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越宁低头冷笑,胳膊残了的时候,可没见您赏根鸡骨头给我嘬呐。
  李建设夫妇心满意足地拎着鸡、带着儿子回家了,没进家门,张桂兰看到熟人就显摆:“东子跳级,他三大爷给了只鸡吃呢。”
  越宁由着她炫耀,看着手上的一对银镯子挑了挑眉。这对镯子是“小姑”给他的,打小戴着,这会儿已经勒手腕了。手残了之后,“大娘”就闹着抢了去。
  到了家门口,李建设掏钥匙开门,隔壁李建国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个花白的脑袋来:“东子考得咋样啦?”
  这老太太便是李建设弟兄仨的亲娘,名字已经不可考了,娘家姓王,照风俗,死后碑上得刻着“李门王氏”四个字。李王氏对越宁还是有感情的,有出息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越宁好了,大家跟着享福,不是么?连赵红英都抱着儿子站在婆婆身后,用一种“我才不是关心你呢”的目光热切地等着消息。
  越宁微笑道:“嗯,明天跟着初三的一块儿上课。”说着,从张桂兰手里拿过鸡来,张桂兰冷不防被他抢去了鸡,眼珠子瞪出了眼眶,眼睁睁看着不孝子把鸡拿给了赵红英:“您去炖了补补。”
  张桂兰就要发疯,李王氏浑浊的眼睛瞪着儿子,李建设还是听亲娘的话,一把揪起老婆就拽进了自己家门。赵红英笑得“咯咯”的,声音很是刺耳:“大侄子越来越有出息了,明晌过来,我给你留个大鸡腿啊。”
  李王氏对长媳的表现很满意。
  越宁摆摆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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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三家村极不太平,三姓聚居区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两个角上都闹得要命,全村的狗被吵得跟着直汪汪。吴姓聚集的地方,不用说,焦点在支书家,吴斌被他爹捆起来拿皮带抽得后背屁股肿得发亮,嚎叫声全村都听得到。
  姓李的这里,张桂兰唱了主角。大门口放一块砧板,手里提一把菜刀,边剁边骂:“丧了天良了哟~就缺这一口吃的~我儿挣来的鸡,一根鸡毛也没给我儿留哟~”
  隔壁赵红英不干了,抱着儿子站在门口,敲着门板骂:“那么好的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个不修德的妈啊!我大侄子看我辛苦,拿只鸡来叫我炖了孝敬婆婆啊!”
  越宁坐在屋里,作委屈状,李建设搓着手,围着他转:“你别听她们的,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当她们放屁。你早点睡啊。堵上耳朵就行了,甭烦心。”
  屋里没点灯,黑暗里,越宁的脑袋上下晃了两晃,心里是一点也不觉得烦的。这两个女人一闹,不用到天明,全村就都得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而那妯娌俩,一个贪小便宜,一个小气。舆论,或者说口碑,就是这么来的。不管以后有没有用,有备,无患。
  第5章 逃离(五)
  这一天晚上,越宁睡得挺好。不管是东屋里张桂兰和李建设又起的争执,还是隔壁李建国和赵红英闹得天翻地覆——自打生了儿子,赵红英就敢撒泼了——都没能打扰到他的好眠。他吃过许多苦头,对环境的要求并不高,况且狗咬狗的声儿当伴奏,他生的什么气呢?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妯娌里干仗,两人都是输家,真正的赢家是他。连吴斌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白天,吴斌的眼睛里像淬了毒,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被见血封喉了。要说吴斌现在没在心里想着怎么折磨他,幻想着他会变得多么惨,反正越宁是不信的。
  他猜得很对。
  第二天,吴斌趴在床上哼唧,心里将李卫东(越宁)掐死了八百回,村子里已经流传开了真相。
  这年头娱乐少,人民群众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趣闻。彼此一对口风,得出来的结果便是:“李老二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养了这么个有出事又懂事的儿子。”、“李老二的婆娘真是小心眼,还不如孩子。”、“李老大家的也是眼皮子浅,怎么好意思从小孩儿手上接东西?”、“支书家那个……啧啧。”当然,也有说越宁的不是的:“拿东西给别人,怎么能不先问问爹妈呢?”
  最后一条被淹没在了前面许许多多的评论里,是那么的不显眼。乡民眼里,赵红英才生了儿子,确实是家族的功臣,多得一些照应,那是应该的。更何况,赵红英夫妇还赡养着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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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议论声中,越宁面带微笑,背着张桂兰手工缝的布书包,上学去了。目标,初三(1)班的教室。
  他的心情是激动的,上辈子就没进过初三的课堂,如今重来一回,居然得此机会,忍不住就脸上就带了出来。好奇地将教室打量了一下——这是正常全日制学校的课堂呀!跟他后来寻着机会进的一些实习培训类的成人教育是不一样的。
  钱老师见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打量着教室,脚下却站定不动,脸上力图保持着镇定,不由觉得好笑。这孩子真是太招人疼了。
  这孩子的模样生得极好,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地上挑,左眼角下一颗泪痣。他的五官轮廓略深,眼窝略有点凹陷,鼻梁高挺,嘴巴比一般男孩子要小一点,还是带着淡粉色的菱唇。
  完全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孩子。
  钱老师知道,李卫东有个绰号“小洋人”,走近了细看,长得真是洋气极了。蓝色的土布裤子、米色小衬衫,再普通不过的乡村孩子的打扮,他硬是能穿出一股子贵气来。钱老师教语文的出身,十年前也是一枚小文青,忍不住就冒出一句“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真是见了鬼了,对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子,居然有这样的感慨。
  再仔细一看,钱老师笑了,这孩子看起来温和腼腆,小姑娘似的。可那小腰杆儿是挺直的,肩背舒展着,身体里那根筋张着,而不是缩着。不像一些调皮的孩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而且行动都带一点克制,并不过激,小小年纪已有“温润如玉”之态。
  说来也奇怪,李老二两口子都土得掉渣,李老二媳妇更是个欺软怕硬的泼妇。居然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钱老师并不知道,这里面小胡老师居功至伟,越宁重生的经历也极其重要。现在他只打量着这个班上年纪最小,极有可能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成绩最好的男孩子,满意又和气地说:“进来吧。”
  连自我介绍都没用越宁做,钱老师就郑重地将越宁介绍给了全班同学:“这是李卫东,从今天起,他就是咱们班的一员啦。大家欢迎!”说着,自己带头鼓起掌来。
  同学们都惊呆了!底下“嗡嗡”一片的讨论声,巴掌都拍得稀稀落落的。互相能从同桌的脸上看到瞪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
  钱老师示意大家停下:“李卫东同学昨天通过了跳级考试,经学校研究决定(并没有研究),允许跳级。”
  跳级生,多新鲜呐!打有这中学起,就没出现过这种生物!不过,如果是李卫东的话,那也不用太惊奇。
  越宁在学校的名头极响,这是一个有时候连语文都得满分的人。如果不是看到他还在这个学校里上学,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住在报纸上先进事迹报道里的人物。现在,这个人就这么跟大家成同学了?
  当同学就当同学吧,反正……他跟大家也没什么竞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目标顶多是镇中学,县中……根据以往的经验,两个班,几十号人,能有三、两个考上就不错了,剃光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世上像吴斌这样的人也不多见,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谁家看门大爷跟首富比钱多呢?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么?李卫东就是那首富,他们就是看门大爷。再往钱老师身边一看,啧,这小矮子长得还怪好看的。
  女同学们看着越宁,也没有什么“心头小鹿乱撞”。她们平均比越宁大三岁,在未成年人的世界里,三年一代沟,女孩子发育得又早。十二岁的越宁,在一群大姐姐的眼里,就是个孩子。
  谁会跟这么乖的孩子计较呢?这么想着,当钱老师将越宁安排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的时候,没有同学有什么不满。
  越宁乖乖到了指定的位置坐好,其实他有一点不太满意,第一排中间,讲台下面,吃粉笔灰的地方。不过,能重进课堂的喜悦足以抵销这份不满。同桌是个姓李的女生,照辈份算,越宁得管她叫姑,现在都是同学。越宁冲她一笑,李秀丽也笑了,很有一点母性的光辉。打开了铁皮的铅笔盒,盒盖内贴着张长方形的纸:“课程表我都抄下来了,你不用去墙上抄了。”
  越宁看了一眼,点点头并不动笔:“嗯。”
  “给你抄的,拿呀。”
  “已经记下来了。”
  李秀丽:……老娘的学习委员换给你当吧!
  越宁却并不想当什么班干部,只低声打听着班级里同学的名字一类。李丽故意带一点考较的意思,按着座位挨个儿报名字,要看他记不记得住。报了一半才发现,都是一个村儿的,谁还不认识谁啊?伸手戳戳这大侄子的额头:“调什么皮呢?”
  越宁有些无奈,这些人他是略有印象不假,可过去十几年了,总得有个回忆读档的缓冲时间不是?
  他也不争辩,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人名和长相,对李秀丽吐了个小舌尖儿,拿出了数学课本。李秀丽有些无奈,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讲,性别意识正在觉醒,与这些一并醒过来的,还有那么一点子母性。摸摸大侄子柔软的黑发,叹口气:“老师快进来了,准备上课吧。”
  数学老师姓吴,按辈份儿来算,还是班长的侄子。数学老师已经知道了越宁的存在,也带点考较的意思叫他上黑板做题。初三的数学挺简单,越宁板书演示唯一的烦恼来自于身高。踮起脚尖来,刷刷写了四种解题方法之后,越宁被数学老师赶下了台。
  越宁对数学老师腼腆的一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数学老师好像能看到他的小尾巴上翘着摇啊摇的求表扬。
  还是个小不点儿呢。数学老师抽抽嘴角,眼睛里带着笑,深刻地表扬道:“很好,比教参上还多用了一种解题方法。”
  越宁的眼睛弯了弯,放下粉笔,回到座位上。
  一天下来,也许是跳级生太新鲜,每个老师都点了越宁的名叫他回答问题,越宁也每每超额完成任务,在所有老师那里刷足了存在感。也理所当然地赢得了所有老师的重视,跟小胡老师一样,没有老师会不喜欢成绩好又乖巧的学生。
  班里的同学已经麻木了。虽然大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但好像学的不是同样的内容呢。
  越宁默默地收拾起书包文具,跟城里的学校不一样,这里的初三没有晚自习,上完了白天的课,各回自家,各找各妈。
  数学老师跟支书是平辈的本家,放学之后,支书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吴斌……就自求多福吧。相信这样的事情再来那么两回,吴斌就得被支书打得受不了,该迁怒到自己身上,要有大动作了。吴斌昨天看他的那个眼神,越宁真是太熟悉了!当初吴斌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目光越来越刻毒,终于动手的。
  而越宁,要的就是他的大动作。最好做得狠一点,越宁才能趁机离开李家这个烂窝子。吴斌不下狠手来弄他,他怎么将事情闹大?事情闹不大,怎么会引得狗咬狗,引起各方注意,将这些污糟事暴露出来,好借乱脱身?
  这么想着,越宁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格外热切地盼望时间走得快一点,期待着两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再刺激吴斌一下子。
  第6章 逃离(六)
  等待的日子格外的漫长,长得越宁都要打盹了,不得不给自己找点其他的事情做。
  最初的两天新鲜劲过了之后,他变得有些无聊了起来。心里存着事儿,肢体健全的喜悦与重返课堂的新鲜感很快就褪了下去,越宁便转将精力移出了学校。他得当个大家心中的好孩子,至少要在李姓人家那里刷足存在感。
  他得空就往外跑,也不做什么,就是转悠。看到老人孩子拎重物就给搭把手,看到拉车的上坡给推一推,更可怕的是,他闲了下来还会陪老人、妇女聊一会儿天。人人都夸他是个好孩子,特别有爱心,看到生活困难的孤寡老人,还会顺手给点吃的、帮忙打个水捎点柴草什么的。你可以说他傻,但绝对不会讨厌他,更兼张桂兰为了在妯娌里争面子,四处夸他。遇到长辈就说:“以后要好好孝敬x大爷、x大娘……”简直是改善大家生活的希望之星。
  搁平常,如此“败家”的行为,张桂兰是要抱怨的。现在她已经吓得顾不上这个了。她太明白这些人了!有些孤寡老人,没人理、没人陪,坐门口自言自语都能嘟囔半天!叫他们逮着个大活人,那还了得!
  如是数日,张桂兰受不了了,她在害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村夫村妇们闲得发慌的时候嘴巴有多宽了。万一哪一个说漏了嘴,让她儿子知道了不是亲生的,那还了得?!
  完蛋喽!张桂兰愁得睡不好觉,又不能把儿子锁家里,哪家半大小子不放出去野的?这不明摆是告诉人这里头有鬼么?想了半宿,她居然想出一个主意来——正常上课的日子,放学了关起来写作业。等到周末了,就让他去镇上小姑子家里,离碎嘴的人远远的。
  为此,她专门跑了一趟镇里,跟小姑子当面交代清楚了。小姑子李援朝,婆家开一个小杂货店,卖点油盐酱醋小零嘴儿,家里有个儿子念小学,成绩不好不坏。李援朝知道越宁成绩好,也想自己儿子成材,给加了个“就说我央他来给强子补课”的理由。同时,向二嫂保证:“放心,吃喝比强子还好,跟强子睡一屋。”她儿子叫孙强。
  三家村往镇上走并不很远,周五下午放学之后步行过去,快走三个小时也就到了,能赶得上晚饭。周日在镇上吃了午饭再走回来,赶得上家里的晚饭,还能好好休息一晚,周一上课。
  这种安排在正常人看来是奇怪的,更奇怪的是,李家全家没一个反对的,包括跟妯娌不合的赵红英。越宁装惯了好孩子,也是不能反对的。
  越宁满村转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效果。镇上他是准备过阵子再去的,那里有他的救命恩人张老头,还有后来帮过他的几个人。虽然只是顺手给点饭吃,确实是解决了他很大的困扰。现在么,他还没准备好。
  旁的不说,就这么频繁的往镇上去,是给了吴斌极多的下手机会。他需要吴斌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但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越宁在房前屋后转悠了两圈,找了两根硬木棒。半个手臂长,洗净晾干,赶路之前绑到前臂上,把袖子放下来,从外面也看不到,也不影响行动。万一吴斌一个忍不住,故技重施,拿这个挡一下,胳膊是能保住的。他又往包里放了支手电,一盒火柴,一点吃的,翻了个塑料瓶子装了点白开水。
  就这么往镇上去了。
  巧了的时候,能遇到村里人往镇里去,搭个自行车、小拖拉机什么的,不巧的时候,就只能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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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对越宁的到来是很欢迎的。虽然李援朝时不时要抠点钱出来补贴娘家,但是无论是她比较苛刻的婆婆,还是比较小气的丈夫,对于补贴越宁,却没有太大的意见。看人下菜碟儿,真是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将来有出息的,贴补点没什么,无底洞,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越宁头顶冒烟到了镇上,孙老太太早撵着儿子孙国平到路口去迎了。接了人,孙国平还说:“怎么叫你自己过来了?走来的?”越宁笑道:“也不太累。”是真不累,山里孩子皮实,张桂兰再精细着养孩子,也摆脱不了眼界和客观环境的限制。孙国平家在镇上,周围环境无疑要好一些,打抱不平也是真心的。抱怨两句,看越宁白皙的面皮透着红色,显是累了,越发义愤了起来。反正义愤不要钱。
  到了孙家,先招呼吃饭。天擦黑,已经开了灯,昏黄的灯光下,桌子上的饭菜显得很温馨。越宁跟大家打过了招呼,孙强也乖乖叫一声:“哥。”李援朝问:“路上还好?”越宁点点头:“嗯。”又问水在哪里,饭前洗个手、洗个脸。
  这样良好的卫生习惯,在乡民看来有点作,镇上饭前洗手的人也不多。但是配上越宁那斯文秀气的俏模样儿,轻声慢语的从容劲儿,就叫人觉得这才是文明人该有的习惯。孙家上下摒住呼吸,一个个跟着他去洗了手,才重新排了座儿坐好。孙国平先给越宁夹了个大鸡腿:“今天才杀的鸡,多吃点。”别说,洗过手之后吃饭,真觉得自己档次提升了不少。
  吃过饭,越宁先问表弟的功课。孙国平笑道:“不急,你们先歇着。他笨,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了。”这个时候,县城已经有实课班存在了,孙国平进货的时候也听说过,收费不算低。再抠门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不付补课费就罢了,太压榨了,万一把孩子弄跑了,再上哪里找这么个人来?
  越宁并没有大意,还是谨慎地说:“把他做过的作业跟卷子拿给我看看,我再跟他聊聊。”
  课,是不能乱补的,一个人的经验对另一个人未必管用。
  曾经的吴斌,被他爹打得受不了了,也很虚心地向越宁请教学习方法。当时越宁就忒惊讶:“看书听课就行了呀。”没错,越宁同学连作业都不用认真写,就能轻而易举地应付乡村中学的课程了。
  可吴斌不信,吴斌他爹也不信。吴斌是不信越宁,吴斌他爹是不信儿子:“放屁!一定是要更用功,你小子想偷懒,来糊弄我的!”又是一顿胖揍。这冤仇,结得就越发的大了。
  现在还得在镇上呆着,接了这份活计那就得稍微用点心。越宁先了解了孙强的情况,才好决定要怎么搞。
  当天晚上,孙强惴惴不安地看着这位神人表哥划拉他的卷子,孙家全家的目光都放在越宁身上。越宁看的速度很快,翻完了,方案也定了:“得下苦功夫。”
  孙强带着哭音儿说:“我也用功了呀。”
  越宁并不这样认为。孙强并不算笨,中等资质中等成绩。但这只是个镇上的小学,教育水平也不高。远了不说,往县城里一放,那就是个差生。越宁想早点去县中上学,也是这个原因。在乡村中学再努力也就那样了,井底就这么大,再蹦跶也蹦跶不出个花儿来。孙强要是连在镇小学都只是中等,只比镇小学的调皮孩子用功那么一点,那就不必再说什么以后了。
  从此,孙强就开始了他的苦难日子。第二天一早,越宁先起床,将他拍了起来,洗漱过后先背课文,完了做题、背公式。小学内容就那么点儿,这会儿的小学连英语都不学。越宁就不信了,填鸭也能给它填饱了!
  越宁自己,却跟镇上的小破孩儿干了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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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强本人倒也乐意学习,那就更好办了。用不着多高深的讲解,至少语文,背就行了,不会背,那就抄,抄个十遍八遍的,看你还会不会。越宁也不当监工看他,在孙家转了一圈,找了间小黑屋,让孙国平把里头搬空了,就搁学习用具,其他的什么小画书、小零嘴一概没有。关进去,给布置了一定量的任务,写吧,背吧。
  完不成?越宁也不管,有孙国平抡鞋底呢。到了时间过来给孙强批批作业,在孙国平眼里,那就是补课了。这时候很多的补课班、暑期班,就是这么个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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