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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威院

  凰明慎处理完娶亲的事宜,才惊觉现在离独儿离京也不过十来天了。本来时间就紧凑,因着婚娶,她的时间更少了。故而,直到子时她还未歇下。
  她保持着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在桌前思量半晌,久到移日都听不见屋内声响,忍不住点着灯进来看看。就见凰明慎面色凝重,剑眉轻蹙,翻阅着手里的文书。
  移日忍不住轻唤了句:“主子,您可要用点什么?前些日子凤府送来的嫁妆里的血燕,奴婢这会已叫人熬好了。”
  凰明慎轻轻摇头:“本宫还不饿,你在外头候着吧。再过两刻我便歇下。”
  凰明慎现下心中愁绪万千。如果有人想对凰明独下手,一定会挑在她昏礼后、独儿出使前,那般忙碌的日子,指不定就出了纰漏。她已调动了金吾卫,就等着独儿出京那天一路护送,可她不能放松警惕,金吾卫里头没有多少她的人——这很正常,若是胆子大到在保卫皇帝的队伍里头插手,被发现了可不是简单的掉脑袋的事情。但一时半刻,她也想不出找谁的力量暗中保护凰明独。
  按理说,凰明独作为北域大将军回京,应该是有一队亲卫随从的。但是凰明独进京后,本以为同往常一样很快就能回北域,就把她们遣了回去。独儿行事未免鲁莽了些……她心下腹诽,却也知道这不是当马后炮的时候。现下再叫北域那边回来,恐怕是来不及。
  但无论来不来得及她都得一试。凰明慎眸光一闪,哪怕在中途遇上了也好,至少也算是有个保障,求个心稳。
  思及此,她连忙动笔,欲要修书一封传给北域,叫那边派一支亲兵过来。然而她就发现,由于她发呆的时间太久,砚里上好的墨已干了。
  凰明慎:……
  她连忙叫移日进来研墨。修好书,这才算是落了她一桩心事。但到底不够,凰明慎心中不满,想到了光夙年间的一桩旧事。
  光夙帝已算得上是凰宁儿的太祖母辈了,那时光夙帝在位时,浴凰算得上经历了一阵黄金时期,原因就在光夙帝建立的荣威院*。
  荣威院可不是个书院,而相当于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粘杆处。它不受六部管辖,自成一派,监察京中大小官员情报是它们的主要责任,偶尔也负起刺杀、弹劾、保护特定官员的职责。荣威院彼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却是令人听了名字就心惊胆战的风光。原因就在,它的所有奏折,都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光夙年间时常发生,官员在家中大举筵席,席上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然不晓得说过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第二日散朝后就被皇帝留下来一一对证的事情。一来二去,搞得京中是人人自危。
  但是,也不得不说,荣威院的存在是光夙年间能够光复浴凰王朝的很大一个原因。可惜后来光夙帝薨逝,连任的几位帝王都是没实权的,这荣威院自然也就门可罗雀,后来到了凰宁儿的母帝处,自然就关闭了。
  如今,凰明慎却起了重启荣威院的念头。她固然是想借用荣威院的力量护独儿周全,但倘若荣威院里头有人能为她所用,不可不谓是如虎添翼。
  当然,下令关停荣威院的帝王是她的母帝,凰宁儿从情面上不可忤逆;除此之外,她凰宁儿也没有这个本事和魄力重启荣威院。所以,想要促成这桩事,恐怕要等很久,谋划很久。
  她显然等不起。
  她的短期目标也就是护独儿平安回到北域,达成目的的最好方式是借用荣威院的力量,可荣威院没开启。但谁说,荣威院没了,人就跟着没了?
  虽说前任皇帝下令关停时,肯定宰了几个领头的,不然她找不着理由关停。但荣威院的余威仍在,旧人,也还尚在世。
  光是据她所知的,上任荣威院院长的一对遗腹凤龙胎,至今还活着。
  荣威院院长自然是被一杯毒酒送下了黄泉的,当时尚在院长正夫肚子里的孩子却逃出了生夭,这在浴凰根本不是秘密。因为——
  现下永璜年间才名最盛的诗人,谢咏柳,和她的弟弟谢咏道,就是当年活下来的那对凤龙胎。
  虽是罪臣之后,但他们行事低调,游山玩水,姐姐完全没有半分要入仕的念头。凰宁儿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她凰明慎有得是办法让谢咏柳吐出更多荣威院现存的力量所在。她一直知道,荣威院只是没落,并没被一网打尽,现在还有不少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操练新兵。
  原因无它:她们自幼就是被荣威院抚养大的。有的是荣威院院中长老的孩子,有的是当年从各种天灾中活下来被收留的孩子,自然把荣威院当作了家。重开荣威院,这拨人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不可不谓是得道者多助。凰明慎早已得了消息:眼下,谢咏柳姐弟正在京城。
  多事之秋,她与她弟弟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凰明慎眸中尽是算计,倘若能乖乖为她所用,日后荣威院院长之位,正虚位等着谢咏柳。
  擒一个荣威院院长或许有难度,但擒一对游山玩水的诗人,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凰明慎吩咐了下去,临了补了一句:“先擒谢咏道。”
  她要谢咏柳乖乖自己送上门来。
  两刻后。凰明慎果真依言上了榻,移日替她拉上床帘,在旁边候着。
  凰明慎虽躺着,却无半分睡意。她瞧着床帘外影影绰绰的人影,低声道:“移日,你侍候我多久了?”
  久到她都记不得了。
  移日恭敬应道:“回殿下,已经是十叁年有余了。”
  怪不得,移日原来是自她叁岁起就侍奉在侧了,才能知晓她如此多的习性。凰明慎又问:“有谁教过你习字么?”
  “殿下,您忘了吗,您开蒙时,就一直是奴婢陪同着,有时您不想练大字,还是奴婢替您补上交的差。这一来二去,奴婢就学会了些皮毛。”
  “原来如此么……”凰明慎轻笑,她竟然都忘了。从来雷厉风行做事妥帖的她,竟然也有过如此惰怠的时刻,“以后,你就多学些字吧,若是学得多了,你也能做我身边的女官了。”
  “奴婢先提前谢过殿下,奴婢一定好好学。”
  凰明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就睡去了。
  *
  第二日,移日来报,谢咏道如今正被扣在她公主府内的侧房。凰明慎心下了然,她虽然开府了却未曾娶亲,故而一直居在宫里,但谢咏道没有令牌,自然进不得宫,扣在府里倒是个好选择。
  但她略有些讶异:“竟如此快么?本宫只道那谢家姐弟是好擒的,却未曾想如此轻而易举。”
  移日得了夸奖,却不骄不躁:“回殿下,那谢咏道在京中也算是个名声显赫之辈,不消打听就知他订了百春楼一年的客房,自然就擒回来了。”
  “甚好,你去府房登记,领一个月月钱,”凰明慎点点头,“本宫亲自去会会他。没怠慢谢公子吧?”
  “回殿下,没有,手下的人一进谢公子的屋子就把他敲晕了,不曾慢待。”
  凰明慎心想,这倒也确是不慢待。
  “给谢家姐姐知会一声,就说她弟弟正在朝阳公主府上作客。”
  她浩浩荡荡出了宫,朝阳公主府的金匾额正等待着它的主人。
  朝阳公主府坐落于京中九街中央。达官贵人的府邸多在九街,故而九街的地可算得上是寸土寸金,而九街中央,就更是只有皇亲国戚分府才能居住。她这所公主府,正是凰宁儿未入住东宫前所居住的地方,眼下紧挨着独儿的宁阳公主府。
  朝阳是她的封号。按理,一个未娶夫的公主,本不应该拥有单独的府邸和封号,但她不循规蹈矩的事本就做得多了,这一桩,还真没人在乎了。
  她不喜朝阳二字。故而,凰明慎不常憩在公主府中,可眼下,公主府仍然是洁净如初,可见府内下人诸多用心。亭台楼阁,都是按照凰明慎的喜好布置的。
  但她现在没心思欣赏这些美景。凰明慎快步走进偏院,这是处僻静的地儿,装潢得也极为雅观,甚至坐在院中中庭处的男人,也显得风雅恣意了些。
  谢咏道不知什么时候转醒的,侍从因着这是公主的人带来的,不敢怠慢他,还给他泡了茶。男人背对着她,却也能感觉到他完全没有半分被强掳来的自觉,还感叹道:“公主府上的茶,就是不一般。”
  凰明慎施施然走至他身后:“那你倒是猜猜,这是哪位公主府上的茶?”
  她坐在谢咏道对面,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并不看他:“强人所难非君女行为,谢小公子莫要怪罪,本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咏道大笑,朝她拱手道:“谢某不才,能得朝阳公主殿下赏识已是叁生有幸,怎敢言怪罪?”他的长发只用了冠束起,却见那半束发上的白玉簪通灵剔透,倒像是个不凡之物。额前却有一缕斜着的髦*,显得邪魅了些。是个不拘之人。
  “如何猜到的?”凰明慎心中略感意外,面上却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
  “叁殿下目盲、四殿下年幼,能拥有这气派的,老实说,谢某一开始还真分不清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谢咏道含笑,凑近些凝视着凰明慎的眼眸,“只是谢某一看您这风姿,想来就是那坐拥凰域无上权力的二殿下了。”
  “油腔滑调。”凰明慎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既如此聪慧,倒不如再猜猜,本宫叫你来是为了何事?”她敛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倒真像是放松了。
  谢咏道作势思索,眉头轻锁,俶尔又展开笑容,挑眉道:“恐怕殿下,是为了谢某的姐姐?”又故意摇摇头,轻啧道,“哎呀,怕是为了荣威院来吧?”
  好生聪颖的小子。凰明慎心中起了不满,区区男子能揣度她心思到这个份上,看来谢咏柳这个作姐姐的更是了不得了。“你倒是聪明。却也不怕我是来寻仇的?”
  “殿下若想寻仇,杀了谢咏柳,谢某也就不成气候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让在下喝了您府上的茶呢?”他眨眨眼,看着像孩子似的天真。
  凰明慎本不愿再与他打机锋,就听移日附耳来报:“殿下,谢家姐姐求见,没让其他人知道。”
  谢咏道却像是早已料到般,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凰明慎心中起了杀意,她最恨男人在她面前耍小聪明。但现下谢咏道还有些用,等着谢咏柳进来了再谈也不迟。
  谢咏柳很快便被请至此处。
  谢咏柳果真有些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般的气度。缓步走来时,恍若谪仙降世,清冷非凡,就连迈出的步子都有尺度,不逾矩不慌乱。鬓上白玉响铃步摇轻晃却悦耳,想来同谢咏道的那支乃一对,却见上头嵌了朵红梅,倒也不落俗。红梅白簪青丝相映成趣,更衬出谢咏柳的冰肌玉骨,落落大方。
  凰明慎一时竟看得意趣盎然。谢咏柳按理说应从未去过私塾学堂,被荣威院旧人抚养长大,却也能养得如此气质,像是浑然天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然而如此文质彬彬,才造就一个谢咏柳。
  谢咏柳自号亦复居士,她早有耳闻。凰明慎这下的笑颜却是真心实意的了:“久仰亦复居士的才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却见面前这位大名鼎鼎仙风道骨的亦复居士看见她,半晌没说话,倒是略显僵硬地行了个礼。凰明慎正等得脸都笑僵了,却见她脸一红,红到了耳朵根。
  ……?
  谢家这姐弟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凰明慎讪笑道。
  幸而谢咏道开了口解了围:“姐,你真的是为了我来的吗,我怕你是为了朝阳公主来的。”
  谢咏柳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咏道勿要妄言!”而面上还未褪去的绯红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公主殿下,民女听闻弟弟您这里,故而叨扰。”
  凰明慎点点头:“没给亦复居士先打声招呼,是本宫的不是。”
  “……不不不,”谢咏柳面红耳赤,“殿下也叫民女咏柳就好。民女只是想着,若是弟弟有冲撞到殿下的地方,请殿下尽管责罚!”
  此刻凰明慎脑子里只有,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但她不愿再客套,叹了口气,便直接进了正题:“今日邀二位至此,是我有事相求。二位且听完,若是有自己的考量,不愿成事,也就罢了,我也不会强求。且把我当作一位忧心妹妹的姐姐罢了。
  “十一日后的卯时,我的妹妹将会赴北域。但一路恐怕是艰难险阻,我已得了消息,有奸人一路埋伏,誓要取其性命。皇帝届时将会派一队金吾卫保护我妹妹,但金吾卫鱼龙混杂,我也怕其中有有心之人的手笔,思来想去,唯有前朝的荣威院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凰明慎说到这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二人的表情。谢咏柳蹙眉,显得很是忧心,谢咏道则挑眉听着,看着有些惊讶。
  “当然,我也知道,荣威院早已关停。但我手下的人打听到,荣威院还有后人存留,也就是你们。所以,我才如此行事,就是为了拜托二位,调我一队人马,能护我妹妹周全,到北域边境即可返回。
  “其中兵马粮草,都由我一力负担,若是荣威院的人手里有人不幸牺牲,所有的抚恤金也由我出,一定将她们的家人安置妥当。
  “若是咏柳咏道还心有疑虑,不妨向我直言。我能解决,一定解决。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拿上我的令牌,我手下的人一定给你们办好。”
  凰明慎说得言辞恳切,说得人声泪俱下,谢咏柳却不知为何,竟眸中也含了泪。凰明慎微愣,心想自己的口才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谢咏道却笑道:“殿下可知,前日叁殿下也来找过我姐姐?”
  凰明慎闻言一怔!
  原来就在前日赏花宴时,凰明独早已派人把谢咏柳请至了府上,方法当然是比凰明慎文雅得多却也简单得多,同样也是求谢咏柳派荣威院,但……
  凰明独的原话却是:“待我走后,京中我姐姐身边无人保护。你们可以派人做她的护卫么?我怕她有事。钱,我付。”
  凰明慎听得又气又笑。她从来不过问凰明独一天会见什么人,因为她一般都在府中或者跑马场练武,却没成想,她们竟然又一次碰到了一块去。而她们的目的,竟然都是保护对方。
  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咏柳终于缓过神来:“殿下,荣威院确如您所说,在暗中招兵买马,但自认瞒得深,却不知您二位竟都从不同的渠道知道了,民女心中实在惶恐。民女承诺您,一定派人护叁殿下周全,也会依叁殿下所言,只求您二位可以做新荣威院的保护伞……
  “民女,知道您的所求。”
  凰明慎暗笑,和聪明女人说话就是不一般。她应了,却还是啼笑皆非:“我和独儿相依为命。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谢咏道老神在在地摇摇头:“嗐,为人姐妹兄弟,又都没了母父,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前日我姐姐回来后还在犹疑,不知叁殿下的真正目的,今日还以为您要当她的说客,谢某才猜准了您也是为荣威院而来。但没想到,倒叫在下好生感慨了一番。这皇家,竟然也有真的亲情。”
  凰明慎这才后知后觉,眼前二位同样也是自幼就没了母父,互相拉扯着长大。打一番感情牌,倒还真是刚好中了下怀。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先谢过二位了。却不知二位如何安排?”
  “若殿下同意,民女负责您这边,弟弟负责叁殿下,”谢咏柳含笑,“我们二人都还是会些功夫。叁殿下需要的人手多些,民女弟弟虽然没有民女厉害,却也能应付。”
  凰明慎心知,这二人不过是谦虚罢了。看来昨日能将谢咏道如此顺利地打晕,人家也是有授意的啊。想到这里,她瞥了眼移日,移日讪讪地摸摸鼻头。
  “咏道还好说,送独儿到北域就可回来,可咏柳作我的贴身护卫,日后恐怕是不得安宁了。”凰明慎调侃道,“京中想杀我的人也不少,咏柳还如何有闲暇作诗作画?”
  “自在人心里的东西。”咏柳眨眨眼。
  *
  出了朝阳公主府,凰明慎就变了脸色,愠怒道:“这凰明独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敢请不认识的人来保护我,连自己的事都放不到第一位,明日指不定就又在乱找陌生人的路上遭人刺杀了!”
  见雪却笑道:“依奴才看,叁殿下是心疼您呢。”
  凰明慎长叹一口气:“但愿她自己不要出什么事好,否则,我真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她正回了慎风殿,却见——皇帝身边的赤月姑姑等候多时了。她连忙上前扶起行礼的赤月:“竟不知什么事劳烦了赤月姑姑亲自前来?”
  赤月却对着她满面笑容:“殿下,好事。陛下口谕,特许明日起,您与大殿下皆要入朝听政了。”
  果真是好消息!凰明慎心中激动,入朝可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日子,但及笄后凰宁儿却像是忘了一般,搁置了许久,她想着凰明断也未曾被允许入朝,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连忙谢旨。
  但待到赤月的身影消失了,凰明慎却心中一沉。凰宁儿不是个愿意大权旁落的人,否则也不会任由凰明断十九岁了也未曾让她入朝。凰明断纨绔是一方面,不愿让皇女尽快得到实权也是个考量,她凰明慎是个意外。
  但如今……恐怕。凰宁儿,是真的快不行了。
  凰明慎盯着头上那片阴霾密布的天空,自叹道阻且长。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搞男人,搞了点女宝。
  *荣威院:想象一下东厂就行了。
  *谢咏道的那撮毛:想象一下《庆余年》里的二皇子,就长他那样。
  9.4忙着上学,周末回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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