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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第72节

  建康大雨那日,他们父子争执一场,萧道气急了,罚他跪在雨中,由此错过了救南阳公主的机会。从此之后,他们父子情分就断了,萧子铎再不愿意和他说话,萧道也无颜去见萧子铎。
  争吵只能说明父子关系紧张,而连吵都不吵,才是陌路人。
  萧子铎面对这个男人十分冷静,说:“沈攸之攻彭城,你在淮阴接应,败了你与他同罪,胜了功劳也不会在你。去青州虽然危险,但只要获胜,便可控制北方,甚至能威胁平城。”
  萧道同样平静地说:“青州三面被围,背后就是东海,若是败了,撤退到海里吗?这种用命搏运气的事,朝中没有人愿意做。”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卷入,吹的烛火四处晃动,焰光摇曳。萧子铎站在一片荧煌葳蕤中,容光胜雪,眼如星辰:“我愿意去。”
  第74章 少将军
  大军出征,建康内外都在谈论这件事。谢府里,谢玖兮靠在窗边晒太阳,懒洋洋听谢韫珠嚷嚷打仗的事:“沈将军带着十万大军出发了,算上驻守淮阴的军队,足足有十五万!这么多人,肯定能将那些北蛮子打回老家,夺回陈郡。”
  谢家祖籍陈郡,姓谢的人这么多,但唯有陈郡谢氏才是清贵名流。如今徐州投敌,陈郡名义上成了北魏的领土,这对谢家来说无异于被刨了祖坟。
  因此谢家上下对这次战役十分关注,谢韫珠的未婚夫是将门,所以她对行军打仗之类的事非常热衷,在姐妹面前说得头头是道。
  谢韫玉对那些军中官职并不感兴趣,她更关心这场战争对世家格局的影响。谢韫玉问:“听说这次萧家的两位郎君都上战场了?”
  这个谢韫珠知道,她立即接道:“对啊,萧子峰被封为中兵参军,跟着萧将军去淮阴支援,萧子铎封了个龙骧将军,率领两千五百人去青州。”
  谢韫玉皱眉:“萧子锋才是嫡长子,萧子铎的官职怎么比萧子锋还大?”
  中兵参军是僚属,主要用于出谋献策,并没有实际权力。而龙骧将军虽然是一堆将军名号中不起眼的一个,但好歹有兵指挥。
  谢韫珠挠挠脸,这显然在她的认知之外了,她摊手道:“不知道,可能是他运气好吧。”
  她们两人说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谢玖兮的脸色。当夜萧子铎来向她辞行时,谢玖兮什么都没说,支持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但是,谢玖兮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尤其是当谢玖兮听到沈攸之和萧道共带十五万大军去攻打淮北,而去青州的竟然只有两千五百人。
  谢玖兮知道萧子铎的能力,但其他人不知道,哪怕他是萧道的儿子也不能直接做主帅。所以北上青州的大军由辅国将军粱稚指挥,萧子铎只是副将军,之一。
  粱稚手下一共只有两千五百人,分给萧子铎的人手只会更少。和淮北的军队比,这个数字堪称可怜。
  谢玖兮冷冷道:“青州刺史投降北魏,青州本地士兵再加上北魏支援,兵马何止十万?他们却只有两千五百人。到了青州后,他们既要面对数十倍的敌人,还要攻城,每一步都在拿命搏,你们管这叫运气好?”
  谢韫玉和谢韫珠看到谢玖兮这么激动,对视一眼,悠悠说风凉话:“可是朝廷兵马粮食只有这么点,如今连年征战,土地荒芜,遍地都是逃民,能凑齐十万大军就已经很难得了。淮北可是我们世家发兴之地,总不能舍本逐末,因小失大吧?”
  在他们看来,出兵保护世家云集之地徐州,要远比支援远在北方、和胡人混居多年的青州重要。谢玖兮明白兵力是有限的,征兵并不是她们上嘴皮碰下嘴皮,朝中绝大部分官员都出身世家,他们将资源倾斜给淮北,也情有可原。
  但谢玖兮还是觉得遗憾,若失去了青州,刘宋前几代君王拼尽一生奠定的基业,就都毁于一旦了。若无青州,南朝再不可能统一天下,收复北方故地将遥遥无期。
  但似乎除了她,朝中没有人想着统一。也是,相比于需要耗费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苦差,怎么比得上现成的功名利禄。
  ·
  萧子铎随着大军从东海登陆,齐地百姓听说朝廷援军到来,无不欢欣鼓舞。虽然有民心支持,但他们要面对的局面却着实不乐观。
  都城建康之外,分州、郡、县三级。青州下辖济南、乐安、高密等九郡,共四十六县,治所东阳城。青州最高长官为刺史,住在东阳城,其余郡长官为太守,各自守城。
  元嘉北伐时,文帝也就是南阳公主的父亲、萧子铎的外祖父,为了拿到青州近乎拖垮国力,之后北魏数次想夺回青州,南北两方常年交手,各有胜负。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北魏士兵如有神助,进攻猛烈且不知疲惫,宛如铜筋铁骨。
  北魏士兵接连夺下好几座边境城池,青州刺史自知打不过,很快献城投降。其余诸郡的太守听闻刺史投降了,也纷纷倒向北魏,只有极少几座城池的长官不愿意投敌,还在抵抗。
  然而,青州第一、第二大的城池东阳、历城已被北魏人接手;高密、安丘二郡太守不愿意投降又不敢迎敌,弃城而逃;唯一一座稍有规模的城池东莱还在宋将手中,但东莱临海,十分不利于作战。
  主将粱稚听着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脸色十分凝重。他们只带来两千五百人,一旦在野外遭遇魏军,定会全军覆没,他们需要尽快找到城池,据城作战。
  粱稚想了想,毫无悬念地选择进攻距离他们最近又没有太守坐镇的高密城:“传令下去,明日起向高密急行军,务必拿下高密。”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萧子铎突然开口道:“将军,我觉得此计有待商榷。高密距离东阳不过三百里,可是高密太守脱逃,北魏迟迟没有派新人接手高密城,可能就是在守株待兔。我们能顺利攻下高密城当然好,但一旦我们耽误了,很可能会被魏军全歼于城外。”
  粱稚很是意外地看向萧子铎,他从没有注意过这个少年,只知道这是萧道的儿子,军中所有士卒包括他,都觉得这不过又一个来军中镀金的世家子。皇上看在萧家的颜面上,封萧子铎为龙骧将军,但粱稚压根没指望他能做出什么贡献。
  没一想到他一张口,竟然对青州局势了如指掌,并不是粱稚印象中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公子。粱稚见他气度沉稳,胸有成竹,试着询问他兵法谋略,没想到越问越吃惊。
  萧子铎对青州山川地形的掌握,甚至要超过粱稚。粱稚收起轻视之心,认认真真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萧子铎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道:“依然去高密,但只派先锋队靠近,佯装攻城不克,立刻后退。主力军则埋伏在高密城外的峡谷中,待将追兵引入峡谷,便里应外合,伏击魏兵。”
  粱稚听着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高密城外有峡谷?舆图中并没有标注。”
  萧子铎说:“将军若不信,大可派斥候去探勘。但魏兵未必会中计,以防万一,我们要留一条后路,好歹失利时能够撤退。”
  粱稚叫来斥候,让他按照萧子铎所说的路线侦查。之后他完全收敛了玩笑之心,问:“你认为应该如何留后路?”
  萧子铎指向舆图,说:“攻克不其。如果我先前的假设正确,魏军想要以高密为饵诱我们入套,定会派兵截断我们的退路。不其靠海又有港口,无论是行船回建康还是运送粮草辎重,必会经过不其。一旦不其被夺,我们无法回朝,只会活活耗死在攻城战中。所以,我猜测他们一定会绕到我们后方占领不其,我们要比他们更快进入不其城。”
  粱稚面露难色:“可是我们只有两千五百人,若是再分兵,恐怕会两头落空。”
  “我愿意带兵突袭不其城。”萧子铎说,“将军不必分兵,只给我一百骑兵即可。”
  粱稚听到,脸上十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留城内,拓跋绍起身,震惊道,“你们竟然没有拿下不其?”
  “是。”守将不敢抬头,自己也觉得很迷幻,“宋军派人夜袭不其城,我们到时,不其城已经被他们攻克了。”
  拓跋绍难以相信,宋军本来就孤军深入,竟然还敢分兵长途奔袭?带一百人攻城,领头的人怎么敢?
  拓跋绍不可思议问:“领兵之人是谁?”
  “龙骧将军萧子铎。”
  萧子铎……拓跋绍觉得此人名字耳熟,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壁月曾说一个叫萧子锋的无耻之徒在地陵暗算她,还将她推入秦兵堆中。莫非,此人是萧子锋的兄弟?”
  神器很可能就落在萧子锋手中,拓跋绍不敢大意,立刻决意捉拿此人,作为人质交换射日弓。拓跋绍冷着脸站起来,戾气冲冲道:“来人,派兵增援不其,一定要活捉此人!”
  拓跋绍的军令还没有走出议事厅,另一道急报回来了。报信的小兵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回禀郡王,我们在高密的伏兵中计,被宋军埋伏,死伤过半。”
  这是龙神传授秘法以来,北魏在战场上第一次受挫。拓跋绍大受震惊,哪还顾得上围攻不其。等他反应过来时,宋军靠着不其城补给,成功夺下高密。
  萧子铎趁机联络东莱守将,东莱、高密、不其三城形成一个三角犄角,将半岛切成两半,和东阳城东西相望。
  拓跋绍心知他可能遇上了一个大麻烦,再加上神器就在萧家手中,拓跋绍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写信回平城,请求支援。
  “他们一定会派援兵来。”高密城内,萧子铎修长的手指从沙盘划过,说,“我们人数少,城中粮草也不足以长久作战,我们必须趁他们等待援兵时,夺下东阳、历城二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军中已无人敢轻视萧子铎。虽然梁稚才是主帅,但有任何行动时,他都会询问萧子铎的意见。
  萧子铎说要尽快夺下东阳、历城二城,梁稚何尝不想呢?梁稚叹道:“东阳、历城高城深池,我们仅剩两千人,攻城谈何容易?”
  萧子铎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乃下下之策。青州刺史和历城太守原本便是宋朝官员,守城士兵也都是汉家儿郎,同室操戈,无论胜败都便宜了北魏人。若能说服这两城归降,共击魏兵,才是上上之策。”
  朝廷之前也想过招降,梁稚此行特意带来了青州刺史沈修文的弟弟沈修静,就是存了劝降之心。但前两天他让沈修静修书给沈修文,沈修文不为所动,不肯投降。
  粱稚无奈道:“我已经试过了,但沈修文心志甚坚,恐无法劝服。”
  萧子铎沉着道:“我有一个主意,但要劳烦沈参军亲自去东阳走一趟。”
  没过几日,刺史沈修文便听到守城士兵传信,说一个叫沈修静的人没有带任何侍卫,独身来到东阳城下,要求与刺史叙旧。沈修文长叹一声,终究是自己的兄弟,他不忍放箭将其射死,便命人开城门,放沈修静进来。
  他们都对沈修静的来意心知肚明,沈修静坐下说了一会家常话,慢慢进入正题:“阿兄,你本是汉人,何故披发左衽?”
  沈修文早已准备好说辞,毫不犹豫道:“自元嘉北伐以来,齐地征战连绵,百姓不堪其负。只要能让百姓过得好,皇位上坐着谁不一样呢?北魏士兵勇猛,若我为了自己所谓的气节抵抗,无非是让无辜将士送命而已。君子如水,当识时务,顺势而为。”
  沈修静看着面色平静,但心中不无惊憾。来东阳之前,他曾和萧子铎模拟过劝降说辞,现在沈修文的反应正在萧子铎预料之中,甚至连话都没差多少。
  沈修静按照萧子铎安排好的回答,说:“原来是我错怪兄长了,兄长投降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城中百姓,为弟十分钦佩。兄长的顾忌无非是北魏士兵勇猛,和他们交战死伤过重,但高密、不其之战已经证明,他们并非不可战胜。兄长一心为了百姓好,但齐地百姓并不愿意被异族统治,兄长所想,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兄长不妨重归宋朝,我们齐心协力击退北魏人,还百姓太平安宁,这才是民众愿意看到的。”
  沈修文沉默,沈修静见他犹豫,以为他在担心日后被清算,立刻担保道:“兄长放心,等回建康后我们会一起为你作证,表明你叛君实非所愿,乃为了百姓不得已为之。”
  沈修文叹气,终于说出心底话:“建康皇帝荒淫无道,暴虐嗜杀,实在不是明主。北魏皇室通神仙之术,有神族庇佑,乃是天命所归。良禽择木而栖,你我另投英主,才是明智之举啊。”
  “你是说他们供奉的龙神?”沈修静脸上露出隐晦之色,他悄悄拿出一封信,用袖子遮掩着放到沈修文手中,压低声音说,“我奉主帅之命将这封信带给你。主帅说信中内容乃是绝顶机密,连我都不知道,兄长切记阅后即毁,不可被任何人看到。”
  沈修静说完就告辞走了。沈修文怀着疑窦打开信,然而里面只是一张白纸。
  沈修文看向纸上的火漆,确定没有被人打开过。他试过火烧、洒水等各种办法,但上面没有出现任何字迹。
  沈修文觉得莫名其妙,然而第二日,城中的北魏人就来问他,梁稚和他说了什么。
  沈修文如实相告,信中只是一张白纸。但北魏人面露怀疑,并不肯相信。电光火石之间,沈修文明白梁稚的意图了。
  他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信上的字迹,那是因为纸上本就无字。他们冒着性命危险给他送来一封密信,东阳城众人亲眼看到沈修文接信,但他却说不出信上内容,北魏人会怎么想?
  就算沈修文将那张白纸如实捧到北魏人面前,他们也会怀疑他造假。沈修文暗暗叹气,如此挑拨人心之计,实在恶毒,这是谁想出来的?
  沈修文无法自证,正觉得憋屈,这时候宋军前来攻城。沈修文急于证明自己,亲自带兵和宋军作战,然而刚交战没多久宋军就大败撤退。沈修文回城后看到北魏人越发怀疑的眼神,骤然惊醒,他又中计了。
  他能想到靠打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没有背叛,魏人自然也能想到。而宋军在这种时候攻城,是预判了沈修文和魏人的预判,包括宋军大败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挑拨他们两方。
  沈修文只觉得心惊,南朝何时出了这种能人?算计人心,精准的简直令人害怕。
  这场胜利来的如此轻松及时,无疑坐实了北魏的怀疑。北魏起了疑心后,沈修文无论做什么都不对劲。再这样下去沈修文唯有死路一条,沈修文没办法,只能杀了城中的北魏人,投降南朝。
  南朝众人见萧子铎当真不费一兵一卒拿回了东阳城,对他越发信服,此后无论什么事都由萧子铎定夺。萧子铎名为副将军,实际上已经成了灵魂主帅。
  萧子铎进城后,对沈修文以礼相待,沈修文就算气恼被算计也没法再说什么。他看着那个年轻俊美、年仅十五的少年,慨然长叹。
  自古英雄出少年,南朝出了这等人物,或许意味着南朝气数不该绝吧。
  东阳城是青州最大的城池,夺回东阳后,就只剩西边的历城了。理所应当的,众人又去找萧子铎拿主意。
  萧子铎只有一个身体,而青州有这么多城池,需要真正有行政经验的人去守。招降历城太守,远比强攻划算的多。
  他们在夏末来到青州,如今已至隆冬,齐地下了雪,很快就不再适宜行军打仗。萧子铎没有浪费时间,立刻飞书传信给历城太守,告诉他沈文秀已经投降,东阳、高密、东莱等地已尽入宋军手中,他要想保命,就尽快投降。
  放出飞鸽后,萧子铎立刻带一千人急行军,为了加快速度,他下令抛弃一切辎重,只带三天口粮。入夜后,萧子铎命士兵一字排开,在夜晚举着火把进军。
  历城太守接到劝降书后本就惴惴不安,晚上他刚入睡没多久,忽然接到士兵通报。他披头散发登上城墙,看到远方山脉上火炬连绵不断,宛如百万之众。历城太守被吓到了,赶紧送出降书。
  萧子铎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且获得三十万斛粟以资军需。他短短几个月连拔四城,收复青州大半失地,声威大震。
  而这时候也到了滴水成冰之时,无论宋军还是北魏都不能再出兵。萧子铎带着人守在城里,加固城墙,操练兵马,在本该是他故乡的齐鲁之地,度过了第一个没有母亲和皎皎的新年。
  青州难得过了个安稳年。除夕夜,脚下东阳城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万家灯火齐燃,萧子铎仿佛都能听到母亲温柔呵斥孩子的声音。他独自站在城墙上,仰头看着盛大星空。寒风掠过,将他身后猩红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亲兵上前,小心提醒道:“将军,冬夜风寒,您保重身体。刺史在府中设了除夕宴,梁将军等人已经去了,所有人都等着您呢。”
  萧子铎摇摇头,声音化在风中,分不清风冷还是他的声音冷冽:“多谢刺史好意,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就不去打扰了。”
  亲卫应是,恭敬退下。面前这位少年年纪可能还不如军中士兵大,但见了他,没人敢轻慢。
  子夜钟响、新旧交替时,萧子铎望着不舍昼夜滚滚奔涌的银河,轻声道:“皎皎,新年快乐。”
  此刻建康城里完全没有除夕的喜庆。沈攸之大军到达淮北后,将辎重、粮草留在武原,自己带军进攻彭城。但彭城久未攻下,相反,他们的粮船及辎重却被魏军所破。
  十二月,沈攸之决定撤退。但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天寒大雪,泗水冰封,他们的船被困在泗水上,无法前行。
  没办法,沈攸之只能选择徒步南归,很多士兵被冻死在路上,失去手足的人有十分之七八,魏军乘势追击,宋军溃败,死伤惨重,枕尸三十余里。多亏萧道及时接应,沈攸之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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