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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长媳 第95节

  夏日闷躁,宁晏没多久便醒来,周嬷嬷伺候她用了早膳,才把国公府的事告诉她,宁晏顿时心急,赶忙回到国公府,倒不是她关心王氏,家里有大事,她身为掌家的媳妇不在,很不妥帖,大晋的风俗,府上生了孩子,得给亲戚与邻里送喜饼与煮好的红鸡蛋,王氏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一点准备也没有。
  宁晏坐在议事厅内,安排人去市集采购喜饼,又坐在一旁看着那些有经验的婶婶嫂子们制红鸡蛋,先把鸡蛋煮好腌制,又用褚料给染红,再一个个包起来。
  王家昨夜出了大事,王老太太带着长媳午时才赶到燕府,在垂花厅见到了宁晏,心潮翻涌,王家有五房,王娴之父王太师是长房,王执是王太师的同胞弟弟,王太师故去多年,王执便是王家的顶梁柱,现在顶梁柱岌岌可危,王老太太心情不言而喻。
  错在王家,老太太无话可说,先上前与宁晏道了一声罪,又特意备了赔罪礼给她,
  “少夫人权当给我这老妇一个面子,莫要与那些蠢丫头计较。”老太太还不知自己女儿拱火堂妹的事,只当是王婧嫉妒宁晏口出恶言。
  宁晏也懒得与她细说,面色如常道,“老太太客气了,三弟妹还在等着您,您快些过去吧。”
  王娴是头胎,孩子一时半会还下不来,有了王老太太助阵,徐氏压力减少,总算得空打理府中诸事,“下月初,玥儿要出嫁,老三媳妇在这个节骨眼发作,这么多事一桩叠着一桩,可是要累死我才作罢。”
  邵嬷嬷在一旁搀着她回容山堂,笑道,“这叫好事多磨。”
  徐氏冷笑一声,“早知那王婧是如此轻佻之人,那日便不该让她过府,王家出了事,老三一家又能有什么好脸面?”
  邵嬷嬷往议事厅的方向看了一眼,面露晦涩,“哎,昨夜那么多人等了一宿,世子也没露个脸。”
  徐氏却摇头,“他新官上任本就要做一些实绩来,原先看着姻亲的面子,王家也能免去一劫,谁知道他们蠢到往枪口上撞,这事怨不得他。”提着裙摆上了容山堂的台阶,见燕玥眼巴巴杵在廊芜下,徐氏脸色一青,发作她道,
  “这两日的事你也亲眼目睹,若还蠢到处处与你长嫂作对,你以后也少回娘家来,省得连累我被你气死。”
  燕玥也晓得这几日母亲心力交瘁,一会儿忙她的婚事,一会儿操心王娴,除夕那位报喜的姨娘也快要生了,母亲没一日不发愁,眼下被斥责,是半字不辩,温声不吞跟在她身后,期期艾艾道,“娘,您看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
  徐氏想起女儿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立在门槛内悲从中来,看也不看她,“回你的闺房去,乖乖准备新婚敬茶的贺礼,便是帮了我的大忙。”
  燕玥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落下来,慢腾腾转身,待要离开,却听得徐氏忽然转身过来,扶着门框语气急促吩咐她,
  “去议事厅,去给你大嫂帮忙,瞧瞧人家怎么管家,她吩咐你做什么,你不许说一个不字,否则你就回闺房去,我这你也别来了。”
  徐氏这是狠下心,必须逼着女儿交好长房。
  燕玥对上母亲严厉的眼神,将泪水吞回去,哽咽着点头。
  宁晏刚从议事厅出来,打算回明熙堂歇一会儿,便见燕玥捏着手帕在门前的廊芜下踟蹰,撞上她出来,燕玥没了退缩的余地,只得鼓起勇气上前,懦声道,“母亲遣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可帮衬之处?”
  宁晏心想来的正好,指了指厅堂角落里摆着的几篮鸡蛋,“那就麻烦大姑娘按照各家各房人丁,把这些喜蛋与喜饼分派好,回头等你嫂嫂生了,再一家一家送过去报喜。”
  燕玥也没拒绝,手绞着帕子,错开她的视线,嗯了一声。
  待她踏进里头,却见宁晏优哉游哉出门去了,她懵了一瞬,指着宁晏的背影问管事道,
  “她怎么走了?今日府上这么多事,她有功夫逍遥?”
  一旁负责管外事的丁婆子道,“少夫人今日还算待得久的,平日里来了两刻钟便回去歇着,少夫人说了,她不问过程,只问结果,咱们各人的差事都分派好了,按部就班完成就可,能自个儿操心的就自个儿操心,等闲小事别去烦少夫人。”
  燕玥心想这样就可以了吗,那等她到了程王府,也学宁晏这么干。
  宁晏用过午膳,雷打不动睡了一觉,大约是下午申时初刻,听说三房报喜,王氏产下一名女婴,宁晏听了,心生羡慕,不论王氏这个人,孩子的到来总是令人欣喜的。
  王氏至今都没来明熙堂请过安,宁晏也不打算给王氏面子,她并未去产房探望,只吩咐人送了一份贺仪过去。
  王老太太坐在产房,听得下人禀报,面露疑惑,看向王娴身旁的嬷嬷,这是王家带来的陪嫁嬷嬷,也是王老太太心腹,
  “那世子夫人这般不给面子,连面都不露?”
  嬷嬷苦笑道,“怪不得人家,自世子夫人嫁过来,咱们小主子从未去明熙堂请过安,人家到底是长嫂,怎会放下架子过来?”
  王老太太脸色一沉,看着床榻上已睡过去的小女儿,严肃道,“简直是糊涂之至,待她醒来,我必须教训她。”
  宁晏在议事厅核对完报喜的贺仪,回了明熙堂,却见一俏丽女子负手立在院中,正仰眸望着蓝空发叹,
  宁晏大喜过望,“殿下,您怎么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淳安公主瞥见她,没有往日的喜色,反而一脸焦愁,拉着她摇摇头,“还不是戚无忌那个混账,害得我一宿没睡,我心烦气闷,来寻你说话。”
  宁晏细心打量她,见她眼下有片黑青,抿唇轻笑,“那殿下想的如何了?”
  淳安公主愁色一收,严肃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答应他。”
  宁晏一听愣住,“为什么?”
  淳安公主见她满脸遗憾,恼道,“我当然不能答应,你想想,我以后得应付戚无双那个蠢货,还得喊她娘婆母,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那戚夫人不知被我骂过多回,我哪有脸去嫁她儿子,不干不干。”淳安摆摆手。
  宁晏笑笑,“言之有理。”
  “不过,抛开戚无双与戚夫人,你觉得戚无忌这个人怎么样?”在宁晏看来,关键不在戚无双母女,淳安是公主,大可带着戚无忌住去公主府。
  没有人敢在公主面前摆婆婆架子,相反,还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夫妻二人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如果淳安不喜欢戚无忌,那无话可说。
  淳安闻言,脸色变得意味深长,没有立即作答。
  宁晏便知有戏,“好了,先随我进去歇着,日头还大着,你也不嫌晒黑了自己。”
  拉着淳安正要进去。
  门口迈进来一道身影,正是燕翎。
  “你怎么来了?”
  他好不容易提前回来想陪着宁晏用晚膳,结果就撞上淳安公主,他怀疑他跟淳安八字不合。
  淳安看他也格外不顺眼,昨日无非燕翎,她也不会捅破戚无忌那个马蜂窝,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今晚还要住这呢。”
  换做以前,燕翎必定恼火,他今日只是不咸不淡扔了一句,“是吗?那我现在去请戚无忌过府.....”
  淳安顿时大惊失色,如临大敌,“别,别去,我吃个晚膳就走....”
  燕翎默默勾了勾唇,回过眸来,视线落在宁晏身上,“那我去书房用晚膳。”
  夫妻二人盈盈对了一眼,宁晏嗯了一声。
  淳安对着他背影狠狠扔几记眼刀子,回身来,眼巴巴望着宁晏,
  “晏晏,你能不能出息一些,像燕翎拿捏我这般,拿捏燕翎。”
  宁晏鼓起腮囊,摊摊手,也很犯难,“我有什么本事拿捏他?”
  淳安恨铁不成钢,拽起粉拳,“你学啊,向崔玉家的崔夫人学习御夫之术,那崔夫人指东,崔玉可不往往西。”
  宁晏美目慢腾腾转溜半圈,幻想了下她指东燕翎不敢往西的画面,打了个激灵,
  “这不可能。”
  第77章
  夜里,宁晏躺在床上将淳安的话来回嚼了几遍,并不苟同,御夫之术也该分人,在一个位高权重的阁老面前玩御夫之术,她怀疑她招儿还没出手,燕翎便把她给看穿了,或者偶尔卖乖撒娇博得丈夫关注,这种事她也做不来。
  想一想,便作罢。
  她还是老老实实做她的小乌龟,进可攻退可守,如此最好。
  等等,小乌龟。
  她猛地想起那只火焰龟,而燕翎对那头乌龟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
  宁晏忽然扭身,此时男人温热的手掌正覆在她平坦的小腹,宁晏一动,他手下一空,微微睁开惺忪睡眼,“怎么了?”又重新搂住她腰身将她带回怀里。
  燕翎恰才隔靴搔痒,得到须臾满足,这会儿睡意正浓。
  宁晏不动声色问他,“那小乌龟养了这么久,你有何打算?”
  提起乌龟,燕翎可有得话说,至少比对戚无忌与淳安的事更感兴趣,他稍稍侧了下身,眼神恢复清明,“嗯,可以给我吃了么?”
  “你想吃?”她眼尾撩起,一抹熠亮一闪而逝,
  燕翎被她激得呼吸有些沉,手掌不自觉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手背被她拍了下,他老老实实停在她腰身,嗓音哑了几分,“你给么?”
  “那么硬的壳一口咬下去,小心牙齿碎了。”
  “我牙齿好,不怕....”
  燕翎停顿了一下,开始摩挲她的细腰,得意道,“再说了,谁说要吃壳,我打算先把壳撬开,吃里面的肉....”
  宁晏打了一记哆嗦,忍无可忍道,“先把自己身上的壳掀了再说。”
  她转回去踏实睡觉。
  燕翎僵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宁晏的意思,他手撑额,悬在她身后,窸窸窣窣揉了揉她,“我身上什么壳?你说明白?”
  宁晏想起淳安的话,弯起唇角,“拿自己跟崔玉比一比。”
  燕翎:“......”
  想起崔玉流传在官署区一句名言,“我媳妇就是拿着我的脸往地上摩挲几下我都不带皱下眉...”燕翎的想法就是有病。
  现在宁晏让他跟崔玉学,他出了一脑门汗,躺下去喘气不匀。
  宁晏见身后丈夫偃旗息鼓,给自己悄悄比了个拇指,心满意足睡下。
  燕翎听得身侧憨憨的呼吸声传来,心里软成一片。
  他轻轻捏了捏她娇艳的耳垂,“小丫头片子,净学坏。”
  转眼到了七月初三,燕玥大婚。
  阖城均来燕国公府赴宴,内宅婚房的事宁晏不管,她只负责操持喜宴与人情接待,这回前来吃席的女眷比初六那回又客气许多,无论是当家妇人,抑或是年轻姑娘,非要过来与她问一声安,太后与燕翎刚柔并济的法子,有了显著的效果。
  宁家厚着脸皮遣二夫人方氏带着宁雪,随同姑奶奶萧夫人前来赴宴,宁晏自然不会把人往外推,
  萧夫人道,“你表兄近来配合都察院的人审案,没空过来,让你见谅。”
  萧元朗并非没空,他只是不想连累宁晏。
  宁晏这一日终于在宴席上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崔夫人,崔夫人穿着一身浅紫的褙子,一看也是一位沉得住气的主,比宁晏还多了几分泼辣劲,听了众人向她请教如何御夫,便摇头失笑,
  “诸位的夫君皆是百里挑一,哪里需要费心,譬如我家崔玉,他若有世子十分之一的能耐,我也不至于为他愁破了头,换我,有世子夫人这样的福气,什么都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到了迎亲的时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程王世子已经闯破二门,往闺房去了,快到新婚夫妇敬茶的时候,宁晏从后院去前院寻燕翎,沿着游廊行到杏花厅附近,忽然瞧见崔夫人与崔玉立在廊庑转角。
  兴许是孩子乱跑,崔夫人好不容易寻到,这会儿急急忙忙抱起塞至崔玉怀里,崔玉搂起儿子,将脸往崔夫人跟前一凑,“给我擦擦汗。”
  崔夫人虽有悍名在外,该温柔的时候却温柔,先是执帕细心替崔玉将额头的汗给拭净,然后趁着崔玉逗弄儿子,猝不及防踮起脚往他面颊印下一吻。
  这样的夫妻小情趣,一向能将崔玉拿捏得死死的。
  宁晏看得这一幕,瞠目结舌,连忙掩面转身,结果撞见一道挺拔身影矗立在廊柱侧,湛蓝的天色衬得他面庞明净如玉,他眼尾是冷淡的,眼神却含着几分意味深长。
  今日燕玥大婚,府上诸人穿戴极为喜庆,燕翎一身绛红直裰,宁晏穿着一条海棠粉的薄褙,梳着百合髻,乌发挽起,将那张脸明艳无双的脸毫无保留展现出来。
  燕翎凝着她一动不动,宁晏扭头往身后看去,崔夫人一家三口已不知不觉离去,她回身走到燕翎跟前,笑着道,“快要敬茶了,你随我去容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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