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有时候睡不着会吃一片。”沈瑢从他手上拿回来,拧开盖子准备吃。
  “别吃这个,会造成依赖。”乔瑜伸手给他抢了过来,一副酌定的样子说:“失眠不是病,不需要吃药,你躺下来。”
  “干什么?”沈瑢狐疑地看着他,眼中带着防备。
  他的不信任太明显,害得乔瑜很很心塞:“没什么,反正不是强奸你。”而且也睡过了不是,还有什么好矜持的,他嘲笑:“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扭捏像话?”
  沈瑢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毛了乔瑜,他心烦地躺下来:“随便你。”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像对方说的,有时候沈瑢也觉得自己很不好。然而性格本能的反应,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他对乔瑜下意识的戒备,可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消除。
  闭上眼睛之后,沈瑢的额头两边传来微热的触感。被指腹温柔的按压着头部,整个人突然舒服了很多。
  “力道够吗?”乔瑜不复刚才的嘲讽,他的声音变得略温柔。
  “这样就好……”享受着对方的服务,沈瑢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了声谢谢。之前都没想过,乔瑜会有温柔体贴的一面。
  乔瑜说:“我们是合法伴侣,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以后我有病或者不舒服的时候,也需要你照顾我。”
  沈瑢想到对方为了和自己结婚,和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来追随自己,他心里丝丝难受了起来。以后的日子里乔瑜失去了很多,他暂时拥有的只是一段不完美的婚姻而已。
  如果连自己都不想着乔瑜,那么他也挺可怜的。
  可能乔瑜说的没错,沈瑢的心地太过善良,这其实不是好事。心思柔软善良的人,很容易受到情绪伤害。有时候一件小小的事情,也能让他们耿耿于怀,纠结至死。
  陷入沉睡之前,沈瑢伸手握住额头上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这样睡着了。
  “晚安。”乔瑜低头吻了吻沈瑢,通过今天晚上,他越来越清晰地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比较脆弱的男人,竟然会失眠……需要这样才能让他睡着……
  说实话,乔瑜以前了解到的沈瑢很片面。这段时间跟沈瑢接触过后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沈瑢。有点不在预想之内,难听点可以说是推翻了乔瑜对他最初的美好印象,然而还是喜欢。又因为沈瑢性格比较软,乔瑜现在对他想凶也凶不起来,甚至还要小心翼翼对待。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瑢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在乔瑜的眼里他就是还没睡醒,乔瑜撑起赤裸的上半身探头过来说:“你要不要继续睡?”他担心沈瑢昨晚太累了,又因为失眠没睡好。
  “不用了。”刚起床的沈瑢没有说话的欲望,他爬起来,穿上鞋子去了浴室。
  乔瑜在外面等了很久,看里面的人一直不出来,他不放心地敲了敲门:“沈瑢,你没事吧?”第一次里面的水声哗啦啦地把声音掩盖了,第二次里面的水声才停止。过来没多久,沈瑢就出来了,青白着脸对乔瑜摇头说:“我没事,可能是饿了。”
  “那你等我,我很快出来。”看他脸色憔悴,乔瑜让他赶紧去换衣服。心想着等沈瑢换好衣服,自己估计也出来了。乔瑜用了比平时快一半的时间,应为担心沈瑢饿过了头对胃不好。
  他出来之后,看见沈瑢还是穿着睡衣没有换,对方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沈瑢?”乔瑜一喊,沈瑢就回神,他懊恼地说:“我去换衣服。”马上行动起来,显得手忙脚乱地。
  两个人换好衣服之后,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爷爷沈晤应该在花园里活动,他们下了楼,先去花园跟爷爷问声好,然后才进来吃早餐。
  沈家的早餐都是各自解决的,一般是沈林华自己一桌,沈奶奶和沈太太一桌,沈晤自己又一桌。而沈瑄在家过夜的话,也不会在家吃早餐,他选择出去吃。
  “跟你商量一件事。”乔瑜体贴地给沈瑢倒豆浆,各种早餐移到他面前,接着说:“你对出去度假有兴趣吗?我看你最近很累的样子,我们可以出去玩几天。”如果不去的话,肯定是马上投入工作,但是乔瑜不希望沈瑢太辛苦。
  “你不觉得出去玩更累吗?如果要休息的话,在家就很好。”沈瑢喝了一口乔瑜倒的豆浆,是热的,暖了他饿了一晚上的胃部。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复婚什么活动都没有,就简单登个记?”乔瑜不是很满意地拎着银色勺子,他浑身上下怨气比较多,凶狠的戾气通过和沈瑢复婚又上了床以后,大大地减少了。
  “公司不是要跟进吗?暂时没心思出去玩。”看到乔瑜食欲不振的样子,沈瑢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幼稚而且玩心重:“那好吧,短途可以。现在天气冷了,去泡温泉你喜欢吗?”
  “可以。”乔瑜的脸色重新放晴,他顺手拿了一个包点,开始吃早餐。
  “我吃好了,我先上去行吗?”沈瑢要走的时候,跟乔瑜说一声。
  “去吧。”乔瑜倒是不觉得不高兴,因为沈瑢问过他的意见。
  沈瑢上了房间,坐在书桌面前开始发呆。他本来想写写字,看看书的。但是坐下来之后,却有点排斥去做那些东西,好像这样什么都不做才最愉快。
  当然心情也不是愉快,就是待着。
  乔瑜进来之后,看到一个发呆的沈瑢,他问他:“你是不是困了?要去休息吗?”
  过了会会,沈瑢对他摇摇头,自己并不困,也不想躺下来。
  “那你是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乔瑜靠近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可以排除发烧的可能性:“要是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是,我没什么事。”沈瑢并不好意思告诉乔瑜,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现在什么都不想做的,只喜欢放空发呆的状态。
  “……”乔瑜抿着嘴唇,手掌从沈瑢的脸颊上收了回来,他看到一副忧郁茫然的神情和目光:“你是不开心吗?”在他印象中,离婚之前那半年里的日子里,虽然很少跟沈瑢碰面,但是那时候的沈瑢不是这样的。
  “没有。”沈瑢抬起头来说,才发现乔瑜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似乎又在不高兴。他拉起乔瑜的手,在自己掌心里头捏了捏:“你别管我,自己去休息一下,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乔瑜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魔怔似的,无端让人害怕。
  “我真的没事。”沈瑢严肃着脸,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他破天荒地拉起乔瑜的手背,在上面亲了一下:“你去吧,到了中午我再叫你吃饭。”
  声音温温柔柔地,听不出一点敷衍和不耐烦的意思,更多歉意。本来应该多陪陪乔瑜,但是沈瑢想在什么都不想做,他选择任性一回。
  乔瑜看了看自己被亲吻过的那只手,他认命地掰过沈瑢的下巴要了个吻:“那行,我去休息,你有什么事叫我。”
  “嗯……”离开那只温热的手掌,沈瑢垂着眼睛,很快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天马行空地想着一些事情,被自己的念头吓得脸色煞白。然后揉揉脸不再去想,他甚至宁愿选择和乔瑜一起睡觉。
  当乔瑜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欣然张开双手抱上去,一脸满足。
  到了中午沈瑢也没醒,乔瑜担心他晚上又会睡不着,所以狠心地叫醒他:“别睡了,起来吃午饭。”
  沈瑢放空的眼神,无悲无喜地望着天花板,一会儿他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不想下去,在房间吃好吗?”他任性地说。
  “行。”这些事情只要他愿意,乔瑜都赞成。问题是今天的沈瑢太过于反常,于是乔瑜试探地说了句:“你不下去吃饭,爷爷会担心你。”
  沈瑢的回答是乔瑜完全没想到的,他说:“那我一个人在房间吃,你下去陪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藏在被子里的表情一半挣扎,一半冷漠。
  “我去跟爷爷说一声,我留下陪你。”
  等乔瑜出去以后,沈瑢难受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来回重复着起床又躺下的动作,直到乔瑜回来:“你到底怎么了?”
  第21章 :偷偷看医生
  中午没有看到沈瑢下来吃饭,只看到乔瑜自己,沈晤问了一下:“阿瑢上哪去了?”印象中只要沈瑢在家,就会下来陪他吃饭。
  “爷爷,他身体不舒服,我上去陪他吃。”乔瑜当着沈家人的面,让王妈给他们准备两份午饭,他自己端上去。
  “怎么了?”沈晤挥挥手让王妈去,一边询问。乔瑜为了不让他担心,随便说是感冒的迹象。
  看到沈晤只是点点头,没有其他表示,乔瑜微微皱着眉。因为他觉得,如果是自己生病了,爷爷肯定很着急。十多岁的时候,乔瑜身体不太好,那几年沈晤都是没日没夜地照顾他。
  轮到沈瑢身上,似乎沈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怎么关心他,包括沈瑢很在乎的爷爷。乔瑜心里有点想法,但是不可能当着长辈的面上直接说他如何不对。更何况亲不亲疼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这一点乔瑜感同身受。
  端着午饭上去,和沈瑢一起吃完午饭以后,发现沈瑢还是不太精神。乔瑜坐在他身边说:“你这样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沈瑢马上说,很快地否定乔瑜的提议。
  “我很担心你,你的饭量剧降,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乔瑜内心有点煎熬,他不希望沈瑢变成这样的原因跟自己有关。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沈瑢说着,起身走到床上休息。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失眠的毛病?你不应该在白天睡这么多。”乔瑜走过来拉起他,强制性地说:“我带你出去走走。”让沈瑢继续这样,他一点都不安心。
  “我不想出去。”沈瑢挣扎起来,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
  “沈瑢!你这样很让人担心你知不知道!”乔瑜心里十分难受,他总觉得沈瑢会这样是因为自己。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如果你是为了我好,请给我空间,让自己待一会儿好吗?”沈瑢说完,翻身用被子盖住自己,这是乔瑜来沈家之后,他第一次语气这么重。
  乔瑜在他床边站着,心冷冷地抱紧自己的胳膊。他点头说:“好,我不管你了,让你自己待着。”他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一直没过来跟沈瑢说话。
  没有了外界的影响,沈瑢安安静静度过自己的一天。他没有理会乔瑜的欲望,也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欲望。连续两顿饭都在房间里吃,吃饭的时候乔瑜问他好点了没有,他也没说话。
  晚上洗完澡默默地上床睡觉,这样的沈瑢,让乔瑜想起了那半年,沈瑢就是这样把他当成空气。无论怎么样,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交流,形同陌生人。
  躺在这样的伴侣身边,乔瑜心乱得睡不着觉。他觉得特别委屈,跟沈瑢复婚之后,已经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摆到最低,也无所谓对沈瑢示弱求他对自己好一点。可是对方说得好听,才刚回来就这样。
  “沈瑢。”乔瑜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进了你们沈家的门,你就不用顾忌我了?就这样打发我?”充满委屈的声音,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个态度并不强硬,反而让人可怜。
  “我没有那个意思……”过了挺久,沈瑢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又说起了这件事情,沈瑢挺烦的。但是自己心里头也承认,是亏欠了乔瑜。
  “那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要求你要做到什么地步,但至少不是这样。”乔瑜撑起身来靠着床头,满脸的烦躁和颓然,他为这两次不完美的婚姻煎熬太多。他不说出来没人知道。
  “……”沈瑢心太软,面对乔瑜的控诉他心里也难受,沉默了很久他说:“给我点时间行吗?我现在不太好。”他终于肯承认,自己的状态出了点问题。
  “哪里不好?我说过带你去看医生,你为什么不愿意。”乔瑜马上靠过来,手掌又覆盖上了沈瑢的额头。体温这些都是正常的,他看不出来沈瑢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握着乔瑜的手掌,沈瑢把他拉到身边来,扒拉个位置抱在怀里:“睡觉吧,明天再去看。”声音里头一丝精神也没有,乔瑜除了等待明天毫无办法。
  又因为担心沈瑢,他下半夜才睡着,一觉醒已经天大亮。扭头看见身边没人,乔瑜对着浴室喊了一句:“沈瑢?”里头没有一点动静。
  乔瑜下床穿鞋,管不住自己的脚,先下楼看看沈瑢在不在楼下。他没看到沈瑢,倒是看到了爷爷沈晤:“爷爷,您看见沈瑢了吗?”他急着问。
  沈晤提着一个鸟笼,他呆呆摇头说:“没看见,阿瑢不在房里吗?”
  在一边搞卫生的王妈忍不住插嘴说:“我看见大少爷一早上就出去了。”
  乔瑜马上奔向车库,他看到自己车子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沉着脸原路返回,连沈晤喊他吃饭也没心思理会。回到房间马上给沈瑢打电话。
  “您好……”
  沈瑢的电话提示关机,乔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抡起手机往墙上面一砸,碎片四分五裂,却仍然不够他发泄内心的狂暴。如今乔瑜有点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在沈瑢的车子安装卫星定位器。否则现在就可以知道沈瑢在哪里,就不会坐在这里干着急。
  此时的沈瑢,刚刚在一家诊所面前停好车。他手里拿着一张名片,对着窗外的诊所招牌比了比。上面的电话沈瑢打过了,医生叫他随时可以过来。现在人到了门口,内心那股犹豫的情绪又生了起来。
  该不该踏进这里,沈瑢还没有个定论。他想到乔瑜昨晚的控诉和委屈,眼神挣扎了一下,开门下车。
  “这位先生,您有预约吗?”
  “我叫沈瑢。”
  顺利进入诊所内部,沈瑢被带到一间治疗室。说是治疗室,其实是一间被布置得很居家很舒适的小客厅。
  “沈先生请稍等,关医生很快就过来。”接待小姐给沈瑢送上一杯花茶。
  没多久,一位还穿着睡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睡眼惺忪,好像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你来得真早。”
  沈瑢看了看手表:“是你说随时都可以。”他态度不太友好地移开视线,从旁边拿起一本杂志用来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关医生重新走进来。穿上白大褂之后,他有点温柔烂漫的气质,脸上的笑容也很和煦:“沈先生,吃早餐了吗?”
  “吃了,谢谢。”沈瑢放下杂志,他直奔主题地说:“关医生?我有点事情想咨询。”
  “好,但是你应该不介意,我等会儿可能要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你说。”关医生揉揉胃部:“毕竟医生也是凡人。”
  “可以。”时间才八点左右,沈瑢不想苛求别人,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而且也没吃早餐。他揉揉自己的额头,放低声音说:“我最近状态有点反常。”
  “知道自己反常的原因吗?”关医生问。
  “知道的。”犹豫了很久,沈瑢放弃了挣扎,他深深捂着眼睛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需要从小时候说起。沈瑢陷入回忆里,断断续续跟关医生交代一些事情。除了中间重生那一段没有说,其他都说了。包括家里遭到打击破产,背负重债和医疗费用生活费用的那段日子,也揉碎了参合进故事里。
  “我认为我自己问心无愧,做得足够好。”沈瑢低着头说:“医生也认为我是罪人,应该背负起这么多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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