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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科医生 第30节

  徐碧婷身着白色真丝缎面的曳地长裙,婷婷袅袅地站立在李长信对面,歪头瞧着李长信,笑容明媚恍若有光。
  众人都知道她在等李长信进一步的动作。于是,起哄声越发热烈了起来。
  “求婚,求婚。”
  ……
  婚礼现场引发了第二波高潮。
  叶繁枝缓缓后退,将自己隐在了花丛后的角落。虽然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谁,但她依然觉得难堪不已。
  乔家轩和傅佩嘉坐在最前排观礼。乔家轩凑到傅佩嘉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傅佩嘉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而后她寻到了站在角落眉目低垂的叶繁枝,目光怜惜地在她身上停留了数秒。
  李长信示意着大家别起哄了,一副“求放过”的表情,目光也在下意识地寻找着叶繁枝。
  新郎鲁自秦见状,便知李长信是不会求婚的,怕再放纵大家起哄下去,场面会闹到不好收拾的地步。他便出来打圆场:“唉唉唉,大伙,我想说一句,这是我和我老婆的婚礼,我不应该才是男主角吗?!”
  闻言,众人一阵爆笑,这才放过了李长信、徐碧婷两人,进入了晚宴环节。
  日月湖畔的大草坪上,几条长桌,烛光晶莹,餐具精致,花束繁复。
  新郎与新娘在长桌上的主位,含笑对望,情到深处热吻了起来,满是浓情蜜意。
  一切都美到了极致。
  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叶繁枝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觉得一切的辛劳都是值得的。
  犹记得从前,她虽然有一份基金会义工的工作,但是那时的收入尚不够她买一个喜欢的包。那时的她,刷着父亲的附属卡,从不计算自己的花费,一切只凭自己喜欢。而如今的一切,全部都要靠自己去挣,每一分钱里头都有血有汗有泪。
  虽然叶繁枝偶尔会怀念过往岁月,但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那个在经历了眼泪和挫折后,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独立又健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认认真真地和大哥过着小日子的自己;像一棵小草,只要有泥土扎根,就可以活下来的自己。
  叶家出事,父亲猝死,紧接着大哥发生了车祸,昏迷不醒。最后调查结果出来,大哥承担全责,赔偿金近一百万。若是在从前,这对叶家来说也不过是笔小数目,但在那时却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繁枝一夜之间被迫长大。当时的她是惊惧恐慌的,在很多个失眠的漫漫长夜,她曾打过李长信的电话,想把这一切告诉他,想听听他的建议。那个时候,哪怕只是隔着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可是,李长信的电话打不通了。他的号码早已经停用了。其他联系方式也都停用了。他切断了与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固执地拨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一天清晨她擦干眼泪,咬牙出去面对那两位受伤者的家属。她把自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坦诚相告,告诉他们如今的自己实在是拿不出那笔巨款。然后跟他们商量是否可以分期,她每个月给他们付一部分。
  不知道是她的真诚打动了他们,还是因为叶繁木也身受重伤,令他们觉得如果协商不成把叶繁木这个已经不能行动的废人告进监狱,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益处,倒不如后退一步,协商解决此事。他们两家暗地里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答应了她的提议。
  叶繁枝也是打那时起才开始真正振作了起来,开始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
  婚宴结束,叶繁枝搬着纸箱走出鲁家大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靠在车边等候的李长信。
  李长信伸手欲接过她手里的大纸箱:“我送你回去。”
  叶繁枝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然后,她抬手把纸箱搁进了已经快装满的面包车里。
  李长信伸手帮她把箱子塞了进去:“现在很晚了,而且这里很难叫到车的。”
  吴家希很好奇地借着路灯的光线打量着李长信。
  “谢谢李院,不麻烦你了。我坐我同事的车就可以。”因有吴家希和荣励华在场,叶繁枝客气但又毫无转圜余地地拒绝了。
  李长信瞧了一眼已经塞得满满的车厢,说:“前面只有两个座位,怎么坐?我送你吧。”
  叶繁枝则是沉默无言地爬上了面包车,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挤在堆满杂物的一角,然后当着李长信的面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面包车的拉门。
  吴家希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与李长信说了再见。之后,她注意到叶繁枝一路都低垂着头,神色好像疲倦到了极点。
  显然刚才那个人与繁枝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荣励华与吴家希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多言。
  到了叶繁枝的小区,吴家希对她说:“繁枝,这两天辛苦你了。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来上班了。”
  也不知怎么了,好像累积着的所有疲乏都涌了出来,叶繁枝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叶繁枝机械地与他们说了再见。在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手上的伤口被碰触到了,隐隐作痛。由于这痛意,她才回过神,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泛起了阵阵水汽。
  “繁枝,我找把伞给你。车里应该有伞的。”
  “不用了,才几步路而已。”车子里堆满了杂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叶繁枝把蓝色帆布包顶在头上,下了车,大步地跑进了小区。
  荣励华发动了车子离开,开了一小段路后,说:“刚才拦着叶繁枝的那个男人我认识。”
  吴家希问他:“你认识?是工作上认识的吗?”
  “不是。是之前我来接你的时候,好几次发现他的车子停在你们花店对面的转角处。那里没有路灯,光线比较暗,不容易被人发现。我觉得他和繁枝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荣励华显然是注意了一段时间。但他是因为关心吴家希,才会特别留意她花店四周环境的。吴家希心头生出一阵暖意。荣励华见她不语,便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吴家希没甩开他的手。
  叶繁枝在垃圾桶附近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手指上的创可贴上。
  此时已是深夜,路灯本就暗淡,如今光线又隔着大雨投来,昏暗不堪。她站在这暗色中,浑然不顾雨水浇在身上,盯着创可贴愣了半天。最后她缓缓地把创可贴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忽然,头上雨停了。叶繁枝转过头,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李长信。
  她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伞。
  “你发什么疯?!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打伞吗?你想淋感冒吗?”李长信的口气与他的脸色一样不友好。
  叶繁枝转身就走。可才走没两步,李长信就丢了雨伞,追了上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地把她拽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抱住了她。
  这是一件他想了很久的事情。或许自打再遇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一直压制着自己。
  他想好好给她一个拥抱,他想对她说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以后有他在。
  叶繁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不远处是昏暗的路灯,头顶上是瓢泼的雨水,地上是孤零零的一把雨伞。
  李长信就这样抱着叶繁枝。
  此时,突然响起了李长乐的声音“大哥,接电话”“大哥,接电话”。叶繁枝回过神来,挣脱了他的双臂,转身快步回家了。
  这是李长信专门为李长乐设置的来电铃声。长乐肯定是有事情找他。李长信取出了手机,接通电话:“长乐,怎么了?”
  叶繁枝赤着脚靠在卧室的门上,因李长信的这个拥抱,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他这次为什么要抱她呢?叶繁枝不懂。就像她不懂他上次为什么要吻她的眼帘一样!
  明明两个人已经毫无关系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叶繁枝发现自己从来都未曾懂过李长信。
  如今也是。
  叶繁枝病了。
  夜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腰酸背痛,仿佛有人用千斤重的绳索捆了她,把她扔进了深海。叶繁枝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一直往下沉。
  早晨起床的时候,她刚一站立,脚一软便跌坐在床上。可她是不能生病的,一旦生病,医院的全勤奖就没有了,花店这边也要请假几天。叶繁枝强撑着爬起来,去找了药吃。
  她头重脚轻地蜷缩在床铺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江一心来敲门。
  “繁枝,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起来。”江一心见她蜷缩在床上,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惊叫了起来,“繁枝,你额头怎么烫成这个样子。我去拿温度计。”
  叶繁枝想说话,可是声音变得嘶哑起来:“没事的,我吃了药了。你别告诉大哥。”
  江一心取了温度计给她量体温:“你今天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吧。我替你向陈主任那边请个假。”
  叶繁枝挣扎着爬起来:“没事的。不过是小感冒而已,吃了药就好了。”
  江一心知道她心疼那点全勤奖,舍不得请假。她拗不过叶繁枝,只好尽量在医院里照看着她。
  叶繁枝游魂似的在医院过了一个上午,但该做的工作并不会因为她生病而减少。
  她给客户楚小姐发了一堆术前注意事项,告诉她月经期不能做手术,感冒了也不行,血糖血压高也不能做手术,还有术前一星期不能吃任何抗凝血的药物。
  楚小姐问:“好不容易才联系好你们医院的徐医生。要是感冒了不能如期做手术,是不是又要往后推了?”
  叶繁枝耐心地回复她:“那就等感冒好了再做,稍稍推迟几天而已。因为感冒本身就会有炎症,再进行手术会感染加剧,造成不良后果,所以是不可以在感冒的时候做手术的。”
  中午的时候,一心问她想吃什么。叶繁枝毫无食欲,只要了一份白粥,然后就着一小碟酱菜强迫自己喝了半碗粥。
  午餐回来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发现了两盒药。
  江一心和章漳一直跟她在一起,而简余彦这两天不在医院。除了这三个人,叶繁枝也不知这个给她感冒药的好心人是谁。李长信?!她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一个下午也在混混沌沌中过去了。
  下班的时候,江一心再三劝她别去花店了,请假一晚。但叶繁枝说:“我没事,今天晚上家希要上课。我如果不去,花店晚上就只好关门了。”
  在公交车站候车的时候,有辆车在她身边停下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是李长信。此刻的他面无表情。
  叶繁枝无力地抓着帆布包的带子,茫茫然地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她回家,就如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吻她拥抱她一样。
  她与他之间,早已经没有干系了。
  李长信用命令的口气说:“上车。”
  此时,她等候的公交车“嗤”的一声停在了路边。叶繁枝用力抓紧了帆布包,浑然不顾李长信愤怒的脸色,脚步轻飘地上了公交车。
  叶繁枝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本就难受不已,加上公交车摇摇晃晃,时停时动,车内空气又浑浊难闻,她紧紧抓着帆布包,只觉得胸口发闷,直欲呕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公交车总算是到了下一站。叶繁枝已近窒息,实在无法再多忍受一秒了,便随着人群一起下车。她扶着马路旁的树干站定,正欲好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下一秒,她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竟然还是李长信。咫尺距离的他又是昨晚那副恶狠狠的表情。
  “生病了还逞什么强,给我回家好好养病。不许去花店上班,听到了没有?”
  叶繁枝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李长信强势地把她按进了座椅,给她系好保险带:“给我好好听话,你信不信我把你从医院开除?”
  听了这句威胁的话,叶繁枝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医院的工作转正了,前不久又加了工资。她目前是不能没有这份工作的。
  一路上,叶繁枝都悄无声息。李长信转头一瞧,只见她侧着脸闭眼休息。很显然,她太累了。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叶繁木,还要打两份工,还要偿还叶繁木事故的两笔赔偿款。
  李长信把车停靠在路边,取过了后座上的小薄毯,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然而,刚一盖上,叶繁枝便突然睁开了眼。她没有说话,只是移开了薄毯。
  李长信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子。
  很显然,她并不想与他沾上任何关系,也不愿接受他任何的照顾。如今的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彼此不要有任何接触,也不要有任何的牵扯。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
  送她到小区后,李长信替她拉开了车门:“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谢谢院长。”
  大约是因为叶繁木在家的缘故,李长信并没有坚持。他只说:“记得把那两盒药吃了。病好了再来上班,听到没有?!”
  原来这两盒药真的是他悄悄放在她位置上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繁枝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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