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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 第14节

  那张纸还贴在他的口袋里,沈承安靠的太近了,他不想被沈承安发现。
  一双柔软纤细的手抵住了沈承安的小腹,那是盛霜序的手,他不是有意要去摸沈承安的腹肌,太黑了,他不好意思往过看,手便沿着那结实的肌肉往下移。
  要把沈承安伺候好了,盛霜序想,免得他又要生气。
  沈承安闷哼一声。
  他们之间谁也没说话,沈承安猛地伸臂揽住盛霜序的肩膀,他按住盛霜序上下浮动的胸膛——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沈承安收紧手臂,攥紧了盛霜序。
  盛霜序轻呼一声,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胸膛仿佛就要被沈承安捏碎了。
  沈承安猛地钳住他的下巴,手指强硬地塞进盛霜序的嘴巴里。
  盛霜序的口腔内壁滚烫,软绵绵地依附着沈承安的手指,来不及吞咽的涎水粘腻腻地糊在沈承安指尖。
  “不要说话,”沈承安不想在这时候从幻想中抽离出来,说,“男人的声音会让我很恶心。”
  盛霜序胸口还胀胀的疼,他立马没了声响。
  盛霜序无法判断这究竟过了多久,沈承安钳在他下巴处的手终于松开,沈承安的动作很轻,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
  盛霜序听见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再后来,卫生间的灯亮了起来。
  卫生间的水声响了一会,沈承安又坐回到了床边,他拿着打湿的热毛巾,为盛霜序擦拭手掌。
  盛霜序被他的举动吓得一惊,下意识要抽回手,被沈承安紧紧捏住了手腕。
  沈承安擦拭的很细致,他边擦边说:“你躲什么?”
  盛霜序挣脱不开,手指僵硬地悬在半空。
  盛霜序说:“没事儿的,我可以自己去洗。”
  沈承安问:“你这样能下床吗?”
  盛霜序的身体还软绵绵的,连湿热毛巾的触觉也发钝,手上像敷了层膜。
  盛霜序便任由他擦手,他搞不懂沈承安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俩相处的时候,大多都只是沉默。
  沈承安对他那样坏,盛霜序以为沈承安是不想和他说话的。
  现在沈承安的举动却又叫他迷茫了。
  “盛霜序,你很想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沈承安心情平静的时候叫他老师,到了讥讽、嘲弄的时候,他就叫他盛老师,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叫盛霜序的全名。
  盛霜序一个激灵,沈承安不高兴了,还把他心里的话都问了出来。
  沈承安抽走手上的毛巾,转头看他,夜色太深,盛霜序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韶清呢,你想过他吗?”
  盛霜序愣了。
  平时他们忌讳莫深的名字、盛霜序谈话都不敢提起的名字,沈承安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了出来。
  沈承安见他没反应,又说:“我不生气,盛霜序,你想要谈,我就和你谈。”
  他明明很不高兴。
  前一刻沈承安还在为盛霜序情人般温柔地擦拭手指,这时候又冷言冷语起来。
  “你以为韶清是怎么死的?因为那封信?——还是因为我?”沈承安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把话都刻进盛霜序脑袋里,“他是因为你,盛霜序。”
  盛霜序大脑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嘴唇,说:“……为什么?”
  “他爱你呀,盛老师。”沈承安的语气中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讽刺,“而你那时只会那骂我们是变态。”
  盛霜序太过震惊,以至于忽略了沈承安言语中的不忿。
  这样的话确实是他说过的,那时候他才二十三岁,他正常地恋爱结婚,认为自己只要爱上了女人、能和正常人一样,也就能成为“正常人”,便对同性相爱排斥得不行。
  盛霜序完全没有发觉韶清对他的感情,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学生。
  盛霜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他的老师,怎么可以——”
  “你发现了吗?盛霜序,每次遇到你接受不了的事情,你就喜欢用自己老师的身份去堵别人的嘴,”沈承安打断了他,说,“我们先是人,再是你的学生,感情不是光靠一句你是老师就能压得下去的。”
  “盛霜序,你不配拥有他的爱。”
  他的老师彻底傻眼了。
  盛霜序愧疚不已,继而坚定地说:“沈承安,你愿意和我讲讲韶清吗?”
  “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第23章 深渊
  沈承安不是个多嘴的人,他从小长到大学会的最实用的技能就是缄默,连对韶清的好感,也没在外人面前漏出一丝来。
  话说得越少,就越难被人察觉,越难受人欺负。
  他从没问过韶清为什么提起盛老师时会那么忧愁,也不晓得其中的原因,韶清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与沈承安待在一起也只是抽烟玩乐——沈承安应该早些问的,兴许还能把韶清救回来,他便只记得那个吻,一直记到韶清从楼上跳了下去。
  后来韶清死了,韶清的家长离婚得早,早已有了各自的家庭,这个孩子便成了多余的累赘,他们冷静得可怕,悄无声息地收走了韶清在学校的一切痕迹。
  沈承安很不甘心,他在韶清妈妈家楼下晃了很久,最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韶清的日记本。
  韶清的父母不在乎韶清,也不会去特意翻儿子的日记,从而谁也不知道韶清那段对于盛老师的隐晦的回忆。
  除了沈承安。
  他不该翻看韶清的隐私的,可韶清已经死了,除了沈承安,这个世界没有人想去知道他为什么而死。
  韶清的死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溅起一点儿波澜,就要被众人遗忘了。
  日记最初对盛霜序着墨并不多,只是在涉及作业和考试的时候偶尔提一提,韶清甚至还给他的班主任起了外号,盛霜序脾气好,说话慢条斯理,他怕学生听不懂,一句话要拆下来反反复复讲很多遍,脑袋聪明的韶清就嫌他啰嗦,叫他“啰嗦鬼”。
  一切的转折点源于某次期中后,韶清早恋了。
  韶清张扬、骄傲,却也是班里最离经叛道的人,他这种性格在本班相处得久了不大受待见,但仰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家里有钱,身边从没缺过女孩子。
  按后来沈承安的想法,韶清交女朋友的原因不大像早恋,更像是想找个玩伴。
  情感是相互的,韶清并不爱她们,他无法对自己的女朋友用心,感情注定不能长久,他无论换多少个女朋友,也无法从中弥补自己的孤独。
  韶清不怕自己被孤立,甚至主动脱离自己的同学,但他潜意识里还是害怕孤独的。
  韶清谈恋爱从不避开人,他有光明正大的资本,他凭借成绩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
  老师们看他成绩好,只要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就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只是大多数老师,盛霜序不在这一列。
  盛霜序是个善良的人,在父权家庭下长大的盛霜序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他可以说是善良过了头——说句窝囊、懦弱也不为过。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合适地衡量他,那就是老好人,他是一个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生过气的老好人。
  直到盛霜序发现了韶清早恋。
  盛霜序对自己的学生很上心,却又太过迟钝,否则也不会注意不到韶清的痛苦。
  能让盛霜序发现自己的学生早恋很不容易,也就韶清敢这么做。
  那时候的盛霜序自认为是“正常人”,他不容许自己的学生谈恋爱——无关成绩,在他眼里,他们年纪太小了,这时候的恋情注定无果,他们无法为自己的选择担责。
  姑且不论他的想法是否偏激,学生能不能接受的了,起码盛霜序确实是在为韶清考虑——当事人估计也不愿意认领这样的考虑。
  韶清日记中因为烦躁而写得潦草不已:“啰嗦鬼着急的时候涨红着脸,像个不停说话的红鹦鹉。”
  红鹦鹉盛霜序硬是靠着一张嘴,把韶清烦到分手了。
  他们班中大多数学生都很喜欢盛霜序,正因为太喜欢了,他们不够怕他,这样的性格本不适合做班主任,盛霜序却很少有管不住学生的时候,他劝人的技巧并不高超,最擅长一句掺杂着一句的重复,学生不改,他就能说到他们改正为止。
  沈承安存在感低,很少惹事,错了也会及时纠正,他都没机会领教这样的盛霜序,韶清先领会到了。
  盛霜序就此在韶清的日记里沉寂,而在某一天里忽然又出现了“啰嗦鬼”的名字。
  “啰嗦鬼红着脸的时候有点可爱。”沈承安不知道韶清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句话:“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就像我梦里的父亲。”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读到此处时,沈承安难免心肺骤停。
  自那以后,“啰嗦鬼”在韶清日记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以至于多到叫沈承安害怕的地步。
  韶清对周围的事物大多是冷淡的态度,他从没见过韶清对某个人如此盛情。
  在沈承安的印象里,排除盛霜序最后做的那些事情,他算得上是个好老师,可再好的盛霜序,还是将韶清推去了高楼。
  也将深信盛霜序的沈承安,推入深渊。
  第24章 恶心
  韶清的日记中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沈承安对韶清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些——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有个同父异母、关系也不大好的弟弟。
  韶清父母家境殷实,即便离了婚,他依旧能过富足的生活。
  除了盛霜序之外,韶清记录自己的生活就如流水账,文字间死气沉沉,就仿佛是为了记录而记录,活着也是因为活着才活着,只有涉及盛霜序时,他的文字才能变得活泼些。
  韶清真的很孤独,他的日常枯燥无味,因为现实中没有朋友,日记就成了他唯一与生活联系的渠道,盛霜序则成了落入死水中的一颗鹅卵石。
  盛霜序即便有许多想法不好,他尽力去了解他的学生,大多都失败了,旁人被他这样关注着,都觉得他烦,觉得他吵,就只有韶清,韶清能从中感受到被人重视的幸福。
  沈承安一字不漏地读完了他平淡的记录,那时的沈承安不理解,直到现在他也不大懂——韶清为什么会喜欢盛老师,他这样高傲、优秀的人,怎么能喜欢老好人盛霜序呢。
  再高傲的人,到了不对等的情感面前,都会被打入尘埃里。
  情书被盗的第二天,情书的复印件被张贴在楼道里、黑板上,沈承安看到学校地狱式的场景,最先想到的还是韶清,他不顾一切地冲进教室时,韶清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桌面上的复印纸发呆。
  沈承安跑得气喘吁吁,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韶清,一时间竟觉得羞愧难当。
  如果不是面临毕业分离的不舍与忧愁,他绝不会冲动去写情书,如果不是即将剖白内心的、过分的紧张,他也绝不会叫自己的情书被盛霜序所发现。
  教室里同学的目光都像刺似的扎在沈承安身上,他们所有人都看过了那封信,他们都知道了沈承安喜欢韶清——
  现在沈承安要和韶清说话,他们没做反应,其实都正竖着耳朵听,想要听听这对罕见的同性恋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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