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齐镜声高高兴兴的忽然得了个轰天雷,整个人都不好了,愣了一会儿才隔空指一指尚小寒,笑道,“今天我面试,马上你考试,暂时不计较。等考完试再说。”
  啧,不就是格斗场上多摔几次,尚小寒跃跃欲试,“我不怕的,来呀来呀~”
  围观了全过程的小九在齐镜声意识里作乱,笑的猖狂,“哈哈哈哈,齐同学你的情商呢?哈哈哈~”
  齐镜声无奈,“我都记着账,等他成年了一起算。”
  “到时候他要是把你当亲哥或者当亲爹,你倒是怎么算?”小九毫不犹豫地吐槽。
  齐镜声悚然一惊,转头去看尚小寒,他坐在客厅窗下的书桌上,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绒绒的光圈,大半年时间里,成长期少年脸上柔和的弧度消褪了些,但是仍旧一团孩子气。
  “……如果,他对我的感觉真变成那样,”齐镜声胸口一堵,“可能生活的更容易。”
  小九撇嘴,果然性格弱点不是重活一辈子就能彻底改掉的,“那么现在开始就停止对他的过分照顾,只要你对他与众不同,终究会成为你的弱点。”
  可能是盯的太久,尚小寒察觉了,转脸冲齐镜声弯了弯眼睛,继续埋头做作业。
  齐镜声抹一把脸站起来,端杯温水放到尚小寒书桌上,“每个小时站起来活动一会儿。”
  “嗯!”尚小寒点头应了,“声哥还没说呢,你什么时候面试?”
  “下午一点半,”齐镜声翻出已经排了次序的面试表格,“我回卧室休息一会儿。”
  “那一会儿我叫你出来吃午饭。”尚小寒站起来推他去卧室,“躺着养养神吧。”
  齐镜声关上卧室门趴倒在床上,感觉脊背上还残留着尚小寒掌心的温度。
  小九忍笑,“舍不得是吧?”
  良久,齐镜声埋在枕头里闷闷叹了口气,“是,舍不得。”
  “反正离他成年还有三年,你刚好去服役思考下。”小九是个程序,没那么多复杂心思,“不论如何,你变得很强就好了。”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选择权,肆意快活的人生固然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这之外更重要的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比如上辈子被暗算之前,齐镜声算得上世家公子里的佼佼者,也有许多事情不得已。
  尚小寒出身家庭无法改变,只要他跟齐镜声在一起,就必定会被套上倚靠色相傍公子哥儿之类的标签,至于他的个人能力、成就、抱负,起码最初的时候都会是个笑话。
  曾经齐镜声不忍他落到四处被指点、经常为为难的境地,狠心将人推开安排好后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护住人。
  “我已经知道妥协后退是没用的……”齐镜声忍不住跟小九叹一口气。
  小九接话接的快,“你这个叫关心则乱,小寒同学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许多事情你没来得及看到。”
  你为他想将他远远放走,他同样为了避免你被人议论私德有碍拼命努力,你想着他会被人非议是靠出卖身体上位的男宠,他担心你被人讲成陷于情欲糊涂无能的继承人……
  “有些事情,说出来更好,”小九算了半天,好像这些话现在不适合说,“按照普通的解决方案选择办法,一条路你已经走过了,不通。那么这一次就换另一条呗。”
  齐镜声反身仰面躺着,看天花板,“今晚考完试,我就去跟齐明雍谈一谈立刻休学服役的事情。”
  同一时间的慎园,生日宴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亲族的许多夫人小姐,安慧带着一群嬷嬷女仆抱着齐镜彦过去。
  夏初的近午的温度已经很高,齐镜彦裹一件薄薄的纱衫,湖边滴露厅虽然邻水,但是来客很多,已经开了冷气。
  一进门,他就轻轻颤抖了一下,抱着他的嬷嬷立刻从女仆手里拿了薄毯给他裹一层。
  安慧忍不住也轻轻捂了一下光裸的手臂,婴儿的房间不适合开冷气,她今年也畏寒,春在堂里至今没开,转头看嬷嬷给齐镜彦又裹了一件,她才放心跟长辈妯娌小辈儿们招呼玩笑。
  齐镜彦生下来体弱多病,至今亲戚都没见全,这屋子里除了冷气,还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儿,从门口越往里走,味道越是复杂难辨,他伸手推着嬷嬷的肩膀,又指外面,试图表达自己想出去。
  但是夫人们偏偏围上来,无数双保养良好的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小脸额头,甚至给他拉一拉裹好的毯子,没有一件事儿让他开心。
  鼻腔里古怪的味道愈发浓厚,终于在一双手上拂过的百合香里,齐镜彦哇一下哭出来。
  他一嚎啕,那个刚握了他小手的年轻女孩子就尴尬地往后跳了一步,“哎呀,伯母,镜彦是不是不喜欢我?”
  第34章 缺陷
  又有齐明荣的夫人沈灿养过三个孩子,早看出来齐镜彦是为了什么不舒服,偏要凑过去,果然她一靠近,齐镜彦又死命挣扎着想出去,顷刻间已经哭的额头上都见汗了。
  大好的日子哭成这样实在不好看,安慧舍不得儿子拉不下脸,正为难,沈灿还要火上浇油,“镜彦可没有当初他哥哥胆子大,我还记得镜声周岁宴,已经能在地上走几步了,一点儿都不怕生。”
  安慧近来一点儿鸡毛蒜皮都能引的大动肝火,这话听到耳朵里只觉得胸腔里轰一下子烧起来,但是却不能发火,咬着后槽牙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大概是屋子里的冷气不舒服,抱出去晒晒太阳吧。”
  嬷嬷应声抱着出去,步子快的像是要逃跑。
  沈灿翘着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眼角近来深了许多的皱纹,心里就是一阵快意。
  安慧眼看着儿子抱出去就哭声小了些,觉得稍微可以透口气,转头去跟齐昊城等长辈的夫人聊天凑趣。
  沈灿倒是盯着外面趴在嬷嬷怀里小声抽泣的孩子出了神。
  当年她与安慧是条件相当的名门淑女,嫁了同一家子的族长长子次子,齐明荣天赋不比齐明雍差多少,两人当上族长的可能是五五分。
  结果不知道背地里发生了什么,忽然有一回勘矿任务结束后,齐家上代族长齐昊国宣布继承人是齐明雍了。
  沈灿美梦破碎,多年来跟她男人一样心中不平。头几年他们还有一件高兴事儿,那就是安慧她再怎么手腕高超众人钦羡,可是她生不出孩子!
  随着族长夫妇无子的时间越长,齐明荣跟哥哥的关系又好起来,原因很简单,他当时已经有齐镜晨和齐镜熙两个儿子,两个孩子都天赋极好,又跟齐明雍血缘最近。
  两人怎么琢磨,都该是从自己这里过继一个去。
  结果齐明雍和安慧两个,硬是从出了分了三代的隔房里抱了个父母皆无的孩子。开头俩人忍了几个月,毕竟分出去成为偏房的人,最根本一个原因,天赋不好。
  固然管理家族和能量场是否觉醒关系不大,但是作为一个采矿世家的族长,要应付矿洞里各处层出不穷的能量兽异生物,本身不能太弱。
  再有觉醒后拥有可以通过冥想进化的力场后,个人身体素质都会大幅度提高。
  简单直白地讲,齐明雍的天赋能力让他扛得住一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连轴转几个月头脑清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换了旁支的某些人,十小时高强度工作几个月就累倒了。
  所以抱来孩子又怎么样呢?家族终究需要年富力强的族长,这孩子不一定会如何。
  沈灿当时甚至暗自高兴,作为近支血脉,她的两个儿子继承顺序排在前列。若齐明雍两口子脑残抱回来的是个废柴,那么她的孩子就极有可能是族长。
  这可比过继好多了,免得自己儿子管别人叫爹妈。
  结果齐镜声在周岁宴上给这两口子胸口插了一刀,歹竹出好笋,他父亲不过齐家一个普通旁支,母亲家族甚至无人觉醒,他却得了个满级评价。
  齐明雍不是庸人,弟弟弟媳的小心思他明白的很,后面十多年里多少回明争暗斗,齐明荣几乎没占过便宜。
  两口子觉得十几年忍辱负重,因为这件事,心里几乎长了疮,碰一碰就流脓,永远愈合不了。
  这事儿直到安慧忽然怀了孕,两人觉得,机会又来了。
  沈灿与安慧相处多年,最了解这个妯娌的性格,她百分之百肯定,这女人有了亲生儿子,就会觉得前一个碍眼了。
  所以她明里暗里,逮着机会就要刺几句,结果简直令人惊喜,看安慧那张脸,这一年几乎老了五岁。
  “母亲,镜声不在吗?”午宴马上开始,齐镜晨坐在母亲身边。
  沈灿盯着一进滴露厅又要哭起来的齐镜彦,漫不经心,“今天是入学面试的日子。”
  齐镜晨今年刚刚研究生毕业进入家族企业工作,闻言微微皱起眉毛,“不能跟学校联系通融下,毕竟是唯一弟弟的周岁宴。”
  沈灿转过脸看着儿子一笑,“谁知道,反正不是亲生的。”
  她这话声音不低,同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转过脸假装没听见。
  这时候相熟家族的客人也到了许多,沈灿不过白酸一句,也不敢闹大,无人理会就低头研究桌布的花纹。
  齐明雍站在大厅中央的小舞台上,轻轻咳了一声,厅里即刻安静下来,他态度也悠闲,一手端着一杯酒,一手扶着话筒,“感谢诸位亲人朋友来参加小儿的周岁宴,有这么多长辈关照他的成长,是镜彦的福气。我再此替他敬各位一杯,等孩子长大了,再给诸位问安。”
  未免小孩子过于引人注目,下属远客都只送了礼物,厅中一共不过八九桌,都是关系极近的女眷和朋友,大家纷纷举杯祝福孩子健康成长。
  齐明雍招呼完毕就不再多说,安慧本想抱着齐镜彦上去给大家亮个相打个招呼,无奈齐镜彦又是分分钟大哭的样子,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时候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也想起来,齐镜声当年周岁宴,不但不怕人,还清晰地抱着话筒说了一个“谢谢”。
  再看自己儿子孱弱的样子,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心浮气躁,甚至起了些恨铁不成钢的不满。
  一顿传统中式午宴吃的热热闹闹,午后一点多外客就纷纷告辞,仆人们顷刻间把餐桌撤下去换了西式长桌。
  陈乐带着家族卫队护送着一台仅一米见方的箱子进来。
  厅中这时候仅剩了家族内部的长辈,众人不自觉围了一个圈儿,这是世家每个孩子周岁宴最重要的事情。
  顶盖儿打开,一个中间凹陷铺着厚软垫子的大箱子,四壁足有两掌后,里头都是封闭的各种仪器,外头仅仅露出一些扫描探头和取血的针头。
  齐明雍亲自抱了齐镜彦把他放在软垫上,固定着他的手臂用针头取了一些血,再剪下一点儿头发放进器皿。
  齐镜彦自从躺上去就大哭,但是这时候就算安慧都顾不得安抚他了,针头取了血液收回,探头开始一圈圈扫描。
  齐明雍站在显示器最前面,静默不过几分钟,上面开始一行行出诊断报告。
  各种生物发育程度不讲,他只盯着最后一行,基因图谱绘制完毕,未找到s3-s12,s17。
  s编号的基因序列,是人类觉醒能量场的关键因素,编号1-20,齐镜彦一半都没有。
  安慧站在他身后,久久不见他按下鉴定结束的按钮。
  在她的预想中,此时齐明雍应该大声宣布儿子的天赋,然后全场响起掌声,长辈们逐一祝福。
  但是,此刻什么都没有!
  齐明雍左右两侧站着齐昊城和齐昊池两个上了年纪的长辈,齐昊城拍了拍齐明雍的肩膀,“你已经有镜声了,齐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齐昊池也附和,“就是,镜彦看着就是个伶俐孩子,都是好孩子。”
  这话一出,看不清屏幕的家族成员都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也有少数事不关己的,最差不过无法觉醒,家族里这样的孩子不多,但是总有,没什么稀奇的。
  不幸齐镜彦是族长生的而已。
  齐镜晨个子高,踮起脚尖从几个长辈肩膀缝里看到了结果,忍不住低头跟沈灿报告一番,沈灿几乎抑制不住笑容。
  哈哈哈,简直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抱养的一个天赋卓绝,亲生的是个废柴,哈哈哈~~安慧终于顾不得礼仪,拽开齐明雍的手臂看到了结果,她下意识就咬牙,“仪器出问题了吧?”
  齐明雍这一会儿已经调整好情绪,把大哭的齐镜彦抱起来安抚,反手关了设备,跟长辈们半鞠躬,“镜彦生来身体就弱,我盼他平安长大,不堕齐家门楣。谢谢诸位给他祝福。”
  众人多数没看清具体结果,但是也知道结果不好了,纷纷安慰祝福,说些孩子健康聪明长大即可的话。
  安慧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一手扶住检测仪器,用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想尖叫,想大喊,这是骗人的、一定有哪里不对、你们说什么风凉话……
  齐明雍眼角扫到她的异常,给几步外的刘雅使个眼色,“夫人今天准备宴会太辛苦,好好照顾。”
  结果出来的一瞬间他是有些不信的,然后是巨大的失望,但是反应过来,也并非无迹可寻。天赋优良的孩子,一向与空气中浮动的能量源亲和度高,应该不会这么体弱多病。
  新春时候他在家呆的久,也曾为小儿子太难带与医生详谈许多次,对齐镜彦天赋的隐忧已经藏在心中许久了。
  何况,他心里还清楚有些自己的原因。
  本来他想过要告诉安慧,但是安慧近半年来情绪不稳,些许小事儿就能引得她歇斯底里,这种大事情,提前告诉她,夫妻间又是一场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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