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玛塔的夏天 第92节
如果是以前，通旭绝对不会这么“胆大”，但泰瑟尔刚才看他的那几眼，直看的他心里发毛，他太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可能失去古安的恐惧让他战胜了本能的内向。
古安又低下头，良久后，诚实地说：“我，很崇拜你……”
通旭的眼睛倏地瞪大,崇拜？
古安：“你和穆哥，一样，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通旭的声音，发颤：“我，我很笨的……我只是，只是一个见习，机械师……或许，永远，都只能是，见习，机械师……”
崇拜……从来没有人会崇拜他……他们只会说他嘴笨，说他不够男人，说他没有机械学的天赋，说他想要成为机械师是痴人说梦，说他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生在尼日格家，根本就不会让人多看他一眼……说他……
古安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读过书……伊甸语也学得不好，我们帝玛塔人永远不会有机械师、术法师……如果不是穆哥，我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离开亚罕，去见识威尼大部……”她抬起头，眼里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羞涩，“我不懂见习、初阶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机械师，你很厉害。你能看懂那么多的书，能写那么好看的字，还能，还能，做那么漂亮的首饰……”
“古安！”
通旭一把抱住古安，眼睛模糊：“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古安……古安……我喜欢你……”
被抱住的古安脸颊红成了番茄。
朶帐里的人左等右等等不来洗好的菜。穆仲夏也不让泰瑟尔去催。泰拉逽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塔琪兰一路抱了过来。等塔琪兰摘掉帽子和围巾，穆仲夏看到她的模样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有戚戚感。
塔琪兰那副模样明显是被狠狠滋润过的。泰拉逽给她脱掉外衣后，又把她抱到凳子上。而塔琪兰看向穆仲夏时，也眉头挑了挑，明显，对方这几天和她的“遭遇”一样。
两个腿软的人都被各自的男人要求坐着。泰瑟尔在穆仲夏的指挥下已经熬好了汤底，泰拉逽从阿必沃手里拿过刀继续切肉。陌西和木宰已经先吃上了。终于，在泰瑟尔的耐心到达极限前，古安和通旭抬着装满了菜的盆过来了。通旭进来的瞬间，泰瑟尔和阿必沃同时盯住了他。通旭抬眼，先是下意识地有一个瑟缩的动作，接着他就挺直了脊背。前路尽管注定，可能艰辛，但为了得到他心爱的姑娘，内向腼腆什么的都能先丢到一边！
第一百二十章 那一脚的同意
一顿火锅吃的大家暖洋洋，也是给出征归来的泰瑟尔、泰拉逽、阿必沃和卓坦接风。穆仲夏的那个种植朶帐足够给他们这一个小家提供整个雪季的蔬菜需要。塔琪兰也不跟穆仲夏客气，会让庆娃过来这里摘菜。现在泰拉逽回来了，摘菜的人就换成他。泰拉逽决定等暖季到了之后他也搭一个种植朶帐，下回从威尼大部回来再多带些术法种植槽。这种种植槽属于低级术法物品，实在没必要浪费穆仲夏的时间。之前带回来的种植槽除了卖了一部分给部落的族人，其余的都放在了种植房内，泰拉逽也不好去种植房拿。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舒爽，唯一令泰瑟尔和阿必沃频频蹙眉的就是通旭总是把烫好的肉菜舀给古安，而古安也没避讳。庆娃也是看了古安和通旭好几眼。
吃完了饭，阿必沃、卓坦、通旭和乌哈根去洗碗，泰拉逽和泰瑟尔收拾餐桌，阿蒙达负责清理木宰、陌西和奇泽的饭盆。穆仲夏和塔琪兰窝在地台上闲聊，泰拉逽看了眼塔琪兰，见她没注意自己这边，他低声跟泰瑟尔说了几句话，泰瑟尔点了点头。
全部收拾完，泰拉逽把塔琪兰裹严实了，抱着她带着奇泽走了。通旭、乌哈根和卓坦也要回去，而泰瑟尔一副要送妹妹回去的架势。庆娃一看就明白泰瑟尔是有话要跟古安说，她很有眼色地先走一步。通旭看着泰瑟尔带走古安，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泰瑟尔没有迂回，直接问妹妹：“你喜欢通旭？”
古安被掩盖在围巾下的脸霎时就红了，但她却没有回避，而是说：“应该是，喜欢吧。但阿兄，他是机械师。”
古安是没有自信的，哪怕通旭跟他表白了。机械师，尽管她的穆哥是机械师，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机械师的拿笯。她没有自信能让通旭永远喜欢她，不嫌弃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帝玛塔人。
泰瑟尔的脸明显冷了下来，说：“我的妹妹，配得上任何人。”
古安却是抿抿嘴，笑了笑。
泰瑟尔抬手在古安的帽子上按了按，什么都没有再说，一路沉默地把妹妹送回朶帐。返回来时，他没有回自己的朵帐，而是去了通旭、乌哈根和卓坦三人住的朵帐。回来的三人正在闲聊，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三个单身男人也懒得洗澡。出征一次回来，卓坦身上也少了许多作为官二代的富贵，能多糙就多糙。
乌哈根就不要说了，有过那么一段经历。通旭每天被老师当牲口用，能记得睡觉前洗脸洗脚刷牙已是极限。三人也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卓坦喜欢聊他和荒兽战斗的事情。乌哈根会跟两人说说他在浩兰特户时的事情，通旭不是能聊天的人，多数时候是倾听。有人敲门，卓坦先蹦起来去开门，一看到外面的人，卓坦只觉得后背发凉，回头就给了通旭一个同情的眼神。通旭在追古安这件事，他也是清楚的。
泰瑟尔没有进去的意思，淡淡一句：“通旭，我有话问你。”
说完，就回头走了。
通旭的喉咙里明显咕咚一声，双腿都软了。乌哈根叹了口气，推了推他：“穿上衣服，别让泰瑟尔鹰王等太久。”
泰瑟尔是穆仲夏的男人，乌哈根和通旭直呼其名肯定不行，跟着古安叫阿兄也有点怪，索性就叫他鹰王。通旭的脸惨白，手软脚软地穿戴好，两股战战走了出去。泰瑟尔就在风雪中等着通旭，在通旭出来后，他转身走。通旭屏着呼吸，几乎同手同脚地跟着他。朶帐外挂着的术法灯是部落唯一的光亮，这样的风雪天，火把也会被吹灭。光线中看到的雪花更加的明显，也更显急躁。
泰瑟尔带着通旭走到了一块每人的空地，转回身。通旭刚在他面前站好，泰瑟尔一脚出去，通旭的身体就飞了出去。他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艰难地撑在地上，五脏六肺几乎都挪了位。刚才吃的很撑，通旭侧头，一口吐在了地上。
“离开古安。”
泰瑟尔的声音比落下的雪花还要冰凉。
通旭大口大口喘气，待他能开口了，他仰头：“我，我，喜欢……古安……”
泰瑟尔：“古安是帝玛塔人，你是迪罗特人，你终会回到威尼大部。”
通旭一屁股坐下，也顾不上雪地的冰冷。他两手捂着肚子，眼睛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喜欢，古安……我会为她，留在，亚罕……”
泰瑟尔走近，单手轻松提起通旭。通旭很害怕，但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放弃，不能回避那双冰绿色的眼睛，不然，他就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泰瑟尔：“你是机械师。”
通旭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说了句：“老师，也是，机械师。”
泰瑟尔：“如果你辜负了古安，我会杀了你。”
通旭刚要再说一遍他喜欢古安，猛地楞了。泰瑟尔鹰王刚才说什么？泰瑟尔却没有再继续的意思，他如提着鸡仔一般，单手提着通旭往回走。通旭被他提得脖子涨红，他努力问：“泰瑟尔鹰王，您，您同意了？”
泰瑟尔却是一路沉默地把通旭提回他的朶帐门口，然后放下他走了。通旭微弯着腰，一手还捂着肚子，看着泰瑟尔走远的背影，突然咧嘴笑了。这一脚没白受。
缓慢如老牛般转身，推开门，通旭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进去。乌哈根和卓坦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卓坦问：“你怎么了？泰瑟尔鹰王不会打你了吧？”
通旭却是傻笑：“泰瑟尔鹰王，同意我，追求古安了。”
啊？
卓坦和乌哈根都吃了一惊，卓坦糊涂了：“那你是怎么了？”
通旭：“这是我，追求古安的，代价。”虽然痛的他呼吸都不顺畅，但也值了！
卓坦和乌哈根：“……”
通旭腾地直不起腰来，让乌哈根帮他拿药剂。喝下药剂，脱掉衣服，露出肚子。泰瑟尔的那一脚绝对是脚下留情，但通旭的腹部却是青紫了一片。他本来就白，那青紫色更是令人看的触目惊心。卓坦又给通旭擦了药，见他还在傻笑，忍不住说：“你不会是被踢傻了吧？”
通旭开心地说：“我能追求，古安了。”
卓坦心道，真的是被踢傻了。还年少的他完全无法理解通旭的这种行为。而看着通旭那傻乎乎又乐滋滋的笑容，乌哈根却没来由地有点苦涩，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儿，想起了那段还没有开始就消逝的青涩爱情。如果他和通旭一样勇敢坚持不放弃，会不会……
回到朶帐的泰瑟尔没有跟穆仲夏说他做了什么。穆仲夏则先问：“你问古安了？”
泰瑟尔：“她喜欢通旭。”
穆仲夏吐了口气：“我也看出来了，但古安总是对自己没信心。她只是没有像通旭那样念过许多书，但配通旭绰绰有余。在家，古安是一把好手；在外，部落哪个女孩子像她那样能干。古安现在又跟着我认字，她也能看几本书了。”
泰瑟尔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同样是为了妹妹话中的不自信。他的妹妹，是亚罕最好的姑娘。穆仲夏看到了他的不悦，说：“泰瑟尔，我打算送古安去利恪部读书。”
泰瑟尔抬起了头。
穆仲夏：“古安的不自信源于亚罕的落后。暖季到了，塔琪兰大师就要回利恪部了，我听她的意思，泰拉逽会跟着一起过去，等到雪季到来，他们再回来。部落和威尼大部的生意也需要泰拉逽过去。我想趁机送古安去读书。不需要她读的多么厉害，只要有这么一段经历，她能少些自卑。我也打算教她种植学。以后她和通旭结了婚，我们就在威尼大部给她买些地，让她自己打理。她有自己的事情做，又读了书，就会越来越自信。说实话，如果古安以后怀孕，我还是希望她能在威尼大部。暖季还好，如果她是在雪季生产，在亚罕就太冷了。”
阿蒙达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插嘴。哪知，他接着就听到穆阿父说：“我还想送阿蒙达去读书。阿蒙达还小，在部落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把他年幼的这段时间用来读书。反正他雪季就回来了。而且泰拉逽在那边，我们也能放心。你觉得呢？”
泰瑟尔走到穆仲夏身边坐下，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第四和第五部 落决定脱离第一和第二部落的控制，遵从第三部落。”
穆仲夏惊讶，阿蒙达的眼睛亮了。穆阿父刚才说的话他有些不大明白，对于去读书这件事，他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听阿父和穆阿父的。但第四和第五部 落以后都不会听第一和第二部落的了？！
穆仲夏：“是因为这次他们越界的事？”
泰瑟尔：“撒考沙贪婪，丹埃加阴险，他们配不上第一和第二的地位。”
穆仲夏靠近：“那你们商量好了？”
泰瑟尔点头道：“我和泰拉逽都同意。和第一部 落、第二部落的协议作废。”
穆仲夏：“第一和第二部 落一方面想从第三部落身上分些利益，一方面又嫉妒我们能摆脱伊甸商人的控制，还带回来那么多物资，确实很无耻。那部落不收他们的皮子和骨头，他们能平静地接受？”
泰瑟尔：“如果他们要挑起部落之战，我们三个部落奉陪。”
穆仲夏：“那你同意了？”
泰瑟尔：“听你的。”
雪季过后，他们三个部落，特别是第三部 落与第一、第二部落之间要么平安无事，要么会打上一架。这种时候把古安和阿蒙达送走也好。泰瑟尔：“你也去威尼大部。”
穆仲夏眼睛一瞪。
泰瑟尔搂住他：“可能会打起来。等打完了，我去接你。”
穆仲夏推开他：“我不去！我死也不会离开亚罕！”
泰瑟尔低头吻住他的嘴，不许他说那个字。阿蒙达抚摸木宰，不去看两位阿父恩爱。
放开穆仲夏，泰瑟尔没有再说让他去威尼大部避开这件事。今晚他会让他的拿笯好好休息，也就没让阿蒙达去跟姆妈睡。
入夜，躺在泰瑟尔的怀里。睡在地台下方的阿蒙达已经睡熟了，穆仲夏才低声说：“塔琪兰大师告诉我，觉醒术法能力的机械师，在‘外面’是珍稀动物，一旦被人发现不仅会引来很大的关注，还会被各方势力盯上。伊甸的机械师工会总会和术法师工会总会就不会放过我。你不要再说让我离开亚罕的话了。”
泰瑟尔拧眉，搂紧怀里的人，他没想到这一点。
穆仲夏：“而且我可能觉醒了7系术法能力。塔琪兰大师说，‘外面’只有一位全系术法师，在伊甸，已经120岁了。全系术法师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提炼裸石，就是塔琪兰大师都做不到，我却可以。我已经确定我觉醒了巫元素……”他把术法师的术法能力解释给泰瑟尔，说：“就是对塔琪兰大师，我也不敢说实话。有你在，我不缺吃不缺喝，我们的生活会越过越好，可一旦出去，被人发现我的秘密，我就有可能失去自由。”
泰瑟尔：“我不会再说让你离开亚罕的话。”
穆仲夏：“那明天我们就和泰拉逽、塔琪兰大师谈这件事。”
泰瑟尔：“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玛塔人的浪漫
对于穆仲夏想在暖季时送古安和阿蒙达去利恪部读书这件事，塔琪兰十分的赞成，并且表示她会亲自给两人挑选合适的学校。不仅如此，塔琪兰还主动提出让耶合也一起跟着去读书。部落里也可以选几个和阿蒙达同龄的孩子一起送过去。这些孩子还不能去狩猎，平时在部落里也就是疯跑疯玩，不如去读读书，认认字。泰拉逽很感谢塔琪兰的细心，也接受了她的这份好意。
穆仲夏亲自跟古安说了这件事，古安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离开穆哥。穆仲夏说：“我和你阿兄都不反对你和通旭在一起。你总觉得你没读过书，不自信通旭会一直喜欢你，那你就去读书。我再把种植学教给你。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农场，有自己的事做。通旭就专心钻研他的机械学，你就照顾好你们的小家，经营好你们自己的产业。”
古安的眼睛红了：“穆哥……”
穆仲夏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家的古安，是多么优秀的姑娘，你能看上通旭，才是他的福气。”
古安哭着笑了。
泰瑟尔不反对，老师也不阻拦，甚至还打算送古安去利恪部读书，就是为了消除古安的不自信。通旭知道后更加勤奋学习。哪怕这段时间他放假，他也每天不间断地看书，在朶帐里拿小矿石练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通旭的影响，乌哈根也更加用功起来。只有卓坦是全然放松下来休息。
这天给乌哈根和通旭解答了他们这段时间的疑问，给他们布置了作业，穆仲夏道：“通旭，暖季到来前古安会跟着塔琪兰大师和泰拉逽他们去利恪部读书，你应该也需要回去一趟。”
通旭：“是的，老师。我会跟古安去利恪部，到时候让我家人去利恪部看看我就行了。”他哪能放心让古安一个人在利恪部。
穆仲夏很满意通旭的体贴，不过还是说：“到时候泰瑟尔会给你们配亚罕的战马，速度快，还是应该回家去见见父母。等古安回来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回来就是，我会给你安排好那几个月的学习。”
通旭笑呵呵地说：“是，老师。”
穆仲夏又看向另一个学生：“乌哈根，你也回去一趟吧。”
乌哈根立刻说：“老师，我就不用回去了。”
穆仲夏：“我想你回去把见习机械师的资格拿到手。”
乌哈根愣了。
穆仲夏：“距离暖季还有几个月，在此之前我会特别给你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