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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冷酷

  乔羽东被从警局放出来的那晚,天上下着大雨。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等到第二天白天,而是非要在晚上将他放出来,甚至还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
  他从身体到精神都被折磨得疲惫不堪,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个墙角,决定在这里等他的家人来接他。
  这女人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就连乔家都费了很多力才把他从警局捞出来,虽然最后并没给他定罪,但这几天他在警局里受的罪绝对是有人授意要搞他。
  他微微咬了牙。
  耳边是磅礴的暴雨,视线被雨幕遮挡着看不清楚,只有来回的汽车灯光模糊着靠近远去。他抹了把脸,吐出一口水,在嘴里尝到了微微的血腥味。
  他不甘心,回去一定要搞死她。
  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面前停下,他以为是家里人终于来接他,勉强着站起身,骂骂咧咧:“你们都是废物吗?知道我在里面遭了多少罪吗?”
  一个人打着雨伞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走来,对他的斥责充耳不闻,乔羽东看不见他的脸,等人走近了,他刚想继续破口大骂,就被拽住了衣领猛地扔到了地上。
  “咚!”
  地面的积水被砸出一个坑,溅起巨大的水花,很快又被磅礴的雨滴抹平。
  乔羽东蜷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个人的力气真的是人类的力气吗?手臂硬得简直像铁一样。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家里人马上就来了……咳咳咳……”他被暴雨冲刷得睁不开眼,整个人狼狈极了,身体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而刚刚那个把他扔在地上的人就这么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他。
  雨伞下露出他那双眼,眼神像机械一样冰凉。
  他不断地咳嗽,伸手去拽那个人的裤脚,但还没碰到,就听见身侧又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肩膀被用力地踩住,整个人被翻了回去。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又冰冷的眼睛。
  “隋……唔……”他睁大了眼睛,话还没出口,那只脚就踩上了他的喉咙,他没说出的话被堵了回去,握着他的脚踝不断地挣扎起来。
  “认识我?那更好办了。”男人声音很温和,但是语气却让人没由来的感到寒冷,“知道做错了什么吗?”
  他因为窒息不断地咳嗽,脸涨得通红,迷迷糊糊间恍然明白了什么:“她……是你、你的女人?”
  话音刚落,乔羽东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动心抵上了他的眉心。他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恐慌地疯狂地挣扎起来,因为呛了雨水而不断地咳嗽,声音嘶哑:“对不起……别、别杀我……”
  隋清宴脚微微地用力,就听见身下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挣扎得更为剧烈。
  “一想到她被你这种人侮辱,我就觉得恶心。你是什么人,也配意淫她?”
  乔羽东说不出话,拼命地摇头,眼神里全是恐惧,手脚都在发抖,害怕额头上抵着的那个枪管随时终结他的生命。
  “警署这几天过得快乐吗?”他微微笑,“被打断腿打断肋骨再接上的感觉怎么样?”
  他越发地害怕,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地呜咽,本能地伸手向站在一边的人求助,结果无论是摔倒他的那个男人,还是给隋清宴打伞的那个人,都无动于衷地冷冷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漆黑的夜幕只有大雨的倾倒,没有任何人出现,就连不远处的警署的监控,也适时地灭了灯。
  冰冷的雨水顺着枪管不断地下滴。隋清宴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用枪在他额头上顶了顶:“这不是威胁,这是通知。”
  他声音很轻很冷,说出的话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乔羽东的心上。
  “如果你还不知悔改,下次这枪就开在你的脑门上。到时候你姓普卡曼多都没有用,明白吗?”
  “你知道我是谁,你应该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普卡曼多,是皇室的姓。
  乔羽东疯狂地点头,神色因为恐惧已经完全扭曲,嘴边不断有血色的液体渗出来,汇入身下的雨水里,很快被裹挟着消失开来。
  隋清宴缓缓起身,收回了枪,立在原地俯视着在地上痛苦蜷缩的人,冷冷地开口:“洲越,送乔先生一份临别礼。”
  “是!”
  拽倒乔羽东的男人走过来接替了替隋清宴打伞的工作,原本站在隋清宴身后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乔羽东看见他的脸,和刚刚那个有几分相似,同样透着机械的冷意。
  他看着这双眼睛,有些不好的预感。
  “啪!”下一秒,他的左脸就挨了极重的一巴掌,那力道极大,扇得他大脑一片嗡嗡,几乎快晕过去。这简直不是人能有的力气!他眼前一片空白,差点就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痛苦地呻吟出声,被大雨掩盖在这个僻静的墙角。
  “走吧。”隋清宴转身,踏着雨水往车的方向走去。
  打他一巴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像是不够泄愤似的,折回来又在他肚子上狠狠踩了一脚。
  乔羽东痛苦地伏在地上,整个人几乎快晕过去。
  一夜的大雨将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天空也恢复了清澈的湛蓝。帝都仍充满活力地运转着,迎接着完全崭新的一天。
  隋清宴坐在沙发座里,神色平静地看着终端上的信息。没一会,包厢的门被推开,面容精致、气派华贵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看见他微微一笑:“听说你早就到了?”
  “不让女士等是基本的礼仪。”他站起身,微微颔首行礼,“见过二公主殿下。”
  被称为二公主的女人缓缓走到桌子另一边的沙发前,护着裙摆缓缓坐下:“倒也不必这么拘谨,叫我伊芙琳就好。”
  隋清宴跟着坐了下来,并没有应她的话。
  门再次被推开,侍者端着咖啡走了进来,放在伊芙琳的面前,随后默默地退出去。房门“咔哒”一声关闭,屋内的气氛陡然沉闷了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伊芙琳伸手碰了碰面前的咖啡杯,试了试冷热,“你的条件是什么?”
  隋清宴道:“二公主好像会错意了。我拒绝并不是因为想要讨价还价,单纯就是我不愿意。”
  “是么?”伊芙琳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您想要隋家的支持,大可以自己去争取。”隋清宴手指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您消息这么灵通,应该知道的,我已经五年没回过隋家了。”
  她轻笑一声:“可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哪怕十年没回过隋家,只要你开口,隋家还不是听你摆布?你在军队这些年,隋家明里暗里可帮了你不少。他们可舍不得放弃这么优秀的继承人。”
  “听我摆布?”他哂笑一声,“二公主可能还是对隋家有误解。他们听我摆布的前提是,我得听他们的。”
  伊芙琳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我向来很讨厌和老古董们打交道,因为他们固执、不懂得变通。我认为隋先生应该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知道该如何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感谢公主抬举,只可惜我实在是不愿意参与到政治斗争中。不管谁是未来的储君,都将是我效忠的对象。”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愿意答应婚约?”伊芙琳挑眉,“我可以承诺你,我们的关系名存实亡,我并不会干扰你和时然如何恩爱,我登储之后也会找理由解除我们的关系。未来有我的照拂,隋家和你的仕途都会繁荣稳定,这不是双赢的局面么?”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也许在公主眼里,婚姻不过是达成目标的手段之一。但对我来说,这是最珍贵的契约。绝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
  伊芙琳静默片刻,笑了出声:“我确实不懂你们的想法。”
  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听说,时然的记忆还没恢复?”
  隋清宴抬眸,目光霎时间变得锋利起来。
  “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伊芙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不是那种人。你不愿意答应这个合作就算了,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只是。”她微微笑,“隋先生有没有想过,时然的失忆和死亡,其实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隋清宴神色平静无波:“公主殿下日理万机,操心的事情还挺多。”
  伊芙琳没理会他的嘲讽,继续开口:“如果我是想要时然命的人,我绝不会先让她失忆,然后再杀了她。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连最愚蠢的人也不会做。这个道理,想必隋先生也明白得很。”
  隋清宴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你已经察觉到了对不对?自从回到帝都以后,应该有不少人试图跟着你们吧?我不知道你抓到了几个,问到了什么样的结果。但你肯定也发现了,事情远不如你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神色捉摸不定,半晌轻笑:“看来您的消息比我还要灵通。”
  “也没什么。就是恰巧得知了一个小小的情报而已。”伊芙琳站起身,缓慢地走到了隋清宴的身边。
  她有些怜悯地看着隋清宴,微微低头,低声开口:“毕竟隋先生可能从来没想过,你为之可以付出一切的所谓爱情,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名为利用的骗局。你说对不对?”
  他身体瞬间僵硬。
  伊芙琳抬头,将垂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向门外走去,回头笑了笑:“既然隋先生不愿意,那就没有办法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拉开门,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隋清宴的回复,声音很轻,但又带着坚定:“我不在乎。”
  “只要她能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不在乎。”
  伊芙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仅仅只有一瞬,她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又关上了,一切又归于宁静。
  隋清宴慢慢地抬手捂住了眼睛。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他沉默许久,半晌自嘲地笑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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