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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许经年回家了

  西年(十六)
  宋西绾家的糕点铺子装饰着红色的剪纸,风化的榆木门上用一张张浆糊贴上各式不同的彩纸,这些都是镇子上百岁老人戴着老花镜心怀祝福和希冀一张张的凭借巧手剪出来,大家都知道宋家的小幺儿今个过十七的生辰,算是热闹的喜事一件。
  昨日的雨洗涮了一遍,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水波潋滟,是个宜人的天气。
  对于许宅来说昨夜却不是个宁静的夜晚。
  “小姐,我收拾好了!”
  翠荷提着一包的必须药,这是许经年的救命药,不能离身。
  榠市里的一栋别墅里灯火通明,别墅里金碧辉煌,奢靡无比,地铺白玉,内嵌金珠,蓝田暖玉凿成莲花,花瓣鲜活玲珑,可谓是步步生莲,鎏金的大吊灯旁有着五颗来自深海的夜明珠,珠身圆润泛着幽幽的光泽,吊灯射出黄灿灿的光,给整个客厅铺上富贵的光环,仆人忙中有序的楼上楼下的跑,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谁都不敢出错。
  许父一脸愁容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家庭医生,前段时间梳的人油光发亮的头发竟有些白发在里面了,他坐立难安,楼上的许老祖就剩一口气了,一只脚踏在了鬼门关,他不光是个父亲也是个儿子,少年时未能早早明白事理尽孝,人到中年才恍然大悟明白亲情的可贵,他已连夜加急派管家去接许经年,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许母倒是脸色如常,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她候在许老祖的床边,看着床上曾今对她百般刁难的恶婆婆,也生不出一丝快感来。
  许经业也就是许经年的大哥,亲生的大哥,多次提出送她去环溪养病的大哥,坐在老祖的床边,上演隔辈亲的苦情戏码,她与许经年长得不大相似,意气风发的野心藏在他浓密的剑眉下,深更半夜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上面不知道从哪沾染上了胭脂和omega的气味,他捂着眼擦着几滴眼泪,到教人唏嘘不已,真是感人。
  花花公子也会有感情,他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风,整个风流韵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碍于情面都不说罢了,连自己先天不全的妹妹也能狠毒的送到犄角旮旯的小镇子去,换句话说不过是自生自灭清扫夺家产的障碍,他妄想粉饰自己的仁义道德。
  没人敢质疑为什么许家这么大的家业人丁却这么单薄,倒不是许老爷的专情,反倒是许家夫人的手段。
  许父知道,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抵不过心底对许经年的愧疚,这是他的痛处软肋。
  “小姐,我们走吧,别看了!”
  许经年看着门外的青石板的街道,凝神望着镇子的西边,抿着嘴,眉间如霜雪微融,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在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和宋西绾的打打闹闹就像一场奇妙的电影不断的闪过她的脑海,
  “若宋西绾来找我,就说我过些日子再回来。”
  放不下,真的是放不下,她特地叮嘱了看门的孩童,她怕那丫头找不到她会难过,弯着腰钻进了车厢里,一身低调奢华的旗袍连着她苦涩的草药味一同随着奔驰的马车连夜匆忙的离开了静谧的小镇,
  只有躲在云层里的月亮给她们送别,哒哒的马蹄声,是客人,不是归人。
  明天是宋西绾的生日,希望她暂时将自己忘记,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盛宴和欢愉,许经年在心底默默的想着。
  “祖母。”
  “哥哥。”
  许经年累到眼皮子打架,强撑着精神到压抑的房间,神色淡淡没有喜怒,像个来访者规矩的站在安全距离,疏离而出于血脉的联系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她看不清床上的老人,映像里是个颧骨突出眼眶凹陷的凶狠妇人,对她从来没有疼爱,倒是偏爱哥哥多一些,她从不对自己笑,也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向来都是冷冷的嫌弃的瞥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再后来她去了国外求学读书,便很久都没有联系家里,几乎都忘了这些人的模样,风轻云淡的。
  许经业揉着通红的眼,他是困的不行,眼里都是血丝,看着不冷不热的许经年便冷嘲热讽起来,
  “经年还是老样子,病病歪歪的,和家里人也不亲近。”
  他揉了揉一直驼着的背,他以为老太太会早点死,可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把他可累坏了,一直守在床边。
  “我先下去喝口水,你去守着奶奶。”
  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双大手拍在许经年的肩膀上,许经年受着捂着鼻子轻声咳嗽起来,乱七八糟的信息素让她鼻塞难受,
  她走到床前看着不能言的祖母,低低的垂着头,动作温柔的将许老祖的胳膊放到被窝里,胳膊上冷冰冰的,尽是油尽灯枯的瘦感,血管干瘪,肌肉萎缩上面还有一块块的老年斑,
  昏昏沉沉的许老祖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看到是许经年索性又闭了起来,她一直就不喜欢许经年这冷冰的性子,一幅毫无生机的身子,就算聪慧过人却也弥补不了她先天的不全,许家需要的是个可以守业建业的aplha,而不是个风吹易倒的残废。
  家庭医生终于来了,是上次帮许经年看病的外国人,他只是摇了摇头叽里呱啦说了一顿,在时间的流淌中带走了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蛮横无理了半生也该归于尘土,许经年站在了最角落里,看着自己的父亲哭泣的像个幼童,佝偻着身子趴在床头一声一声的喊着妈,眼泪鼻涕一同出来,自己的母亲也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自己的大哥嚎的很大声,撕心裂肺的喊着奶奶,倒是她自己仿佛灵魂抽了出来看着不属于她的一场电影,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死亡的灰暗浸泡着这座宫殿似的别墅里,彻夜不眠的开始料理后事,许经年第二天一早便穿着一身孝衣跪在灵堂前,许家将花园改成了灵堂,一切都照着旧时的风俗习惯,一夜未睡的许经年黑眼圈重的不行,脸色更显苍白,她还是未落下一滴泪,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陪着他们一同伤心难过。
  她腰杆挺得笔直,机械的往火盆里丢着纸钱,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她从清晨便开始跪着,滴水未沾,重复的烧着纸钱,每个人来祭拜一次都要和她说上一句节哀顺变,可她一点也不难过,哪里会有顺便一说。
  许父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色憔悴的忙着招呼生意上的朋友和家族里的亲眷,他是一家之主,自然要顾及外界的窥视,许经业依旧将根根发丝打理的很是亮堂,发蜡一抹精神十足,一双鳄鱼皮鞋都能发射出光,只见他穿梭于宾客之中,忙着客套寒暄,拉拢关系,许母摘下了繁重的首饰,素面朝天,手臂上戴着白花,忙前忙后的叮嘱仆人,只有她许经年一个人敬业的跪着,身披麻衣,清冷的跪在蒲垫上,
  “你当真以为能躲得了,能置身事外?”
  许家家大业大,人丁单薄,外面虎视眈眈,内里残絮败柳,空有一副华丽的皮囊,里面爬满了虱子,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清而事不停。
  和许经年一样酷爱旗袍穿着,她的旗袍总能穿出飞扬逼人,神采飘逸的感觉,与许经年的温婉含羞真是大相径庭,精致白皙的脚腕上被不合脚的黑色高跟鞋磨到通红,她嘲讽许经年当初的自作聪明,勾起不屑的笑,苏曦和她是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甚至随她去了远洋,可惜一个读的是商,一个爱的是报,尽管学院不同,却也经常一同出现,在不知名的小道上,总会有并排的身影,安安静静的走过无数个石阶,迭着树荫,踩着野花。
  苏家没什么富贵的,不过就是个可以一手遮天的报社,子女一堆,各个出类拔萃,各有千秋,苏曦排在中间,前有姐姐哥哥,后有弟弟妹妹,活得尽情尽性,学着自己喜欢的,追着自己热爱的,与许经年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
  许经年的脑袋被松大的孝帽盖着,连着她巴掌脸大的小脸,递纸钱的手顿了顿,继续往火盆里丢,连眼皮子都没抬,就知道是来人是谁,干渴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头,在苏曦的眼里就是无所谓的态度,丝毫不关心的样子。
  她抬起僵硬酸乏的脖子,猛然被阳光一照,竟生出了不真切的感觉,人可真多,苏曦是一点没变,身子忽然歪倒了下去,就看着两侧的白布上写着灵前哭煞断肠人,慈母一去杳无影。
  断肠人,谁是?
  反正她许经年不是。
  苏曦毒舌,很少对许经年温温柔柔的讲一句话,看到许经年体力不支的倾倒,本能的反应就是搂住许经年靠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嘴唇也许经年的额头靠的极近,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你倒在这,谁会关心你!”
  她心疼许经年,但她不说,心疼她的人生和她的信息素一样的苦,一样的难。
  她就这么搂抱着许经年,感慨一个aplha居然这么瘦弱,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弱不经风。
  许经年想告诉她,她的小丫头宋西绾会心疼她。可她嗓子干到发疼,胸口闷到喘不上气,她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苏曦寸步不离,翻看着许经年在书籍上写的笔记,一页页的自习翻看,娟秀的字迹写的整整齐齐,连标点符号都讲究的笔墨轻重一致,许经年和小时候一样,规规矩矩的一板一眼,凡事追求个完美,
  她脱了高跟鞋,自然的套着许经年的鞋拖,交迭着美丽的大腿,兴致不错,也许看到了不错的章节,许经年轻轻地打起了鼾声,透支过度的身体正在极力的修复。
  “小西绾,生辰快乐!”
  阿钧从一块红色的手帕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祖传的金耳环,完全把她当作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对待,憨厚的脸上全是期待的表情,他难掩内心的喜悦,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来提亲,顺理成章的和宋西绾百年好合。
  宋西绾一直在等许经年,等那个携着清风,带着月亮光辉的aplha出现,今天她是主角,络绎不绝的人都围着她转,连嫁人的芳芳姐也打趣她在等情郎。
  嫣红的细钿画在眉心,几缕长发变成麻花,随意交叉在脑后,戴着邻镇的夭夭桃花,称的娇颜越发动人,退去了婴儿肥的可爱,走向成熟女子该有的曲线。
  “阿钧哥,我有喜欢的人,所以这个我不要。”
  她推开了阿钧的手,帮他把贵重的耳环收起来,
  “这个以后给嫂子吧。”
  她长舒了一口气,说出来后都轻松了不少,她不想和其他人说不清,她要清清白白的做许经年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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