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没有预兆。硝子顿了一下,干脆把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部整理了一下,全盘告诉给伏黑甚尔。
  我有猜测怪物的物理攻击会不会直接反馈到现实。精神受到的攻击反馈到肉/体一定会有某种规律,我原打算拿自己做实验,够试出相应的规律。
  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硝子猜应该是伏黑甚尔翻了个身,他的声音更近了些
  你害怕过头了,家入硝子。
  他笃定的语气让家入硝子罕见的有些茫然。
  一股冲动让硝子也翻了个身,他裹在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冷栗色的眼里满是一半是疑惑一半是否认。
  甚尔枕着自己的胳膊,那双深绿的的视线慢悠悠的晃了过来,视线的主人懒得给出多余的神情。
  死不了,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硝子在思考了一下后回答,我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在发现你的实际作用比我想象中更大之后,我想要的更多了。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又问:还冷吗?
  冷。
  从耳朵到脚趾都是冰凉一片。
  家入硝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他没开口,这似乎是他的老毛病了。
  之前五条悟也贴着他的手说太凉了硝哥你这不是还在害怕吗。
  有现成的热源,又冷,但是对想要的东西就是不开口,那有什么办法。
  伏黑甚尔閤眼前说了一句:那你就冷着吧。
  ***
  英国,伦敦,魔术协会时钟塔。
  日本和英国有八小时的时差,在东京陷入沉眠的时刻,伦敦的落日还没降至时钟塔的钟塔顶端。
  时钟塔创造科部长君主巴鲁叶雷塔正站在窗前。
  她看着楼下三五成群的魔术师们,布满皱纹的脸上短暂的出现了温和的神情,但这股慈祥在转头面对红发人偶后立刻荡然无存。
  柯尼勒斯阿鲁巴。她叫出自己学生的名字,不必向我复命,去找橙子吧,告诉她,家入硝子的「观测」已经开始。
  柯尼勒斯不情愿的点头。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已经孤身前往日本,他将作为第一场「观测」的派遣员,这样橙子就不会有意见了吧。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柯尼勒斯一时间没有将这个名字和某个魔术师对上号,但他很快想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可他的魔术水平只算末流,遇上家入硝子反而可能会被
  巴鲁叶雷塔打断他:你没有激活家入硝子的魔术回路,阿鲁巴。
  柯尼勒斯被这句话轻易地扼住了咽喉,极为艰难才从嗓子里拼凑出一个不那么体面的理由:有个咒术师有个男人,他
  他是个没有咒力也没有魔术回路的普通人。巴鲁叶雷塔轻笑了一声,她的嗓音像缓缓拉开的大提琴,年迈但不虚弱,如果你说你被东京那几个咒术师威胁,我或许还会觉得情有可原,但显然,并不是。
  不,那根本不是普通人!
  柯尼勒斯想要大声告诉自己的老师那个该死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普通人!
  但他知道老师根本不会听这些像极了狡辩的鬼话。
  家入硝子的那双眼睛现在应该「能够看见」,或许已经「能够感知」了吧。橙子封印不了他太久。
  巴鲁叶雷塔用没什么温度的双眼瞥过柯尼勒斯,然后转身继续看着窗外。
  法政科今天问我,为什么在他五岁的时候没能回收那双眼睛我问了橙子同样的问题,你猜她怎么回答?
  柯尼勒斯阿鲁巴保持了缄默。
  太阳逐渐湮没在时钟塔的高楼下,看起来早已年过七旬的魔术师拥有一双睿智的双眼。她看着窗外的落日,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事物在这片血红末日里的崛起。
  亦或是什么事物的陷落。
  巴鲁叶雷塔早已抵达魔术协会事实上的最高位色位(brand),她十分欣赏作为冠位人偶使的苍崎橙子,同样也十分欣赏她的养子家入硝子。
  但这和她要做的事情并不冲突,家入硝子应该被耐心地处理,就和之前的苍崎橙子一样。
  橙子以为她能赌赢,谁知道呢。
  巴鲁叶雷塔在比火焰更心惊动魄的夕阳下如是说。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
  门铃响起的时候,家入硝子正在伏黑甚尔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状若无事的从床上爬起来。
  梦游是不讲道理的。他干巴巴地解释着,可这次没有五条悟来当那个可怜的气氛调解员。
  硝子倒没觉得尴尬,他只觉得买断制算是他干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看见伏黑甚尔一脸的下次这样就得加钱之后。
  我去开门。
  家入硝子没有看门镜直接拉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正装三件套,站姿端正,颈部搭着一条红色围巾。他的长相有些刻板,法令纹和泪沟十分生硬。
  家入硝子?他盯着硝子看了很久,皱着眉地问,你没有激活魔术回路?
  这个场面居然诡异的有点像教师对不成器学生的诘问,家入硝子就是那个翘课在家的倒霉学生。
  硝子将这种错觉归结于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那股教书育人的气质实在是太强烈,而他本人在态度恶劣上的确和倒霉学生不相伯仲。
  你们的消息似乎不是很灵通的样子。
  在得到本人的确定后,男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眉头压得更低,薄唇也绷直,突然沉默了起来。
  在短时间的思考后,男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恢复了最初的表情,开始进入正题:我是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你这一场「观测」的派遣员。
  家入硝子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简单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埃尔梅罗二世说:已经开始了。
  什么?
  硝子抬起眼,但魔术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立刻转身走穿过玄关走向客厅,稍微拉开窗户看向窗外。
  今天不是休息日,现在正是上学和上班的时间,但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不止是人,消失的其实是一切的生物反应,就连咒灵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和伏黑甚尔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到了与现实相隔的虚数空间!
  那么现在公布你这一场「观测」的标准。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家入硝子转身便看见这个魔术师从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硝子接过折纸,展开后发现这是一张东京的地图,地图上用红色颜料圈出来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的拇指按在红圈内,双手不自觉用力,地图边缘被他攥得有些发皱。
  在给定的范围内找到「不愿离去之人」,使其同意离开虚数空间。埃尔梅罗二世一板一眼地说,这就是你们离开这里的条件。
  第一卷 第18章 18
  为什么会是那里?
  家入硝子将地图重新折叠起来,塞进衣服口袋,他脸色不太好,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平稳。
  我确认一下,虚数空间里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反映在现实,没错吧?
  埃尔梅罗二世回答得很果断:完全可以放心。他无视了审视的目光,用类似于讲师的口吻解释:况且
  况且?
  埃尔梅罗二世的架势像是打算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明,硝子盯着他的表情,想要从中获得更多的额外信息。
  在他注意力正被牵扯住时,一股失重感突传来,有些熟悉的黏腻触感卷上家入硝子的腰间。那股力道没有丝毫停顿,卷着他就要向窗户涌去。
  电光火石间,硝子的指尖闪出寒光,手术刀插进腰间触手的同时他高声唤道
  甚尔!
  原先站在魔术师身侧的伏黑甚尔提前有了动作,他隔家入硝子有三米左右,整个人蹬地后如弹射般前扑,几乎是在瞬间,他出现在了目标身边。
  来得及!
  硝子大概判断着甚尔的速度,他绝对来得及把自己拽回去!
  但接着他又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虚数空间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怪物?!
  上一次怪物来袭的时候,伏黑甚尔完全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可现在甚尔有些低沉的表情近在咫尺。他一手拽住自己的胳膊,一手撕扯着硝子腰间的触手
  无数个念头在家入硝子心头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梳理开,从窗外涌上来更多触手将硝子整个人缠绕起来,粘腻和窒息感一起传来,不知哪个器官发出的诡异声响也越来越大。
  那股力道非常强势而迅猛,触须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夸张的体积将窗户崩碎,玻璃碎片在即将溅射在家入硝子脸上时却被侧面涌上来的触手挡下。
  它似乎意识到什么,在伏黑甚尔取出咒具之前撑开了墙面,覆上来成片的触手结成一面墙挡在了家入硝子前。
  甚尔撕裂这片东西只需一瞬,但也就是在这微不足道的瞬间家入硝子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甚至没有超过半分钟。
  屋内变得格外寂静,被斩断的触角还在地上疯狂扭动,比普通血液要稠得多的赤红色粘液将掉落在地上的手术刀浸湿。
  伏黑甚尔气笑了。
  储存咒具的蝤蛴状咒灵缠绕在伏黑甚尔的肩上,尾部勾住他的腰,他稍微扭动了一下脖子,斜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魔术师。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甚尔说。
  这句话没能让埃尔梅罗二世的脸色变上半分,魔术师给了一个不出错的回答:每个魔术师都知道那是什么。
  属于怪物的粘稠血液在地板上缓缓地蔓延开,伏黑甚尔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锈红色印记,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处于微妙的恼怒中。
  时钟塔为了保证每一场「观测」的绝对公平,除了基础的规则外,不会告诉派遣员其他的信息。
  经历过太多大场面的魔术师依旧没什么紧张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但是充当派遣员的魔术师都有各自的目的,这涉及到时钟塔里的党争,会让事情变得稍微有些复杂。
  甚尔挑眉:比如你。
  埃尔梅罗二世点头承认了:比如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没有点燃,只是用手指夹着,目光一直停在面前男人身上。
  伏黑甚尔身上有血和烟草的味道,和他身上侵虐性极强的气势倒是极为相配。
  我欠苍崎橙子一个人情,所以来了。
  苍崎托我转告你一件事。他沉声道,确切的说,是拜托你一件事。
  ***
  家入硝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
  他是属于很耐痛的体质,平日里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不会在疼痛上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现在的感觉像是大脑从内部被生硬地拆开,痛感不是源于外界的影响,而是由内自外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寸。
  待他按住太阳穴睁开眼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间难以动弹。
  这里大概是一条巷道,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部被一种使人生理不适的器官组织覆盖。
  狭窄的墙壁,高悬的空调外机,巷道尽头的消防栓全部覆盖着一层看不出原型的血肉组织。
  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家入硝子在深呼吸后较为镇定地抽出手术刀。
  这种景象他不陌生,正是第一次被怪物追逐的时候类似于领域一样不断侵蚀着四周的模样。
  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痛感已经无法驱散异常。
  巷道外走进来一个人影。
  那是个不高的女孩,墨绿色长发垂及小腿,她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白到有些炫目的手臂露在外面。
  在周围充斥着腐臭味的环境下,她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心宁的干净气味。
  当在这样的环境系看见这样的女孩,家入硝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危险」。
  她像是悬吊在地狱门外纯白无暇的鲜花,你要是一步踏空,下方是咒术师也不愿坠入的深渊。
  在看见家入硝子手上的手术刀的时候,女孩向后稍微退了一步,但还是继续向他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表情,墨绿色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他,看样子你也被他们扔进来啦。
  硝子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稍微思索后,家入硝子暂且没有理会她,他的头依旧很痛,但痛感没有使周遭发生任何变化,面前的女孩依旧是那副好奇的模样。
  硝子看向女孩: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沙耶救下了你哦,从怪物的手里。自称沙耶的女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弯起来,她向硝子伸出手,这个虚数空间常会有那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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