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顾衿不声不响的挂掉电话,心脏在胸腔里跳的飞快,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在她妈妈家楼下,她以为他要吻自己的时候。她光着脚踩在阳台的地砖上,能感觉到自己想要迅速回家的愿望是如此的令人羞耻。
顾衿用手机订最快从广州回b市的机票,她想回到他身边,她想听他解释,她想和旁政长相厮守的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
旁政坐在阳台那张美人榻上久久不动,上面还扔着顾衿常盖的一条毛毯,那是好多年前他跟一帮二世祖胡混的时候,burberry为他私人定制的围巾。他嫌颜色太艳,从来没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翻了出来。
围巾质感非常柔软,旁政拿起来放在手里摩挲,风一吹,好像还带着顾衿身上的味道。
锅里速食面早都煮烂了,黏糊糊的一堆,混合着西红柿,颜色十分诡异。旁政关了火,倒掉,把锅洗干净,然后赤脚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盲音只响了两三秒,就迅速被人接了起来。
白梓卿觉得意外又惊喜。“阿政?”
旁政抿着嘴唇,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明天如果有空的话,见一面。”
第43章
顾衿乘了最早一班飞机回b市,她到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傅安常打电话来,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愠怒。
“你什么意思!!!”
顾衿一只手拿着电话,冲前台空姐礼貌笑笑。“没什么意思,合同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你一个人完全可以,我家里有事儿,就先走一步。”
傅安常气坏了,“顾衿,你肚量就这么小?至于吗,一句话就给你吓成这样,你这不是走,是逃。”
早上他来敲门找她一起下去吃早餐,结果碰上整理客房的服务员,这才知道她早在两个小时前就退房了,甚至都没跟他打个招呼。
顾衿步履匆匆,需要安检,她一股脑的把包扔进篮子里。“你要一定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说了,我真的有事。”
“就先这样,我挂了。”
“喂?”
“喂?顾衿?”
顾衿把手机按掉,漫不经心的扔了进去。
不知怎么,这一路上眼皮总是再跳,跳的人心烦意乱。
好在这趟一切平安,飞机落地,到达b市的时间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b市比广州气温明显低了很多,天空中灰蒙蒙的,还飘了点小雨,但这丝毫不能影响顾衿的好心情。
顾衿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件风衣外套罩在身上,站在候车口拦出租。因为知道那天要出差,她把自己的车留在公司停车场没开,她计划好了路线,想着先回茂柏去取,然后回家。
茂柏坐落在b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离旁政的公寓很远,坐地铁起码也要半个小时,加上今天下雨,路上不好开,这一路停停走走,顾衿便有点没了耐心。
可能是这两天一直在天上折腾,气温转变太快,顾衿总是一阵一阵的打寒颤,小腹也隐隐疼,估计是快来姨妈的前兆,她在路边寻摸着哪里有咖啡店,想进去给自己买杯热饮。
开着开着,她就觉着不远处那玻璃窗里坐着的两个人有点眼熟。
顾衿放慢了油门,打转向,踩刹车,无声无息的停在路边。她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那是一家看上去格调很高的茶馆,叫雁南归。古色古香的装修,旁政和白梓卿面对面坐着,中间摆着一张红木小桌,桌上的泥炉正烧着水。隔着一片淡淡水雾,顾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解开安全带,越过身子去擦副驾驶的车窗,视线清明,顾衿这回彻底看清了。
那人就是旁政。
他今天没穿正装,是一套休闲宽松的灰色运动衫,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黑色小牛皮鞋,马衔扣,船型,顾衿一眼就认出来了i去年秋季发售的,当时买了两双,她有一双一模一样的。
他应该是从公寓直接过来的,没去上班。
白梓卿穿着一条裙子,外面罩着大衣,一如既往的样子。
隔着窗户,顾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旁政的表情来看,似乎两人相谈甚欢。
昨天才刚给他打电话说自己见过白梓卿,今天两个人就凑在一块儿了,怎么,商量对策?还是琢磨着怎么串通谎言骗自己?
顾衿生出几分恶趣味来,她就在车里看着,她想知道两个人会聊多久,一会儿又要去哪里。
她知道这么做很不光明,她甚至病态的想抓到两个人偷情的证据,但是又隐隐希望不是那样。
……
旁政和白梓卿约了折中见面的地方,她白天去音乐厅练舞,离这里不远。
看得出白梓卿是这里的常客,进了门就直接点了壶百合花茶,她微笑看着他,十分体贴。
“你睡眠不是不好吗,喝一点,这个对安神很有效,也可以驱寒。”
旁政的心思不在这壶茶上,他直接开门见山。
“有些事儿,我觉得应该和你说清楚,”
白梓卿依然斟着茶,柔夷拿着一柄小泥壶,姿态优雅。“是吗,我也觉得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了。”茶水倒了斗笠碗儿的三分之二,茶汤浅浅,温度正好。“自从我回来以后,你从来没跟我像现在这样好好聊聊,阿政,我认为我们应该有的聊的。”
旁政别开眼,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生硬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白梓卿失笑,眉眼间有不可思议。“凭什么过去?你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被你妈妈赶出家门,忍着清白和谭禹出国,我人生地不熟,我每天排练都凌晨……”
“可你也选择了不相信我。”旁政打断她的话,话中压了几分怒意。“这件事儿你当初告诉过我一个字吗?是你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会离开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白梓卿咬着嘴唇,望着旁政,好像有无限委屈。
旁政烦躁的摸了一把头发,压下心中不快,转而严肃问她。“你见过顾衿是吗?”
白梓卿一怔,然后悠悠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烟来抽,衔在嘴里,点上火,动作熟练。
她吐出烟圈,十分平静。“对,”
“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姑娘,没想到,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
白梓卿有意嘲讽顾衿,反倒说话大方起来。“回到b市以后,我一直租房住,没想到就在你们家附近,莱昂被我从北京接回来,需要天天遛它,结果碰上她晨跑,怕生出误会,所以我故意跟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她可能认识莱昂,猜出来我的身份,所以让她误会了。”
旁政盯着白梓卿,这几年,长相还是那个长相,模样也还是那个模样,唯独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多了那么几分气盛和风尘。
他叹息一声,和她对视。“不单单是误会吧。”
“如果你不故意出现的话,顾衿不会这么做。”
“记得那次在医院吗。我问你莱昂在哪儿,你跟我说在北京,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不止一次刻意出现在她面前了。”
旁政不动声色。“你不该这么做,我也说过,我和你之间不可能了。”
白梓卿夹着烟的手轻微颤抖,“是因为顾衿?你对她有责任,所以不可能吗?是这个原因吗?”
“不止。”旁政看着她,冷静吐出几个字。“不仅仅是责任。”
烟灰落在白色的大衣上,飘飘洒洒。
白梓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那我们呢?旁政,你就真的,对我一点点儿感情都没有了吗?我们在一起七年啊……”
“所以咱俩谁也不欠谁的。”旁政拿捏着白梓卿的情绪,冷静开口。“梓卿,跟你在一起七年,欠你的,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觉得我都还了,至于结果是好是坏,都是我跟你自己选的。谁也别抱怨。”
“你比顾衿要大,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比其他女人要成熟很多的人,你能忍耐别人不能忍的东西,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因为我知道你可以,但是顾衿不行,她这人吃不了一点儿亏,眼里也揉不了沙子。之前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不能对不起她。所以梓卿,不要再用那么幼稚的方法做无用功了。”
旁政灭掉她的烟,淡淡的。“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也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想你能有好生活。”
那种好,是完全脱离开他和他无关的日子。
这么温情的一句话,带着最明显的冷情拒绝。
白梓卿这个人,看上去傲慢,漂亮,满腹心思,但是剖开她自信虚妄的外表,她的灵魂也是如同万千女孩一样细腻和脆弱。
顾衿说她不要尊严不要骄傲像只癞蛤蟆一样在别人生活的周围,她听的面不改色,其实心里何尝是没有触动的呢,每次这样和她的偶遇,看着那个女人清透坚决的眼神,白梓卿都觉得自己是心虚的。
她知道,顾衿有的,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白梓卿深吸口气,勉强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就会想,我们到底为什么没在一起。”
“现在想清楚了,可能不是输在性格上,也不是输在我不能怀孕却隐瞒你这件事儿上,是输在时间。我没在你最会爱一个人的时候在你身边,所以让别人捡了这个机会。”她伤感一笑,无尽酸楚。“其实我……”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在此时响起,拿起一看,是尹白露的。
她甚少给自己打电话的,白梓卿接起来放到耳边,刚喂了一声,尹白露却先她一步开口,声音焦急,毫不拖泥带水。
“快点回来,医院打电话说你爸病危,现在在抢救,要不行了。”
白梓卿不知所措蹭一下站起来,差点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她举着手机,慌张的看着旁政。“阿政……”
“怎么了。”旁政察觉她情绪不对,也严肃起来。
白梓卿抓着他的手,彻底崩溃哭出声儿来。“我爸不行了……”
一个癌症病人,扛过了化疗和二期,这个时候说抢救,八成是真的够呛了。旁政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十分冷静。
“走,去医院。”
……
两个人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拥着出来,白梓卿把头埋在旁政胸前,顾衿看不清她表情,但是她看见旁政给她塞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抿着唇走到另一侧,然后疾驰而去。
他连头都不曾回一回。
顾衿发动车子,也鬼使神差的跟上去。她不知道两个人要去哪,是不是去开房。
好像浑身发冷的症状更严重了,她哆嗦着攥紧方向盘,在车流中穿梭,旁政超车,她也超车,旁政闯红灯,她也闯红灯。
顾衿第一次把车开的这么快,也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有当赛车手的潜质。车速这么快,她脸不红心不慌,她甚至做好了一会儿到了目的地的准备。
车一路沿着东三环下桥,到了南惠街左转,然后直行了两个路口,是一条并排宽的八车道。车道对面,是门口有卫兵把守的海军总院。
为了省时间,旁政把车停在路边,似乎是想不掉头直接穿人行道走过去。
他和白梓卿从车上下来,白梓卿满脸泪痕,急急的跑了两步。旁政始终在她旁边。
然后,顾衿看到了尹白露。
她也是一副匆忙之色,她站在两个人的对面,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白色单据,她朝着旁政和白梓卿焦急招手,似乎急于把什么东西给她们。
尹白露,白梓卿。
顾衿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脑中开始高速运转,忽然想起了这些年和尹白露相识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