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我,我有说错么?你以为,现在好点的人家,有哪个肯娶她?就算是沈相家的二公子沈誉公子,也只肯纳妾,不,不是么?”
  “我,我堂堂国舅爷,肯纳了你女儿作第十八房小妾,已经是她福气了!”
  魏耀挺了挺胸膛,在身后一群家丁的支撑下,若不看那脸,看起来倒有些气势。
  苏哲远皱了皱眉,这倒是有些难办。
  这魏耀也算是上京一霸,身为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风流纨绔是出了名的,只要不惹出大乱子来,上面都对他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末儿将他打伤了,苏家反倒站在了理亏的一方。万一皇后怪罪下来,苏家本就风雨飘摇……
  傅灵佩神识将整个苏府笼罩,一切都了然于心。听到那纨绔是国舅爷,不由挑了挑眉——苏哲远,这回,你会如何选择呢?
  苏哲远瞬间便挂起了笑,拱了拱手:“不知国舅爷大驾光临,小女少不更事,少不更事,给国舅爷添乱了。”
  魏耀摆手,红肿的鼻子在阳光下更显眼:“无妨,将你那女儿送来赔罪,我便原谅了你苏府。”
  “原谅?”苏哲远奇怪地顿了顿:“小女弱不禁风,不知国舅爷脸上这伤……哪里来的?”惊讶的表情装得跟真的一般。
  围观人都不觉信了,心道莫非是误会了苏娘子?
  魏耀只觉胸口更痛了起来——弱不禁风?
  这世上有哪个弱女子不过挥挥手,就能将一群男子掀落在地的?想到之前在茂春园见到的那张绝艳脸庞,又不甘心放弃,可让他当着众人面说是被一个女子打了,又说不出口。
  傅灵佩在后院无声地笑了。看这“父亲”装相的模样,不愧是朝廷里历练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怕若是让他唱念做打,也不会不精通。
  “你,你管我这伤从哪里来?反正,若是你不讲女儿送来,我便去我姐姐那告你一状,让你苏府迟不了兜着走!”魏耀挥袖,哼了声就要走。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任苏哲远再巧舌莲花,遇到这样的蛮人,也只能退避三舍。
  傅灵佩正要起身,神识一动,却又安稳地坐了下来:她可是弱女子,便不管今日这事了吧。
  “哦?小国舅爷?你要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
  一道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从人群后响起,围拢着的百姓不自觉地分开了条道,让一个红衣郎君走了进来。
  凤眼薄唇,长松玉立,一道红衣衬得那脸更冰透的白,艳色逼人。
  与魏耀在一块,真是……辣眼睛。
  围观群众不由想道,全场顿时静了静,有那农户家的小娘子脸粉绯绯,含波眼不自觉就往红衣郎君身上去。
  魏耀也呆了一呆,心想若这镇国公府的小儿子要着了红妆,不知要迷煞多少郎君,又想道他之前口里的话,不由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未,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
  围观的百姓本打算收手回家,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是兴起。这俏郎君也不知是哪家儿郎,看模样倒是勉强与上京第一美人挺登对的。可惜他们还未见过所谓的上京第一美人,不过既然是第一,那自然是极美的。
  “未婚妻?”
  苏哲远脸都黑透了,这小白脸竟然敢自称未婚妻,真是……
  “竖子休得无礼!我儿什么时候成你未婚妻了?”
  想着,还有一个吴碧莲,莫非是她在外找的?想想那对母女的德行也不是不可能,连忙叫小竹子将吴碧莲喊出来。
  “你且等一等,还需对质一二。”他不善地看着那俊俏的小白脸,越看越觉得不喜。
  男子要长那么俊俏,做什么?
  第219章 218.217.1.1
  “来了来了,老爷,莲娘子来了。”
  现如今吴碧莲在苏府地位尴尬,既不入族谱,称呼二小姐便不妥,仆从们便一律称为莲娘子。
  苏哲远瞥了她一眼,见她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来,视线黏在红衣郎君身上下不来,心下更是笃定,不由没好气地瞪了吴碧莲一眼。
  吴碧莲福了福身子:“老爷。”
  苏哲远平日不太拿正眼瞧她,吴碧莲也不敢再沿用旧日称呼,只得跟下人一般称苏哲远为“老爷”。
  魏耀看着眼前这莲花般清纯娇柔的女子,心下一动,这女子虽然没有上京第一美人惊艳,但也算得上上之姿,特别是那股子柔弱的气质极为动人,紫色比那陆荣彦也差不太多,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苏府倒是人杰地灵,专出美人。
  他直接指着吴碧莲道:“苏大人,既然贵府大娘子你为难,不若就把这个给了我吧。”
  苏哲远默了默,再看向那红衣男子,见他正环着胸看笑话,便知必是哪里弄错了。一时僵在那里没说话,没料吴碧莲啪地一声就跪了下来:“老爷,莲儿不愿做妾。”
  魏耀“嘿”了一声,抽气声太大一下子牵到脸上伤口,不由大喘气道:“怎么,本国舅爷纳你个下人做妾,你还不愿?”
  丁一玩味地看着眼前女子身上几乎快剥离开的背灵,一双眸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碧莲抿了抿唇,想到苏府上下对她的漠视,不如今日撕撸开来,为自己挣个将来:“莲儿不是下人。”
  “你不是下人是什么?就算是苏府的大娘子,想做本国舅爷的正妻,那也不够格。何况你——”
  魏耀淫邪的眼上下地扫视着,只觉眼前女子荷苞初露,也别有一番滋味。
  苏哲远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想到今日失策,竟然由着这小霸王在门口争辩,让人把苏府的家事当笑话看了去,简直是一朝斯文尽丧。正要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魏公子,是不是刚才那一下还不够重,让你在我苏府门前胡沁?”
  一道身影从苏府大门缓缓迈出,明明步伐不快,甚至可以说优雅,却几步便到了众人面前。
  原先众人还觉得先前走出的女子清水白莲,颇为楚楚,可被这后来女子一衬,便显得清汤寡水,半点让人想不起了。便是那袅娜楚楚的风姿,也被那如玉如竹的挺拔气质给衬托得颇为俗气。
  眸若点漆,唇若丹朱,雪尚输净透,竹且逊风骨。
  这股子风流不羁,与那红衣郎君一脉相承,非人间所有。
  众人不由赞叹,这才真正称得上第一美人。往日所思所想,竟不能描出真人的一分一毫。
  傅灵佩不知她与丁一并立对这些凡人所造成的震撼,一加一大于二的影响便是对苏哲远也成立,他一时悲一时喜,只觉之前不详的预感要成真了:他的末儿,要被那个小白脸拐跑了。
  吴碧莲垂下眼,手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抠破:又是她,又是她!怎么每次都是她!
  魏耀一时恍惚,之前被打还没看清长相便被丢了出来,此时再次直面,只觉又比上次看过的美上不少,再看吴碧莲便觉得太寡淡,脸上的笑也变了味:“美人,打得好!打得妙!”
  又想着这样的美人娶回家当正妻也无妨,往日所见不过庸脂俗粉,竟觉得自己是白活了。
  傅灵佩与丁一视线相对上,又转过身去对着苏哲远福了福身子:“父亲。”
  围拢着的百姓们顿时哗然。
  “果然,果然是上京第一美人!”
  “真真,吾辈描述不及万一耳。”
  “……”
  苏哲远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傅灵佩自小便是被称赞惯了的,并无不自在,只转身对着魏耀道:“魏公子刚刚说,我想做你正妻?”
  魏耀对一旁媒婆眼神示意,媒婆从惊艳状态中醒来,笑道:“哎呦,苏娘子说笑了,魏公子对您仰慕万分,特意着我等上门提亲呢!”
  “提亲?纳第十八房小妾?”
  傅灵佩长剑出鞘,似笑非笑,再看吴碧莲已经站了起来,垂着眼站到一旁:“还是说,吴碧莲你要做魏耀那第十八房小妾?”
  吴碧莲挺直身子,看起来便柔弱中带着坚强,摇头道:“姐姐莫乱说,莲儿万万不嫁这无耻之徒为妾!”
  又快走几步,来到红衣郎君面前,脸皮晕上一层绯红,看起来清丽又娇柔:“要嫁,莲儿情愿嫁郎君这般伟男子,即便家无恒产,莲儿也愿与郎君一同奋斗。”
  心里却想着,这红衣郎君浑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无,唯独腰间一块玉珏极为通透,又敢对着国舅爷不退却,想来地位也不差什么。何况这般俊俏,怎么也比苏妍那上不敢娶,下看不上要好上许多,脸上却一点不透,只娇怯怯地看着丁一。
  好一个有情有义,不为财势所屈的“奇女子”!
  有不解情况的拍掌,对这女子倒多了许多好感。
  丁一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退到了傅灵佩身旁,口中道:“莲娘子错了,我非家无恒产,也无意与你共同奋斗。”
  吴碧莲的脸顿时僵在了原地——难道她弄错了?
  却不知道自视太高之人,总是容易跌跟头。
  “可你明明,明明一直朝着我看,不是中意于我?”她这么想,不自觉也这么问了。
  “你弄错了,他看的,是我。”傅灵佩嘴角含笑,嘲弄地看着她。
  周围传来的嘲笑声,仿佛呈铺天盖地之势向她席卷而来,吴碧莲瞳孔一下子张得极大:“不可能,不可能……”
  她摇着头,脚步往后退,身子不自觉抖动,这回不再是装了。又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那天母亲被带走之时的无助感又来了。明明,她才是女主角的,不是么?就算是苏妍长得再美,可这世上的男子不该爱她么?
  这种优越感,自始至终都根植在她心里,让她从不曾认命。她吴碧莲要做那人上人,要荣华富贵,要千娇百宠,可为何与苏妍一遇上,就一切不对了呢?
  傅灵佩眯了眯眼——看样子,这背灵要飞走了呢。
  只需一击。
  看起来,这傅灵飞的心,实在太脆弱了。
  “确实,我中意的,不是你。”丁一薄唇一碰,冰凌似的话语便朝吴碧莲吐来。“虚伪又虚荣,你以为我为何会看中你?”
  “你既认出他腰间的玉珏是上好羊脂玉,又如何会觉得他家无恒产?”
  “红衣锦缎,一寸锦丝一寸金,千锦阁出的袍,我却不信你会认不出?”
  傅灵佩的嘲弄几乎将吴碧莲浑身上下都扒了个干净。
  她原本便绝望,今日之事不过是想搏一把,能赖上一个便可脱离苦海,可对方非但不“拜倒”在她无边魅力下,反倒任“恶毒女配”折辱她,莫非——她只是踏脚石?
  这一猜想几乎让她怕得簌簌发抖,后退的脚步不小心踩上了一双丝履,魏耀青红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吴碧莲厌恶地挣脱开他,手一甩,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
  魏耀气得鼻孔都大了两圈:“不知好歹的贱人!”
  “来人!帮我把这贱人拿回去,好好□□□□!”
  “你敢!”苏哲远黑着脸喝道:“国舅爷,你把我苏府当什么了,由得你随意强拿我府中人?!便是告上金銮殿,我苏哲远也不怕你!”
  心下却吁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女儿打了国舅爷的事也可以抹过去了。怕就怕这二愣子回去让皇后指婚,到时他家末儿遭殃。
  “父亲,你还是认我的,对么?”
  吴碧莲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揪住了苏哲远的袖子,被苏哲远如碰到腌臜东西一般挥袖甩了开,脸上憎恶的神情无比明显。
  “谁是你父亲?!”他斥道。
  一击即中。
  吴碧莲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在苏府门前蓦地大哭起来,不顾议论纷纷的路人,不顾那楚楚风姿,心中浸透了绝望。一个月前吴玉被送走,这一月内下人的冷待,生父的不屑,与今日的打击,让她再提不起精神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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