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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12节

  随安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她很想说大概莲香嫉妒自己要成为通房的命运,可又觉得万一不是,显得自己忒自作多情。
  所以她憋得通红不是因为害羞。
  可褚翌就认定了她是害羞,呵呵的笑了不说,还轻巧的道:“原来你也晓得?还不算太蠢。”
  随安嘴角抽搐,她前世还没毕业,自然也就没参加工作,家里人口简单,奉行的是直来直去,所以她本身是谈不上什么见多识广的,可她好学啊,为了明哲保身,她能学的都学了点,学不会的,也看在心里记在心里,似莲香的言语杀人,她就极排斥,可又不得不服,高门大户里头的世情如此,你不踩了别人,别人就踩你。她能周旋着安稳活到现在,有时候想想都挺佩服自己。
  但她真的没打褚翌的主意。
  两个人的心思各异,书房里头的气氛却奇异的安静了下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缓缓流淌。
  过了很久,褚翌突然问:“你是不是怕了?”
  随安愕然,而后摇头:“没怕。”真刀实枪的时候她都没怕过,暗箭伤人就更不会怕了,她只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而已。
  “九爷,”她眼睛澄澈,小声问:“要是被你收了房,奴婢还能不能在书房继续伺候?”
  “你说呢?”见她竟然好不知羞的问收房的事,褚翌没好气的反问,越发的觉得褚随安是个笨蛋。
  随安则彻底死心了。
  她研究了两条路,一条是拿钱赎身,这个有点难,再说有钱也不一定能成,主家不让赎,或者加高筹码怎么办?第二条路比较光棍,比较一劳永逸,逃跑。跑没影了,天下之大,嘿,她一个小丫头,褚府应该不会满天下的寻找吧?!可是逃跑也有弊端,先不说她如何求生,就是褚秋水那里,她怕褚翌把褚秋水抓了。
  她在这里寻找出路,林颂鸾也在跟林太太说到出路。
  “你看那地上铺的,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金砖?我看着都能照出人影了。”林太太赞叹。
  “承尘上的彩绘才是不俗,”林颂鸾一边描着花样子,一边鄙视随安:“还好意思做伴读丫头,这点子描画都描不出来。”
  她在那花样子上覆盖上一张纸,整个图样清晰可见,林太太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笑道:“她年纪小,哪里有你这么些个细心耐心的?!再说你拿笔多少年了?!”
  林颂鸾道:“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个世家大族里头的丫头个个眼高于顶的,手里却没多少真本事。您看那正房奢华吧,还不是靠着褚帅在外头拼搏?”
  说起自己这位妹夫,林太太就放下手里的针线叹息:“你说褚将军阵前挂帅,也算是个有真本事的,就是这年纪大了些,若是再年轻个几岁,你小姨能得个孩子傍身,这一辈子的富贵就安定了。”
  林颂鸾却有了不同意见,垂头道:“到底是做人妾室,不如正室来的体面。”因为涉及的是自己的亲人,所以那句“名声也不好听”就没有说出来:“武官不如文官,若是在文官家做一府的主母才是真好,凭小姨的容貌才华,就是进宫做妃子也是做得的。”
  林太太没听出林颂鸾话里的不妥,喜滋滋的道:“我的女儿也不差,等你小姨来了,让她帮着相看相看,到时候找到好的,好叫褚帅帮着做媒。”
  林颂鸾眼高心高,放下笔,皱了眉道:“这京中之事小姨能知道多少?娘,我们不能坐着干等了,我们得出门交际才行,要是天天闷在家里,能闷出什么好来?”
  “我看老夫人就挺喜欢你的,不是叫你有空多过去走动?听说她没有女儿,若是能认了你为义女,你也有个好些的身份……”
  林颂鸾叹了一口气,怅然道:“若是小姨没给褚帅当妾室,我纵然厚着脸皮贴上去呢,可现在这样,哪家的主母能看妾室顺眼的?”
  “我看老夫人不是那样的人,你想想那个柳姨娘,她生的孩子还不是被褚帅带在身边,这样有军功也能挣些,柳姨娘也穿金戴银的,看不出一点受磋磨的样子。”
  林颂鸾抿了唇不语,过了一会儿道:“娘你给我买两个丫头吧。”
  林太太小心翼翼的问:“你父亲是九爷的先生,叫他开口问九爷要两个不行吗?我看那叫随安的丫头就挺好的,人也机灵……”买丫头要花一大笔银子,他们家现在统共没有二十两银子,这将来林颂枫还要成亲,林太太都愁死了。
  “随安不行,这府里的都不行,你想想,这府里的人都是向着府里的,我们纵然对她再好,也养不熟,不如从外头买了来,直接依靠我们,若是不好,重新卖了也不麻烦。”
  林太太一向不敢反驳大女儿的话,闻言苦恼的道:“买人的事可以问问柳姨娘有没有相熟的牙行,可这买人的银子……”
  林颂鸾道:“您看到炭房里头的炭了没有,这都是些好炭,虽然不是那些顶好的银霜炭,却也不便宜,烧火都没有臭烟味。咱们卖上一半,留下一半,总能支撑到褚帅进京吧,到时候小姨也来了。”
  林太太一听立时眉开眼笑:“你这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林颂鸾便轻轻笑了起来。
  第十八章 褚帅回京
  林颂鸾花了一夜的功夫便把花样子描好了,早上一大早梳妆打扮了去书房小院,结果守在门口的武英很抱歉的说:“随安姐姐被九爷打发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颂鸾本想在莲香面前踩一踩随安,昨日她就从莲香的话里听出对随安的不满来了。
  可惜随安竟然不在。
  “我认识路,这就自己过去吧。”
  等她袅袅婷婷的走远了,武英才跑回屋里:“林姑娘走了。”
  随安从炉子上提了一壶热水,招呼他:“过来喝杯茶。”又问:“你看她是往锦竹院的方向去的,还是往徵阳馆的方向去的?”
  “自然是锦竹院,不是给莲香画的花样子么?”
  随安想了想解释道:“林姑娘很有自信,她要是去老夫人面前送花样子,到时候老夫人不免要寻思丫头们是不是做事不利,再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褚帅也要回京,老夫人那么忙,林姑娘要是去编排我们一通,我们纵然不怕,可叫老夫人心里添了气多不好?老夫人可是我们九爷的亲娘呢!”
  老夫人还没添气,屋里奋笔疾书的褚翌先添了气!死丫头说话总是气人,到底会不会拍马屁?!
  随安又跟武英聊天:“不知道褚帅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很是期盼。
  武英是个男孩子,比她更期盼:“年前回来就好了!过年肯定热闹。”
  褚翌火冒三丈:这俩家伙到底有没有想到他们的主子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他拉开书桌下头的抽屉,抽出一个小本子,一连在上头划了三道杠,这都是随安的“罪证”!等他忙完这阵子,一块收拾她!
  随着得胜的队伍一日日的临近上京,京中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大家都盼着见见班师的盛况,连腊月二十三日的祭灶都过得心不在焉。
  大爷带着七爷早就出发去迎父帅。褚翌也想去,被老夫人拦住:“总得有人留在家里帮我待客,再说他们去了,也是远远的跟随着,也没法进了队伍里头去见你爹,你爹可是有皇命在身的。”
  褚翌垂头丧气的继续写功课,老夫人抿了唇笑,特意叮嘱了随安:“好生伺候了九爷,不要叫外人打扰他。”
  随安听说林姑娘最近跟锦竹院走的近,正好不想陷进她们的那些算计里,连连点头,等褚翌进了院门就紧紧关闭门户,有人来说话也是隔着门说几句。因为奉了老夫人命令只管照顾褚翌,所以她有了时间,趁机把那个鹰击长空的闲章给刻了出来。
  方寸之间,一只雄鹰舒展翅膀直冲飞天,四个比绿豆略大的字凌厉非常,看着就极有气势,随安得意极了,忍不住就想起前世里头的热血沸腾蓬勃向上的青春,感觉整个胸腔都热了。
  “你又在美什么?”褚翌在她耳边喝了一声,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夺了过去。
  美丽的梦瞬间破灭。
  褚翌的自大绝对不会比林颂鸾少:“这是预备给我的?”
  随安哑然,她说给他肯定要被他嘲笑说是谄媚他,要说不是给他,那下场更惨,说不定都会挨打。
  褚翌等不到她的回答,眼神越来越细,眼瞅着马上就薄成了刀片儿,随安忙道:“九爷的生辰快到了,奴婢想着……”她就算讨好他,那也不能挨顿嘲笑不是?
  褚翌的生辰在正月初七。
  褚翌拿着印章在阳光下看了一圈,吐出一句:“无事献殷勤!”
  说完想起后头接着的那句“非奸即盗”就格外别扭,哼唧了一下,没好气的问:“想要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九爷,您把卖身契还给我吧?!”
  这是她目前最迫切的愿望,一有点想头就迫不及待的从心里发了出来。
  随安觉得自己可能脑子进水了,要不怎么会提这个敏感话题?
  褚翌的目光渐渐阴沉了下去。
  随安偷着扭了下自己,立即眼泪汪汪,跪下抱了褚翌的大腿:“九爷,奴婢就想活着好好的伺候九爷一辈子,您看奴婢不是良籍,连府里的小丫头都能说泼热水就泼热水……九爷,”她仰起头给他看她眼中真实的泪水,哀哀的哭道:“奴婢都是要做通房的人了,这点体面不能给么?”
  褚翌被她抱得脸红耳赤,又怀疑自己的认知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误,皱着眉迟疑的问:“你真的想伺候我一辈子?”
  随安猛点头:“奴婢可以发誓。”却没说发什么誓言,誓言当然不能乱发,她都能穿过来,一切皆有可能,万一给实现了呢?
  褚翌虽然知道她一向狡猾奸诈,但决计没有想到她能无耻到欺骗纯真男童的地步,是以心里就有点相信了。
  相信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拽了拽腿,没拽动,当然,他也没用上多少劲就是了。
  过了很久,随安正在思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就听褚翌阴森森的问:“你把鼻涕擦我袍子上了?!”
  上扬的疑问还没落下就直接变成了个肯定。
  随安当然不承认:“是眼泪,真的。”她倒是想恶心恶心褚翌,但眼泪都是假的,鼻涕就更不好制造了。
  褚翌却在思忖自己答应随安当通房答应的太过容易:怎么看都觉得好似吃亏的是自己呢?这丫头还没当上通房,就跟自己要卖身契,要是当上通房,施展点魅惑手段,自己万一再发昏,说不定就成了姨娘……想到最后,褚九爷的大脑已经编制了一顶“祸国妖姬”的帽子戴到随安头上。
  他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把腿收回来,恶狠狠的对她道:“想的美。”
  地上随安神色哀怨,只目光中闪过一抹狡黠笑意又转瞬即逝。
  日子被众人一天天的数着,似乎过的飞快,到了腊月二十六,褚帅率军到了外城,军士们各自归营,只剩下一千御林军随褚帅进京,上京的气氛到了一个新高潮。
  具体到随安身上,就是莲香竟然让人把她早先应得的赏钱送了过来。
  王子瑜则亲自送了其余的诗作跟文章过来,又千叮嘱万嘱咐的让褚翌:“一定要多改几个字,这里头有些文章也是我以前做的……,这两日给你作诗作的我看什么都是四四方方仄平平仄的。你这个章不错,你竟然有闲工夫刻章?!”
  褚翌得意:“这是有人孝敬我的。”一副“老子做人就是这么成功”的模样。
  随安端了茶上来,王子瑜放下手里东西,笑着道:“祖母终于松口允许我去蜀中游学啦!等过完年出了正月就走。”
  褚翌笑:“我敢打赌,你到三月三也走不了。”
  “我若是走的了又怎样?”
  “条件随你开,只要我有的。”褚翌放言。
  两个人伸手在空中击了一掌。
  随安送王子瑜出门,王子瑜轻声问道:“大军班师,你不去看看?”
  随安想起天朝威武雄壮的阅兵,摇了摇头:“我不去。”
  到了门口,王子瑜站定,朝着书房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你想不想去巴蜀看看?”
  随安不疑有他,笑着回道:“巴蜀之地,天府之国,若是有机会当然很愿意去看看。听说,只一个都江堰就可看到伏龙观,二王庙,玉垒关,玉女峰,灵岩寺,翠月湖等很多名胜呢……”她前世也还没机会去过,细细想来日月变迁,但山水不变,说不定她走过的地方,她的亲人在后世也会驻足。
  第十九章 姨奶奶
  “陛下钦定了腊月二十八日亲迎班师的队伍,太子已经在外城见过了父亲,儿子也有幸见了一面,父亲还好,问候了母亲身体,说二十八日下午回家。”七爷褚翌坐在徵阳馆的椅子上笑着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咱们家女眷还有亲戚们,若是有想看一看班师盛况的,你问了你大嫂帮着跑跑腿吧。”
  褚钰笑:“德荣一早就叫郡王府的管家把离城门最近的盛合居的二楼给包了,因不知具体到哪一日回来,所以一下子包了半个月的,说要请母亲跟亲戚们到时候去看看。”
  大夫人坐在他对面闻言笑道:“这可省了好多的事儿,母亲跟大爷都说咱们家不可仗势,这到了跟前才松口,可哪里还有能看见城门的酒楼啊!”
  褚翌坐在下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系带上的流苏,褚钰便问:“你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大家的目光便都落到褚翌身上。
  “自然是都做好了。”褚翌懒懒的道,甭看他奋笔疾书这么些日子,劳心劳力,但到了众人面前,还是很低调淡定的。正所谓不同的世界,同样的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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