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皇帝之后 第20节
查冤情她帮不了,但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还是能做到的。
方有光看着沈亦槿认真说道:“多亏了沈姑娘,母亲今日才会这么开心。沈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过两天,等母亲头疼好一些了,我们就离开上京,不麻烦沈姑娘了。”
他看了眼窗外,无不留恋地说道:“在上京我很难赚到银子,远离上京,只要我肯花力气,就不愁赚不到母亲的药钱和我们的吃穿。”
方有光说的是大实话,沈亦槿都明白。
面对着一个家境败落,失去父亲,母亲生病,又四处碰壁,三餐不饱,四季破衣,却依然没有丧失对生活信心的人,很难不让人心生敬重。
“你要离开,我拦不住,宅院可以不找,但伯母身体本就不好,一路上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会拖垮伯母的,况且上京的郎中是最好的,你何必舍近求远?先给伯母治病吧,等伯母的病治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沈亦槿说得句句在理。
方有光看着自己的母亲沉默了。
方母道:“我这病不治也罢,治好了也是拖累。”她拉住方有光,“儿啊,你若想离开,母亲便跟你离开。”
沈亦槿瞧着方母,明白她心里担心什么,“请郎中的银子不必担心。”
她转身端起方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怪不得最近父亲总说茶没有之前的香了,原来是换了茶商。”
她放下茶杯,直直看住方有光,“方公子别觉得欠我什么,这么多年父亲喝你家的茶叶喝得很顺口,我替伯母请郎中,就当是对伯父这些年精心给将军府挑选茶叶的感谢吧。”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理由,但猛然间有太多思绪涌入方有光脑中,让他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
他从来不敢想,自己和沈亦槿还会有交集。
一直以来,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了她五年,每一次和父亲去将军府送茶叶,每一次看向她所在的院落,每一次期盼见到她的身影,都让他心生温暖。
但他知道身份悬殊,只敢将这份心事瞒在心底,哪怕被母亲看穿,也不敢承认。
所以,当他受了重伤一身狼狈出现在女子面前时,又怎么能够正视面对,强烈的自卑让他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尊严碎落所带来的的耻辱感,哪里还能接受她的帮助。
可那日分别后,一阵阵懊恼充斥着内心,既渴望又不敢靠近,好像要把他撕裂了。
原本以为那次是最后一次见她,不曾想会在上元佳节目睹她跳水救人的一幕。上元节那日,他站在岸边,最初看不清栈桥上发生了什么,直到少将军拦着沈亦槿走下栈桥时,他才瞬间明白了过来。
顷刻间,心情异常复杂,搅弄着他每一寸神经,沈姑娘有了如此爱慕的男子,他是该伤心还是该替她沈姑娘高兴呢,可他既没有伤心的资格,更没有替她高兴的资格,他的心思,原本就见不得光。
失落,酸楚,自嘲,讥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眼前的女子根本不知道,此刻她对他说出的这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从父亲死后,亲友远离,母亲生病,他渐渐陷入了奇怪的状态,旁人的好意和善心都会让他有一种难言的痛苦,他曾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他还有母亲要照顾,还要为父亲沉冤昭雪,他不怕吃苦受累,好像只有这些苦痛才能让自己撑下去。
他用坚硬的外壳将周身包裹了起来,沈亦槿的出现就好像腐蚀他外壳的毒液,他宁肯死在壳里面也不愿别人看见他柔软的脆弱。
可是,此刻女子的目光太过诚恳,用这样别扭的借口,体面的维护着他的外壳,不昭示施舍者的善良,不彰显帮助者的品德。
用不需要感谢的感谢,来换他最需要的帮助。
沈亦槿见方有光看着自己的眼眸深沉,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很久不说话,想着他也许会再一次拒绝。
如果这次他拒绝了,她就将这份善意收回。
方母久久听不到儿子的回答,心下了然,“有光,我知道你是不想欠一份还不起的恩情,明日我们就离开上京。”
沈亦槿听了这话,心中叹息,顿感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在此逗留了。又想到自己随身还有些银子,那就在离开之前都留给他们吧。
刚抬起要拿钱袋的手,就听方有光道:“我接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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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接受沈姑娘的帮助,先给母亲治病。”他坚定的看向沈亦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在下多谢沈姑娘,大恩大德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报答,但若姑娘需要,在下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虽然心头有无数的思绪拉扯,他却在这些混乱中明白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丢掉那可笑的自卑,卸下沉重的外壳,消融坚硬的内心,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治好母亲的病!他根本不想离开上京!他不想再和沈亦槿做回陌生人,哪怕只是以这样悬殊的身份相处。
沈亦槿倒是一惊,方有光报答之言掷地有声,犹如保家卫国的将士视死如归的誓言,这人拒绝的彻底,恩情却也深刻。
“方公子严重了,本就是我愿意的,不是你求我的,谈不上出生入死的报答。”
方母激动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抓沈亦槿。
沈亦槿忙握住方母的手。
“沈姑娘,我老太婆谢谢你,我老了,受了你的恩惠怕是不能报答了,有光还年轻,你需要他做什么,尽管开口,从今往后,你说的话,有光唯有不从。”
沈亦槿一听,算是明白了,这家人都是爱憎分明,恩仇必报的个性。
“伯母言重了。”她拉着方母重新坐下来,从怀里拿出钱袋塞进方母手中,同时看向方有光,“平日里的将养也很重要,这些银子你们先拿着,我想办法请上京最好的郎中给伯母看病。”
方母把钱袋胡乱塞回沈亦槿怀里,“姑娘肯为我请郎中治病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拿姑娘的银子。”
沈亦槿把银子放在一旁,抬眼看了看四处漏风的茅屋和破烂的窗户纸说道:“我幼时就知道一句话,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伯母若想尽快治好病不拖累方公子,就别再和我客气了。”
“这……”方母迟疑了,即使眼睛瞎了,仍旧下意识抬头往方有光的方向看去。
方有光拍拍方母的肩膀,“娘,你刚才说什么自己忘了吗,你说从今往后,沈姑娘说的话,我方有光唯有不从。沈姑娘是想尽最大努力治好娘的病,你放心,有我在,这恩情一定能还。”
沈亦槿帮人凭的是善意,做事凭的是良心,没想图任何人的报恩,但现在来看,只有把这份恩情认下,方家母子才能安然接受她的帮助。
“方公子说得没错,公子今后一定会大有作为,还恩情自然不在话下。”
天下几乎所有的母亲都会认为自己儿子是最好的,更何况方有光本就孝顺,方母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笑着笑着眼中隐约有了泪光,她又紧紧抓住了沈亦槿的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用力。
或许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盲眼老人来说,唯有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了。
从小茅屋出来,天色已经不早,沈亦槿怕兄长担心,快步往回走。
刚拐进将军府所在的巷子口,就看见送年礼那日在六皇子府看见的婢女,她跟在一身着暗蓝色妆花褙子,妇人打扮的女人身后,主仆二人一直看着将军府的方向。
沈亦槿突然想起那日卫公公和这婢女的对话,这女人莫非就是他们口中的“林姑姑”?
她不禁纳闷,李彦逐的人为何会在靠近将军府的地方?
心中疑惑未消,一个念头闪过了她的脑海,虽然她不知道林姑姑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肯定同李彦逐关系匪浅,她何不“曲线救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能接近李彦逐,不如先从接近他身边的人开始,她是任何一种可能都不能放过的。
思及此,心头难掩激动,顺手取下金累丝宝葫芦耳坠,打算用寻找耳坠的方法去接近妇人,但刚取下耳坠,她就停下了脚步。
她可不能让妇人知道自己是故意接近她的,若是那样,会不会弄巧成拙了?
要装作不知吗?可那婢女分明认得她的,又如何装作不知?
她仔细回忆了那日六皇子府的情形,夜很黑,她很虚弱,又被李彦逐伤了心,身心俱疲,一个小小的婢女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打定了主意,她即刻往前走去,就在要接近她们的时候,将手里的耳坠扔到地下开始假意寻找。
装也要装的像才行,怎么也得认真找一找,沈亦槿先在别处找了找,才慢慢挪动到两人能看得见她的地方开始寻找。
今日天气好,林惜想四处逛逛,走着走着就走到护国将军府门口了,想见沈亦槿的心思一直在她心里,算了算日子,沈亦槿的病应该好了,而且都走到这里了,就等等看。
她也不打算搭话,又晴识得沈亦槿,她只要远远看一眼她的模样就好。
等了一会,天色渐暗,她正打算离开改日再来,突然看见右前方有一女子弯着身子看着地面,慢慢向她这边挪动。
女子应当是丢了什么东西,找得很投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腿上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她忙往旁边退了一步,引得身旁的又晴也朝这边看过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激动了,眼前女子的侧脸可太像沈姑娘了,她又弯腰仔细看了看,很快确定就是沈亦槿,沈姑娘可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记的可牢着呢。
又晴指着沈亦槿小声对林惜说道:“姑姑,这位姑娘就是沈姑娘。”
林惜还没做出反应,就见女子站起了身,毫无目的的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下一刻不期而遇地对上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皆怔愣住。
林惜一直以为又晴的形容太过夸大,此刻才知道又晴口中的清澈明亮,不足以形容这双好看的眼睛。
沈亦槿也没想到卫公公口中的林姑姑如此年轻,姑姑这一称呼在兴国是对宫内较长资历宫女的尊称,应当都是老者,谁知面前的人看起来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
这都是托了在百草谷试药数年的福,在百草谷十多年来,林惜的容貌不老,也就是这五年跟在李彦逐身边,吃了些苦,容颜衰老了,否则会比现在看着还年轻。
沈亦槿先收回了视线,装作不经意看向了一旁的又晴,故作思考的模样,“这位姑娘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小女怎么记不起来了?”
做戏这件事就得先发制人,说不认识未免太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才会更让人相信。
她不由得感慨一番,前世她可是从未诓骗过人的,今生为了救父兄的命,这谎撒演戏的功夫真是越发游刃有余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二十七章
又晴刚要张口,林惜不动声色地拽了拽她的袖口,先开口道:“我们师徒二人前两日方才来上京,姑娘怎会见过。”
沈亦槿不由眨了眨眼睛,这话说的,原来林姑姑也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
合着两人都是瞌睡遇到枕头,求之不得呀。
一个假装不知,一个刻意隐瞒。
于是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开始了她们自以为是的表演。
沈亦槿歪着头点了点下巴,一副言之有理的样子,“想来是我认错了,真是抱歉。”
林惜马上说道:“无妨。”遂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姑娘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亦槿心头一乐,她正要以找耳坠搭话,好以此为借口多相处相处,对方倒是先开口了。
“是呀,我丢了一个耳坠。”
林惜往她的耳垂看去,白里透红的小耳垂上空无一物。她又往另一边看去,是一个金累丝宝葫芦的耳坠,镂空的样子,很精致,她看着很喜欢,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丢的是另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