前冒金星的时候,许彻又递上明黄色卷轴,“皇上亲笔写就的圣旨,除去您应得的产业,其余一概抄没,着户部另行安置,惠及百姓。”
  晋阳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接过圣旨。
  许彻行礼道辞,走出去几步,又转身笑道:“刚刚复述的不全,忘了一句,这是秉承皇太后爱民之心。”
  晋阳铁青着脸,恨不得把那道圣旨当做他,撕个粉碎。
  要冷静,要冷静……晋阳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回到书房,独自静坐。
  一定还有办法,还有转机。
  她是想不出办法了,幕僚也已指望不上,但是还有良师益友。
  是了,还有那个人。有他在身边出谋划策的那些年,她都过得顺风顺水,如今裴行昭的确难以应付,但他应该可以。
  心境就这样沉静下来。她亲手备好笔墨纸砚,亲自磨墨,格外郑重地斟字酌句,写信求助。
  .
  被裴行昭花了脸的第七天,姚太傅发现自己生病了。
  不,预感告诉他是中毒了。
  他的手脚开始钝重或锐痛,知觉是那么明晰,举动却身不由心,只一整个白日的光景,手脚就变得僵硬迟缓。
  如果预感没有错,那么他很快会变成一个浑身作痛得几欲发疯、行动不便的人,底子最好的人,能熬一年,而他……多说能熬半年。
  这种毒,他曾详细了解过,因为他曾用在两个人身上。那时,他花了一万两银子,从一个江湖客手里获得。
  当时怎么就不问一问,这种毒有没有解药?
  眼下,是不是裴行昭查到了他曾经做过的手脚,以牙还牙?
  念及此,他只想否认,然而却是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当日裴行昭出手,情形就有些不对:她要出手,何必给他明伤?又何必在她自己的寿康宫?
  她故意的。故意让他受伤,又名正言顺地派锦衣卫、暗卫日夜监视他,然后,暗卫很容易就能找到下毒的机会。
  她到底是人还是修罗转世?怎么能在盛怒之际还不忘给他布下陷阱?
  想这些没用,有用的是这毒到底有没有解药,如果有,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才肯让他拿到。
  姚太傅在床上眼睁睁地思忖到天明,对歇在美人榻上的锦衣卫说:“烦请递话到宫里,说姚太傅求见太后。”
  无独有偶,裴府那边,三夫人也结结实实地病倒在床,求二夫人递话到宫里,想在死前见太后一面,说只有见了太后,才知道该给裴洛的女儿一个怎样的说法。
  阿蛮有些没好气,“一大早的,就有两个该死不死的要见您,真晦气。”
  裴行昭却是笑若春风,“碍眼的人一向不少,也该死几个了。”
  “那您要去见他们么?”
  “姚太傅么,不用理,我处置他的话兑现之前,没必要见。三夫人倒是可以见一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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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入夜。
  正是中旬, 空中高悬明月,清辉洒落在安静的街巷, 寥落的星辰嵌在湛蓝天幕上, 闪烁生辉。
  二十余名玄色衣着的人策马驰骋过长街,到了裴府,从侧门循序而入, 再相继跳下马,俱是无声无息, 如棉絮落地。
  裴显和二夫人早已得到口信,等在院中, 见到身着粗布深衣的裴行昭,双双行礼参拜。
  裴行昭抬一抬手, “快起来,又不是外人。”
  二人站起身来, 二夫人望着裴行昭, 心情很是激动,喃喃唤道:“太后娘娘……”又看一眼随从,不由得担心, “怎么骑马过来的?人手也带的不多。”
  裴行昭微笑,“没事儿, 串个门而已。”继而对裴显一颔首,将韩杨指给他,“有什么要当面细说的事,您找他就成,我去内宅转转。”
  裴显恭声称是, 笑着转身, 亲自去安排随行的暗卫。
  裴行昭和二夫人缓步走在甬路上, “那孽障送回来了?”
  上午,她算了算日子,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命人把裴行浩从庵堂接回裴家,静一则如先前说的处置掉。
  “傍晚送回来的,”二夫人道,“照着您的意思,安置到了佛堂。”
  裴行昭就笑,“自家人,二婶跟我说话不用见外。”
  二夫人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却很了解她一些性情,便笑着应了,之后借着路边灯笼的光影,细细打量着她的气色,“进宫的日子不短了,过得可好?家里的饭菜,有没有想吃的?”
  裴行昭想了想,“还真没有。我不讲究这些,好的赖的干净就行,能吃饱就行。”
  其实是记不起来了吧?二夫人有些难过。
  “您怎么样?家里的下人都收拾消停没有?”
  “我挺好的。”二夫人牵出笑容,“有些年了,家里只有老夫人、长房、三房的下人不关我的事,别的都听我的。”
  裴行昭颔首,“要是记挂着行川、宜室,就让您娘家的人把他们送回来,顺道与您团聚一阵。如今世道太平了,家里也不再乌烟瘴气的,您可以心安了。”
  “好,我听你的。”二夫人满眼的感激,“说心里话,时不时就想他们两个,想的抓心挠肝的。”
  “想见的到。”
  “这些日子,我瞧着三弟妹没个正经度日的样子,把宜家安置在了我那边的东厢房,给她请的女先生也过来了。”
  裴行昭颔首,“宜家以前可曾正经识字读书?”
  “字写的不错,她喜欢写写画画的,每日习字半个时辰。比起宜室,书读的少,三弟妹教她的也就三百千、女则女德那些。”二夫人苦笑,“罗家女眷深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女孩子多读书。”
  裴行昭挠了挠额角。
  二夫人说起她听着应该开心些的事,“不过,宜家以前和宜室悄悄地走动着,宜室去金陵之前,常把有注解的书借给宜家,宜家偷偷地学了不少。这还是宜家这两日与我说的,先前我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还好一些。”裴行昭微笑。
  “女先生说宜家资质很好,又肯用功,很喜欢。先前只想每天上半日的课,没两天两个人就商量着上整日的课,我觉着也好。年岁小,脑瓜灵,学再多应该也累不着,先生也晓得分寸。”
  裴行昭想到了求知若渴。
  二夫人顿了顿,有些不安,“我以前对宜家,一点儿都没上心。”
  “那两个要是没进佛堂,三婶要不是现在这个德行,您想张罗什么都是费力不讨好。”裴行昭对她一笑,“谁不是有自己的一份日子要过?别没事儿瞎揽责任。”
  二夫人感激地笑了,如实道:“我倒不是跟你说虚话,只是瞧着宜家的时间久了,挺心疼的,不免想东想西的。”
  “明白。”
  “对了,”二夫人想到一事,笑容里有了真切的愉悦,“前年,周兴礼家的大儿子中了举人,可有人跟您说过?”
  “也正常,最早周兴礼是我爹爹的陪读,坐馆教书也够格,想来一直悉心教导自己的孩子。”裴行昭笑道,“这事儿我听人提过一嘴。”
  “周兴礼逢年节就过来一趟,打听你的近况,他不在官宦门庭了,听到的消息就少,却是着实挂念你。”
  “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周兴礼,便是十二年前提醒帮衬裴行昭的管家。二夫人直到四年前,才知晓两人的这段渊源。
  一面向内宅走着,二夫人一面回想着四年前的一些事——
  四年前,阔别数年之后,行昭终于踏入家门,却是为着护送裴洛的灵柩返家。
  时年叔侄两个不在同一省份征战,行昭也在战事中受了重伤,加之长途奔波,情形更严重,守灵时不定何时,鲜血便浸透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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