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失去了灵魂

  不知道下一秒、下下秒，那近在咫尺的紫光是不是就会覆盖而来？
  前方的嘈杂喧闹与惨叫，与身后的沉静空寂，仿佛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而他们，就挣扎在两个世界之间。
  刹魂族当然不会直接杀了他们，可是作为献给神灵的祭品，早死晚死不是一样的？
  无论是被身后的紫光触及，还是被前面的刹魂族人拦住，都意味着所有希望的断绝。
  他们不能停，一刻也不能。
  快了、快了，只要冲破这片山林，就能跃出刹魂族的封锁线，就能逃过身后紫线的覆压。
  而前方，已经没剩下几个刹魂族人了。
  但就在最后的一刹那，一道幽幽的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棵古木之间，没有什么凌人的气焰，没有任何外放的压力，然而玉凌的心神却骤然沉了下去。
  那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矮小紫影就静静地横亘在他们面前，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遮挡在身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绝望的死寂。
  他轻轻抬起手，仿佛挥苍蝇般轻轻一摆，浮在空中的紫色圆环就悲鸣一声，猛地坠落在地，原本精致如手镯的表面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痕。
  “初次见面，我是刹魂族的奕卡，欢迎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矮小的紫影沧桑而沙哑地开口，如同一位即将腐朽的老者。
  四人一同出手，玉凌的炼魂符、紫尘若的紫气光束、念羽白的魂技墨痕、景月的短剑穿刺，一瞬间，全部降临在矮小紫影的身上。
  按理说，即便是一位分灵巅峰的魂师，恐怕也死的不能再死了，因为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没有防御，更没有闪躲。
  尘埃落定后，紫影只是微微一晃，如同平湖起涟漪，然而除此之外，他竟是完好无损，甚至连炸开复凝聚的过程都没有。
  莫非，是比同境界的幻神强者还要强上一筹的化灵魂师？
  紫线，几乎已经贴在了四人身后。
  哪怕面前站着的是无法战胜的敌人，他们也别无选择，唯有前冲。
  玉凌用魂力撞了撞魂海中的玉瓶，然而这时灵时不灵的瓶子今天却偏偏罢工了，它不肯动弹，玉凌也完全拿它没办法。
  刹魂族奕卡只是静静地看着冲来的四个年轻人，明明他的面部模糊一片，根本没有眼睛，然而玉凌却无比清晰地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于是他的世界就定格在了这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种静止般的状态恢复。
  终究只能……眼睁睁等死吗？
  当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闭上眼睛时，他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心，但此时此刻，哪怕他捡便宜多活了几年，也依旧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因为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没等玉凌决绝地运起所有魂力去触怒魂海中的白色玉瓶，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就在他耳畔轻轻响起：“玉凌……我不敢说我是不是喜欢你，但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视线中，一袭紫衣的少女被无穷无尽的紫光所覆盖，分不清是她自己散开的，还是被身后那道紫线所浸染的。
  就像，分不清她那恬淡的神色是平静，还是绝望之后的无奈。
  仿佛有一颗惊雷在脑海里炸开，玉凌的所有思绪都变得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拦住她，然而在刹魂族奕卡的压制下，他却根本动弹不得。
  为什么……难道你从那片华美恢弘的皇宫来到这人世间，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死在这里的吗？
  少女融化在了无穷无尽的紫光里，玉凌的视野也只剩下了单调的一片紫意。
  紫尘若闭上了眼睛，魂海深处那半透明的紫色魂影绽放出无量神芒，透过她的魂海渲染在真实的世界里。
  玉凌曾经很奇怪，为何分灵境的紫尘若会有化灵魂师才有的魂影。
  只因为她……天生化灵境。
  不过这样的化灵境却根本见不得光，除非她靠自己的努力从无到有晋入化灵，否则一旦提前揭开魂海中的封印，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但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紫气冲霄，天地皆颤。
  这便是天生化灵境的无上威势，哪怕只有这么短短一瞬，短到比洛琅花的绽放还要短。
  虽然她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呢，可是如果用自己的死，可以换得朋友的生机，那总比大家一起死来的好。
  真是懦弱呵，到死，也只敢把他当做朋友。
  无数的记忆画面从脑海中一一闪过，她伸手想要挽留什么，然而记忆中温婉微笑的娘亲，记忆中漫山遍野盛开的纯白洛琅花，都再也挽留不住了。
  直到那个总是如山般矗立，威严到刻板的男子也快要从脑海里消逝。
  爹……我从未叫过你爹，但其实，无论我多么恼恨你，多么疏离你，原来在内心深处，终究是斩不断那一丝牵挂与眷恋的啊。
  可惜，你交给尘若的事情，尘若再也办不到了……
  都走了、都走了……
  我也该走了，虽然还有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念想，但世间之事大抵总是这般无奈。
  至少，我问心无愧，我从不后悔。
  少女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哪怕失去了所有意识，她也没有松手。
  像是坚守着心中，最后的美好。
  ……
  紫光覆盖了刹魂族的奕卡，也覆盖了这一整片世界。
  于是身后近在咫尺的紫线静止了，周围慌忙赶来的刹魂族人也静止了，天地间永无止歇的风雪也静止了，甚至……连面前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奕卡也静止了。
  仿佛在这个静止的世界，只有玉凌几人孤零零地活着。
  重新恢复了行动的玉凌第一时间抱住从半空中坠落而下的紫尘若，少女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唯有俏脸苍白得令人心疼。
  她的呼吸、心跳都是那么正常，然而她的魂海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人如果没有了灵魂，光剩下这具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莲春族的万年莲心能让死人复活，能让活人延寿千载，但对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奇怪的，他没有心痛，也没有伤悲，更没有歇斯底里的憎怒，只有一片茫茫的空寂，仿佛色彩斑斓的世界只剩下了最纯粹的苍白。
  什么都没有了，空落落的好像只剩下了虚无。
  就像是……他根本不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呢？她可是以十四之龄就登临分灵境的天才，便是封域也未必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她可是来自一片未知的神秘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为什么……竟然会死在这里？
  不应该的，绝不应该……
  她只是累了吧，只是睡过去了吧，等她睡够了，她就会醒来的罢？
  玉凌有些恍惚地背起沉睡的少女，抬头看了一眼这静止的世界，轻声开口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