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这胡床虽然带了床,其实就是交椅,有的带靠背,有的不带。不带靠背的基本类似于现代的马扎,王景给刘成拿的就是不带后背的那种。这倒不是王景现在已经开始报复上了,而是现在的木制家具本就不多。石敬瑭平时在炕席上,这胡床就是来往的将领用,他们再跋扈,也不好在石敬瑭面前坐那种带靠背的,所以这里准备的都是这种马扎。刘成是坐过这种马扎的,所以当下微一犹豫,就贴着边坐了下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臣谢陛下的恩典。”刘成沉吟了一下,咬牙道,“臣要说的是,陛下现在非常危险!城中将领大多都有异志,若安重荣的叛军再逼近几分,这大营很可能就散了。”
……
石敬瑭惊住了,刚才刘成那么磕头,他就知道他要说的事不简单,很可能就是要告发某个将领,还想着要怎么安抚。他知道下面这些将领没几个好的,可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安抚再安抚,比如对刘成,虽然他早先心中烦的要死,不也要打起精神应对吗?可现在刘成竟把大半将领都告?!这、这……
他疯了?!
第127章 围城(中)
刘成当然没有疯,他只是无可奈何。
石敬瑭是傻瓜吗?
他也许心胸狭窄不识大体寸目鼠光甚至没有民族情怀……但他绝对不傻的。不傻也就意味着不好忽悠,所以让他怎么相信刘家是一心为公,和他共荣辱的?
这个时候,刘成迅速起家,底气薄弱的弊端就非常明显了。虽然在赵方毅的谋划下,他们扯到了几条线,这段日子他也结交了不少人,可要说到能共同进退的……还真没有。特别禁军又不是别的地方,对这一块石敬瑭本身看的很重,他们自己也很自矜,虽也不是不想巴结外面的武将,可也要找有实力有基础的。
所以刘成要找几个一起喝酒,甚至帮着传传消息说说话的人也许不难,可要找到愿意为他做背书,乃至得罪大多数将领的人是真找不到。而刘成在石敬瑭那里有体面吗?绝对不能说没有。好歹也是一方节度,好歹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请缨的,可要说多大的体面,还真没有。那么,石敬瑭要怎么才会相信他?
若是在其他时候也许还能用手段,做策划。可现在是火烧屁股了,大营随时可能崩盘,什么手段在这个时候都不是太好使。赵方毅和刘灿研究了两个时辰,最后无奈的发现,目前最可行的,就是实话实说,把所有的一切都讲开了,赌一把。反正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赌输了,石敬瑭也不会怎么样他们的,当然以后会有些不好的结果,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
“刘节度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安重荣虽然谋逆了,可不过跳梁小丑,手下就那点人马,不说我大晋多少武备,就是当下这邺都中的也足够将他们碾为齑粉!”这话石敬瑭自己都不怎么信,可说出来却是绝对的言之凿凿,要放在以往,刘成是绝对要附和的,但在这个时候,他只是拱了拱手,“陛下说的是,要放在平时,安重荣不过是癣疥之疾,只是现在却有可能呈蔓延之势,陛下万万不能小视。”
后面的王景傻了,他觉得刘成不是疯了,而是傻了。现在这形式谁看不清楚?但大家都不说,偏偏他跳出来,还得罪了大部分将领,这不是傻了是什么?石敬瑭却听出了这话音不对,他想了想,看了下王景,后者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到外面去守着了。
“刘节度,现在你有话可以直说了。”
“陛下,臣虽早早就投了陛下,却没能立下什么功劳,比不得其他将军。只是陛下知道,我的领地在郑州,甚至,我的老家也在其内的管城。我不知道别人如何,只是从我的这个角度来说,是绝对不想郑州、管城受到兵祸的。我的妻子,就是在上次的兵祸里……下落不明的。”
石敬瑭不由得正了一下身体,刘成的第一句话可以不用去理会,后一句话却说的明白——他的领地在郑州!大营如果散了,安重荣一路南下,开封若出了问题,郑州也不得安稳!若刘成对他说忠心耿耿,誓死相随,石敬瑭一百个不信。若刘成对他说体恤民生,爱护子民,他也不过是一笑。但说到自己的领地,石敬瑭还真有些信了。
随即,他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刘成的得失。他首先想,刘成会不会是被安重荣收买了,他早先第一个跳出来在当时固然是识大体,现在却要考虑是不是早投了安重荣,不过这个可能很快就被石敬瑭排除了,他还记得刘成是怎么发家的——那是临阵倒戈来的,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识时务,说难听点那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他这次病倒之前,从哪里来看,安重荣的机会也不大,刘成怎么也不该就那么投过去的。
而排除掉刘成是奸细的可能,其他的事情问题也不大了,哪怕刘成想借着这次机会踩掉什么人,搏一个出位的机会,在石敬瑭来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算来算去,都觉得刘成是真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到这里,他的身体不由得又正了一下:“你有什么想法?”
刘成看着他,慢慢的吐出了一个字:“杀。”
“杀?杀谁?为什么杀?”
“杀一儆百,陛下对臣等一向慈悲,只是此时,却是要先把他们震住了。臣说一句不当说的,现在我们要做的也就是争取时间。臣敢问陛下一句,杜将军可一定会来?”
“这话怎么说?”
“若杜将军一定会来,那我们只需要拖到杜将军前来,事情也就解决了。不说杜将军的武力,只是这种震慑力,这大营上下想来也是不敢乱的。可若杜将军不会来,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石敬瑭沉默了片刻,杜重威是不是会来他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是看谁都值得怀疑,看谁都有反心,不过他当时会调杜重威,却是没想到他也会反的,所以他沉吟了片刻:“朕想不到他不来的理由,他一定会来!”
刘成已经听出了他有些底气不足,可这事本就是一场豪赌,杜重威真不来他们也只有认了,不过现在这计划却是针对着他来摆的,所以当下他点了点头:“若如此却是便意了。”
……
王景站在门外,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把消息给张岩之传出去。他要同张岩之说话有的是机会,只是石敬瑭现在一刻都离不开他,而且又多疑暴躁,却是要想点办法的。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一会儿要敲打敲打刘成,虽然这刘成是注定得不了好的,但他一向出手大方,这个时候他再点点他,说不定还能再得些东西。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脑子就不好使呢。”想到以后可能收不到刘成的孝敬,王景不免有些遗憾,他和刘成没什么交情,不过刘成每次见他,都会塞来个东西,虽然这也是大多节度都会做的,可别的节度使都比较远一些,刘成却是近的。刘成要是不行了,接任者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唉,他身边怎么就没个聪明的呢?”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回过头,就看到了刘成。虽然早先还在心中鄙视他,此时他还是笑道:“节度出来了,圣上对节度这恩宠真是令人羡慕啊!”
刘成把准备好的一个封包塞了过去:“麻烦王公了。”
王景趁手一拿就知道封包不轻,顿时笑的更带了几分真诚:“不麻烦不麻烦,节度这圣眷,啧啧,以后咱家说不定还要靠节度提携呢。”
刘成一笑:“有两句话,我想同王公说一下,若有得罪的,还望王公莫怪。”
“节度请说。”
“我早先同圣上说的那些其实是不该的,只是那话我却是不得不说。这营里的形式王公一定是清楚的,其实我早先也想过保存自身,唉,说起来也是对不起圣上,只是我有家有口,又有那么一份基业,实在也不得不为他们考虑。只是我后来再一想,别人都跑得,唯独我跑不得,因为我那基业就在郑州啊!我离圣上如此之近,又怎么能在圣上不好的时候保留全身呢?王公,我这一点小心思,若圣上问起,还望王公帮着帮衬一二。”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景一眼,王景此时已是汗出如浆。和大多数得宠的宦官一样,他绝对当得上聪明二字,刘成这话他怎么又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刘成在郑州尚且要如此顾虑,他就紧跟着石敬瑭,若石敬瑭不好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和张岩之联合有一大半就是因为这个,但此时刘成的话却不由得让他想的更深一些。他现在之所以如此风光,完全来自于石敬瑭的恩宠,而若是石敬瑭不在了,张岩之也好,刘成也好,谁还会把他放在眼中?他虽和张岩之有协议,可他一个无兵无权的宦官又要靠什么让张岩之遵守协议?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面对刘成,腰不由得弯了下来:“节度想来是已经有了对策?”
刘成看了看他,笑道:“我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遵循圣旨办事罢了。”
他说完向前走去,王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了敬畏之心,他想了想,走进了屋内。
“王景……”石敬瑭的声音带了几分幽然,“你说朕杀谁好呢?”
王景一怔。
“张岩之,可好?”
王景一个哆嗦,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明察,小的和张将军之间真没什么,他不过是想早些得到点陛下的消息……”
天福七年三月,安重荣挟难民南下,一路逼近邺都。邺都上下恐慌一片,人人自危,禁军统领张岩之意图谋反叛乱,被石敬瑭身边的近臣王景发觉告发,石敬瑭命刘成发难,一举拿下。时下,禁军鼓动,石敬瑭亲自镇压。一时间,邺都上下一片肃然,再不敢有妄念!
……
在很久以后,有人说张岩之是被冤枉的,他一个禁军统领,全家老小都在开封,说大难来了他想跑是有可能的,说要立刻谋逆,却有点太牵强了,石敬瑭如此做不过是杀鸡儆猴,一时间吓住众人不敢异动罢了。为什么拿他下刀?谁让他是禁军统领啊,别人的兵都是自己的,他的兵却是皇家的,石敬瑭最能控制住,不拿他拿谁?
不过这个说法不过是一闪而过,后晋本就是小朝代,没太多人钻研,张岩之更是一个小人物,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谁在意?
第128章 围城(下)
不管后世如何评价张岩之,在这个时候,他的死却暂时稳定住了局势。跟着他来邺都的将领突然意识到,在登基之前,石敬瑭也是扎扎实实的武将,他的刀也是非常锋利的。安重荣还在路上,石敬瑭可就在身边,这个儿皇帝现在看起来病恹恹的,万一他一疯,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拉些陪葬,大家可不是冤枉至极?
所以不管早先有什么打算的,暂时都停了下来,不过心中对刘成却恨的要死。他们就算当时懵懂,过后也反应过来刘成为什么会这么卖力了,合辙你这厮觉得自己是没跑了,所以拉着大家一起玩命啊。这也太不讲究,太不人物了!早先刘成本结交了几个朋友,此时也都疏远下来了,众人对他虽然表面上比过去更殷勤客套,可再不亲密。过去也许还会对他透漏几分商议的事情,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就是一团和气,更有几个早先和张岩之交好的,想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刘成过去若外出只带一队亲兵,现在却要带两队,刘灿还把阿草拨到了他那边,单纯比武力的话,阿草还不太够看,但他胜在隐蔽性强,哪怕不特意隐藏,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断臂少年呢?
石敬瑭也发现了刘成的处境,所以对他越加笼络,还一举把刘灿封为了指使,刘灿本想拒绝的,可石敬瑭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许她自招人马,朝廷发补给。这看起来普通,却表明这支队伍朝廷不会插手,却会给钱,虽然只是个一般的指使,但五百人的补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且这是长期性的,就算后晋很快就会完了,好歹还有那么几年,这几年加在一起,也不错了。
“圣上这是要把节度彻底拉上自己的船啊。”看到那个任命,赵方毅叹道,刘成倒想的开,“已是如此,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今天圣上问我是战是走了。安重荣这已经要到宗城了,喊出了直入京都的口号。”
“那圣上是什么意思?”
“圣上怕被围了。”要在早先,石敬瑭是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邺都的,但杀了张岩之,吓住其他将领后,也许是因为出了口恶气,心中舒畅了不少,他的身体竟比早先好了一些。此时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些坐不住了。
“节度,万万不能离开,现在在邺都,不管众将领心中如何,总不能乱了,可若是在路上……恐怕出不了河北,队伍就要乱了。”赵方毅连忙道。
“我也是这么同圣上说的,不过我看圣上那意思,也许是要我们同禁军一起护着他离开?圣上的意思是先到汝南,若事不可为,再回开封。”
这话一出,赵方毅也愣住了。他们早先最怕的是兵匪蔓延,中原糜烂,可如果照这个样子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行。毕竟有石敬瑭在,只要下面没想着谋逆的总是要接待一二的,到了汝南,有这么一个缓冲,也许杜重威就能赶过来了。就算杜重威赶不过来,汝南离开封已经很近,朝中诸臣也要给想个办法。
“此计不妥。”就在赵方毅盘算得失的时候,一旁的刘灿开口道,“其一,张岩之在禁军根基不浅,这一次虽杀了几个嫡系,却不可能杀绝了,万一有人在路上发动,就是一场祸害;其二,圣上的身体虽有好转,却不是彻底好了,万一在路上病发,各方面都不方便;其三,圣上的意思应该是丢下城内其他将领独自行动,如此虽能便意行事,却彻底恶了诸将领,若其中有要冒险一搏的,恐怕我们走不远就要被缠上了。”
“大郎君说的不错。”赵方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节度,现在邺都上下虽人人自危,将领中也有心怀巨恨的,可大多还不敢冒大不韪,但若圣上遗下他们,恐怕却是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刘成点点头:“如此,就是守了?”
刘灿和赵方毅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么,很可能就被围上了。”
“阿耶,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刘成一怔,随即大笑了起来:“好,既如此,就一赌到底!”
刘成回去把这一二三同石敬瑭说了,石敬瑭虽不是完全信服,也知道其中是有道理的,而且他现在依赖刘成,非常清楚若刘成不愿意的话,他是走不成的,所以也就咬牙同意了。他们达成了协议,就摆出了一幅誓与邺都共存亡的架势,抓到了几个想溜的兵士和中下层军官,砍了脑袋直接挂在城门口。其他将领见了这个架势,也只有一边在心中叫苦,一边祈祷杜重威能及时赶到了。不过他们的祈祷却不太给力,四天后,安重荣先于杜重威抵达邺都,在军队没有过来之前,是大批难民,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就那么手无寸铁的往城墙处而来。
这城门现在是刘成的队伍和禁军共同掌管,两方人马见了这个架势都出了一身冷汗,匆忙往上报去,刘成接到信也不敢自专,连忙去找石敬瑭。
“杀!”石敬瑭想也不想的道,“如此无君无父之人,还有什么好想的,全杀了!”
“陛下,那些都是难民,是陛下的子民啊。”
“朕把他们当做子民,他们把朕当做什么?”石敬瑭一阵冷笑,“那安重荣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又如何待我?”
刘成一阵无语,心想这怎么能是一回事?现在要杀了这些人,这后晋、石氏的口碑就彻底完了。虽说真到了万不得已还是要杀的,可就这么杀了和做过努力再杀完全不一样啊。
那是人呀!
“这都是人啊。”刘灿站在城头,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难民,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年她杀了很多人,见了很多事,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但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做的准备远远不够。
以前,她杀的那些要不是契丹人,要不是确定了罪行的山贼兵匪,哪怕有些只是山贼的家眷,可最最起码也有个包庇之罪。而眼前这些,却是难民!
因灾荒而食不果腹的农民,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市民,因被夹裹而不得不离开家园的老人、小孩、妇女……
那些人其实还很远,但刘灿仿佛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痛苦和麻木……
“退后!退后!圣驾在城,敢冲撞者,死!”城头处有人大喊,下面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缓慢但坚定的前行。
“退后!退后!不准再往前了!都站住!”没有人后退,也许有人暂时停了停,但看到其他人还在走,就也继续了。
“怎么办?射不射?”
“已经快要到射程了。”
城头处,从将领到士兵都是一片茫然。
“射!”禁军中有人大喝了一声,箭雨纷纷而下,很多弦只是下意识的松手,更有一些在不知不觉中放轻了力道,即使这样,一轮过后也倒下了一批。
“再射!”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比较容易了,这次倒下的更多,硝烟四起。
人群,终于停了下来,而城上的兵士也暗暗松了口气,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再喊话,一时间气氛竟有一种诡异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难民潮那边有了骚动,城上的士兵立刻紧张了起来,刘灿也在不知不觉中握起了拳。还要来吗?还要再杀一批吗?她错了吗?如果不是她提议坚守,也许现在就不是这副局面?她想要这天下的人都有饭吃,可这下面已经有多少人死了!
刘灿知道,哪怕没有她的提议也还是会有人死的,可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臣,安重荣求见陛下,还望陛下出面一见!”就在她想的时候,一队人马走到了难民前面,大纛下是一个全府武装的将领,“臣为这天下一求,为百姓一求,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为天下百姓,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下面人纷纷大喊,声震寰宇,这声音从城墙外一直到城内,连在房内的石敬瑭也听到了,他面上不禁露出惧意,随即就是愤怒:“这是安重荣!是安重荣,他还敢来!他竟然来了!”
“为天下百姓安康,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声音再次传了进来,石敬瑭牙咬的咯咯响:“好,朕去见他!朕现在就去见他!”
石敬瑭现在还不能站立,但已经能坐直了,他坐在玉撵上来到城头。虽然他在历史上被叫做儿皇帝,但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就算只是坐在那儿,也自有一股气势。城中不少兵士见到他都暗暗欢呼了一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停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他的声音很轻,除了他身边的人远一些的都听不到,王景立刻上前,拉着嗓音道:“安重荣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