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莫可妍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不到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子。
“你说，以前的杜雪娟那么清高，总是一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的样子。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方成才虽然不好，但是是真的把杜雪娟捧在手心里疼，她嫁都嫁了，干嘛还折腾那么多事？”林梨花纳闷不解的问莫可妍。
莫可妍沉默良久，才复杂的说了一句：“也许是不甘心吧。”
杜雪娟走到这种地步，莫可妍固然是最大因素。但是如果不是她最先存了害人的念头，莫可妍也不会选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重来一百次，莫可妍还是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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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妍，过来。”林村长蹲在门口向莫可妍招招手。
莫可妍跟林梨花对视一眼，不明白大清早的林村长干嘛皱着眉。
林村长看到走到跟前的莫可妍，叹了一口气。“可妍，现在高春花跑了，那是个混不吝的。一天没抓住她，你一天就危险。我想了一下，不如你先回家探亲几天，前几天你家人不是还发了电报过来说你母亲病重，叫你回去吗？我给你开证明，你先回去几天吧。”
莫可妍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可是我才刚来一年半，这不符合规定。”
林村长笑了笑，“你这是特殊情况嘛，行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此时，莫可妍只剩下苦笑了。能说她压根就不相信莫母病重吗。莫家肯定是出了事，否则不会从三月份就写信给她。叫她回家，刚开始还可有可无的说一下。可等到4、5月份，那信的语气就严厉起来。看到莫可妍没有回信，一个月之内写了4封信，内容都是摧促莫可妍回家，严重程度堪比急召岳飞的十二道金牌。这下子，莫可妍更不会回去了。
莫家不停的写信来，莫可妍从来不回。她以为莫家会死心，没想到几天前他们电报都发来了。
她不想回去，但看到林村长热忱的忙前忙后，这话就说不出来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莫家有什么事能强迫得了她。
莫可妍看着火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不知怎的，充满了怅惘。她没想过，她这么快就要回到天南县，曾经她以为她永远都不用回去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而此时的天南县莫家。家里乱糟糟的一团。家里的女人孩子哭个不停，莫爸与莫二叔烦躁的走来走去。听到家里女人那尖利的哭声。莫爸一脚踢上一个凳子。
“哭什么哭？都给老子闭嘴！”莫爸阴冷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
莫妈捂住嘴，不敢再大声哭泣，只是碎碎的呜咽声时不时的从掌缝里流出。
莫二婶一怔，然后反唇相讥；“大哥，如果你能让我们家两口子恢复工作，我二话不说马上走人。你们家可梦跟楚子轩好的时候，我们家可没占到半分便宜。现在好了，可梦跑了，账却算到我们家身上，哪有这种道理？”莫二婶现在对老大一家简直是恨之入骨。她跟她那口子的工作当初可没有占到楚家半分好处，凭什么现在老大一家得罪了楚家，还要连累到自己家。
莫爸脸胀得通红，颇为狼狈的厉声说了几句：“无知妇人，无知妇人。”
莫二婶冷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看着莫爸。
莫爸色厉内荏的看着莫二叔：“二弟，你不管管你家婆娘，她还有没有一点礼貌了。”
莫二叔不耐烦的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大哥，我觉得小倩说得没错啊。你们家跟楚家的事本来就不该扯到我们家。我跟小倩这几个月没有工作，生活都没有着落。如果不是以前节省下来的一点粮票，我一家早就饿死了。大哥，你去跟楚家说，可梦逃跑跟我们家无关，叫楚家放过我们家吧。”莫二叔说到最后都哽咽起来了。看着老婆孩子一天天的瘦下去，小倩有时为了让他跟孩子能多吃几口，总是骗他说自己吃过了。他这心，就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痛啊！
“二弟，你……”莫爸狼狈又不自然的转过头。
“是啊，大嫂，你们去跟楚家说，你们家的事跟我们无关。让他们放过我们吧，你看你侄子侄女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他们的吗？你行行好，让楚家放过我们家吧。”莫二婶泪如雨下，拉着莫妈的手就要跪下来。
莫妈惶恐不安的揪着莫二婶，“弟妹，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可宣，你快过来扶起你妈。”
莫可宣哭着想掺扶起她妈，“妈，你快起来，你别这样。”
莫二婶却一把拉下女儿，“可宣，来，你也求一下你伯娘。”
莫妈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两人。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振东几个月前对于莫可梦的出走还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但经过这几个月楚家全部捋了莫家人的工作，连他岳父那边也不例外后。他对于莫可梦这个妹妹可真是恨到了极点。
莫可梦把家里的钱都卷走了，而他们家的人又没有了工作。这几个月可真是过得苦不堪言，如果不是舅舅家偶尔接济一下。只怕家里人都饿死了。这种情况下，对于莫可梦这个妹妹，他再也没有了半分兄妹之情。
莫可安冷眼看着哭闹不休的家人，真是烦到了极点。哭哭哭，只知道哭，一点办法也没有。还要连累她，虽然尤年因为跟楚子轩的关系，工作是保住。但她的工作却丢了，还要在家里天天忍受婆婆的白眼，对于她的委屈尤年也不管，婆家的人当她不存在，她说话也没人搭理。莫可安简直都要疯了。对不管不顾离开的莫可梦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好了，别吵了。”莫可安揉着额头大声的喝斥。
莫二婶看着莫可安，尖着嗓子说：“可安，你们家没什么事，你当然可以不着急。可你也不能那么狠心，眼看着你的亲人死啊？”当所有人都落魄，唯一没有落魄的人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盯肉中刺。
莫可安没理尖酸刻薄的莫二婶，看向莫妈：“你不是发了电报给莫可妍了吗？她什么时候回来？”
莫妈苦着一张脸，之前写了那么多信她都没回过一封，看到那电报她会回来吗？
莫爸也想起了小女儿，脸刷的阴了下来。对于这个小女儿，他也是讨厌的很。那么多信都没回过一封，电报也发出去好几天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简直气得肝疼，对小女儿的恨不比三女儿的少。这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玩意，早知道一生下来就掐死算了。
提到莫可妍，大家都沉默下来。明知道这个主意十分荒唐，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
楚夫人跟楚大姐冷着脸走进家门。楚大姐气呼呼的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顺便给楚夫人也倒了一杯。
楚二姐从厨房出来，看到自己老妈跟大姐这样。了然的问：“你们又去莫家了？”
楚大姐“哼”了一声，愤愤的说：“你不知道莫家人多不要脸，我们去叫他们家还钱，他们却装可怜叫我们家放过他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楚二姐紧张的循视了大厅一圈，看到只有她们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楚夫人楚大姐也反应了过来，跟着紧张的看了一圈。
楚二姐不满的说：“姐，你不能小点声吗？到时让阿轩听到了怎么办？”
楚大姐也很懊恼，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说：“听到就听到，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莫家是不要脸。我们家阿轩对那个莫可梦多好啊。什么好事都想着她，现在阿轩不能……不能……，只是要求她陪阿轩几个月而已，她呢，才一个月就跑了。真是没良心！”
楚二姐苦笑：“怪我们当初没说清楚，莫可梦就以为我们家一定要她嫁给阿轩。”
楚夫人冷冷的说：“当初阿轩好的时候，她死皮赖脸的缠着阿轩，而且他们两个都订婚了，她本来就应该嫁过来的。现在好了，知道阿轩以后不能走了，就赶紧跑了。她跑就跑了，居然把阿轩房里的钱都偷走了，这种低劣的人品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可怜我儿子，腿，腿，不能走了，还要被未婚妻在背后捅刀子。”楚夫人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楚大姐跟楚二姐沉默不语，楚大姐满脸怨恨之色，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被人这样糟蹋，她真是恨不得杀了莫可梦。
楚二姐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让莫家人失去了工作，这不太好吧，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说我们家滥用职权啊？”
楚夫人勃然大怒，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我看谁敢说，他们莫家教出这样一个女儿，难道不用负责任吗？想恢复工作，行啊，把聘礼的那一千多块和偷阿轩房里的的钱跟手表还回来，我就让人恢复他们的工作。否则想都不要想。”
楚大姐在一旁猛点头。
楚二姐好笑的看着母亲，明明母亲不在意那点钱，却就是气不过。不过，莫家人也是活该，贪婪无下限，有今天也是自找的。楚二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楚家母女三人在客厅里大声讨伐莫家人。谁都没注意到窗帘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楚子轩面无表情的听着母亲姐姐的谈论，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楚子轩低下头，失神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额头的碎发遮住了他灿若星辰的桃花眼，也一并遮住了眼里的暴虐与痛苦。他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小腿，可是无论他用多大力，腿上永远感觉不到疼痛，一点知觉也没有。
楚子轩暴虐的用力一捶墙壁，手瞬间破皮流血。
这一声响惊动了客厅的母女三人。楚夫人跟两个女儿面色大变，飞快的跑过去把窗帘拉开。
当看到楚子轩流血的手时，楚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她出色的儿子要遭受这种磨难？她宁愿再也走不了路的那个人是她。
楚大姐与楚二姐也瞬间泪如雨下，看到从小疼到大的弟弟现在这个样子。她们觉得像被人在心上生生的挖了一块肉似的。又痛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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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可妍站在莫家的门外，心里五味杂陈。兜兜转转，她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回到这里。
莫可妍深呼一口气，轻轻的敲起了门。
过了一会才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谁，谁啊？”
莫可妍嗤笑一声，这是莫妈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有气无力，但一点也不像电报里说的病危的样子。她不是莫家真正的女儿，对于他们的欺骗行为连气也生不起来。
门里的人听到外面的人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缓慢的打开了门。
莫妈一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就愣住了。
门外的姑娘肌肤雪白莹润白得仿若透明，黑亮柔顺而又光滑的秀发辫成两条松松的辫子垂在胸前。修长柔美的脖颈，饱满光洁的额头，卷翘而纤长的睫毛，水汪汪而又黑漆漆的大眼睛，犹如两颗黑珍珠。她抓着一个小包袱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缓缓而来，这狭窄而阴暗的楼梯因为她而被时光定格，美好的就像一副水墨画。
莫妈被惊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怕惊动了眼前的人，她小声的问：“姑娘，你，你，找谁啊？”
莫可妍歪了歪头，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出来。母女两人见面不相识，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亏得先前在信里还写，日日思念莫可妍这个女儿，每天夜里都会在心里描摹小女儿的容貌。
如今，即使莫可妍变化很大，但依稀还是有旧日的一丝影子的。莫母，果然最会伤人心！
“妈。”莫可妍淡淡的叫了一声。
莫妈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仿若见鬼似的盯着莫可妍。她没想到，当日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女儿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震惊过后，她心里飞速的涌起一阵狂喜。小女儿比她想像中还要出色，对于商议的计划她更有把握了。
莫可妍蹙了蹙眉，冷眼看着莫妈眼底深处的一抹算计。
莫妈欢天喜地的要去接莫可妍的包袱，“可妍，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莫可妍轻轻一侧身，避过了莫妈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拿。”
莫妈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心里的激动淹没。
“可妍，你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莫妈咧着嘴看着莫可妍笑。
莫可妍冷眼看着莫妈的做派，心里不期然浮上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且莫妈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解释为什么要发电报骗她说病重，看样子，她是不打算说了。
“妈，不用了，我不饿。只是有点累了，我能不能睡一下。”莫可妍有点漫不经心的说，她真是不习惯跟莫妈呆在同一个空间。
莫妈胀红了脸，眼里闪过几丝心虚。“可妍，你累了啊，那就去你大姐和三姐的房里睡一会吧。被子前几天我才清洗过。很干净的。”莫可妍当日睡的那个破木板房早就拆建做莫振东的新房了。
莫可妍点点头，走向小时候小可妍可望而不可及的房间。至于莫可安跟莫可梦回来怎么办，她才懒得管，十万火急的叫她回来，总不能让她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吧。
打开房门之前，莫可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大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莫家的大厅比以前简陋多了。
看着莫可妍走进房间，莫妈只想大声欢呼，就像行走沙漠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绿州一样，那种濒死的人突然得救的那种狂喜。让莫妈激动得脸都扭曲了。她攥紧拳头放进嘴巴里，阻止快要忍不住的尖叫。心里的喜悦无法发泄，莫妈只能一遍遍的围着大厅转。可惜老公儿子不在家，没人跟她分享这个喜悦。
莫可妍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真的有点累了，一躺在床上很快的就睡着了。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了晚上七点。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呢。等她清醒过来，才懒懒的用手指梳着头发，然后才慢吞吞的走出房间。
一打开房门，客厅里的人都“刷”的朝莫可妍看过来。莫可妍朝众人点点头。
莫妈满脸喜悦的站起来，“可妍，醒了啊，快去洗把脸，然后来吃饭。”
莫可妍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进厨房去洗脸去了。
“可妍，快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吧。”莫妈殷勤帮莫可妍拉开椅子。
“谢谢妈。”莫可妍淡淡的道谢。
莫妈语无伦次的摆摆手：“不用，不用，说啥呢。”
莫可妍坐下后，向莫爸点点头，“爸”。
莫爸表情平淡的应了一声。“吃饭吧。”
莫可妍有点好奇的看着坐在莫振东旁边的女人。
感觉到她的目光，莫振东主动的说：“可妍，这是你大嫂。”
莫可妍朝她微微一笑：“大嫂好。”
于倩晴也回以一笑。
莫爸咳嗽了两声，“吃饭吧。”
莫爸一开口，大家都静悄悄的开始吃起饭来。对于家里少了莫可安和莫可梦两个人，他们没说，莫可妍也没问。
晚饭是能照出人影的稀饭和干硬的黑面馒头，菜只有一小碟咸菜。莫可妍有点疑惑，记得莫家的生活质量是很不错的啊，现在怎么吃起这些东西来了，而且看家里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显然吃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