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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渣攻为我醋炸天 第34节

  皇帝又说了一句:“我都知道了。”
  这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淡,却无异于一记巨大的耳光打在太子的脸上。
  太子怔忡惊愕:父皇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什么?难道他……
  可怕的猜测从他心头浮起:我、单维意、太傅……父皇全都、全都知道……
  这个猜测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的心飞快地跳动起来。
  确认了这个猜测之后,太子非常震惊,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就是巨大的羞辱感。太子像是被剥光衣服扔在街道上一样难堪。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双耳嗡嗡,眼冒金星,此刻是被直接被人捅一刀更难受。
  皇帝仿佛没有察觉太子的难堪,只用闲话家常的口吻道:“这件事,你想听朕的看法吗?”
  第34章 太小气
  太子垂首,用低头来掩饰自己的羞耻和难堪:“请父皇提点。”
  皇帝只说三个字:“太小气。”
  太子脑子飞转,紫色的眼珠透出无助。皇帝的口谕意味不明,但伴君多年的太子已经一点就通,顷刻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总是教导太子,身为人君不能耽于物欲,最要节俭禁欲。但是对待臣子,则要多多赏赐,奖励和激发臣下。是以,小黄门挣的月俸比太子月例还多。这样小黄门便更甘心受气,更努力工作。
  光靠强权,是不能换取忠诚的。
  皇帝所言就是要求太子不要玩物丧志,不要对太傅那么小气。单维意不过是猫狗之流,太傅要是喜欢,为什么不慷慨地赏给他?
  为人君的,就要这样舍得身外物,这样慷慨待人,才能换得臣子的心悦诚服。
  海潮一样的情绪在太子的心腔里汹涌澎湃,搏击浪花在他的虚弱呼吸里,胸膛起伏出荒谬忐忑的曲线。仿佛怨愤,仿佛恐惧,仿佛困惑,仿佛无助,他变成那个一开始不懂规矩的孩童,战战兢兢地站在使他患上皮肤饥渴症的元凶面前。
  太子自孩提时期起就过着刻苦的生活。业精于勤荒于嬉,身为储君更不可玩物丧志、骄奢淫逸,所以太子从来不被允许嬉闹玩乐、享受人生。
  除了江山永固之外,他似乎不应该有任何旺盛的欲望或是热切的追求。
  除了江山之外,他应该能眼睛不眨地舍弃掉一切。如果能让能臣对自己忠诚,那么就算割掉自己身上一块肉也该果断地挥刀。
  皇帝确实是一直这么教育他的。
  他也一直听教听话。
  东宫上下金碧辉煌,太子之尊紫袍玉冠,并非出于奢侈享受,成全的是皇室的体面,让朝拜的人心生敬仰。但真正生活上,太子颇为朴素,并高调朴素,但依附他的人都能够高薪厚职,即便是东宫一个小黄门都衣食无缺、中产以上。
  太傅就更不必说。沈逾是皇帝亲自挑选的太子师,光这一层,太子就对沈逾有着先入为主的尊敬。
  在点点滴滴的相处里,沈逾和太子之间也产生了真实的情谊。甚至说,沈逾的存在,在某方面弥补了一点儿太子对于父爱的渴望。
  可是,沈逾却背叛了他。
  太子对此既痛且恨。
  痛苦煎熬。
  而这时候,皇帝却轻飘飘的一句“太小气”。
  太子懊恼地看着皇帝,但他仍不敢抬头,所以视线只能停留在皇帝的睡袍上,白缎子在满室灯火的映照下雪亮得刺眼,让太子双目发涩。
  或许是挤压的怨怼太久,又或许是成年人的反叛和勇气突生,太子蓦地抬起头,迎视皇帝那双金黄的眼睛:“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不但不追究太傅僭越不敬的罪过,还把单维意赏给太傅?”
  皇帝看着太子,以不带评判的语气说:“你不愿意。”
  他的语气里没有批判的意思,只是平静客观地陈述一个他观察得出的结论。
  可就是这样一句平静的话,就够让太子感到万分不忿。
  太子想冷笑,却又不敢,这股冷意憋在他的胸腔。他的勇气不足以支持他与皇帝那双金瞳对视太久,很快,他就把视线移开,恰好落在覆盖着珍珠海纱的皇后棺椁上。或许他是脑子抽了,他竟然说:“换做父皇,会把爱人赠送臣下吗?”
  这话一说出口,太子就后悔——而后是后怕。
  恐惧如同冰一样把他每一根血管都要冻住。
  他惊惧无比,如受惊的兽一样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双耳却警惕地好好竖起,捕捉任何可能预示着危险的信号——却没有任何这样的信号。
  在他发出那句胆大包天的质问之后,四周的空气变得异常安静,连空气好像都不流动了。珍珠海纱纹丝不动地垂在棺椁上,在全然的寂静中平添几分骇人的死气。
  沉闷的气场像是一座山一样从太子的头顶压下,使得太子感到自己像一根脆弱的竹筷子。而皇帝的目光就如同从天而降的手掌,厚实的掌根压在筷子顶上,而后缓缓向下施加压力,这是筷子所不能承受的。毁灭的力度从头顶传来,但最先不堪重负的是中下段的地方。筷子会先在中间断成两截,参差出丑陋的竹刺。对应到太子身上,或许是几乎乱跳出胸口的心脏,又或许是发软的膝盖。
  他跪在地上,弯腰得迅速而脆弱,仿佛狂风暴雨里倒伏的麦秆。
  光靠想象就能把太子击倒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帝皇的沉默,并非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不过是一种最简单直接的风平浪静的表现。
  太子战战兢兢中抬起头,看到父亲的脸——并无怒容,甚至还衔笑。那一抹笑很难描述,有点儿类似于……当孩子问“我一看书就会头疼,能不能以后都不学习了”时,家长露出的那种好笑又好气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却比盛怒还让太子难堪。
  太子又变成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
  然而,帝皇对他的耐心却被从前更多。
  记忆中,皇帝总是对太子表示失望、不耐,屡屡说“你不像他”、“你让朕很失望”这样的诛心之语,使太子肝肠寸断。
  近几年,皇帝却很少提这样的话了,对太子也更多耐心的点拨、指导。尽管太子偶尔犯错,皇帝也不会指责、批评或惩罚他。
  不知道的会说,皇帝年纪大了,心也软了。
  但事实恐怕不是。
  太子能感觉到,皇帝的人情味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少出现情绪波动。所以,他不会对太子生气,也不会失望。
  甚至……现在太子公然忤逆,在后棺面前拿先皇后说事,皇帝都不生气。
  皇帝只淡淡一笑,说:“你有这样喜欢他?”
  这一句话如一击重锤击在太子心上。
  太子心内大震,好像现在才明白这个比喻最不合适的地方是什么!太子刚刚的话说的是“换做父皇,会把爱人赠送臣下吗?”
  他这样说,不就是把单维意放在“爱人”的位置上了吗?
  这样怎么合适?
  太子下意识地否认,他摇头:“不……”
  皇帝仍是用那种好笑好气的眼神看他:“去吧。”
  太子离开中枢殿。
  中枢殿到东宫之间的隧道是无重力的,太子通过时,身体浮在真空中,像漂在水面的青萍,无根无蒂。他的心仿佛也是这样,脸上浮现出无措。
  当他的身体穿过舰桥,来到东宫的时候,模拟重力再次抓住了他的脚,将他的身体往下拉。他再度脚踏实地,而脸上也重新摆出唯我独尊的孤傲。
  没有人能知道太子在中枢殿的狼狈和脆弱。
  只要离开中枢殿,太子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储君,从不许任何人窥见这尊金身露出任何裂缝。
  面前两排内侍迎接他,个个恭敬。
  太子以傲慢的口吻说:“他们两个有谁死了没?”
  他们两个,说得含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当然是单维意和太傅大人。
  太子故意说得这样轻挑,这样漫不经心,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一样。
  仿生人内侍说:“门没有打开,大约都还活着。”
  太子口谕,单维意和沈逾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仿生内侍自然忠实执行。他已输入指令,宫室的智能门锁死,只有检测到其中一人的生命体征消失才会自动打开。
  太子下这道命令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这一点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太子自己都不太清楚。
  几乎是在命令送达的那一刻,太子的心里就开始感到煎熬——这种情绪或许叫做后悔,但太子绝不承认。
  “去看看。”太子尽力用随意的口吻说。
  仿生内侍自然不会违背太子的话,他领着太子前行。
  太子想了想,又让四个机械侍卫以及小黄门跟上。
  小黄门趋步上前的时候,心脏也跟他的小碎步一样凌乱急促。
  他其实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看得出,发生了大事,而且太子的心情极其不妙。他侍奉在旁,很容易变成炮灰。
  但是,他也没得选,只好低着头跟上。
  小黄门跟在仿生内侍后面。小黄门一直称呼这个仿生内侍为“大哥”,因为“大哥”入东宫最早,经验最足,资格最老,而身材确实比他大。仿生内侍的身体是参照着兵马俑做的,自然高大威武。
  更让小黄门敬佩的是,“大哥”的气质也很兵马俑,极有一种风霜不破的坚毅。
  仿生内侍走在前头,领着众人来到宫室门外。但见宫门依旧紧闭,也就是说,二人仍活着。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看到这个的结果。
  单维意是a级武者,沈逾是s级改造人,他们一旦打起来,生死很快就能揭晓,不可能拖这么久。
  过去了这么久,二人都活着,说明了什么?
  说明二人根本没有自相残杀!
  ——为什么不自相残杀?那肯定是因为爱情啊!
  ——反正太子是这么猜测的,他甚至脑补出这样的场景:在宫室之内,单维意和沈逾相依相偎,谁都没有动拿把刀子。他们说不定还在情话绵绵,约定一起赴死。
  想到这些画面,太子的手就握紧,关节发白。
  就在他怒火丛生的时候,脑子里却响起父皇不轻不重的那一句“太小气”。
  这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
  他心头发凉,表情更加冰冷,只说:“开门。”
  “遵命。”仿生内侍回答着,便上前更改自动门的指令。
  更改成功后,自动门缓缓打开。嗅觉灵敏的太子立即闻到里头传出的血腥气。
  眼前的所见,完全出乎太子的意料。
  仿生内侍依然处变不惊,小黄门却吓得张大嘴,正要失礼地惊叫一声,却被仿生内侍掩住嘴。小黄门忙对“大哥”投向感激的眼神,要是他这时候敢叫出声来,绝对逃不掉太子的一记窝心脚。
  太子顶着冰寒凝冻的脸色迈步踏入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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