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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 第51节

  齐嘉忽然像发疯一样走过去,提起桌上的玻璃瓶敲碎在桌面上行,眼睛红着对准陈逆。
  陈逆翘着长腿,嘴里咬着的烟被随意扔在茶几上,烟雾丝丝缕缕从唇齿溢出,手指打转着打火机,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头都懒得抬:“齐嘉,老子懒得跟你玩。”
  齐嘉红着眼睛反抗,但他个子没陈逆高,又没陈逆力气大,没一会被门卫挟持住,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见那人要走,齐嘉咬牙切齿,猩红着眼盯着他。
  “你不会以为周兒姐真的喜欢你吧。”
  见到陈逆停住脚步,齐嘉一副恶劣表情笑着:“你这种在阴沟里长大的人,给砚哥提鞋都不配!砚哥来找她了,她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知道周兒姐为什么会跟你开始吗?是因为我告诉他,这里有个我很讨厌的人,我生日那天我就知道你这个变态喜欢她了,如果是她,肯定可以拿下你的。”
  “被甩了的滋味开心吗?”
  “陈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连跟她有交际都不可能。”
  陈逆回过头,即便是听了这句话,也没什么过于激动的反应:“你想干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齐嘉抿唇。
  陈逆笑了笑,回头看他,手腕晃了晃,眼底轻浮散去,声音冰寒:“齐嘉,是你自找的。”
  周兒跑到巷子口时,几个人都受了伤,一拳一拳的声音被闷在满是青苔的逼仄胡同里。
  雨声还在不停下,陈逆眉骨带血,嘴角青痕,颓败不堪。
  齐嘉弯腰捂着肚子,雨水往他身上砸,旁边还有几个人,大概就是费敏南找来的,赤手空拳跟陈逆打。
  但是陈逆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透过雨雾,周兒看到那人嘴角的血跟雨水混杂,一下一下往下滴,明明耳畔的下雨声更沉重,周兒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疼极了。
  应该很疼很疼。
  费敏南大概也被打疯了,捏着一旁的棍棒就往陈逆身上闷,可惜他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下一秒就被陈逆扣紧了手腕,一拳要揍上去。
  阴雨密布的路灯下,周兒还没来得及走过去,眼睁睁看到齐嘉从腰部掏出匕首,正一步一步往陈逆走去。
  “陈逆。”周兒叫了一声。
  声音透过阴雨,盖不住雨声,却足够响亮清明。
  一声惊雷,齐嘉手里的动作一僵,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样,松开手,匕首掉落在地面上。
  而陈逆的拳头悬空,眼神阴寒刺骨,回头看向她。
  周兒并没有走过去,这种场面里,她的声调仍旧平稳。
  “你别打我朋友。”她说。
  那人好像笑了一下,胸膛起伏,嘴角的血往下滴。
  他全身湿透,被雨水染湿的碎发掩盖住了双眸,拳头上满是擦伤,浑身散架似的走到周兒面前,蛰伏的双眸如同凶狠的狼犬。
  “周兒。”
  “我听你的,不想用打架解决问题。”
  所以他一个人来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疼得要命也没吭一声。
  他说他能忍,是真的能。
  周兒看向他,目光落在人的五官上,因为雨水,他的面容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也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的情绪,不是愧疚,不是同情,也不是其他的什么,只是单纯的疼,心脏钝痛,比刚才听到那些一句句诅咒的话语还要难过。
  她有些承认,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陈逆,他身体不好,别打了。”
  “我还没正式告白。”陈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轻笑了声,敛眸,湿长的头发往下滴水,手指松散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歪着头看她:“我挺喜欢你的。”
  大雨漂泊,站在雨里的人有没有丝毫动容。
  树木被雨水拍打得七零八落,雨声呼啸,整个小巷陷入烟雨寂寥。
  她的眼睛红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耳畔的声音逐渐开始混乱,林楠发疯哀求的声音就在耳畔。
  “周兒,我求你了,你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你信不信陈逆迟早因为你受伤的。”
  “你还想害死多少人啊!”
  话语黏在耳畔,雨水湿哒哒的。
  周兒握紧的手指逐渐松开,雨水顺着指尖往下坠,如同她一样。
  周兒喘了口气,笑着压低声音,看到他嘴角的伤,说:
  “陈逆,你贱不贱。”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涩桔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 这辈子估计就很陈逆再无可能了,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像他妈妈一样,因为感情而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最终去世。
  这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此时好像一幕一幕重现在了周兒身上,两人关系算是彻底崩塌。
  在那天之后, 齐家公司破产, 齐嘉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赶回去准备她妈妈的后事, 谈砚清被他妈妈的电话重新拉回南临相亲,而费敏南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今年不会再回来。
  周兒把所有的钱分给了谈砚清跟陈逆, 这个月并没有多少利润,周兒把自己账户上的大部分钱都放了进去, 身上所剩无几。
  平常除了在纹身店, 就是回筒子楼,小狗经过那次乖了不少,似乎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忽视而让主人身边没有人, 从一开始的并不喜欢周兒, 现在反倒有些粘人。
  陈逆并没有收周兒给他转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屏蔽了, 一天之后, 周兒如约看到钱被退回的消息。
  她没继续看, 下午在纹身店看书, 又收到她妈妈来的电话。
  周兒每次看到这个号码都要愣怔一下,随后接听, 对面仍旧是那个轻柔和缓声音。
  “周兒?你现在还在平潭吗?”
  周兒猜测应该是谈砚清告诉她地址的。
  她嗯了一声, 脑海里开始想着她此时打来电话的目的, 但周兒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妈妈……怀孕了,准备下个月在多伦多举行婚礼,我们以后可能会定居在这里。”
  周兒沉默半晌,她其实心里还是有期待的,期待她以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并不想养她,但看来似乎没有。
  她因为想要离婚而抛弃她,现在又因为怀孕而奉子成婚。只不过是爱不爱的区别而已。
  想起她上次关心的那些话,周兒有些恶心的想吐。
  她应该没有什么价值,又何必装做伪善的面孔来欺骗她。
  “周兒,如果你——”
  “妈。”周兒打断了她的话,心底一片死寂:“祝你幸福。”
  “以后永远不要联系了。”
  说完,挂掉电话,周兒坐在陈逆最喜欢的长椅上,仰着头吹风。
  过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默默点燃。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是明钟海给她发来的,说林楠正在医院住院,医生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应该早些带她来医院治病的。
  以及他今天才知道林楠会给她发信息,但她每次发完都会删掉,此时手机上只显示了最后一条,让周兒不要在乎她发了什么,以后她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周兒感觉有些好笑,因为在那之后的几天,她仍旧收到了那人的消息。
  一字一句有些刺眼,甚至比之前更加激进,周兒从来没拉黑过她的号码,知道如果拉黑,她可能在平潭都待不下去,也知道发信息让她陪着她痛苦大概林楠纾解情绪的唯一出口了。
  她陪着林楠,像是自虐一样回想着那天的激烈场面,回想着谈砚清双腿残疾前途尽毁,回想着明安结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周兒把手机放在长椅上,神情有些恍惚地盯着天空看,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似乎她怎么样对方都不会满意。
  身边的人也因为她变得一团糟,是不是真的就跟林楠说的那样,她注定沉沦在黑暗处,见不到任何光。
  -
  陈逆那天伤的不算太重,都是皮外伤,更严重的是他因为淋雨发了高烧,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出来,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都猜到大概跟周兒有关。
  看着陈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气愤的人就是贺义,亏他还以为她是那个能够把陈逆拉出黑暗的人。
  从医院出来那天,他喝了挺多酒,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反倒他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喝完酒就回了酒吧二楼睡觉。
  他的东西基本都搬回了酒吧,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除了在三楼健身,一楼包间喝酒抽烟,也会时不时的回京市。
  周兒两点一线,除了筒子楼跟纹身店几乎不怎么去其他地方,只要没来这两个地方连接那条路,两人基本不会遇上。
  贺义越想越觉得,这没在一起了也挺好的,说不准以后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陈逆倒是比之前沉默了些,坐在酒吧角落有人跟他搭讪,他跟以往一样回绝,又恢复了那个洒脱不羁的样子。
  贺义被陈逆逼着最近在考驾照,他大学考了个普通大专,陈逆是真打算把这个酒吧送给他玩,倒是陈逆,也没说过等开学准备干什么,贺义猜测他大概是要去找他舅舅的。
  从驾校回来,贺义被晒了一身黑,回了酒吧没见着人,才问了句。
  “哎?阿逆呢?在楼上啊?”
  以前他在筒子楼睡,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酒吧。
  于东树点头:“是吧,提了几瓶酒上去。”
  “又喝酒??”贺义正要转身上去,被于东树拉着。
  “他之前不也这样吗,又不是因为周兒。”
  “也是哦。”贺义捏着下巴:“你说,他们俩还有可能吗?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啊?奇奇怪怪的。”
  于东树耸了耸肩,贺义忽然意识到他这几天也都在平潭,本来不是说去京市治病的吗?
  而且,那个小女朋友呢?
  于东树笑了笑:“医生说了,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的,而且医药费那么贵。”
  简直就是每天往里面砸钱,恢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如果可以恢复,于东树豁了这条命也想让于似宁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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