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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男德第一页 第28节

  “什么自由恋爱?我都没听过!我们这样结交,也很自由呀!”
  “你有所不知,所谓的自由恋爱,就是私下结识,相亲相爱,但却不一定要谈婚论嫁。”
  “什么!不谈婚论嫁?那不就是耍流氓吗?”
  “也不一定,也有自己求婚的。”
  “什么?自己求婚?那……那不就是无媒苟合吗?”
  “啧,不是吧?白瑰看起来大家闺秀,没想到居然干出和女人无媒苟合的事来?”
  “呜呼……这样的美人……啧啧啧!”
  “你们胡说什么?白瑰是贞节牌坊下长大的闺秀,又是男德学院优秀模范生,怎么会作出这种事?”
  “我看也不像,你看白瑰也是淡淡的,是不是那个女人自己慕别人的色,胡说八道?”
  “我想也是,什么眉公主,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仪态也不好,怕不是流落民间的私生女,最近才认回来的!这样的野种,哪里配得上白瑰?”
  “是啊,白瑰是天地间最后一个多摩罗旃檀后人了呢……有整个冬城作嫁妆,自身又才貌双全,就是配皇太女也是配得上的。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不知名的野生公主?”
  “那可不,怕不是这个野生公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得了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这个公主有贼心,也得白瑰自己不检点才让人有机可乘。一个刚进入社交季的男人,就和刚认识的女人单独去大树下面说悄悄话,我看也算不上什么佳人了!”
  ……
  听着议论的声音,陈昭眉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不懂巫星文化的地球男造成了一个多么尴尬的境地。他倒不是为自己尴尬,而是为白瑰。
  白瑰是大家闺秀,怕是受不得这种议论。
  陈昭眉连忙说:“不,是我在路上偶遇白公子,对他一见倾心……”
  圣女闻言吃了一惊:“你对人家一见倾心就往人家头上插花呀?这不是耍流氓吗?”
  陈昭眉讷讷不能答:“我……我这不是……我……”他被说得颇不好意思,挠挠头,只能答一句:“我这不是没文化、素质低嘛。”
  圣女大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自辩,只能闭嘴惊艳。
  拿着芍药花的侍女脸上带着不冷不热的微笑,说道:“婢子却忘了问,您是哪国来的公主?”
  陈昭眉又自述一次,说自己是齐王的二十七女。
  侍女呵呵一笑:“既然是齐国的公主,长到这么大了,怎么从来没来过圣宫呢?”
  陈昭眉按着假身份信息回答:“我是最近才受封的。”
  一听到他是最近才受封的,大家也不意外,只是心下鄙夷更深。都成年了才受封,那意味着什么?要么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要么就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只是因为年龄到了,齐王才开恩册封公主,算是给“她”一块进入社交季的敲门砖。
  这样的货色,居然敢打白家独嫡的主意,和圣女抢人?怕不是失了智吧!
  但陈昭眉奉行的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他刚才窘迫,是因为牵挂白瑰。现在受鄙夷的只是他一个,与白瑰无关,他便豁达开朗,无可无不可。
  然而,那侍女更看不上这个陈昭眉了,捏着手中的芍药,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眉公主可能不太熟悉礼仪,不知道这个花是不能这么送出去的。”
  陈昭眉咧嘴一笑,仿佛听不懂侍女语气中的鄙薄:“确实,我刚刚不是说我没文化素质低了吗?”
  侍女便道:“那还请眉公主把牡丹收回去,莫教白公子为难。”
  陈昭眉不自觉地看向白瑰,似乎是想确定白瑰有没有为难。
  在焦点中心的白瑰并不窘迫,也不尴尬,脸上带着他一贯的得体微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起码,他看起来毫不为难。
  陈昭眉大起胆子来,挺着胸膛说:“虽然我没文化,但我也知道送花的含义。我不奢求公子回应我什么。我也知道,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公主,比不得圣女光芒万丈。而我即便送出牡丹,也未必比她的芍药贵重。”
  侍女和圣女闻言,又多看陈昭眉两眼。白瑰低头,如一般闺秀那样把双手收在袖子里,无人见他转动念珠。
  陈昭眉却一笑,指着侍女满载芍药的花篮,又抖了抖自己一身轻的打扮:“我今天来,没有带任何芍药,只有一朵牡丹。”
  众人闻言,都有些纳罕:只带一朵牡丹来的女人确实罕见。
  因为,只带一朵牡丹参加宴会,就意味着这个女人只会娶一个正夫!在三夫四郎的时代,这是多么罕见的事情呀!
  陈昭眉定定看着白瑰:“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听到这样的告白,在场有些男子都心动起来。毕竟,这个“眉公主”就算再差,高低也是一个公主,而且长得好看,却立下豪言,只认白瑰一朵牡丹。这还是让很多男人心动的。
  谁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然而,白瑰脸上仍是那八风不动的淡笑,好像并不为之所动,尽管袖中把念珠转得更快了。
  拿芍药的侍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今天说只送一棵牡丹,把无知少男哄住了,待把人娶回家里再出尔反尔纳小郎君,谁能拿她怎么样?
  倒是圣女笑了,说:“芍药与君为近侍……你的意思是,芍药配不上他,要牡丹才行。我给他牡丹,倒是辱没了他?”
  侍女怕这个脸皮厚的“眉公主”大放厥词,抢着说:“圣女送的可是第一枝芍药,怎么能是辱没白公子?”
  圣女以眼神制止侍女,说道:“我们女人在这儿说个没完有什么意义?到底还是该尊重男人的意愿。”圣女颇有风度地朝白瑰笑道:“眉公主对你情深一片,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陈昭眉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也不确定白瑰的想法。
  他甚至都不确定白瑰认出他了没有。
  在白瑰眼里,他是英雌救美、萍水相逢的眉公主吗?
  不过,陈昭眉还是倾向于认为,白瑰已经认出了自己就是那个总是不怀好意的男仆。
  即便如此,陈昭眉还是没自信白瑰会收下自己的花。
  陈昭眉用期待和紧张的眼神看着白瑰,却可惜白瑰并不看他,微微低头:“眉公主的厚爱,实在令鄙人受之有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陈昭眉有些迷惑。
  但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觉得意外。没有男人会在社交季一开始就说准话的。
  巫星男人要在保持清白名声的同时吸引足够多的女人,这样使他们必须保持矜持、保持含蓄。
  圣女笑笑,从侍女手中拿下芍药,送到白瑰跟前:“拿着吧。”
  白瑰袖手答道:“鄙人寒微,不敢收受圣女的第一枝花。”
  圣女笑道:“我亲手送的,你还不要,那不是不给我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瑰只能接过圣女的芍药,轻声道谢。
  圣女笑了笑,转身站上台阶,对着众人,扬声说:“我的花送出去了,不代表对方必须入圣宫侍奉。我这个人不喜欢以势压人。无论哪个男子收了我的花,都可以收别人的花。同理,如果有谁的意中人收了我的花,你们也一样可以照送。我绝不会因此不高兴。”
  众人不禁敬佩这位年轻圣女的心胸是多么的宽广。
  这个黑老大大约也是被男德学院给折腾狠了,冷不防看到这么一个位高权重还尊重男性的美女,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只对身边的单维意说:“圣女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啊!”
  单维意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在心里想:圣女是男人,傻杯。
  前任圣女十分专一,一生只爱一个男人。偌大的圣宫,只有一名男侍。
  然而,前任圣女宠幸男侍多年,却一直无所出。圣女是女人,女人当然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有问题的一定是男人。圣女肚子没动静,一定是男侍的种子有问题。
  王公贵族、大臣诸侯乃至皇帝都亲自催圣女广纳后宫,以绵延圣族。在多年后,通过一位云游多年归来的大巫医的诊断,才发现问题出在前圣女身上,不关那位男侍的事。
  男侍洗脱不育的嫌疑,大臣们却仍然劝老圣女开后宫:
  一来,是大臣们被打脸了,心里并不对男侍抱持歉意,反而恼羞成怒,找借口说:“撇开事实不谈,难道这个男人一点错都没有吗?如果他能够多留意圣女的身体,或者劝圣女纳郎,不就能早点发现问题所在了?说到底,还是他不够贤惠导致的。”
  二来,等找到问题的时候,男侍的年纪也上去了,大臣们便说他精子质量不行,难当大任。
  以前大家都以为问题在男侍身上的时候,老圣女尚且独宠他,现在发现男侍根本没问题、白受了多年冤屈,老圣女更不可能辜负他。
  老圣女和男侍吃了不少药,求神拜神的折腾好几年,才老蚌生珠,得了一个独子。为了稳定人心以及保护男侍,老圣女欺骗世人,说自己所生的是女儿。
  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孩子是个嫡子,而且天资聪颖,根骨清奇。老圣女把他充作女儿抚养长大,那是越看越爱,常常嗟叹世道不公,女男不平等。
  身为低贱的男侍非常不安。在孩子长出长发的时候,男侍替他梳了一个男孩的发髻,饮泣着对老圣女说:“他只是一个男孩子啊,如何能够肩负这么重大的责任和秘密呢?这会害了他,更会害了圣主的一世英名!”
  老圣女艴然不悦,朗声道:“男孩又怎么样?谁说男子不如女?”
  下了决断之后,老圣女把儿子头上的男髻拆散,重新梳了一个女士发型,并为他赐名“重梳”。
  重梳被充作女儿教养十数载。去年老圣女崩天,她独宠的那个男侍自愿殉葬。
  是年,重梳正式上任,成为天宫至高无上的圣女。他上任后面对的第一节 “危机”,自然就是社交季。
  在母父双亡后,整个圣宫知道重梳真实性别的,就只有乳母。
  乳母非常担忧社交季会让重梳身份暴露,但是重梳却异常淡定。他只说:“神会庇佑我这个孤苦的后人的。”
  说着,重梳抚摸典籍上的文字:“神本就非男非女,大家都忘了。”
  在这天的晚会上,重梳送出了三朵芍药,而且每一个都是十分惹眼的名门闺秀。这让乳娘惊讶又担忧。她原建议重梳假装是和老圣女一样的深情专一之人,只纳一个没有背景的男侍。这样的人比较好控制。
  重梳却说,如果独宠一个寒门男侍,反而更容易引起大臣和皇帝的关注。
  重梳向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在乳娘眼里,这位年轻的男主子确实有着不输给女人的智谋和决断,因此,她也没有继续提意见了。
  而白瑰本人则收到了为数不少的牡丹,可谓是今夜的“花魁”。
  白瑰对于赠花,都会很谦虚地说:“鄙人已经有花了,怎么值得您送赠手中唯一的牡丹?”
  然而,不少女子都拾陈昭眉牙慧地表示:“芍药与君相比,只能充当近侍……唯有牡丹才能衬得起您的倾国风采。”
  白瑰再三退让,才把花接下。
  他双手接花,姿态郑重,好像对每一朵赠花都无比尊重,但又好像对每一朵赠花都是同样尊重,并没有分出厚薄。虽然如此,他的鬓边一直只戴着眉公主的白牡丹。
  待宴会结束后,白瑰便回到驿站住处。在那儿等候多时的白汝嫦见到白瑰带着一篮子的花回来,心里挺忐忑的,一边打听送花的都是谁,一边扒拉着花篮。但见篮子热烈的牡丹丛中冒出一朵扎眼的芍药,她便沉下脸说:“你可是白家独嫡,居然有不长眼的人用芍药送你?这不是侮辱吗!”
  白瑰回答:“这是圣女赠的第一枝芍药。”
  这话给一道雷似的劈在白汝嫦头上,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圣……圣女……第一枝芍药……”
  白瑰笑了笑,只说自己疲乏了,要先回房间休息,便站起道失陪。看着白瑰要走,白汝嫦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说:“那这些花……你不拿回房间吗?”
  白瑰说道:“外女所赠的东西,怎么可以带到闺房呢?让篾席将这些花处置了吧。”
  说完,白瑰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了。
  白汝嫦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倒真的是心无外物,连圣女送的第一朵花都不放在眼里。”
  心无外物的白瑰回到房间,便摘下鬓边的牡丹。只见这重瓣白牡丹清雅美丽,已是开到极盛的姿态,如此美丽,也意味着它明日就该枯黄了。
  白瑰将牡丹摊在掌心,轻吹一口气,如寒风拂过,牡丹花上一瞬间凝上一层薄薄的霜。这层霜又在瞬息之间消失,化作肉眼不可见的一层薄膜,护着这朵娇花万年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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