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人处于陌生的环境，本能地会产生恐惧感。秦离喊着喊着，声音开始带上了哭音。
“……夏殊……”
空中传来乌鸦的叫声，身后的草丛同时传出了沙沙声。
这个国家唯一会有乌鸦的地方就只有慕伊森林了。
慕伊森林。不知深处的慕伊森林。有人说慕伊森林里生活着食人魂的恶魔族，有人说慕伊森林里生活着饮人血的吸血族。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卡勒奶奶的儿子们当初就是不管大人阻拦进了慕伊森林，然后失去了踪迹。
夏殊说慕伊森林里那群的东西，每次都想吃了他。
秦离蹲在地方，一言不发，双手还插在头发里，瞳孔缩小，不敢回头。
沙沙声还在继续。
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秦离往前面冲了出去。
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出现了。
这次没有引路人，秦离还几次撞到树上，脸被树枝刮伤。可是比起恐惧，疼痛就不足为道了。奔跑间，秦离听到来自各个方向的笑声。
这些声音尖锐、蛊惑，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鬼。
慕伊森林象征着不详。
秦离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脚踝，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只手顺着小腿慢慢地往上摸，手上的寒气一点点地渗入体内。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秦离觉得自己的小腿已经被刺激得失去知觉了。用另一只腿对着虚无处踢了几脚，却无法阻止那只手的动作。手顺着躯体到了脸上，然后是眼睛。
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而那只手不管不顾挑开眼皮。一阵刺痛，不知是血还是眼泪从眼角滑落，湿润了耳朵。
秦离被痛得浑身痉挛，猛地睁开眼睛，小腿还在不住地发抖。
入目的是熟悉的场景，一束阳光照射在房间内，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物体。窗外的小鸟叫的轻快，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没有白雾，没有慕伊森林。
原来是做梦啊……
掀开被子，捂着根本不痛的眼睛走到桌前。秦离看着镜子里的右眼，一切无恙。只是……
秦离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眼中那块红斑确实是存在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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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夏殊你说话！别装哑巴！”
“不是读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加入骑士团？你知不知道现在出现了恶魔，前几次去讨伐的骑士几乎是全军覆没？你这个时候要加入骑士团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阿离你不会同意，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
秦离气得站了起来，怒视着夏殊。
“理由呢？你别跟我扯什么狗屁正义？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
夏殊看着秦离生气的左眼，伸手想起摘下秦离右眼的眼罩，却因秦离猛地后退，又收回了手。
“那你告诉我你右眼到底怎么了。”
秦离捂住右眼，顿时不说话了。
夏殊叹了口气，也站起了身。才一年过去，夏殊的身高已经远远超过秦离了。秦离突然很难过，她看着夏殊一点点地长大，而现在夏殊却要为了未知的原因去送死。
“阿离，我说过的，我会变强的。我长大了，一定会比安理鲁强。”
“放屁！”秦离忍不住爆了粗口，“谁让你拿自己跟他比了？夏殊，我不许。”
夏殊决绝的表情让秦离莫名想到很早之前的那个梦的恐惧感。直觉告诉她，不能让夏殊离开，不能让夏殊走，否则就什么都回不去了。
“我这一年零零碎碎做了很多梦，搞懂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而是因为使命。阿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身体只是个躯壳，最重要的是灵魂？可能真正我们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自己。”
“你放心，即便是只剩半条命，我也会回来。因为这里有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最多三年，我会回来的。所以，你绝对不能离开了我，不然我会摈弃一切，杀了你。”
“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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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了？”
“恩。”
“你真把我当敌人？”
“呵。”
“你这表情，不会是还在怪我切断你电源吧？”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给我解释一下那位的状况比较好吗？”
“我不觉得跟敌人谈心是好事情。”
“呵呵，那再见吧。”
☆、没啥攻略（4）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骑士团赢了！斯科因那边的恶魔被驱逐光了。”
“哦！天哪！真神保佑！”
“这次的骑士团可比之前厉害了不少啊，我还以为这次又会是全军覆没呢。”
“不是说因为圣子诞生吗？”
“谁知道是不是贵族那些矮胖子瞎扯出来的呢？比起人心惶惶，咱们现在这样不是更让他们省心吗？”
“……”
女人八卦完推了推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秦离：“喂，秦离，还没和你弟和好啊？你都已经好久没去看他了。你弟弟现在在富人区过得那么好，你想进富人区可全靠他了啊。你居然还跟他冷战？”
“……嗯……”
夏殊走后秦离辞去了很多工作，仅剩下纺织厂的零碎工。就像一直按计划走的人生被打断了一般，有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做它的意义。
“那我先走了。”
天气开始转热，秦离并没有把外衣穿上，而是随意搭在小臂上。贫民区开始喧闹起来，面包店门口已经排上了长长的队伍。画师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又开始了他新的旅途。
“哟，秦离，怎么才出来？”声音中略带轻浮。
秦离不抬头也知道是谁，她径直往前走：“安理鲁，您还是像以前那样比较好。您这样就跟富人区那些坏男人一样。”
“哪样？我觉得挺好的呀。”安理鲁顺势摸了摸下巴。
“并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秦离忍了忍，“骑士团都不忙的吗？就算您没有去讨伐恶魔，骑士团也该有一堆事情等着您去做吧。”
“你说那些呀，那些事情谁在乎谁去做。”安理鲁无所谓地回答。
“这种话从骑士团团长嘴里出来真的没关系吗？”秦离淡淡道，“所以您这次过来又想做什么？”
“啊！你看我都忘记正事了。”
鼓钟定时发出响声，从远处飘来的史歌声纪念着为迎回光明而死去的骑士。歌声如亡灵般在整个国家飘荡。
安理鲁动着嘴唇，吐出的却是秦离从未听过的语言。他每说一个字，秦离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拽着一样。
“伊甸之城，恶魔之子。”
“您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想不想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弱肉强食，这才是我们生存的方式。”
“来吧，抛弃您心中的伪善，遵循自己心中的欲望，摧毁这个世界吧。”
不要……
不要。
“阿离，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会杀了你的，绝对。”
“你放开我！放开我！”
“安理鲁！我说了不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啊，啊，您的腿再蹬，我就把您的腿也给绑上。”
“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秦离忍住怒气。
“当然是……”安理鲁停了下来，把秦离放到了地上，他伸手解开秦离手腕上的绳子。双手一得到自由，秦离就迫不及待地拿下蒙在眼前的黑布。
周围只有高耸的大树。
“慕伊森林啊。”
乌鸦们都预感一样，在安理鲁的声音落下后，纷纷叫了起来。
远古沉重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树叶无风而动。秦离的眼神开始涣散，最后失去了光彩。
“欢迎回来，我们找了您几千年。”
瞬间空荡的森林出现了很多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安理鲁伸手解开秦离右眼上的眼罩，失去支持的眼罩瞬间飘落。隐藏在眼罩后面的右眼发出红光。原本只是一块无规则的红斑慢慢变形，最后变成了一个未知的符号。
那是恶魔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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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殊站在破旧阁楼的大门，这个阁楼太破旧了，旧得墙壁上已经出现了许多黑点。就像隐藏在墙壁最深处的虫子成团地一点点地往外啃出来，最后在洁白的墙壁内产下肉眼所见的黑色虫卵，只为到时候成群踊出。
上来的时候被坐路边休憩的老人叫住。自从恶魔出现后，贫民区的生活越来越差，流落街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是富人区落魄的富人。
“小伙子，楼上是你的家啊？”
夏殊点点头。
“这几年来都没人进去出来过，我还以为没人住呢。”
愣了愣，夏殊继续往阁楼走去。
犹如拥有魔盒的潘多拉，握着钥匙的夏殊站在门前迟迟没有行动，他仍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心里怀着惊喜却又胆怯着。他想着骗人的，推开门后一定可以看到阿离在桌前忙乎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