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父皇,女儿没有怪你的意思”靖安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那微湿的眼眶,可是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颤抖“父皇处置谢弘是为了给谢家和谢贵妃一个警告吧。”
“嗯”皇帝劝慰道“阿羲你留下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总归是谢相承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我知道你是为阿颜不平,可阿羲啊,阿颜是太子,是要继承皇位的未来君主,他不仅要有一个君主应有的睿智和掌控全局的能力,更应该学会处理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一条通向皇位的道路不是鲜血染成尸体堆就的。”
换做以前,皇帝是不会告诉她这些的,可是自阿羲醒来之后,种种事情都让他觉察出女儿的不同,无论是南苑前的对答还是她替楚颜挡剑的行为,阿羲以前与楚颜并没有这样亲密的,这样的改变让他隐隐忧心。
“阿羲,阿颜能安稳的在太子之位待上这么多年,你就不必多虑了。”
不必多虑吗?靖安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走出大殿,阿颜真的是如父皇所说的那样吗?根本不需要她在这里多担心,她其实知晓自己并不聪明,也不是玩弄心计的料,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在谢谦之手上栽得那样惨。
再活一世,她唯一所依仗的不过是她预知了一些事情,而现在打乱一切的后果是她也无法预知将会发生些什么,那些注定了的事情是否还会像前世一样发生,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是否都会发生改变?
靖安第一次觉得不确定起来,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好是坏?王婉嫁给了三皇兄,阿颜的处境会不会更加艰难,而父皇,为何父皇对阿颜会有着戒备,这是上一世里从未有过的,是阿颜做错了什么吗?
靖安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成了浆糊,绞作一团,痛得厉害,步子也有些踉跄起来。
“皇姐!”跌向一边的身子被人紧紧扶住,他的衣袖间带着淡淡的香气,靖安依靠着他的站稳了,才怔怔道“阿颜,你不是回去了吗?”
“皇姐好没良心,我是担心谁才在这里守半天的”少年狭长的双眼微挑,戏谑道“皇姐是被父皇骂了吗,怎么这样心神不宁的,方才若不是我手快,只怕皇姐这一跌怕是要破相了!”
靖安回过神来,脚下竟是高高的台阶,心中也有几分后怕了,但嘴上却是半点不饶人。
“你当那些宫人都是摆设吗,谁稀得你出手。”
“皇姐”楚颜的口气颇为无奈,眼睛里却是笑意“干脆下次就直接让你摔破相算了。”
靖安正得意的看着他,楚颜却半吓唬她的突然松开了手,猝不及防间靖安整个人都向下跌去,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心也整个悬了起来。
“啊!”她本以为真的会摔得头破血流,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可是跌入的却还是少年的怀抱,阿颜握着她的手竟有些僵硬。
“阿颜……”靖安有些怯怯的出声道,抱着她的少年手劲越来越大,她的腰被掐得生疼,可靖安却半点不敢挣扎,阿颜的脸色整个都阴沉了下来,纤长的羽睫低垂,在眼下留下两弯浅浅的阴影,而方才还含着笑意的眼睛此时像是在酝酿着风暴一样。
“皇姐,你刚刚在想些什么?”她竟以为他真的会松手吗?他的皇姐,竟然开始下意识的不再信任他了吗,这样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哪里未顾虑到吗,还是那些个丫头宫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吗。
在她面前,他分明伪装得再好不过啊,可是为什么,皇姐竟然开始不信任他了,这样的念头就应该在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狠狠扼杀不是吗?即便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她都应该站在他这边,只听他的只信他的,她承诺过的不是吗?少年身上的戾气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出,让靖安越发的心惊。
“阿颜,我……”要怎么告诉他,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之后,她已经再也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了呢。
“皇姐”楚颜近乎强势的打断了她的话,虽是在笑,可那笑容总透着股危险的味道“御医说皇姐身子还未好全,我们先回去吧”说完便半揽过她的身子,漠然的向前走去。
靖安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车撵内,靖安低着头,明知道楚颜现下正恼怒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葱白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目光也屡屡流连在他的身上,可那少年偏偏还是一副再漠然不过的模样,仿佛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可是每每等她故作不经意的移开眼睛时,阿颜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身上,单是恼怒也就罢了,偏偏还带着委屈,叫人吃不住。
“咳……”靖安扛不过的干咳一声,终于扭转身子,想要服个软。
楚颜却是冷哼了一声“怎么,皇姐可是受了凉还是话说多了嗓子不舒服了”又漫不经心的敛下眉眼,仿佛刚才那样紧迫盯人的压根儿不是他。
“好了,若不是你突然松手,我也不至于被吓着啊”她开口道,许是真的有些累了,脸色还是白得厉害“我那时还能想些什么啊,脑子都吓得一片空白了。”
楚颜眯着眼,抱臂胸前审视着她,靖安鲜少被人这样打量,心下一阵不自在。她分明记得这个年纪的阿颜还没有那么喜怒无常的啊,明明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无害少年,若不是他与王婉突然定下婚约,她几乎都没有意识到阿颜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
怎么他现在却变得这样难缠,感觉更像是二十多岁的阿颜了,这么不好哄,这样锐利的目光让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皇姐,你没哄我?”
楚颜突然俯过身来,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一张俊颜更是放大在她眼前,让一直走神的靖安陡然一惊,一抬头正对上他一双狭长的凤眼,那眼中水色流转,光华万千,衬得那原本就让人惊艳的一张脸更是万般风情,他鬓间挑落的一缕发正悬在在她的脸侧,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那一刻,靖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第二十章
少年嘴角几不可见的弯出细微的弧度,戏谑的看着身下如临大敌般屏住呼吸的女子,看着她素白的一张脸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胭脂色,低垂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纤长的手指堪堪得捉住他的袖子,分明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低下头呼吸之间全是她身上的气息。
“皇姐是换了什么香,怎么身上这样好闻”楚颜缓缓笑开,那眉眼间的风情瞬间绽放开来,真真让人挪不开眼。靖安半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她与阿颜虽是亲姐弟,可阿颜性子素来冷淡,这般亲密在她两世的记忆里都不曾存在过,也让她格外的不自在。
“胡闹些什么?”靖安猛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阿颜倒也不与她计较,顺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手中却拽着靖安的香囊,绛红底色,金线刺绣的云纹,很是精致。
“皇姐,你可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哄”楚颜挑眉道,还为殿中她说他年纪尚小而记恨着呢“不然,皇姐你为个小孩子脸红心跳可就太丢人了。”
靖安心中不禁又气又恼,分明是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蛊惑人心,现下却又是一副再冷漠不过的模样,反倒作弄起她来了。
楚颜打量了几眼那香囊,忽然道“皇姐贴身的东西部一向是梅香管着的吗?怎么这件不像是她的手艺。”
梅香,靖安脸上慢慢恢复平静,冷眼道“梅香犯了错,我罚她做了洒扫丫鬟。”
“这样”楚颜倒没有具体问下去,把香囊还了她“皇姐身边的人是该好好管教下了。”
阳光透过层层纱幔,筛进宫室。王婉却觉察不出一丝暖意,王贵妃人后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厌恶,谢贵妃冷眼旁观的漠然与寒意,她的终身大事在她们眼里算什么呢,贵妾,她得的终归还是个妾的身份。王婉的肩膀慢慢垮下来,或许,在她们眼里,连贵妾也不过是高攀了。
王婉看着身上的青色罗裙,月色上襦,再干净不过的颜色此时却让她觉得无比的肮脏,肮脏得让她恨不得此刻就一层层踩在脚下。
她会牢牢记得的,那一向清秀温婉的面孔变得扭曲,她的下唇甚至都快要咬出血来。
在这所宫室里所受到的屈辱,她是怎样的如同货物一般被人挑拣和打量,在那所暗室里,是怎样屈辱的褪下一件件衣物,被一双双粗糙的手推来桑去,被触碰的是十余年来只有她自己才能触碰的地方,而被践踏剥落的却是她的尊严,她从未想过一个世家姑娘竟要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拒绝了宫人的搀扶,王婉慢慢的向外走去,腿间有生涩的疼痛,没事的,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忍的,尊严又如何,只要爬得够高所有人都会向你低头,拱手献上他们的尊严。
室外的阳光是如此的灿烂,刺痛了她在暗室里待久了的眼睛,王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站在廊下仍是初见时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打量着她,仿佛一切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殿下,您记得您答应了我什么吧”王婉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那样近的距离,呼吸可闻,她慢慢的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抛却了家族名声,背上了屈辱骂名,只因和您共享着一个秘密。”
“呵”她听见他低低的笑,一只手从身后将她整个人向前一送,肌肤相贴“我会给你你要想的,至于能吞下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样最好”王婉亦是笑道“那小婉就在家中恭候佳期了。”
“聪明的女子”楚丰的目光却悠悠的停在不远处,对上那男子低垂的眉眼“不过在这之前,小婉你恐怕要先去看看你的谦之哥哥呢。”
那一瞬间,王婉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快要僵硬,慢慢的回过头去,真的看见的那眉眼清朗温润的男子……
亭台里,两人漠然相对,久久都不曾开口,楚丰站在不远处一派再体贴不过的模样,王婉却觉得恶心至极。
“谦之哥哥可是怨我,怪我?”王婉本不想这样,可看到他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泪水在眼里打转,盈盈欲坠。
“王姑娘,你与三皇子是两情相悦,能成就一桩美事,在下心中并无怨怪”风拂动他青色的发带,王婉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张俊逸侧颜,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离得那样近,可他疏离的态度却又将她推得那样远。
“谦之哥哥”王婉满脸通红,不知是羞恼还是气愤,可说出的话已带着哽咽“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我当时就像魔怔了似的,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谢谦之没有看她,可是哪怕是背对着她,他也能想象得出她一脸张皇无措,深深愧疚的模样,王婉并不是多么美丽的女子,身上更多的是江南小家碧玉的气质,可就那样一张清秀的脸哭起来却格外动人,格外让人心软。
所以,任谁也想不到,在那样楚楚可怜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一副狠毒心肠。
“王姑娘,许是你的缘份本就不在谦之这里,这么多年也都是兄妹照拂之情”他转动轮椅,正对上她,面上仍是一派温和浅笑,仿佛在大殿上公然被退婚的根本不是自己,仿佛面前的女子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妹妹,而不是和他有过婚约的女子。
“我来,是想要回亡母的信物的”谢谦之的口气虽仍是温和,此刻却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决绝“既然王姑娘已觅得佳偶,你我的婚约也不作数,亡母的信物就请交还在下吧。”
若说方才王婉还抱着几分希望,那么此时她整个人都晃了晃,陷入了未知的恐惧,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谦之哥哥,那是伯母留给小婉作念想的……”
“可那也是用来定婚约的信物”他直视她的眼睛,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他没有忘记在前一世里她多少次以亡母旧物来请他顾惜旧情。
“谦之哥哥”王婉近乎绝望的又唤了一声,慢慢的蹲下身来“你真的……真的不管小婉了吗?”那声音里的悲戚没有一分作假,她真的有些害怕了,一贯纵容着她的谦之哥哥,无论她闯下什么祸都会替她出谋划策的谦之哥哥,真的不打算管她了吗?
谢谦之没有再看她,一双眼睛无比的平静,他的嘴角甚至还是常年挂着的微笑。
王婉盯着他很久,很久,终于踉跄着直起身来,慢慢收敛起脸上悲伤的神情,仿佛刚刚失态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她太了解眼前的男子了,谢谦之,看着有多么温柔狠起来就有多么绝情“好,谦之哥哥,是我先背离的你,你怨我也应该……我会让母亲送去你府上的。”
“有劳了”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没有一丝停留,转动轮椅就往外走。
“谦之哥哥!”王婉突然又扬声喊道“那镯子真的不能留给小婉吗,那是伯母留给我的念想,就算是看在兄妹之情上。”
“抱歉,王姑娘,那是亡母留给我妻子的”今生,他只会交到他妻子的手上,不干不净的牵绊,他都会断得彻底。
天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宫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行走间衣袂飘飘。
靖安的伤已养了二月有余,伤口愈合得很好,行动也没什么大碍不会再像初醒那会儿跑上几步,咳上几声都会牵动得胸口疼。只是御医们到底是担心自个儿的脑袋,还是念叨着休养休养,靖安前世出嫁后性子倒是沉静了许多,可也架不住这终日的待在芳华殿里,日子久了便觉得无趣了。
“阿羲在做些什么?”朱皇后来时,靖安正倚在案几上打一副石青色的梅花攒心络子,纤长的手灵巧的翻转着,倒教朱皇后看得一愣。
“母后来了!”靖安放下手中的络子,笑道,许是这些日子养在深宫,没有那么些事让她惴惴不安,靖安的气色好了许多。她听闻王婉回到家中便被禁足,罚抄了一个多月的女则女训,而谢谦之也在潜心准备明年的文举,她如今停了凌烟阁的课,眼不见为净,心里竟比两个月前轻松了许多。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个?”谴退了两侧侍候的宫人,朱皇后笑道“这是给阿颜做的?”旁边摆着的便是楚颜贴身的玉佩,朱皇后一看便知晓了。
“左右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靖安偎依在皇后身边,一副再娇气不过的模样“母后也劝劝父皇吧,再这么修养下去女儿没病都得养出病来了。”
“你呀!”朱皇后点点她的额头,笑嗔道“女儿家的身子是何等的娇弱,现在不养好,以后落下病根,等老的时候你就知道苦楚了。”
靖安虽有些不乐意却还是乖巧应了,她知晓母后上一世为她操碎了心,这一世便想着能顺着她便顺着她把。
“靖安,说起这个,我便想起来了”朱皇后正色道“你如今真的也不小了,父皇母后不是催着你嫁,但你自己也该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原来你父皇给你挑的人选你不喜欢,年纪小也就罢了,现下可真的由不得你了。”
“靖安啊”朱皇后怜惜的看着她“虽说是皇家的女儿不愁嫁,可母后也盼着你能找个真心对你好的,和和□□的过一生。你若是再拖下去,适龄的男子多半都已娶妻或是有了妾室,便是遇上可心的母后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靖安垂着头,一时间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嫁人?这件事从她重生以来就从未想过,她曾以为婚姻和誓言是必须忠诚而不可背叛的东西,可那个人已经消磨掉了她对婚姻所有的热情与希望,嫁人?她已经无所谓了,如果能让父皇母后安心的话,如果她嫁的人能最大可能的为阿颜带来利益的话,那她嫁。
见靖安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朱皇后的心也慢慢放下来,试探性的问道“靖安,我与你父皇商量着,明年的文武举你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如何?”
“好”靖安面色很平静,平静的像是那声好根本就不是自己说得一样,没有一丝少女的羞涩,只是安抚性的说道“母后放心,女儿知晓的。”
朱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脚步声突兀的打断,她们听见宫人声声参拜,少年大步流星的走进殿来。
“母后什么时候来的,在与皇姐聊些什么?”楚颜行了礼,随口问道,宫人们被他眉眼间难得一见的笑意温柔齐齐晃了眼。
“在说你皇姐的终身大事呢?你皇姐嫁了人,下一个就该准备给你选太子妃了。”
朱皇后只这一句,下面的少年便僵硬了手脚,变了脸色。
☆、第二十一章
衣袖在虚空中滞了滞,却只是昙花一现的一瞬间,下一刻,楚颜就顺手接过了宫人奉上的茶,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扣在青花瓷的茶盏上,他低头品茶,氤氲的水汽染上狭长的眉眼,也不动声色的掩去了他眼中的暗流汹涌。
嫁人?与靖安出奇一致的是楚颜也不曾想过这件事,或者说是不曾想过靖安会答应这件事。帝王家的女儿一向难嫁,何况靖安是帝后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与皇族匹配的世家是宁可把女儿送进宫,也不愿以尚公主的形式与皇家联姻。试想哪家的主母愿意把自己的儿媳妇当佛一样供着,或者说愿意让自己的嫡子为了家族荣誉受这种委屈?
若是其他的公主,兴许会被低嫁用以拉拢朝臣,收买人心,可父皇母后又怎会让皇姐受这样的委屈?皇姐又素来没有什么贤德的虚名,纵使是有人求娶,多半也不是世家大族,冲着的还是皇姐身上的利益。
想到这一层,楚颜的神态慢慢的放松开来,眼神也没了初时的锋利与暗沉,父皇母后想为皇姐挑选一个合适可心的人,只怕是会很难的呢。
“母后也太心急了些,皇姐的终身大事,总是要好好的挑拣上一番才行的”青花瓷的茶盏扣在黄花梨木的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少年悠悠的回过头来,眼角微挑,轻轻一笑,从确定人选到皇姐出嫁,他有的是时间来想办法,只是父皇他,终于对自己的心思有了察觉吗?终于开始戒备他了吗?只是可惜了,现在都有些迟了呢,他看着皇姐可是对他依赖信任得很呢。
靖安倒是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只是心思飘渺得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母后,真若是逼急了皇姐,随意找个人嫁了,万一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到时心疼的不还是父皇母后”楚颜戏谑道,嘴角上翘,可那笑容却始终不达眼底,细看反倒有些危险讽刺的意味。
“靖安”听他这样一说,朱皇后心中也有几分动摇,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总希望靖安能找个真正宠她护她的人和顺安宁的度过一生“这件事你自己再好好思量思量,万万不可草率了,知道吗?母后今日来也只是一说。”
她的手被母后牢牢的握紧,温暖通过手心传达进心底,靖安心里微酸,安抚性的笑了笑:“母后放心,女儿知晓的。”
这世间没有不操心的父母,即便是天下至尊的帝后,忧心的却还是儿女的婚事,靖安饮下半凉的茶汤,心里更多的还是愧疚不安。上一世的那桩婚事,她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婚姻,她的父母又为她赔上了多少心血呢?彼时,她是无忧无虑的新嫁娘,什么都不用顾忌,她要十里红妆陪嫁,宫里的奇珍异宝就源源不断的送来;只因谢谦之不愿待在宫中,她不管公主府工程浩大,硬是缠着父皇,命工匠日夜赶工,在婚期前修筑好府邸,为此父皇又背负了多少骂名她从未在意。
还有阿颜,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却因她被迫娶了王婉,阿颜心里又该有多苦呢,靖安欠的人实在太多,多得好像赔上这辈子都还不清了。