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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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约是十多步,她还在默想些什么,她的鞋底突然被人踩住,仓皇间,她一个不稳的摔倒在地上,下巴一下用力的磕在地面,疼得她牙齿酸痛不已,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嘴里破了皮,流着腥味的血。
她用力的撑起身子,鼻子酸得要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鞋面粉色的皮子,她又瞟见脚后不远处白色的鞋底,一时控制不住耸着双肩,嘴唇上下抿着,皱着眉,脸上落下泪来。
她难过的想着,这是,奶奶,临走前给她买的鞋,可她只穿了一天。
身后的男生,她记得,叫顾鹿深。林深见鹿,她因此而记在脑中。
他扬着声音,大声的说着。
“你这鞋,哪个小摊上清仓大甩卖的?真丑,你叫你爸妈快给你换双鞋吧!”
声音很大,很大,像个喇叭。
周围行走的人们停下脚步看着这场闹剧,甚至有些走到了校门了,也转过身跑来看戏。
她低着头,听见不远处的陆归舟,笑着,说道。“你忘了她家穷,买不起鞋吗?”,他笑得捂住了肚子。
一会子,他便也扬高了声音,高高在上的,“要不要我捐点钱给你啊!土村姑。”
言语,嬉笑。动作,捧腹,真是看得人难堪得紧。
“怎么这样欺负人?有点过分了。”
“你别看她楚楚可怜的,她刚来便想勾引温醉清,结果,温醉清甩都不甩她。”
“真表里不一,难道被陆霸王看不过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人群中的流言纷纷,从女孩子开始,歧视的天平便开始倾斜着,不善的眼光打量着。
她好像被围在一个圈里,她开始害怕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戏谑的,嘲笑的,只因她人善易欺,毫无底气,在这个阶层里,她就是个蝼蚁。
何云缓慢的脱下两只鞋提在手中,露着白皙的脚面,脚趾嫩的发着蔻色,脚底碰到粗糙的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烫,她知道,她得毫不在意,她才能走过,好似变得更长的操场。
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是想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低着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难堪的眼泪。
那一刻,她想让奶奶,带她回家。
她便会扑进奶奶的怀里,才能放肆的哭出声,才能抱住奶奶软软的身子,嚎啕大哭的,向她说着委屈。
她会说些什么呢。
她想,奶奶,有人欺负我,他很坏很坏。我从来没有招惹他,可是他就是要让我难过。他还把你送的鞋子毁掉了,那是我喜欢的粉色鞋,我只穿了一天的鞋子。
奶奶,我欢喜的那个男孩子,他今天也厌烦我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奶奶,我没有耍心机,那天是他们推我的,我的膝盖和手都受伤了,很疼很疼的。
奶奶,我好像,坚持不住了。我想回家。
只她现在,只身单影的,无声的落泪。
当她走到校门口,脚底沾满了灰,被滚烫的地面碰得发红,低着头转个弯,便想走着,坐上车,上了车就没人看她了。
温醉清便拦在她的身前,令她的身子一时间撞在他身上,额头微微的发疼。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温醉清瞧着面前的何云,眼睛湿漉漉的瞅着他,鼻子通红的,显得肤色更加的白透,她微微张着嘴,一副白兔子的傻样。
他也暗骂自己心软。本来说着远离她,可看着她一个人光着脚,从人群中打量的目光里,落寞的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让人想闭着眼忽视都难。
可他不应该拦住她,本来昨晚的事已经让他不自在得紧,他现在应该就在车上等她,忽视她的一切,他现在,应该轻松的说一句。
“不好意思,撞到了,没看见人。”
然后踏着步伐,陌生人的样子,转身便走。
可现在,她睁着清迥的大眼,含着水的眸子,望着他,里面的期盼仿佛他就是她一个人的救世主,让他后悔想转身的举措的身子,立马僵住。
他爸提出帮她讲题那次,她扯着自己衣角那次,都是这种,可怜巴巴的,乖巧懂事,含着清水的瞳孔,盼着他的怜惜。
他知道她的伎俩,不就是一副山里人寻求救助时那副渴求的眼神么,就想勾起他的同情。可总归是哪里不一样,使他每次都忍不下心说些什么,让那双眼不再垂下,只让她望着自己,褐色的瞳孔里只留自己一个。
他疯了。他有雾笙,怎念着这妮子。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唾骂自己两声,转而将之抛之脑后。
可拦住她,他又该说些什么。
“你的脚别脏了车子。”
他有丝别扭的说着,脸不自然的偏着,不再低头看着眼前的小矮子。
何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灰不溜秋的,上面一片灰一片灰的,难看死了。她无措的双脚紧挨着,试图用左脚拇指盖住右脚的污迹,又害羞的放下。
双手食指不停的打转着。
她含着歉意说,那我今天坐公交回去吧。
“那家里等你吃饭不知要多久了。”少年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耐烦,直提着她书包的带子,提着她往前走,嘴里一面说着。
“前面有家商场,我带你去买鞋。赶紧点,别浪费我时间。”
何云被拉得踉跄,背上又隐隐作疼了,她抬头看着身旁高出一侧的少年,风息都携着他好闻的味,那句烦躁的话,在她耳中像是化冰的水,连想说出的一句——我没有钱。都被她吞入腹中。
因为,她好想和他待在一块。
肩并肩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