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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117节

  那小婴儿听着,对着池老爷子,吐出了一个泡泡。
  池老爷子一愣,随即又骂开了,“你怕老子不晓得,你这是在对我口吐芬芳!”
  他说着,像是泄了气一样,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婴儿的手,“也好,你是个护着你爹的。不像你阿娘,天塌下来了,都不妨碍她赚钱。”
  “嗯,正好我想吃软饭了。不是你和阿娘说,姚氏嫁妆多,会赚钱,以后可以养我。”
  池老爷子眼眶一红,扭头对着榻上的池祝骂道,“还说你机灵,你就这么机灵的?你就这么点出息,碰了一次壁,就怂了。”
  池祝看了看床帐,轻声问道,“阿爹,宫里头有消息么?”
  池老爷子心中一沉,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乳娘抱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那个案子,你日后莫要纠缠了。宫中只字未提,要么就是我们的信,没有送到,要么就是上头不打算管。那些孩子,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能养得起的……”
  “自然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消用得起的。你又怎么知晓,他们身边待的都是什么人呢?若是你有证据在手,那阿爹说什么也会陪你闯上一闯。”
  “可是”,池老爷子顿了顿,“我去看过了,那个庄子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人了。”
  池祝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门口响起了许多脚步声,府上其他人闻讯赶来了,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阿爹,我想养猫。”
  ……
  池时想着,轻叹了口气。
  池祝垮的不是身体,是信念。他一直秉持的,追求的公道,真的存在吗?
  在权贵面前,没有公道可言。便是上达了天听,也不会真有人站出来,主持所谓的公道。
  胡推官白死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个也没有救出来,穷凶极恶的幕后黑手,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着他们发笑。
  池祝惯来顺风顺水,哪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陈霖没有接着说池祝,继续说了起来,“那一次我阿爹,将那些孩子转移走了。随后我立马外调,回到了扎林村,想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
  “可是扎林族人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除这种蛊毒。这是不可逆转的。于是,我们当即处决了那批孩子,然后再也没有找过新的孩子,在他们的身体里种蛊。”
  “在我能够独挑大梁之后,我阿爹便同陛下请辞,在家荣养了。那件事之后,我们当真,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我以为一切都已经清扫干净了。”
  第二四一章 告父亲书
  “可是谁能想到,池祝生了一个好儿子,池家人又一次翻起了当年旧事!在你找徐青冥之后,我们方才知晓,他还画了另外一张画。我派人去找,但是没有找到。”
  池时想到徐青冥藏东西的地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鬼才能找得到!
  “再后来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你都知晓了……至于有哪些人因为中毒命丧黄泉,你若是要问,我也能够把名册写给你。只不过那些狎童者,也不是什么好人……”
  池时听到这里,被陈霖的无耻给气乐了,“怎么着,还要陛下奖励你,替天行道不成?”
  她说着,猛的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陈老爷子的下巴,“想要以死谢罪么?自尽叫做畏罪自杀,只有用那铡刀,将你的脑袋砍下来,方才叫做以死谢罪。”
  陈老爷子呜呜了几声,还欲咬舌自尽,池时眼疾手快的扯下垫在那逍遥椅上的布垫一角,塞入了他的嘴中,又是啪啪几下,将他的手脚都卸了下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嫌恶的看向了陈老爷子,又看了看陈霖,“做了那么多恶事,就想要一死了之么?陈霖,别狡辩了,你就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你阿爹的身上。”
  “就算他没有走捷径,你也不会成为一个好人的。人若是没有怜悯之心,将别人视为蝼蚁,像你这种不敬畏生命的人,说你猪狗不如,那都侮辱了猪狗。”
  “即便没有你阿爹,你也会为了自己的前程,扫除一切障碍!青史留名不是你的归属,下地狱才是。”
  池时说着,身形一晃,将被她说的愣住了的陈霖,擒拿到手。
  她抬脚一踹,直击陈霖的膝盖窝,陈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陈家的身后站着谁?你阿爹同你,得了那么厉害的蛊虫,就是为了升官而已?”池时问道。
  陈家为了升官发财,她能够理解。可连先帝身边的公公,都为他们所用了,难道陈家所图的,就这些么?
  陈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人。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我们陈家乃是陛下的铁杆心腹。”
  ……
  从陈家出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鱼肚发白了。
  那微微冒头的太阳金光万丈,今日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陈家的大门敞开着,楚王府的侍卫进进出出,将人都抓了起来,池时抬起手,半遮挡住了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确定你哥哥,不会恼你么?我们抓了陈家人。”池时说道。
  虽然自打她来京城,同池时一道儿,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划开了敌人的心脏。但周羡之前也说了,陈霖是周渊的肱骨之臣,这案子一出,少不得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周羡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感谢我阿娘那会儿已经去了,哥哥尚且还是小孩子。不然的话,陈家的屎盆子,就要扣过来了。”
  他说着,拍了拍池时的肩膀,“你说得很对,不能以是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人,来判断人是好是坏。为何要有律法,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告诉我们,怎么做才是对的。”
  “更何况,陈家也未必就是真正忠于我哥哥的。”
  他同池时一样,认为陈家背后,势必还站着其他的人,所图甚大。只不过,一则,在这种情况下,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二则,陈家抓第一个孩子,开始种蛊的时候,周渊都尚未出生,他们效忠的人,必定不是挂在嘴边的周渊陛下。
  池时没有看周羡,对着太阳闭上了眼睛,笑了起来,风呼呼的吹乱了她的头发。太阳光打在了那她的脸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光一样。
  周羡站在近,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的带着柔光的绒毛。
  他的脸瞬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找起了扇子。
  “你笑什么?”周羡问道。
  “笑我阿爹,经不住毒打,待家去之后,我要给他写一封信,好好的笑他。”
  周羡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罢。等那井底的骸骨都找到了,还要你去将他们分一分,若是能够辨别出身份,自然可以送他们回家。若是寻不着的,就好好的寻一个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
  “不必了,有久乐在呢!记得咱们约定好的,等这个事了了,我便带你去治病。沈观澜治不好你,这世上总归有人,治得好你!”
  周羡也不勉强,这世间他就没有瞧过比久乐更加靠谱的人。
  他笑了笑,“莫非池九爷还是什么神医传人不成?偷偷的寻个小山庄,给我治病?”
  池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话本子看多了么?我有脑袋有拳头,已经心满意足了,总要给旁人留出一条活路来。”
  池时说着,上了自家的马车,对着周羡挥了挥手。
  马车回到池家的时候,姚氏同池瑛都出门去了,种李院里静悄悄的。池时一直都走角门进出,长房的人甚至不知晓,她一夜未归,且又破了一桩大案子。
  忙碌了一夜,瞌睡早已经过了生,池时索性坐了下来,等着久乐去准备朝食。自己个拿了笔墨纸砚来,工工整整的写下告父亲书:
  “亲爹,见字如面。当年让你去了半条命的案子,已经解决了。凶手竟然是你的朋友。
  那些孩子们的骸骨,也已经找到了。若是你来得早些,还能赶上送凶手入土。
  另外,请将祠堂垫桌子的那本祖宗手札带来。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个不慎,祖宗牌位会掉下来。不要问儿是如何得知的,你不想知道。
  盼我们一家人早日团聚。”
  池时写完,伸出手指摸了摸那特意留出来的空白。凶手的名字,怎么可以轻易告知!
  然后将信叠了起来,塞进了信封里。姚氏有商队往来京城同永州,随时都能够托人带回去。
  她想着,打了个呵欠,往桌子一趴,沉沉地睡了过去。
  久乐端着朝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呼呼大睡的样子,他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拿了件披风,盖在了池时的身上,然后又悄悄的走了出门,将门掩上了。
  公子惯常是说走就走,绝不含糊,看来他是要开始准备远行的东西了。
  第二四二章 陌生求救
  池时是被人唤醒的。
  她趴在桌案上睡麻了手,又换到了榻上去,再一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姚氏坐在床边,揪着她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夜里不睡,白天不醒,做贼去了不成?”
  “你哥哥不日就要考春闱了,你倒是好,上元夜也没有回来。我叫你去同陆锦看灯,可不是叫你又去查案的。”
  池时揉了揉眼睛,姚氏嘴硬心软,下手那是半点不疼。
  “阿娘何时回来的?陆锦袍子叫周羡弄湿了,同我有何干系?可是要用晚食了?”她想着,吸了吸鼻子,却是半点香味也没有闻着。
  姚氏捏起了一旁挂在了虚目手臂上的衣服,扔在了池时身上,“你先起来再说。门房上来了一个人,说是崔府的,着急上火的要寻你。我思前想后,咱们家左近的人中,好似没有姓崔的。”
  “你可认识?”
  池时摇了摇头,快速的穿起了衣衫,“什么姓崔的?阿娘,这两日我同周羡要离开京城,他的病耽搁不得了。叫崔什么的?有什么事?”
  姚氏叹了口气,“可能在你哥哥春闱前赶回来……罢了罢了,左右你在也使不上劲儿,还是楚王的病要紧。说是大理寺的崔江晏。”
  池时穿衣衫的手一顿,“崔江晏?”
  当初进京之前,周羡同他说过,京城里如今有四个厉害的仵作,京兆府的苏仵作苏素,刑部的一只眼王珂,大理寺的小算仙崔江晏,以及楚王府以前的那位汪大妄。
  这其中要数崔江晏最为特别,因为他不光是名仵作,还要参加今年春闱,据说他才学出众,乃是三甲的热门之一。京城里的人都说,往后再去个十来年,崔江晏就是大理寺卿的不二人选。
  池时进京之后,只同京兆府的苏仵作打过交道,他算是中规中矩,缺乏可陈。虽不如传言中那般神,但若是没有他池时作为对比的话,也算是个颇为不错的仵作了。
  崔江晏,她连见都没有见过。
  崔府来的人,是一个名叫筑石的小厮。他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的,一见到池时,立马迎了上来,拽着她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池仵作,江湖救急。我家公子崔江晏,被人污蔑是杀人凶手,现在已经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起来了。他说汪大妄太老,王珂太凶,苏素太废,就只有您能救他了。”
  池时脚步一顿,“崔江晏平日里如何说我?”
  筑石头也不回的说道,“说您太毒,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一说完,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您就当我放了个屁。我家公子马上要考科举了,这要是被关上个十天半个月,那就完了,全靠您了。”
  池时眼皮子跳了跳,从未见过如此自来熟的人……
  在今日之前,她只听过崔江晏的名字。
  “我不认识他。”
  筑石走得越发的快了,“不认识没关系,认识案子就成。我先同您简单的说说。公子嫌夫人太爱叨叨,于是在静书院里,订了个雅室。静书院您知晓么?”
  “京城里好些读书人,都去那里温书。一个雅室一个人,若是有不通的,还能互相交流一二。静书院还有个大讲室,每日都会请那些考中了的人,来这里传授经验,有时候还有大儒来。”
  “公子的雅室,在走廊的倒数第二间里,那最里头住着一个从江南来的考生,名叫魏子都。魏子都家境贫寒,没有旁的地方住,便住在那静书院里,像他这样的人,也是不少的。”
  “因为同他挨着,我们公子时常过去跟他说话,还会给他捎带许多好吃的。今年春闱,状元有三个热门人选,头一号便是你们池府的池砚,再就是我们公子,这第三个便是江南头魁魏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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