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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打工手札 第80节

  当日道七掐死李元盛后,又以帐中羽箭,掩盖了他脖颈上佛珠留下的勒痕。
  彼时道七心中已生了死志,自营帐奔出后,屠禁军卫戍足有百人。
  李佑白只得将计就计,唤来猎场周围的蒋冲一行,与道七一同诛灭了卫戍二百人,将李元盛之死归咎于傩延身上。
  以寡敌众,他因而中了刀伤,然而,道七伤得更重,其中一刀尤其凌厉,自他的右眼,横贯面目,直抵左颔。
  李佑白沉默须臾,对陈风道:“今日不见禅师,劝禅师回去罢。”
  陈风心中一惊,脸上不显,只应了一声“是”,快步走到留青宫外,对面覆乌纱的道七,说:“今日宫中诸事繁杂,禅师改日再来罢。”
  道七听后,却未置一词,只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转身便去。
  他沿着长长的石板道往朱雀宫门的方向缓缓步行,及至半路,却见简青竹神色匆忙地迎面而来。
  她脸上慌乱,见到道七身上的袈裟,生生顿住脚步,问道:“是道七禅师么?”
  他眼前乌纱厚重,她根本窥探不到他的面目。
  道七低应一声,脚下未停,简青竹心中记挂着昭阙阁,虽有心留他,可此刻也无暇出声阻拦,仓猝与之擦肩而过。
  简青竹到达昭阙阁时,阁中哭声已是震天。
  庆王赤足立在寝殿中,哇哇大哭,而伺候他的宫人慌忙收拾着榻上的被褥。
  简青竹赶忙蹲身上前,查看庆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宫人换过了。
  这一段时日,庆王常常“夜惊”,半夜被噩梦惊醒,有时甚至会浸湿被子。但今日午睡,也遇“惊梦”,实在少见。
  简青竹猜他是当日在殡宫中,眼见孟仲元身死,吓得狠了,是以噩梦连连。
  她温声安慰他道:“殿下莫哭,微臣带了安神汤剂来,服过几剂,殿下往后便能安睡了。”
  庆王的眼睫毛上沾着泪珠,楚楚可怜地望向简青竹,一举扑进了她的怀抱,啼哭不已。
  简青竹心中愈是不忍,不禁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殿下莫哭,此症寻常,亦可医治,殿下莫哭。”
  庆王渐渐止住了哭,他身后抱着被褥的宫人悄然退去。
  简青竹正欲起身,前去煎药,却听庆王附耳道:“简医官,我,我不想留在宫里了。大哥哥要害我。”
  简青竹心中一跳,定了定神,说:“殿下只是做了噩梦,不是真的,没有人会害你的,往后还要封你当隆庆亲王,一世荣华。”
  庆王猛地伸手抱住她的脖子,低声道:“我想要出宫,我不要留在宫里。”
  简青竹想要挣脱,庆王却抱得更紧:“宫里的人都死了,父皇死了,孟公公也死了,我要是不走,往后也是一个死人。”
  简青竹听得心惊,一个小儿如此惧怕,但……她也不是不怕,她也怕……李佑白真的会杀了他。
  他们毫无血缘,李佑白即位后,真会一直隐忍不发么?
  简青竹想着想着,心里七上八下,可始终想不出法子,又听耳边庆王语带哭腔道:“简医官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简青竹胸中一紧,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宫人去而折返,庆王适才松开了手。
  简青竹自去煎药,喂过他安神汤剂后,她才离开了昭阙阁。
  她越是想,越是觉得兴许真让阿果出宫去,才能真正保住他的性命。
  李佑白杀人不眨眼,况且在殡宫之中,的的确确是阿果亲手为二人斟茶,虽然那茶壶被人换过。
  但是,阿果……
  简青竹脸色煞白,脚下沉重,怎么样才能带阿果出宫?
  她再去求李佑白,还有用么?
  简青竹想着阿果,不由地又想到了大哥简丘,适才忆起那医书上提到的卷五医经。
  她加快了脚步往太医院去,直奔院中典籍馆。
  她寻了许久,方才在高架上找到了昭元十八年的卷五医札。
  此卷医札足有半掌厚,她立在架前,细细翻阅,不觉便是黄昏。
  她端了烛台来,继续往下翻阅,直到手中的医札读了大半,她适才瞧见了简丘的笔迹。
  她又翻过一页却发现其后几页通通不见,而这几页残缺内容承接上页,似乎都是当年宝华殿问诊的医札。
  她又匆匆往后翻,却只有这几页残页,像是被人撕去,往后的记述,便是寻常医札,可宝华殿后来录诊的笔迹却成了阿爹的笔迹。
  这是怎么回事?
  卷五医札,疑难七症,她脑中忽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难道这几页残页就是疑难七症,而这个疑难七症者指的是皇帝,不,先帝?
  既如此,便说得通了,哥哥便是晓得阿果肯定是他的孩儿,不是李元盛的骨肉。
  昭元十八年,爹爹也在宫中,难道就是因为此事被人灭了口。
  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
  若是皇帝精弱,大哥通简氏医经,有此猜测,阿爹医术高明,更不消说。
  简青竹悚然而惊,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李佑白呢。
  她因为自己脑中忽至的念头,惊愕原地。
  若先帝真是天生精弱,如疑难七症所述,他有子嗣的机会微乎其微。
  试想后宫佳丽众多,为何只有两个殿下,阿果几乎可以全然断定,根本不是他的骨肉,
  而李佑白呢?
  一阵风起,吹得她手边的白烛噗噗轻响,吓了简青竹一大跳。
  她脖后亦是一凉,惊起了一层冷汗。
  大殿下的生母是谁?若是,李佑白若非李元盛的骨肉,又是谁的孩儿?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漫长的白昼缓缓黯淡, 留青宫檐下的白灯笼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
  周妙在后院睡过一个午觉,此时不觉困,精神好了不少。
  她先去库中点了点要挪去华央殿的茶具, 才抬脚往偏殿而去。
  一进雕花殿门,她赫然发现偏殿里的物件已少了大半,犹为空荡。
  周妙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看床榻下藏着的红木匣, 那一个木匣尚还好端端地藏在最深处。
  她不由地送了一口气, 伸手费劲地将那木匣拨弄了出来。
  这几日, 她还是另寻一个稳妥的地方保管这个木匣好了。
  她捧着木匣,将将直起腰来,眼帘下印入了一双黑靴, 素白的袍脚隐有银线流光。
  她抬眼望去, 李佑白不知何时竟进了偏殿,悄无声息般地走到了眼前。
  他的脚步极轻,自摆脱了木轮车后, 她仿佛很难察觉他的忽然靠近。
  周妙慌了慌,方道:“参见殿下。”
  李佑白扫过一眼她手中捧着的红木匣, 唇边扬起一点笑道:“如此看重你这一匣金饼。”
  周妙点头,答道:“回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赏钱, 自要看重。”
  李佑白捉过她的左臂将她从地砖上拉了起来。
  周妙一愣, 轻声道了一声谢。
  李佑白松开了手, 径自坐到了桌畔, 问道:“周妙, 你还记得曾经你在将军府时同我说过的话么?”
  周妙心中一跳, 她说过的话太多, 一时不晓得他说的是哪一句。
  李佑白看她骤然变了脸色,又道:“你曾言,来日我若得偿所愿,想要求个恩典,周妙,你倒是说来听听,想要什么恩典?”
  如此突然,宛如天下掉馅饼。
  周妙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以为,李佑白又是要刁难她,试探她,万万没料到,大位唾手可得,他终于要兑现最初的允诺了。
  周妙犹不敢信,试探道:“什么,什么恩典都可以么?”
  李佑白见她小心翼翼,轻笑道:“我允你,自然什么恩典都可以。”
  周妙仔细地看他的神色,他的眸光灼灼,仿佛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幽光。
  周妙闭上眼睛,鼓足勇气道:“殿下大恩,我想要一千两金。”出口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音量有些大,仿佛是发自肺腑的呐喊。
  她喊完之后,室中空寂,不闻李佑白回音。
  周妙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李佑白面色沉沉,语调不无嘲讽道:“呵,周妙,一千两金,你也开得了口。”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像发怒,可周妙听得心惊,马上怂了,改口道:“殿下大恩,一千两银亦可。”
  李佑白笑了两声,缓缓问道:“这就是你想求的恩典?”
  周妙想点头,可是面对李佑白脸上薄薄的笑意,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于是摇了摇头,讷讷道:“我,我再想想。”
  李佑白的神色却并未好转,似乎瞪了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周妙悔恨不已,心想,是贪婪,是人性的贪婪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要是说个五百两,哪怕三百两银也行。
  明日,要是明日李佑白再问起她来,她铁定先说自己不求回报,推诿三番,如此反反复复,再给出三百两银的数目。
  可惜,隔日,李佑白没来,再隔日,也没来。
  直至七月,周妙都未见过李佑白。
  即便,她已挪到了华阳宫里,照例住着一间偏殿。
  比李佑白先召唤她的,是坤仪殿里的庄太后。
  周妙忐忐忑忑地跟着引路的宫人来到了坤仪殿外,心中实在想不通,为何庄太后此时要招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茶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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