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那位少女抬起头来,她有着一张典型的英国女性的相对瘦削的脸,因为脸比较窄,所以那双颇有神采的眼睛就显得更加醒目了。
  “劳伦斯叔叔,这个人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淳朴呀。”凯瑟琳小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回答说。
  劳伦斯当然明白凯瑟琳所说的“淳朴”的意思,这话可不是在称赞卡罗尔,而是在委婉的表示他是个土包子。
  “相对于英国人,一直就没什么贵族传统的美国佬本来就会显得不够精致。”劳伦斯说,“不过,即使在英国,传统的贵族也在衰退之中。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那些暴发户比起传承了许多年的贵族实际上更被社会看重。而麦克唐纳家族就是目前整个世界上最突出的暴发户家族。就我的估计,他们的家族财富,已经超过五百万英镑了,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上涨。我敢说,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财富就会超过千万英镑!甚至更多!凯瑟琳,你还记得你在我这里看到过的那张城堡的设计图吗?那就是他们家正在兴建的家族住所。你如果看不上这个小伙子,我可就把他介绍给其他姑娘了。”
  “叔叔!”凯瑟琳娇嗔的叫道,然后她又问到:“可是,就我所知,掌握家族大权的是他的弟弟吧?而且我觉得,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出众的地方。”
  “凯瑟琳,你对于麦克唐纳家族的一些情况不太了解。不错,事实上主管家族的财富的人的确是他的弟弟史高治·麦克唐纳。但是麦克唐纳家族初创,你是不能用看待那些世家大族的眼光来看待它的。整个的麦克唐纳家族也就几个人,而在这里面,真正能够辅助史高治·麦克唐纳先生的就只有他的兄弟卡罗尔了。虽然就像你说的那样,卡罗尔并不是一个天赋非常好的人,但是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却绝对是极其稳固的。另外,你知道对于一个处于麦克唐纳家族这种状态的家族最需要的是什么吗?”劳伦斯闭上了嘴,微笑着望着凯瑟琳的眼睛。
  凯瑟琳似乎被自己的叔叔看得有点心虚,于是她猛地把脸朝着窗口的方向扭过去,说:“我怎么知道这些,我才不屑于知道这些呢!”
  劳伦斯知道侄女的这个表态只是在耍骄傲,并不是真的不想知道。于是微微一笑就继续说了下去:“一个处于这样的状态的家族,它的业务在迅速的扩张,而可靠的管理人才的缺乏就会成为限制它的发展的一大障碍。所以,这样的家族最急切的希望能够得到新的高贵的血液的补充。凯瑟琳,如果你嫁给一个英国贵族,你的生活就会非常的平凡,而如果你嫁给了他,你在家族中能够获得的地位是会远远地超过嫁给一般的贵族的。更何况,我虽然有着皇家骑士的头衔,比起福斯塔夫(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破落贵族骑士)要强一点,但是却远远不能和那些真正的大贵族相比。所以,以我的身份和影响,也只能为你找到一些门当户对的小贵族,可是在英格兰,小贵族的好时光早就过去了,也许结婚后,你们一家人就只能依靠每个月不过几十个英镑的年金生活了,这甚至会使得要维持贵族的体面都成为了一个难题,我们家十年前的状况不就是这样吗?但是只要史高治·麦克唐纳不出变故,麦克唐纳家族却绝对能成长成一个不亚于公爵家族的大家族。”
  说到这里,劳伦斯又看了看自己的侄女。他看到凯瑟琳正一边望着窗外,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头绕着头发玩儿。
  “嗯,我还有事情要出去一下。”劳伦斯说,“你如果考虑好了,可以和艾玛说一说。”说完他就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站起身,轻轻的吻了一下自己的夫人,然后又看了凯瑟琳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看着丈夫走出了房门,劳伦斯夫人转过脸来对凯瑟琳说:“怎么了,我们一向果断的小凯瑟琳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我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个小子是显得土气了点,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造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要你够仔细,够耐心,这些都能改正过来的。而且一个土气点,老实点的男人,不是更让人省心吗?况且,你叔叔说的也没错,像这样的正处在上升状态的家族的重要成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再说了,那个小伙子其实长得并不差,不是吗?”
  ……
  一个星期后,受到劳伦斯邀请,卡罗尔和他们一起去郊外猎狐。在这次郊游中,他认识了劳伦斯的侄女凯瑟琳。
  第一百零六章 卡罗尔的春天(下)
  现在已经是初秋的时节了,除了月季花,大多数的花都已经开过了。但是相比春天,英国郊野里的色彩却并不显得单调。一些高大的乔木,比如桦树呀,还有杨树呀什么,它们原本宽大的墨绿色的叶片已经被镶上了一道金边,不过叶子的主体还是绿色的,而且也没有向深秋时那样干枯蜷曲起来,依然可以随着清风,在枝头轻轻的摇曳着,就像是一位穿着带金色蕾丝边的绿裙子的小姑娘正在翩翩起舞。而在森林旁边的草地上,那些在夏天里长得自在而繁盛的野草,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有些野草已经开始变黄,而有些则依旧翠绿。这些淡黄色和翠绿色斑驳的错杂在一起,就像是花纹精美的波斯地毯。
  卡罗尔骑在一匹枣红色的英国纯血马上,在后世,这类东西的价格可以说高得离谱,到了二十一世纪,像这样的一匹血统纯正,形态优美的英国纯血马,价值可能高达上千万美元。而养护它的费用每年都高达十余万甚至数十万美元,远比任何一种豪华汽车都来得高大上。在二十一世纪,如果你告诉别人,你有一辆宝马车,人家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有钱人!某些姑娘甚至会向你表示,她愿意在你的车的后座里哭。如果你有一辆罗尔斯·罗伊斯,啊,那你就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了,可以叫做大款了。而如果你家里养着一匹“爱尔兰舞蹈家”的后裔,哇,那你绝对是大富豪。当然,你如果把它牵出来到大街上钓马子,效果多半远远不如一辆价格还不够它的一年的养护费的宝马车,而且也会被和你同一个层次的人笑话你暴殄天物。因为哪怕是这东西的一只蹄子,也比在大街上的那些女人值钱多了。
  在十九世纪,拥有纯血马一样是大富豪的标志。像卡罗尔胯下的那样健壮优美的纯血马,同样价值不菲。这匹马是史高治为卡罗尔买下的,当时一向节俭的卡罗尔听到这匹马惊人的价格,差点没晕过去。不过史高治告诉他,这些投入都是必须的,要是没有这些外在的奢侈品的烘托,怎么能表现出大土豪的气势,又怎么能让那些长着一双势利眼的欧洲佬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求着和你交朋友呢?
  如今,在卡罗尔的旁边,就有不少的人带着又是羡慕又是嫉恨的目光盯着他这个美国土豪和他胯下的宝马。一些男人还在小声的嘀咕着,指责卡罗尔骑马的姿势不够优美,完全配不上他的那匹骏马。(卡罗尔曾经跟着罗布森认真的学过一段时间的骑术,但是他学习的骑术和欧洲的贵族们的骑术的区别却相当大,罗布森教他的是游骑兵们的骑术,而不是那些贵族们的优雅的骑术)而一些少女们则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身边的某个小伙子用酸溜溜的口气评论着卡罗尔的骑术,一边不时地将好奇的、羡慕的眼光投向这个“一点气质都没有的暴发户”。有些女孩子还会合一起坐在敞篷马车上的女伴们小声的讨论着:“听说他的家族的财产已经超过了七百万英镑,而且还在飞速增长。”
  “我的一位长辈说,用不了两年,他们家的财富就会超过两千万呢。”
  “两千万,是英镑吗?天呀!不过这是他的家族的钱吧,他自己能支配多少呢?”
  “艾米莉,我听说他的家族在他这一代,才两个人而已……而且,他还是整个欧洲的生意的主管,据说每年在他手里收进去的财富就超过百万英镑。”
  “天呀!他们家是开金矿的吗……”
  而她们投向卡罗尔的目光则更为热烈,就像他是用十足真金雕刻而成的一样。事实上从古代到现代,乃至到相当遥远的未来,女人们挑选婚姻对象的标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同样坐在敞篷马车上的凯瑟琳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她不禁微微的皱起了她那细细的眉毛。
  “你们这些女人呀!一心只盯着人家的钱袋,难道你们就不感到羞愧吗?”凯瑟琳这样想着,心中也对这些很小就和自己认识了的闺蜜们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凯瑟琳,听说你的叔叔和那位麦克唐纳先生是好朋友?”开口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安妮。
  望着安妮那热切的目光,凯瑟琳却不觉有些烦躁。不过她仍然压制住不快,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回答说:“我不知道她和我叔叔算不算朋友,因为他们交往虽然多,但他们的交往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生意的事情而争执。每次争执过后,叔叔往往会非常生气的说:‘这个粗野的美国吝啬鬼!’”
  “麦克唐纳先生是个吝啬鬼?”坐在一旁的尼娜惊讶的说,“可是你看看他的那匹马,一个吝啬鬼会愿意买这样的一匹马?”
  “那匹马是他的弟弟,史高治·麦克唐纳先生托我的叔叔帮他买的。据说,这位麦克唐纳先生在知道这匹马的价格之后,差点就让人把它牵到市场上去卖了,只是他拗不过他的兄弟——嗯,在他家里,真正最有权力的是他的兄弟史高治·麦克唐纳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开始半真半假的编排起了卡罗尔。
  “啊,一个年轻人,要是真的是个吝啬鬼,那就太没意思了。”有人半真半假的说。
  “就是呀,赚那么多钱,却舍不得花,这真是……”
  “一天到晚一门心思的赚钱不花,那有什么意思呀。”
  从古到今,女人们对于太过吝啬,太没有情调,太不愿意为女人花钱的男人的感觉总是要差一些的,比如说如果要在情妇无数,生活荒淫的路易十四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砍人基本不回家,甚至把首都都卖了换出去砍人的军费的狮心王相比,前者绝对比后者受女性欢迎。
  用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轻轻松松的降低了可能的敌人的士气,这让凯瑟琳不觉有些自傲。不过她知道,她的那些闺蜜们未必真的会轻易相信她所说的一切。所以,嗯,她最好还要创造一个机会,让那些姑娘们亲眼见识一下美国佬的粗野和吝啬。
  这个时候,车队已经拐上了一条直通向森林深处的小路。一开始小路的两旁都是些桦树、杨树之类的落叶乔木,渐渐地被更为高大的欧洲落叶松和冷杉所替代。温带的森林相对稀疏,阳光透过翠绿的冷杉或是已经微黄的欧洲落叶松的枝条间的空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有时候,还可以看见灰色的大松鼠,拖着毛茸茸的粗尾巴,从这个树枝跑到那根树枝到处寻觅松果。道路上也开散落着一些枯枝败叶,马车的速度放慢了,慢得和一般人的步行速度差不太多了。
  卡罗尔从那匹纯血马上跳了下来,牵着马跟着姑娘们的马车步行着。
  “麦克唐纳先生!”凯瑟琳突然转过头朝着卡罗尔喊道。
  卡罗尔牵着马快走了两步,赶上了马车。
  “凯瑟琳小姐,您找我有事吗?”卡罗尔仰着头,望着那个眼睛里总是闪着让人琢磨不定的光芒的姑娘。
  “您为什么不骑着马,而要牵着马步行呢?”凯瑟琳微笑着问,眼光一闪一闪的。
  “哦,反正现在马车走得慢,我步行也能跟得上。这匹马太昂贵了,我可不想把它累坏了。”卡罗尔老老实实的回答说。
  听到这个回答,凯瑟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她用黄莺一样的声音回答说:“麦克唐纳先生,您可真是个有爱心的人。”然后她回过头,望着其他的几个姑娘,调皮的挤了挤眼睛。
  那几个姑娘的脸上几乎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坐在凯瑟琳正对面的那个安妮更是低下头来啐了一口,小声的说:“还真是个吝啬鬼!”
  这个时候小路向左边一拐,一个绿草覆盖的空阔的谷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在宽阔平坦的谷地中央,一条小溪从这里缓缓地流过,将谷地分成了两半。在小溪边,有一栋古旧的两层的别墅。这座用黑色的玄武岩砌成的别墅显然已经很有些年月了,屋顶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粗糙的玄武岩的墙壁上也爬满了常青藤。或黄或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
  “麦克唐纳先生!”凯瑟琳扭过头,对着跟在后面,这低着头走着的卡罗尔叫道,“我们就要到了。”
  “啊,谢谢您,凯瑟琳小姐。”卡罗尔抬起头来,一路步行而来,又让他颇有些心疼他的新马靴。
  “那座房子就是吗?”卡罗尔问。
  “是的,那是达西爵士在乡间的一个安乐窝。”凯瑟琳笑了笑,对卡罗尔说,“你觉得那栋房子漂亮吗?”
  卡罗尔认真的望了望那座几乎被常青藤和苔藓包裹住了的别墅,摇了摇头,说:“不,我不太喜欢那样的一栋房子,它太容易让人想到那些鬼怪传说中闹鬼的古堡了。我喜欢更明亮一些的东西。也许达西爵士应该找人来把它整理一下。”
  “鬼怪故事里的古堡。哈哈,麦克唐纳先生您也看过这类书?嗯,以前我奶奶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和我讲这些了。”凯瑟琳浅浅的笑着。
  “真是个没品味的美国土包子!”对面的安妮轻声的说。
  第一百零七章 麦克唐纳大学
  凯瑟琳通过两次谈话,成功的让坐在她身边的闺蜜们心碎了一地。马车到了别墅前,停了下来。小伙子们纷纷将马匹交给那些迎上来仆人,然后赶到马车前,好扶着自己心仪的姑娘下车。而卡罗尔显然并不熟悉这一套,他先是很不放心的把马缰绳交给一个仆人,然后不断地向那个仆人叮嘱,我的马必须精心的养护,不要把它和其他马栓到一起,会打架的,不要给它吃带露水的草,会导致消化问题的……于是,姑娘们就被华丽的无视了。
  这样的表现,自然很难得到姑娘们的青睐。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仆人们在别墅前的草地上摆好了长桌,放好了各种食品,以及各种葡萄酒。年轻的男女们,正可以在这个时候相互交谈,增进一下情谊。年长一点的男性们也会聚在一起,点上一支烟,讨论一下世界局势,或者是股市变动什么的。
  卡罗尔知道自己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也很努力地想打入到那群人当中,然而,很快卡罗尔就沮丧的发现,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没有一样是自己熟悉的,事实上也没有一样是自己感兴趣的。甚至于,那些家伙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无聊的东西,他都没弄明白。虽然有些些姑娘主动的和卡罗尔攀谈,但是她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在一起几乎毫无话题:姑娘们讲的东西,卡罗尔基本上一无所知,而卡罗尔讲的东西,那些姑娘们则是彻底的一无所知。所以,他们的交谈自然也就非常的艰难。虽然双方都有进一步加强沟通的愿望,虽然双方都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充分的交换了意见,成功的增进了双方的了解。但是双方对对方的了解基本都是——完全无法沟通。
  “那么,麦克唐纳先生在工作之余主要在干些什么事情呢?”
  “看书,嗯主要就是看书学习。”卡罗尔回答说。
  “麦克唐纳先生,您喜欢看什么书?”对面的那个小姑娘满心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刚看完了《1844年政治经济学手稿》、《哲学与贫困》,正在看《雇佣劳动和资本》,下一步准备认真研究一下《政治经济学批判》。”卡罗尔回答说。
  这个回答显然大大的出乎了对面的那位小姐的预料,这……这……这都是些什么书呀?本来小姑娘还想要和卡罗尔讨论一下《简爱》或者是《傲慢与偏见》又或者是《巴黎圣母院》什么的呢,谁知道卡罗尔一开口,却冒出了这样的一串书名。面对着这样的书名,除了摆出一副不明觉厉的神情之外,嗯,她几乎就说不出任何话了。
  “卡尔·马克思的书?”从旁边传来了惊疑的声音。卡罗尔转过头来,看到凯瑟琳正站在一旁。
  “您知道卡尔·马克思?”卡罗尔出了口气,看来总算是找到可以交流的人了。
  “嗯,了解一点点。虽然马克思先生对于上流社会的态度极不友好,而且他的研究得出的结论也非常荒诞,但是,至少在政治经济学方面,他的书还是很有价值的。”凯瑟琳说。
  事实上,作为一位贵族小姐,凯瑟琳对于艰深的政治经济学什么的并没有多少爱好,他对政治经济学的了解,完全是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恶补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恶补这个,嗯,有个消息灵通的叔叔就是有好处。
  “凯瑟琳小姐,您对他的评价和我的兄弟史高治对他的评价几乎一模一样。他告诉我,要想做一个好的大商人,对于政治经济学一点都不懂可是不行的。说老实话,这些书真的很难读。”卡罗尔露出了笑容,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和他有共同的语言的女性了。
  ……
  就在卡罗尔在不列颠的初秋里找到了春天的时候,史高治却正在忙着另一件高达上的正经事,那就是建立大学。
  克里夫兰市并没有什么太象样的大学,而在这里创立一所好大学,在政治、文化、科学技术等方面都能带来巨大的好处。想想吧,如果这家大学的学术地位能够和哈佛、耶鲁相提并论,那么从这所大学里出来的学生的影响力就会遍及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而作为他们的校长的史高治,就能透过对他们的影响,对整个的美国施加巨大的影响。这样的影响力,就是黄澄澄的黄金呀。
  而且,史高治也的确有这样的条件来建立这样的一所大学了。他是有着世界影响力的科学家了,头上顶着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和法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的耀眼光环。最近又因为那份从后世抄袭来的《华盛顿倡议》,在社会方面也获得了巨大的名望。再加上史高治现在非常非常的有钱,再加上在克里夫兰市,任何政治派别都不能不看着史高治得脸色办事,而他的盟友加德纳凭借着自己帮他刷出来的声望,日后夺得克里夫兰市市长,甚至俄亥俄州的州长的宝座都很有可能。这么多的有利条件集合在一起,还有什么理由建不起一座了不起的大学?
  史高治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洛克菲勒商量了一下,洛克菲勒也非常的赞同。于是,大学的建设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大学的名称。嗯,一开始,洛克菲勒想要把自己的姓氏也放到大学里去,搞个麦克唐纳-洛克菲勒大学出来。但是史高治却坚决反对,他说,就像做广告的时候,产品的名字太长,太复杂,受众是记不住的一样。一所大学的名字老长老长的,那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史高治建议,直接用克里夫兰城市的名字给大学命名就好了。就像牛津、剑桥或者巴黎大学、哥廷根大学一样。而洛克菲勒则觉得,作为一所私人出资的学校,向耶鲁大学那样命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甚至有点怀疑,史高治之所以不愿意采用这样的命名方式,是不想让他分享到太多的名望。这样一所大学,无论叫什么名字,作为发起人的史高治,因为他早已经声名赫赫,绝对不会被人淡忘的,而自己可不一样,如果在学校的名字里没有自己,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不会有几个人还记得这所大学的出资人里面还有个自己了。
  最后,双方达成了这样的一个妥协:拟议中的大学叫做克里夫兰大学,这将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大学分为两个主要的分校,一个偏向自然科学,一个偏向人文科学。前者叫做麦克唐纳分校,后者叫做洛克菲勒分校。
  在麦克唐纳分校下面将设置理学院、工程学院、医学院、护理学院。而在洛克菲勒分校下面,暂时只有神学院和法学院,大约二十年后才又增加了文学院和哲学院。
  接着的事情就是两样了——建大楼,找大师。
  民国的教育家梅贻琦先生说过:“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存在着过于看重“大师”而鄙视“大楼”的倾向。事实上,至少在理科和工科方面,“大楼”所代表的物质基础也是非常重要的。设想一下,如果连个最基础的实验设备都没有,就算是把牛顿爵士从坟墓里挖出来,怕也是搞不出《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这样的成就的。而且,随着科学的不断进步,对于各种实验设备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比如说,后世著名的欧洲核子研究所,如果没有那些总长度超过27公里,耗电量堪比中等城市的大型加速器,就绝对取得不了那么多的科研成果。况且,没有“大楼”,“大师”也未见得就愿意来屈就。
  对于史高治的设想,克里夫兰市政府当然是无比欢迎的。在市政府的帮助下,史高治在伊利湖畔买下了一大片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公共土地,政府只收取了象征性的费用。),开始了克里夫兰大学的建造。
  至于大师,嗯,史高治立刻就想起了现在不是正有一位大师在英国混得郁郁不得志吗?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嗯,你想错了,怎么可能是卡尔·马克思呢?学习他的理论来帮助自己更有远见更有效率的剥削是一回事,请他当教授就是另一码子事了,那就意味着公然的站到了敌对阶级的立场上。这怎么能行呢?
  史高治想到的这位大师是麦克斯韦。这位奠定了经典电磁学的基础的大师,并认为是堪与牛顿相提并论的伟大的科学家。这位大师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发表他的划时代的巨著《论电与磁》,也没有来得及获得世界性的声誉,如今他正在伦敦国王学院担任自然哲学和天文学教授。上次史高治去伦敦的时候,还曾和他有过一些非常愉快的交谈和讨论。史高治觉得,只要自己用一个设施齐全的实验室做鱼饵,就一定能把这条大鱼钓上来。
  “到底是写封信给卡罗尔,让他代替我去邀请麦克斯韦先生,还是效法刘备,自己亲自去跑一趟呢?”史高治想道。
  第一百零八章 纳头便拜的大卫·琼斯
  盘算了一下,史高治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英国比较好,一来,卡罗尔在自然科学方面基本上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的。而麦克斯韦先生并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基本上除了对世界真相的探索之外,对别的东西,他的兴趣都不太大。再加上,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眼里,美国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尤其是在学术方面,欧洲人谈起美国的科技时的感觉,就像现在美国人谈起中国的科技,或者中国人谈起三哥的科技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而在后世里,美国的那些名震世界的大学,像什么哈弗呀、耶鲁呀,在现在,和牛津剑桥什么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那个差别,就像现在的哈弗耶鲁和中国的985学校的差别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服一位将全部的精力和整个的生命都贡献给了探索自然的科学家来这样的科学荒漠,绝对是需要花一番功夫的。而要说服一位科学家,除了自己这位“科学家”之外,史高治在自己的夹袋里真还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然而,现在自己这边的生意这么好,真要再往英国跑一趟,说不定会耽误事情的。该死的,大西洋真是太麻烦了。嗯,跨越大西洋的电报电缆已经在准备再次铺设了吧。呵呵,那些家伙一定会认为,这将是一个能赚大钱的大买卖吧。等自己这一趟先把麦克斯韦拉过来,再在和他的交谈中启发他一下,无线电波的相关理论很快就能出来了。然后,自己就抢在赫兹前头,把赫兹实验拿出来,证实电磁波的存在,并进而一边给自己刷声望,一边再把马可尼的买卖抢了,最后把跨洋的无线电报先搞出来。让辛辛苦苦的在大西洋铺越洋电缆的那帮子家伙统统哭死。嗯,接着就是广播、将来还有……,这样的一系列的玩意儿,绝对是一座金山。从这里能够淘出来的金子,绝对够填满正在修建的天鹅城堡里的那个大游泳池。为了这样的一座金山,跑一趟欧洲绝对是值得的。
  时间紧迫的史高治找了一条飞剪船,带上了几个保镖就出发了。虽然飞剪很不舒服,虽然这个月份大西洋的风浪也比较大,老实说在这个月份乘坐飞剪出海,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但是,时间就是金钱,而金钱——那就是史高治的命啊。为了堪比生命的金钱,晕晕船,吐点胆汁算个什么?
  果然,刚出纽约港不远,船只就开始剧烈的颠簸了起来,翻着白沫的海水轻易地涌上了飞剪船那低矮的干舷,从甲板的这头一直涌到那头。除了水手,任何人都被禁止上甲板,史高治和他的保镖们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上,用手扶着柱子或是其他的东西,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或者干脆躺在床上,还在身上系上一个绳子。这时候的感觉,很有点像是在后世的公园里坐海盗船。不,应该说比那个刺激多了。后世公园里的海盗船的颠簸幅度虽然不小,但这种颠簸是有节奏的,稳定的,可预测的,而在这条该死的飞剪船上的这种颠簸,在幅度上虽然更小,但在节奏上却不太均匀,船只不但会上升下降,前后倾斜,也会不时的左右倾斜,这些倾斜,有的是海浪造成的,它很有节奏,每隔十多秒一次,船只先是向上升,然后又迅速的落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伴随着船头和船尾的一起一伏。而横向的倾斜则是海风造成的,再加上在船舱里啥都看不见,这就真的一点可预见性都没有了。更要命的是,这个晃荡永远没个完,总之,对自己的前庭功能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史高治,在船上吐了个稀里哗啦。先是把上船前吃的那点东西全吐光了,然后就是不断地吐清水。
  话说几个人就这样呆在船舱里吐啊吐啊,总算是吐习惯了,于是不吐了。(其实是风浪减小了的结果)。史高治全身瘫软,就像一只死鸭子一样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直到了傍晚,史高治才换过点气,勉强能爬起来就着水,吃点东西了。到了第二天,风浪再次厉害了起来,结果,嗯,史高治又一次躺下去了。而且在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件比晕船更麻烦的事情——在风浪中,主帆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船长只好将它降了下来,加以修补。而就在这时候,一条船出现在远处的海平线上。
  “船长,那里有一条船!”负责瞭望的水手指着远方报告船长。
  “哦。”船长举起望远镜,看到在那条船的桅杆上,一幅米字旗正在高高飘扬。
  “是条英国商船。”船长不以为意的说,在这条繁忙的航线上,遇到一条英国商船是件非常常见的事情。
  那条船渐渐的靠近了。
  “去,把主帆升起来。”船长说。
  “还没有补好呢,船长。”
  “安全第一,升帆!”船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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